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把車禍現場的照片拿給我看:「……受害人當場死亡……依法對你提起訴訟……」
殷子明握住我的手,柔聲安慰我:「你也不是故意的,你認錯態度好一點,家屬不管要多少賠償我都會賠給他們,最多三年,我會等你的,等你一出來,我們就結婚。」
我腦海里閃過卓盛的面龐,在聖天宮裡,他也說過同樣的話。
我望著殷子明,試圖從他的臉上找出一絲愧疚。
沒有。
他坦然同我對視,仿佛撞死人的本來就是我。
我冷冷抽出手。
「殷子明,」我把話挑明,「和你在一起,我從來沒有開過車。
我雖然失憶了,但我記得那晚你跟我求了婚,你沒有喝酒,所以不可能讓我開車……
如果是我撞的人我一定承擔法律責任,可如果不是我,我也不能背這個鍋!
你知道我是大學老師,這件事對我有多嚴重,我要是坐了牢,我的前途就全沒了!」
警察吃驚地看著我。
「童小姐,你如果有其他證據可以提供給警方,我們警方絕不會放過一個惡人,也絕不會冤枉一個好人。」
殷子明比警察還要吃驚,他一臉受傷:「童月,你竟然懷疑我故意推你去頂罪?我們在一起五年,我有多愛你你不知道嗎?」
是啊,在一起五年,回憶起來也全是浪漫和美好。
如果不出事,我們的一輩子都是甜蜜而美好的。
可是一旦涉及到自身利益,過往的恩愛就全成了笑話。
我難過地閉了閉眼。
「警官,我想和殷子明單獨聊一聊。」
9
「那天一開始的確是我開的車,是新買的紅色跑車,你從來沒有開過。
在市區你就鬧著要開著玩玩,你的車技一向不好,我怕出意外,特地將車開到偏僻路段換你來開。
沒想到還是出事了,一個夜騎的男孩忽然出現,你一緊張,錯把油門當成了剎車,直接把人撞死了。
是我不對,我不該答應你。
出事後,我找了那個男孩的父母多次,希望私下和解,無論賠多少錢都行。
可是他們不要錢,只要你坐牢。我知道你把聲譽看得很重,讓你坐牢生不如死。
所以我去求了我爸,讓他幫你穿進書里。
我想,你像植物人一樣在床上躺個幾年,等男孩的父母氣消了,說不定就願意原諒你了。
只是我沒想到你會醒得這麼早。
月月,你在裡面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會這麼快就被系統送回來?你做了什麼?」
殷子明是個溫柔的人,從前我覺得用清風明月形容他十分貼近。
便是在這樣的情形下,他也能保持理智和教養,溫柔清晰地把事情的前因後果一一向我解釋。
仿佛他一如既往地愛著我。
可惜,我一個字都不信。
我看著他,冷冷道:「既然如此,你告訴我,為什麼你要讓我穿成一個隨時會被殺死的反派?」
殷子明神色一滯:「反派?不是女主角嗎?」
「呵,」我冷笑,目光充滿嘲諷,「你還想騙我嗎?你不會要說是你搞錯了吧?
你知不知道這些日子,我在書里是怎麼過的?
我一睜開眼就發現自己變成了一個大反派,因為狗屁的人設,被逼著和不同的男人睡覺。
那時候我想的是你啊,殷子明,我想我不能對不起你,哪怕我死了我也要對你保持忠貞。
好在我聰明,逃過了一劫,保住了清白。
可是後來又不停地有人來追殺我,你知道嗎?他們拿著刀,凶神惡煞,說著辱罵我的話,保護我的人渾身是血,腸子都流了出來……」
我捂著臉「嗚嗚」哭,身子顫抖如風中落葉:「我差一點就死了,殷子明,我差一點就死了啊!你怎麼能這麼對我?怎麼能這麼對我?你就這麼想讓我死嗎?」
我哭得泣不成聲,抬頭望著他,滿目悲戚和絕望。
「我那麼相信你,我一度以為你是我的救贖……難道我這輩子註定得不到愛嗎?
我真的沒有人愛嗎?媽媽愛爸爸,爸爸愛後媽和弟弟,後媽愛弟弟,我就是個沒人要的賠錢貨……
你說過你會永遠愛我,永遠保護我的……」
我情緒激動,殷子明臉色煞白,他伸出手來想擁抱我,我卻害怕地往床邊縮了縮。
他難過地望著我,抬起的手頹然落下:「月月,我會保護你的,你相信我。」
10
江淮景一進來我就認出他來了。
他其實和卓盛長得不像。
卓盛是白面書生型,而江淮景是硬漢型。
板寸頭,五官硬朗鋒利,一笑,露出兩排大白牙,皮膚甚至有點黑。
是很標準的根正苗紅,一身正氣的長相。
但我還是認出他來了,無論他的面貌如何變化,他看我的眼神都獨一無二。
「介紹一下,我是江淮景,童月小姐,很高興認識你。」
他朝我伸出手,我緊緊握住,露出笑容:「很高興認識你,我是童月。」
江淮景告訴我,他們內部已經掌握了殷家犯罪的證據,但此事太過於匪夷所思,公布於眾怕引起社會恐慌,所以上頭決定以另外的罪名逮捕殷家涉案人員。
目前,他們已經向各個書里派出穿越特工,緝拿犯人歸案。
用不了多久,那些費盡心機逃脫的犯人就會受到他們應有的懲罰。
我替江淮景感到高興。
江淮景高興之餘,又有一點煩悶和內疚:「我去過車禍現場,也在網上發布了尋人啟事,但是仍然沒有其他證據。月月,對不起,我沒辦法為你洗清冤屈。」
我輕輕呼出一口氣:「沒關係的,這不是你的錯,你已經為我做的夠多了。
我也算因禍得福,如果不是這次的車禍,我也沒辦法認識你,是不是?
其實想開點就沒那麼憤憤不平了。大約我命里有此一劫。」
「傻瓜。」
他喂我喝粥,一勺一勺,細心吹溫,耐心又體貼。
殷子明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溫馨的畫面。
他的瞳孔猛然一縮。
江淮景下意識就擋在我身前,一副保護者的姿態。
殷子明看看他,又看看我,臉色不大好。
「這樣我也能放心了。」他看著江淮景說,「好好對她。」
他離開了病房。
看著他的背影,我的心裡抽痛了幾下。
到底是愛了五年的人,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
江淮景轉過身看著我:「他都那樣對你了,還好意思裝出這副深情的樣子,你別被他騙了。」
我點點頭:「我沒那麼好騙的。」
12
殷子明自首了。
他主動跟警方交代,開車的人是他,撞死人的也是他,他怕坐牢,在交警來之前調換了他和我的位置。
真相大白。
殷子明被判了七年有期徒刑。
我去看過他一次,他告訴我,是他爸爸把我穿書女主角的身份換成了反派。
他爸爸一直不喜歡我。
「謝謝你啊,」我說,「我原諒你了。」
他笑了一下:「沒什麼好謝的,就當我良心發現了。」
沒多久,殷氏醫院就因為私下販賣人體器官被查封了。
殷子明的爸爸作為罪魁禍首被判了無期徒刑。
在醫院被查封的那天,醫院裡十來個已經沉睡了許多年的植物人相繼甦醒了。
人們這才發現,這些人竟然全部都是以前被判了入獄、無期徒刑和死刑的犯人。
公眾雖然感到奇怪,但很快這些犯人入獄的入獄,死的死,網上又不停地有新鮮的事冒出來,也就沒多少人關注這件事了。
一年後我和江淮景結了婚。
我仍然在大學任教,日子平淡又美好。
懷孕六個月的時候,我的腳腫成了饅頭。
江淮景每晚都會給我揉腳、捏背,我半夜餓了,他也會毫不猶豫起身給我煮麵吃。
這晚我做了噩夢,大汗淋漓從床上驚醒。
江淮景開了燈,臉色都被嚇白了:「月月,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我微微喘氣:「沒事,只是做了一個噩夢。」
他鬆了口氣,溫柔地拍了拍我的後背:「孕期是容易多思多夢。」
他重又扶我躺下:「乖,睡吧,有我在呢。」
他熄了燈,看著我閉上眼睛。
不多時,黑暗中傳來了他輕微的鼾聲。
我睜開了眼睛,望著灰濛濛的天花板,又想起了殷子明。
殷子明是真的很寵我啊,新買的百萬豪車,自己都沒開熱乎,我想開他就繞路到人少的路段讓我試試。
是我運氣不好,那個時間點,那個地段,本來不應該有人,誰知道會突然衝出來一個夜騎的男孩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