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鈴聲瘋狂震動,那人才將我放開。
「先接電話。」謝沉依舊聲線平穩,只是尾音稍稍有些啞。
她深吸口氣,似乎在緊張,「其實,這麼多年,我——」
我眼睜睜看著謝沉拿走我的手機,抵在耳邊,「高渝和我在一起。」
那邊驟然陷入了沉默。
然後,電話傳來忙音。
我在心裡嘆了口氣。
「她喜歡你。」
看似陳述的語氣,我卻莫名從中聽出了一點酸。
「從答應假扮她男朋友的第一天開始,我就告訴了她我的性取向。」
「哦?」謝沉音色低低,「每次她需要的時候,你都及時出現在她身邊,你寧可自己被千夫所指也不願讓她受一點傷害。就真的沒心動過?」
我緩慢地眨眼,「你在吃醋嗎?」
謝沉很直接,「是。」
我呆怔地看著他近在咫尺的五官,問出了一個很傻的問題,「你喜歡我嗎?」
謝沉卻很認真地嗯了一聲。
像是覺得不夠鄭重,他撫我的臉,注視我的眼睛,「高渝,我喜歡你。」
胸腔里的心臟像是一頭莽撞的小鹿,隨時會衝出。
「因為喜歡你,所以會在意你覺得被我碰噁心。」
「因為喜歡你,所以會聽到你有前女友而難過。」
「因為喜歡你,所以會借著醉意親吻你。」
「因為喜歡你,所以會在被你睡完就跑之後,一周都不敢聯繫你問你原因,甚至還假裝自己不記得那晚發生的事情。」
我忍不住插嘴,「並不是睡完就跑,是我媽出車禍了,我那一星期都在醫院陪床,連手機都沒拿出來過。」
謝沉沉默片刻,「阿姨現在怎麼樣了。」
「她沒事了。月底就能出院。」
謝沉點頭,表示知道了。
然後又問,「所以,對她有過動心嗎?」
「啊?」
「江曉。」
兜兜轉轉又回到了這個問題,仿佛不問到答案就不罷休。
「沒有。」
他那麼坦誠,我當然也不會藏著掖著,「謝沉,我只喜歡你。」
他唇角慢慢挑了起來,問,「那為什麼對她那麼好?」
「連臥室都掛著她送的畫。」
我有些好笑,「說來話長。」
於是,我們來到了附近的酒店。
準備慢慢做,啊不,說。
12
「其實,那幅畫是你送給我的。」
他愣住了。
「你還記不記得,初中的時候,曾經有過一個筆友,叫小魚怕水。」
「他跟你傾訴了很多事情,比如他媽媽只喜歡他的繼妹,比如他繼妹從來沒把他當作哥哥,想法設法地想趕走他們母子,比如他驚恐地發現他喜歡男生。」
「你當時給他回信說:性取向跟我們做朋友有關係嗎?還送了他一副你親手臨摹的梵谷的向日葵作為新年禮物。」
謝沉直直地看著我,「原來是你。」
「是你的鼓勵,始終以平常心看待我,才讓我從抑鬱的情緒里走了出來。」
「上高中後,我郵箱帳號被盜了,我們突然失去了聯繫。直到大一新生匯演,你在聚光燈下簡單臨摹了一幅畫,那時我看到了你署名的沉,和送我的那幅向日葵一模一樣,我才確定你就是他。」
謝沉目光炯炯,「所以你一開始跟我做室友,就是對我別有所圖。」
我眨眨眼,沒有否認。
「有一次那幅向日葵被高雯故意扔了,我翻遍了小區的垃圾桶,甚至還貼了尋物啟事,是江曉剛好撿到,送回了我家。正因為這件事,我才和江曉漸漸熟識。」
「所以說,還是我給你們遞的橄欖枝?」
我一時啞然,謝沉醋意橫生的語氣讓我覺得很好笑,卻又忍不住為他這樣明確的在意感到一絲甜意。
謝沉溫熱的掌心捧住我的臉揉了揉,「日久生情吧。」
「哦。」我嘟囔了聲。
「你看起來很失望?」
我不承認,「沒有啊。」
謝沉低頭親了下我的唇,「可能,比你搬過來一起住的時間,還要更早一點。」
我突然來了精神,「系嗦。」
「也是在大一新生匯演那晚,」見我驟然發亮的眼神,謝沉笑了笑,「當時不知有意還是無意,有個學長把我臨摹的畫扔到了假山後的水池,剛好被我看見了。我還沒做出什麼反應,就看見有個傻瓜跳進了初秋的水池,明明冷得渾身打顫,卻還是一步一步地在池裡摸索著,執著又堅定的模樣,讓我忍不住想起了某個失聯的故友。」
「我沒見過他的照片,但看到水裡那個人,又覺得他應該就是這個樣子。」
我聽見自己的心跳和呼吸聲,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沉重。ŷƶ
咽了咽口水,「有點渴。」
謝沉從柜子里拿了一罐啤酒,打開塞子遞給我。
酒漬順著唇角往下落,滴在衣服上。
「衣服濕了。」謝沉淡淡地說,「脫了吧。」
肌膚暴露在空氣里,氣溫節節攀升。
最後的時候,我迷迷糊糊地問,
「如果將來我們之間遇到很大的阻礙,大到難以對抗,或許到最後我們會身心疲憊,該怎麼辦呢?」
「那就努力跨過去。」
熟悉的音色灌入耳中。
「如果努力也不行呢?」
「那就再努力一點,更努力一點。」
「高渝。」謝沉的聲音緩慢而又堅定,「無論如何,我們一起跨過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