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涼川遲遲不肯下車。
他握著方向盤,手在發抖。
我們都知道,下了車,就是真正的訣別。
我覆上他的手背,我知道他感覺不到,但我還是想這麼做。
季涼川笑了笑,「下車吧。」
他扯下了脖子上的項鍊。
鏈條掛著一個玻璃瓶,那裡面,裝的是我的骨灰。
我和季涼川一前一後走在沙灘上。
他雙手插兜,嘴角始終掛著一抹笑。
我看著透明的部分越來越多,在一塊礁石旁停了下來。
「就這裡了?」
我點點頭。
「好,就這裡。」
季涼川拉開了玻璃瓶,把少得可憐的骨灰倒在手裡。
然後使勁揚手灑向了大海。
他高喊道:「去吧沈意安,你自由了。」
一陣微風吹過,把我的骨灰帶向了大海深處。
我和季涼川相視而笑。
終於,我自由了。
「季涼川!」
一聲暴怒響起。
蘇時硯紅著眼跌跌撞撞的朝我跑來。
「季涼川,把沈意安的骨灰還給我,我求你把她還給我。」
在法庭上,我只匆匆看了一眼蘇時硯。
現在近了,我才發現他有多憔悴。
眼底下的青紫像是熬了幾個大夜,眼裡布滿了紅血絲。
臉色蒼白的像是才從醫院出來。
他哽咽道:「季涼川,你是不是把沈意安的骨灰灑進大海了?你是不是把她丟了?」
季涼川陰翳著一拳打向了蘇時硯,陰沉道:「弄丟她的是你,是你蘇時硯。」
「你不是要娶蘇以沫嗎?」
「你不是恨沈意安嗎?現在又裝什麼深情?」
蘇時硯咳出一口血,搖頭說道:「我不是要娶蘇以沫,我只是想氣氣意安。」
「氣她?呵,蘇大總裁氣人的方式還真是別出心裁,竟不惜以身入局,用婚禮來氣自己的妻子。」
「蘇時硯,你真他媽噁心。」
蘇時硯無力反駁,又或者說,他根本就反駁不了,因為,季涼川說的是事實。
哪怕那場婚禮最後只是一場對蘇以沫的報復,可他起初,還是動了這樣的心思。
如果我沒死,我想,我一定會因為那場婚禮肝腸寸斷。
蘇時硯無力的躺在沙灘上,嘴裡喃喃著我的名字。
我看著越來越透明的身體,心中釋然。
季涼川又打了蘇時硯兩拳。
突然,他扭頭看向了我。
這一眼,帶著離別和釋然。
我笑了,季涼川也笑了。
他笑出了聲。
吸引了蘇時硯的注意。
蘇時硯順著他的視線看向我,可他什麼都看不見。
突然,他猛地推開了季涼川,迫切的質問道:「你是不是看見意安了?」
「她在哪兒?」
「季涼川你他媽告訴我,沈意安在哪兒?」
他四處尋我,卻什麼也看不見。
季涼川頹然笑道:「是啊,我看見她了。」
「從你跑到我家找她那天開始,我就能看見她,她一直都跟在你身邊,你沒有發現嗎?」
蘇時硯殘忍笑道:「抱歉,手滑了。」
「季我」 他呆滯的看著季涼川。
季涼川又殘忍說道:「你和蘇以沫的婚禮,她也去了。」
「你揚她骨灰時,她也看見了。」
「蘇時硯,你做的一切,沈意安都一個不落的看見了。」
蘇時硯像是受到了什麼重大打擊,萬念俱灰。
「她在哪兒?」
季涼川嗤笑一聲,抬了抬手指向了我。
「就在那兒,不過,她馬上就要消失了,蘇時硯,你永遠也見不到她了。」
「對了,沈意安給你留下了一句話。」
「她說她恨你,她後悔認識你了。」
季涼川眼含歉意的看著我,這些話我並未說過,但我不怪他。
我知道,他只是想給我出一口惡氣。
我笑了笑,深深的看了一眼季涼川。
那一眼,是對故人的祝福。
季涼川,希望你後半生,能平安順遂。
至此,不見。
我消失的最後一眼,看見了蘇時硯大喊著我的名字,跌跌撞撞的奔向了深海。
季涼川就坐在沙灘上,沒有阻止,也沒有挽救。
我和蘇時硯的恩恩怨怨,隨著他沉入海底,而就此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