他突然回頭:「你在說什麼?你瘋了?」
我無語道:
「瘋什麼,我沒瘋,怎麼一個兩個都說我瘋了。
「我不管,反正你現在要麼跟我回家,要麼我跟你回家,你選一個吧。」
他卻突然笑了,又像上次一樣,一步一步地把我逼到牆角。
「我當是什麼呢?怎麼?看上我了?
「閨蜜的弟弟,你也敢下手?
「看來上回我對你的評價有誤啊,你一點也不膽小,不僅不膽小,你還色、膽、包、天啊!」
他單手把我困在牆角,然後惡意地在我耳邊吹氣。
這個小屁孩,從哪裡學的這一套。
姐姐看過的言情劇和刑偵劇,比你打過的架可多多了。
我伸手抬起他的下巴:「看上你了又怎麼樣?反正你姐姐已經把你託付給我了,我就是對你色膽包天、上下其手,想必她也只會拍手稱快吧?」
說著,我還側頭靠近他的臉。
嘴角離他的臉頰只有一寸之遙。
他嚇得連忙後撤,臉漲得通紅。
「你!你這個女人!」
說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光臉紅了。
嗐,原來是個紙老虎。
我頓時不怕了,開始得寸進尺。
我向前一步,反手把他困在我的臂彎里。
然後像個流氓一樣,低聲說:
「說吧。是去我家,還是去你家。」
他紅著臉別過頭。
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不說話啊,那就是去我家了。」
他一把推開我,羞憤地說:「你個老女人,你別想!」
然後咻的一下,跑開了。
嘿,這死小孩。
還喊我老女人。
等著看吧,看我這個老女人怎麼收服你這個臭小孩。
7
從那天之後,我就知道了他的蹤跡。
我每天提著一台電腦,就跟著他。
他去網吧,我買下來。
「對不起,網吧今天停電了。」
他去酒吧,我買下來。
「對不起,酒吧今天停業了。」
他去遊樂場,我還是買下來。
「對不起,遊樂場今日維修。」
……
總之,他去哪裡,我都跟著,一邊跟著,一邊在車裡用電腦處理公司的事。
直到,他進入了一家地下拳場。
助理問我:「老闆,還要買嗎?」
我沉思片刻,搖搖頭。
放下電腦,赤手空拳,進了那家地下拳場。
門口兩個彪形大漢攔住了我的去路。
我笑著說:「兩位大哥,能幫我找一下你們老闆嗎?我想和他談個生意,你就說,李氏集團總裁想和他談筆交易。」
兩人面面相覷,猶豫片刻,其中一個大漢轉身去通報了。
然後沒過多久。
那個大漢就回來了,並帶著我進了拳場。
裡面烏煙瘴氣,全是煙味和男人的汗臭味。
熏得我難受。
路過一個拳擊台時,李世嘉正在台上和另一個身形比他大一倍的男人搏鬥著。
無意間看到我,好像讓他分了神,他被那男子重重一擊。
痛得他叫出聲來。
我沒有回頭看他,只是跟著那個大漢繼續向前走,走到一間獨立的辦公室。
一開門。
那裡的老闆坐在沙發上,嘴裡叼了根煙。
身上的肌肉快要將他的背心撐開。
非常危險的長相和身材。
大概是從前的我,完全無法正視的那種人。
而現在的我,居然還能抽出幾分思緒懷念從前。
人的成長的速度,真是飛快。
他挑眉看我:「你說你一個丫頭片子,是李氏集團的總裁?」
我泰然自若地坐下:「怎麼?老闆覺得我不像?」
「也不是。」他把手中的煙摁到煙灰缸里摁滅,然後輕蔑一笑,「人不可貌相的道理我還是懂的。聽說你要和我做生意?我很好奇。」
「我想出錢買下你這拳場,給個數?」
聞言,整屋子的大漢都笑了。
「你要買下這拳場?你知道我們這拳場是做什麼的嗎?你買得起嗎?」
不用他說,我也知道,估計還從事一些非法交易。
「不賣也行,我也可以出錢,但從此你不能讓李世嘉再進你這拳場。」
「你要買這個拳場就是為了他?」
「是。」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有女人來這,要出錢買走一個男人的,你是他什麼人啊?」老闆饒有趣味地看著我。
我非常堅定地答道:「我是未來可以在他手術同意書上簽字的人。」
我想了半天,什麼姐姐的好閨蜜,關係似乎扯得有點太遠了,還不如意指一下。
再說現在除了我,還有誰能給他手術同意書籤字?
但卻被對面這個性緣腦理解成了。
「哦,他未來媳婦啊?」
「沒想到啊,李世嘉小小年紀,也有童養媳了。」
屋子裡又是一陣鬨笑。
不是,這個結論是怎麼得出來的。
我還沒來得及反駁他。
突然門從外面被狠狠踹開了。
我下意識轉身回頭。
就看見。
李世嘉紅著臉站在外面,頭髮被汗浸濕,汗滴啪啪地往下掉。
他抬起手,用牙齒咬開了那副拳擊手套。
然後把手套丟到一邊。
大跨步走進來。
我承認,這個動作還是有些小帥的。
但他一把拉起我就往外走。
「你幹什麼,我還沒談完呢。」我努力掙開他的手,但他實在是抓得太緊了。
背後傳來老闆調笑般的叫喊聲。
「世嘉,你別把你媳婦的手抓疼了!
「媳婦是用來疼的,不是用來抓疼的!」
8
他把我拉到一個轉角,嘭的一下將我的手摁在牆上。
他滿臉煩躁地問我:「黃菁菁,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想你要麼跟我回家,要麼去上學,你選一個。」
「不是黃菁菁,你又不是我姐,你到底憑什麼在這管著我?」
「你姐已經把你交給我了,我就是要管著你,除非你老老實實去上學,否則,我就一直跟著你,你去一個地方,我買一個地方。」
「你說得倒容易,我去哪上學,哪個學校敢要我!」他煩躁地抓了抓自己的頭髮。
我抬頭直視他的目光:「只要你願意,我可以送你去國外上學。」
「好啊,我當是什麼呢,原來就是想要把我送走,一腳踹開我。」他氣憤地看著我。
我不知道他是怎麼理解成這個含義的。
「如果你想在國內也可以,我只是擔心,你進去了會受別人的歧視,但在國外,沒有人知道你是誰,你從前經歷過什麼,你可以更自如地活著,你明白嗎?」我認真地解釋道。
他卻沉默了,神情有所鬆動。
我再接再厲。
「等你從國外回來了,我再慢慢地教你接手公司,把公司交到你手上。
「這樣我對你姐就能有個交代了。」
他皺眉看我,良久,他吐出一句:「你不要公司?」
「你們姐弟倆想把我累死啊?」我笑道。
「我會拿走一部分夠我下半輩子生活的錢,然後聽你姐姐的話,瀟洒自在地活著。其餘的,原封不動,我還給你。但前提是,你老老實實去上學,然後回來接手公司。」
他沉默了,然後帶著複雜的眼神問道:「只是為了我姐?」
我笑了:「不僅僅是為了你姐,也是為了你。
「因為我不想看到屠龍的少年變成惡龍,不想天之驕子跌落神壇,更不想烏雲遮蔽月亮。」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然後撇過頭。
「那你看錯人了,我既不是屠龍少年,也不是天之驕子,更談不上是月亮了。」
「你怎麼不是?」我緩緩撫上他摁著我的手,然後把他的手握緊在手心。
像一個長輩寬慰晚輩那般,輕聲細語。
「14 歲,你為了保護母親,甘願承受弒父殺母的惡名,進了少管所。」
「16 歲,你為了保護被別人收取保護費的學生,反被別人冤枉,記了大過。」
「18 歲,你又為了保護被校園霸凌的女孩,去奪霸凌者手上的刀,爭執中不小心把刀捅進了那人的肚子,被判入獄一年,還被學校開除。」
「你雖然總是看著兇狠冷漠,但那都是你的保護色。你總是在保護別人,雖然總是被誤解,被責怪,失去了很多很多,但下一次,你依然會沖在別人面前,保護別人,這是多麼寶貴的赤子之心啊。
「所以你不僅是屠龍少年,更本應是天之驕子,在那些被你拯救、被你保護的人心裡你又何嘗不是月亮?」
他被我握住的手微微顫抖。
我看向他偏過去的頭,嘴唇緊緊地抿著,像在壓抑什麼似的。
我嘆了一口氣。
「這些,你姐姐都知道,她很心疼你,臨終前,她最放心不下的只有你。她此生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像我這樣拉著你的手,對你說……
「世嘉,你真的很棒,你從來都沒有做錯,不管這世界上的人怎麼看待你,你在姐姐心裡都是最好最好的弟弟。」
說到這裡,我又想起了李宜臨終前的樣子。
那時,距離李世嘉出獄就差最後一天。
但最終,她還是沒能堅持過去。
也沒能見上他最後一面。
更沒能拉起他的手,對他說出這些心裡話。
於是,這成了她一生的遺憾。
說到這裡,我已經淚流滿面。
李世嘉倔強的眼角也滑過一滴又一滴的淚。
他連忙去擦,似乎不想把脆弱的一面在我面前展示。
我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試圖給他以力量。
他卻突然把頭轉過來,目光緊緊地盯著我。
然後一把將我摟進懷裡。
我釋然一笑,也擁住他,像一個姐姐般給他鼓勵。
輕輕地摩挲他的後背。
9
從這之後,李世嘉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
他開始聽從我的安排。
開始認真地學習英語,準備出國的事宜。
我們同住一個屋檐下,我忙得腳不沾地。
他偶爾還會給我做飯。
手藝也越來越好。
他出國的那天,我送他到機場。
他本來在排隊登記。
卻突然回頭,一把環住我的腰將我摟在懷裡。
他抱得好緊好緊,讓我喘不過氣來。
良久,他強勢地留下一句:「不許談戀愛,等我回來。」
就轉身離開了。
我愣在原地。
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你姐姐託孤給我,又不是買斷我的終身了。
怎麼還不讓談戀愛呢。
我偏要談。
我大談特談。
他走的那年,我就談了三個。
一個十八線小愛豆,一個創業公司總裁,還有一個是男大學生。
都比我小。
女人一有錢就變壞。
這話非常有道理。
我經常到李宜的墓前,給她講我談戀愛的那些事。
說到高興處。
一陣風吹過。
我就知道,她也愛聽。
所以我不停地說,她不停地吹。
然後。
我就病了。
還不是普通的感冒,一病病了一周還沒好。
10
李世嘉不知道從哪裡收到了消息,連夜坐飛機趕回來。
我半夢半醒間,感覺有人把濕毛巾蓋在我頭上。
意識回歸時,就看見李世嘉在床邊睡著。
我本不想弄醒他,只想喝口水的。
奈何手一軟,水倒了,還恰好全倒在他的褲子上了。
他被潑醒了,第一反應是問我:「你醒了?感覺怎麼樣了?」
我笑笑:「沒事,小毛病,也值得你長途跋涉飛回來一趟?
「你褲子濕了,趕緊去換條新的吧。」
他卻說:「沒事,我先去再給你倒杯熱水。」
說著他轉身向外走去。
看著他寬闊的脊背。
我輕嘆一聲。
短短兩年時間,男孩就變成男人了。
多了幾分穩重,還會照顧人了。
下回,我可得和李宜好好說說。
說著他回來了,還換了一條褲子。
他一邊把水遞給我,一邊說道:「我這學期課很多,我等下就走了,再過三小時後的飛機。」
我心中閃過一絲莫名的失落。
大概是和他待久了,就像是真的親人一樣。
都有些捨不得了。
我點點頭:「一路順風啊,到了給我發消息。」
他卻突然沉默了,片刻後,試探著問我:「你談戀愛了?」
「嗯?怎麼說?」我很詫異他怎麼突然問我這個問題。
「你在夢裡叫一個男人的名字,好像是什麼徐凱?」
我坦然一笑:「哦,是。不過已經是前男友了,上次他劈腿被我抓到,我一定是在夢裡罵他呢!」
他的眼神突然有些頹喪,還有些委屈:「不是說讓你等我回來嗎?」
「等你回來幹嗎?」我不解。
「那當然是!哎!你怎麼不解風情呢!」
他稀里糊塗說了一通都把我說蒙了。
我故意逗他:「你忘了,你不是說我是老女人嗎?我當然不解風情了。」
我還記著當年的仇呢。
他漲紅了臉,站起身來,左一圈右一圈地來回走。
都快把我轉暈了。
然後破罐子破摔地坐在床邊,學著我曾經的語氣對我說:「反正我姐已經把你交給我了,要麼和我談戀愛,要麼和我結婚,你選一個。」
這句話和驚雷一般,把我嘴角的笑意劈沒了。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喜歡你,我要你做我女朋友。」
我直接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