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傅季言已經把我死死摁在床上。
眼眸猩紅。
發出不甘的嘶吼。
「姜滿!你哪也不許去!」
「你聽見沒有!我們還有機會!我不許你離開我!」
我說:「系統,幫我點擊——脫離世界。」
最後一刻,我看到的,是傅季言因為驚懼而散大的瞳孔。
11(兩個男人的視角)
陸野闖進傅季言別墅的時候,只看見傅季言坐在床上,呆呆地看著面前的凹陷。
姜滿剛走。
她睡過的地方還是溫熱的。
傅季言摸著她的體溫,不等反應過來,就被陸野摁在了牆上,挨了一拳。
「你不是說不會出問題嗎?」
「為什麼她會消失?」
幾個月不見,陸野瘦了一圈。
由於長期混跡生意場,抽煙酗酒,他的眼下掛著不正常的青紫。
此刻像個十足十的瘋子。
傅季言一雙眼睛猶如平靜的死水。
他狠狠掙開了陸野,扭頭穿上衣服朝外走去。
陸野窮追不捨,「你要去哪?」
「回到過去。」
這些年,他做了兩手準備,一是把姜滿從另一個世界拉回來。
倘若不成功,他會選擇回到過去。
他已經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了,知錯能改,一切都來得及。
外面風大雪重,傅季言踏著風雪闖進實驗基地時,迎面碰到了實驗人員一臉慌張地朝他跑來。
「傅總,研究結果對不上。」
傅季言眼底浮現出戾氣,「怎麼可能對不上!幾百次幾千次的實驗,你告訴我對不上!」
實驗人員哭了。
「傅總,別人都可以成功,可是唯獨您和陸總不行。因為,您說的那兩個人,根本已經不存在了!」
「從過去到未來,徹底不存在了。」
這句話猶如一記重錘,狠狠砸進了傅季言的腦子裡。
耳邊嗡嗡作響。
眼前一片空白。
「什麼叫不存在了?」
只是很短的一瞬,眼前的實驗人員像是被重置了一般,眼神一片空茫。
他看著紙板上「姜滿」和「林清」的名字,發出了疑問:
「他們是誰?」
再然後,那兩個名字也消失了。
像是被憑空擦除了一樣。
實驗人員不知道自己來是幹什麼的,只好麻木地朝傅季言點了點頭,問了句好,轉身離開了。
傅季言突然推開了研究人員,跑進去啟動了儀器。
隨後趕來的陸野被Ţű̂₃白光籠罩,一起消失在了原地。
傅季言和陸野回到了很多年前。
遇到姜滿和林清之前。
可是這一次,再也沒有救贖他們的人出現。
重新經歷的人生,是他們本來的命運。
傅季言被人誣陷作弊,割腕自殺,被送進了醫院。
此後數年,命途坎坷。
再也沒有人在他跌倒的雨夜,輕輕揪住他的領子說:「傅季言,你站起來。」
也不會有人在他公司存亡之際,輕輕踮著腳安慰:「無論結果什麼樣,我陪你。」
他的一生,坎坷悲慘,黯淡無光。
通往科學盡頭的道路上遍布荊棘。
而陸野,在出道那年,被娛樂圈的各方勢力傾軋,摁進了塵埃里。
他苦苦掙扎,起起伏伏,始終如同即將溺斃之人,尋不清方向,看不到來路。
沒有人肯在一個看不出天賦的窮歌手身上花費太多心思。
他的經紀人換了又換。
拿他當個燙手山芋。
最終,陸野崩潰這天,殺了很多人,然後弔死在自己不足30平的出租屋裡。
死前,那些光鮮亮麗的人生,走馬觀花一樣浮現在他眼前。
虛虛實實,最終化作遙不可及的泡影。
陸野的死訊傳來時,傅季言並沒有太多的心理波動。
與其說陸野偏執,倒不如說,此刻的他,更偏執。
他還是不肯放手。
經歷過黑暗,傅季言才知道光明的可貴。
只要他活著,就要回到姜滿的身邊。
最終,他的願望實現了。
以另一種奇特的方式——靈魂。
系統的封鎖做得盡善盡美,所以哪怕傅季言用盡手段,也只能在瀕死的那一刻,以靈魂的方式前往姜滿所在的世界,進行短暫的逗留。
他落在了一處鮮花遍布的公園裡。
午後的陽光穿過他的身軀,灑在幾個玩耍的孩子身上。
下一秒,那道日思夜想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帶著不滿,「下次家長會你去,剛剛我跟林清都快被罵成孫子了。」
傅季言瞬間扭過頭,目光死死定在了不遠處的女人身上。
明媚的陽光下,成熟了一些的姜滿不滿地嚼著口香糖,任旁邊的男人給她打傘遮陽。
男人笑得有些無奈,「好,下次讓老師給我打電話,我直接從公司過去。」
「對了,你不是說家裡的躺椅有些吵?我找人看過了,加了靜音棉。」
姜滿隨意地親了他一口,「那順便給我在窗外種點花,高一點的,躺在躺椅里也能看到。」
「知道,向日葵嘛。」
傅季言一瞬間被鋪天蓋地的絕望席捲。
姜滿她……結婚了?
「媽媽!爸爸!」
小女兒伸著沾滿泥巴的小手,徑直穿過了傅季言的身體。
然後撲進了姜滿和男人的懷裡。
那張與姜滿一樣的眼睛,正巴巴地盯著男人,「爸爸,抱抱寶寶!」
男人眼底的幸福都快溢出來了,他不顧女兒手上的泥巴,把她托舉起來,讓她騎在脖子上。
每一個動作,都在傅季言的預料之中。
熟悉得仿佛是他本該有的未來。
男人轉身領著姜滿朝遠方走去。
「不是說今晚要跟林清一家吃飯嗎?」
姜滿回他:「她啊,剛才因為家長會的事,正罵她老公呢。」
「估計不好出現在公共場合,不然影帝挨罵,明天就上熱搜了。」
傅季言為了來到姜滿身邊,走了很遠很遠的路。
這一刻,聽著一家人的歡聲笑語。
他突然有些走不動了。
他的靈魂變得重若千斤,難移半步。
傅季言用盡最後的力氣,絕望地喊出了兩個字:「滿滿!」
遠處的姜滿突然頓住,回過了頭。
遠遠地看向他。
傅季言眼淚瞬間流出來,僵在原地,動也不敢動。
他難以置信地睜著眼睛,朝著姜滿伸出了手。
興許,這是老天給他的第二次機會。
姜滿的老公和女兒都停下來。
「嗯,怎麼了?」
姜滿扣緊帽子,惱火地拍了拍腦袋。
「我的包和手機!」
她急匆匆地走回來,拎起了遺忘在長椅上的包包。
轉身的時候,那頭傅季言摸過無數次的烏黑長發,與傅季言的指尖擦肩而過。
眨眼,消失在了遠方。
連帶熄滅了傅季言心底二十餘年來,好不容易再次燃起的明光。
四周突然變得很靜。
有風自曠遠的天空吹來。
吹起了傅季言的靈魂。
黑暗襲來。
他最終成了一支斷了線的風箏,迷失在一望無垠的浩瀚星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