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問席教授,我的稿子到底是哪裡有問題,煩請您標註出來,我好修改!】
我努力地裝作客氣,但敲出的每一個字都快要把後槽牙咬爛。
席津回得很迅速:【要改的細節太多,文字很難溝通。】
什麼意思?這是要我當面溝通?
還沒等我疑惑完,一個小區定位緊隨其後發了過來。
應該是席津家的地址。
現在是夜裡十點,一個男士邀請你去他家。
即便是出於工作,即便明知道對方不喜歡你,還是會產生一種莫名的怪異感覺。
可偏偏這次專訪時間緊,明天就要定稿。
我猶豫一會兒,一咬牙一跺腳,死就死!
拎起手提電腦出了門!
10
去的路上,我一直忐忑要怎麼面對開門後的莊曉。
畢竟我曾追過席津,如果我說只是為了採訪稿來,顯然說服力不強。
我把和主編溝通交稿時間以及郵件截圖,整理一套「證據」,好力證我是去改稿的。
結果敲開門那一瞬,我蒙圈了。
只見席津居住的別墅里,清一色的黑白灰色調。
就連門口鞋櫃也只是放了幾雙男士鞋子,滿滿都是獨居氣息,哪裡有女生居住過的痕跡。
見我愣在門口,他拿了雙男士拖鞋遞給我。
「就在一樓中餐廳改稿,可以嗎?」
「啊?哦,可以!」我邊點頭邊打開手提電腦。
一杯果汁在我坐下那一刻放到我手邊。
席津在我身旁坐下,拿過我的滑鼠,為我標註需要修改的地方。
標註得入神,他幾乎半邊身子都朝我側過來,將我籠罩。
灰色的睡袍因為坐下摺疊的緣故,深 V 的領口微敞,從我的視角看下去,腹肌一覽無餘。
莫名的,一股熱氣蘊上我臉頰。
我拿起果汁口乾舌燥地喝一口,沒忍住問:「莊老師呢?你們沒一起住嗎?」
席津握滑鼠的手頓住,垂眸定定看向我。
「我為什麼會跟她住一起?」
「啊?」
我愣怔好幾秒,反應過來,南方部分地區確實有新郎新娘婚禮前不得見面的習俗。
於是轉而問:「你們是要舉行了婚禮,才住一起?」
話落,席津坐正身子,好整以暇開口:
「任雪,上次在別墅外我就想問了,到底是誰跟你造謠,我要結婚的?」
話落,我喉嚨滾動一下。
等等,有什麼奇怪的邏輯在我腦海里打了個結。
反應過來後,我有些匪夷所思地問:「你意思是你不結婚?那你們的孩子怎麼辦!」
席津頓了幾秒,隨後像是明白過來什麼,低頭髮出沉沉的笑意。
見他這毫不在意的反應,我有點惱怒。
剛要發作,就聽到席津斂起笑意,開口:「原來是這樣。你以為莊曉上次去醫院是懷了我孩子?」
「任雪——」
他傾身到我眼前,墨色的瞳孔倒映出我的臉。
低沉嗓音鑽進我耳朵:「我只跟你一個人做過……」
11
接下來十幾分鐘里,席津跟我解釋了來龍去脈。
席津父母都是企業家,年輕創業那會兒經常天南地北地飛去出差。
每次出差,席津就被寄住在鄰居林阿姨家裡吃飯,而林阿姨的女兒,就是莊曉。
以致於後來長大,每周末林阿姨還是會讓席津去家裡吃飯,所以學校里,他們周末總是會一同出入校門。
直到前段日子,莊曉去做子宮息肉手術。
林阿姨身體不好,拜託席津陪同,他才會跟莊曉一同出現在醫院。
而那家醫院,婦科和產科合併,所以才導致誤會。
「我不喜歡她,也沒有女朋友,倒是你。」
席津眸色灼灼盯著我:「任雪,你真的有男朋友嗎?」
距離過近,席津的呼吸噴薄在我臉上,我甚至能嗅到他身上沐浴露的清新氣息。
想起他方才說過那句,我只跟你一個人做過。
喉嚨里的話卻始終說不出口:「我……」
「你什麼?嗯?」眼前瞳孔越來越近,席津鴉羽般的睫毛映入眼帘。
見他視線下落到我嘴唇,我下意識將後背往椅背上靠。
就在他即將親下來那刻,門鈴響了……
12
席津閉上眼,咬牙深呼吸一下,隨即去開門。
看到門外站著的人時,他面色就像吃了蒼蠅一樣,回頭朝我冷笑。
「挺謹慎啊!任記者。」
我正納悶。
只見他走過來,將標註完稿子的手提合上,遞給我:「改完這版,應該沒問題了。」
他的表情裂開一絲破碎,自嘲地扯著嘴角。
「走吧,你男朋友來接你了。」
來之前,我因為害怕尷尬,特意給宋實發去別墅定位。
留言如果我中途沒聯繫他,一個小時後來接我。
方才改稿子和聽席津解釋得太入神,我竟忘了時間,沒跟宋實打招呼。
我望向席津,下意識想解釋我跟宋實並不是真的男女朋友。
但轉念一想,即便沒有莊曉。
席津就會喜歡我嗎?
他說過,他不喜歡拿鐵,也永遠不會喜歡拿鐵!
我不過是那杯他本就不喜歡的口味,只不過陰差陽錯他嘗了一口,如今,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想到這,我眼神淡了淡。
「好,再見。」
13
之後的一段日子,我再也沒有見過席津。
宋實離開京市前,他找我吃了頓飯。
「胖雪,我覺得你看人不准。」
我從乾飯中抬頭:「什麼意思?」
「我感覺那個席教授挺喜歡你的,大家都是男人,上次他開門時,眼神里的刀子騙不了人。」
「而且胖雪,你沒發現你最近跟我聊的話題里,總是無意間帶上他嗎?」
我拿著手的刀叉一頓:「有嗎?你感覺錯了。」
隨後轉移話題:「別說我了,你呢?你也不小了,有沒有喜歡的人?」
話落,宋實嘆了口氣,朝窗外望去。
「有,但她是我追不上的女人。這輩子就只能放在心裡,留個念想……」
宋實走了,他在飛機上給我發來一張圖。
上面寫著——漫漫長河,總有人驚艷你的青春,而你,也必定在驚艷他人。
當天下午,我寫採訪提綱寫得焦頭爛額,微信里收到一個陌生的好友申請。
我遲疑片刻,通過後,對方也不藏著掖著,直接自報家門——莊曉。
我:「有事?」
莊曉:「任同學,我覺得人需要有自知之明。席津既然不喜歡你,再糾纏便沒意思了!」
我發了三個大寫問號過去。
莊曉繼續輸出:「不怕告訴你,席津跟我之間的親密程度,是你求都求不來的。你為什麼還要這麼作踐自己?」
後續,莊曉就像 PO 文作者上身了一樣,跟我描述她跟席津之間不可言語的事情。
我把手機放到一旁繼續寫採訪提綱。
直到手機微信里沒了聲響,我才編輯一條信息發過去。
「席津大腿跨部有顆痣,請問是在左邊還是右邊?」
莊曉沉默了!
等我再發問號過去時,對面已經是紅色感嘆號。
我把對話截了長圖發給席津。
冤有頭債有主,該是誰解決就誰解決。
幾分鐘後,席津回復很迅速:「抱歉打擾你,我會處理。」
14
那份採訪提綱是關於一家新能源車企的。
採訪當天約車企里一家咖啡廳,原定的總經理有事,採訪對象變成一個滿面油光的副總。
自從之前採訪了席津後,我刻意在新能源這一塊下苦功夫。
這回採訪倒是談笑風生,很是順利。
採訪結束,那位副總強行留我下來吃飯,我也不好推脫。
只是當我看到餐桌上刻意布置的玫瑰花時,我沒忍住下意識皺眉。
「任記者在這行很辛苦吧,錢掙得多不多?」
「跟您沒法比,但我很喜歡這個職業。」
副總笑了笑,桌底下的腳不經意伸了過來:
「其實剛才採訪時,我就覺得像您這麼優秀的女孩子,不該背普通幾百塊的包,就該背香奈兒,戴卡地亞。之前我手底下有幾個畢業生,過得日子可舒服了。」
話落,我忍住心底泛起怒火,提醒。
「陳總,如果我沒記錯,您有老婆,今年才剛給您生了個兒子。」
對方臉色淡下,毫不在意地把玩著手裡腕錶。
「任記者,有點家底的男人,誰會只有一個女人。只要你願意,你也可以給我生兒子。」
眼見他伸手過來抓我手腕,我抓起右手檸檬水起身潑過去!
對方勃然大怒:「媽的臭婊子,你給臉不要臉是吧!」
眼見他朝我衝過來,下一秒,卻被人掰住手腕退回座位上。
「你要誰給你生兒子呢?陳列!」
席津走到我身邊,將我拉到身後。
我突然反應過來,他好像就是這家新能源車企聘請的算法技術顧問。
那陳總見到熟人,瞬間蔫兒了下來。
席津把我拉出餐廳,塞進車裡,臉色肉眼可見地不好。
我不知道他在生氣什麼,明明遇到人渣的就是我,再說,這種事情以前也不是沒碰到過。
我干記者這一行,自然知道錄音。
對方如果還想進一步,未來這些都會成為證據。
「他就是這麼照顧你的?」
車在一個馬路牙子停下,席津冷不丁開口。
意識到他說的是宋實,我就有點來氣:「這是我的工作,剛事發突然誰也料不到,關他什麼事?」
話落,席津從我包里拿出手機遞給我:
「好!那你現在給他打電話,讓他過來帶走你,安慰你,如果他做不到,他憑什麼照顧你!」
車裡空氣逼仄得仿佛讓人窒息。
我從沒見過席津發這麼大脾氣,四目相對間,方才被欺負的屈辱,混雜著他的步步緊逼,化作委屈堵上我喉嚨。
我沒忍住紅了眼眶。
「那你又憑什麼這麼質問我,就憑你當著所有學生的面,說你不喜歡拿鐵,這輩子也不會喜歡拿鐵嗎?」
我自嘲道:「席津,我承認,宋實不是我男朋友 ,他只是我的髮小。但他最起碼護著我。」
「不像你,你只會欺負我……」
15
推門下車,天這時下起小雨。
我不顧席津在身後的叫喊,跑去街邊想攔住一輛出租。
卻被他攔腰抱起直接塞回車裡。
十分鐘後,車在他別墅門口停下。
我抓死座椅不願下車,席津冷笑一聲,也不廢話,徑直將我抱進別墅,放在中島台。
就在我納悶他要做什麼時,只見他從冰箱裡拿出牛奶咖啡,用紅酒的分酒壺兌了一大壺拿鐵。
仰頭就往灌了下去。
褐色液體浸濕他的襯衫,勾勒出胸肌輪廓。
我看得愣神,被這一幕驚得五味雜陳,難以描述。
他放下空壺,喘息望向我,眼角微微泛紅:「沒有不喜歡拿鐵,一直都喜歡拿鐵。」
「……」
胸腔里憋著的一股氣,被這意料之外弄得陡然鬆懈下來。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席津,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人真的沒必要勉強自己。」
席津墨色眼底蘊著些懊悔。
「抱歉,我當時一心想著讓你別再高調地對我好了。任雪,和自己的老師傳緋聞,這對你不是一件有利的事。」
見我不說話,他繼續說:「你畢業時,我本想追你,但我看過你遞交的就業表格,你回了家鄉電視台。年輕女孩心思總是多年,我覺得,你可能不喜歡我了……」
當晚因為淋了雨,我在席津家換了衣服,睡在客房。
半夜時,渾身就像被人丟進火爐,滾燙到沒力氣。
我起身去客廳倒了杯水,嗓子眼像吞刀片似的。
坐在沙發上,迷迷糊糊間不知怎麼睡著。
再度醒來時,額頭被人貼了退燒貼,席津按住想起床的我。
「你發燒了,看上去不像普通感冒,可能是支原體。」
我接過他遞來的藥喝下:「那你還是送我回家吧,免得傳染你。」
他望著我輕笑:「要傳染早就傳染了。」
「昨晚守著你時,你冷得一個勁哆嗦,我就,抱著你睡了一晚。」
我:「……」
16
去醫院開了藥後,接下來幾天,席津讓我暫住他家,方便照顧。
人生病的時候,意志力總是格外脆弱,心也容易軟。
眼見席津給我做飯,煮藥,甚至偶爾還會幫我修主編髮過來的稿件。
我心裡怪異的感覺越來越強。
我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說他想追我的話,總覺得那個大學時對我不冷不熱的人,不會真的喜歡我。
直到席津給我帶回來一條奶萌的小柯基。
見到它那刻,我直接撲了上去,欣喜地揉著那顆毛茸茸腦袋。
「你怎麼知道我最喜歡柯基?」
席津一身居家服倚在牆邊,含笑低頭看我。
「你室友說過,大三你發高燒時看到樓下草叢裡的柯基,也是像現在這樣,滿血復活。」
記憶不由自主被拉扯回大三那年。
那時剛開放,我感染髮高燒,室友不知道從哪裡弄來很難買到的藥。
吃了藥後的我還是昏昏沉沉,卻在宿舍一樓外的草地發現一隻奶萌的柯基,搖頭晃腦地朝我哈氣。
我隔著陽台給它投喂火腿腸,不知不覺間壓抑心情好了不少。
想到這,我有些難以置信:「那隻柯基是你的?」
「我找隔壁學院的體育老師借的。」
「那藥也是你買給我室友的?」
席津蹲下身,揉了揉柯基腦袋。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