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完整後續

2025-07-03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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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離,你怎麼了?」南晃關切地看著我。

「臣妾沒事,有些孕吐罷了。」我好不容易緩過來,便拿這個做藉口,告了個罪,提前一步回去了。

出了宴會大廳,冷風一吹,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娘娘。」貼身宮女急忙把披風給我披上。

「我沒事。」緊了緊肩上的披風,我轉頭看著長廊外的梅花,「今年的梅花,開得真好。」

我裝作賞梅的樣子,遲遲不走。

直到暗香浮動,一個人折梅而出。

死士的打扮,雪白的面具,烏黑長發披在身後,如同夕陽下的鴉羽,一切宛如初見。

我痴痴回望著他,雖不知南晃為什麼留下他的性命,但他能活著,比什麼都好,哪怕從今天開始,我與他之間……只能見面不相識。

「……走吧。」我依依不捨的轉過身,朝寢宮走去。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等等。」

叫我的是個女人。

我一回頭,見長廊盡頭,李夫人率著一群人朝我走來。

待走近後,她使了個眼色,身旁大宮女就捧著個盒子給我,我往裡面掃了一眼,是一枚小孩子戴的金項圈。

有些意外的挑挑眉,她有這麼大度,特地來恭喜我懷孕?

「這滿後宮的女人,還是你爭氣。」李夫人笑道,目光朝我肚皮上一掃,「你這些日子就別往外跑了,在宮裡好生養胎,等生下來,抱過來給我。」

十四

這些日子來,南晃對我太好了,好到讓我差點忘記自己的身份。

我對他而言,究竟是什麼呢?

當然不是與他白頭偕老的妻子。

而是一個出身名門,家教良好,年輕又美麗的生育工具,我存在的意義,就只是給他生下一個孩子,一個嫡出的皇長子。

夜裡,一個醉醺醺的身體躺在我身邊。

我枕著手臂,頭也不回的問:「皇上,你打算什麼時候殺了我?」

南晃輕笑一聲:「阿離,你在說夢話呢?」

我翻了個身,透過黑暗看著他,宮女聽見動靜,想要過來點燭,但我叫她出去了,黑漆漆的剛好,我不用看見他這張臉,這張與我心愛之人一模一樣的臉。

「李夫人說了。」我喃喃道,「孩子一出生,就抱過去給她養。」

南晃沉默半晌,才輕輕道:「不會的Ṱū́²。」

「何必再騙臣妾呢?」我自嘲一笑,想著自己或許也沒幾天活頭了,索性與他一次性說個明白,「陛下,自臣妾進宮以來,就一心想為你做些什麼,最開始,想要扭轉宮裡的風氣,為你省點銀子下來,做些為國為民的事,也讓史官能記你幾筆好話。」

「這些,朕都看在眼裡。」

「是,跟李夫人一起看臣妾的笑話。」我笑,「不過臣妾也不怪你,臣妾知道,這些主意多半是她出的,你不過是不忍逆了她的意。」

這就好像我自己,先前南晃要我做什麼,我都順著他的意,不是因為我樂意,只不過是不忍看見他失望,僅此而已。

「真不怪朕了?」南晃沉默半晌,問,「還是在恨著朕?」

「恨?被人這樣糟踐,被人這樣辜負,臣妾怎麼可能不恨? 」我嘆了口氣,「不過,現在臣妾不恨了。」

「為什麼?」

因為你將他送到了我面前。

我這荒唐,可笑,死水般的一生,才終於倒映出一池春色。

哪怕這個春天短暫無比,哪怕鏡花水月終成空,我也依舊無怨無悔。

「陛下,臣妾只希望,你能看在臣妾這麼多年來,一心一意為你做事的份上,能夠答應臣妾一件事。」我撫了撫肚子,「這個孩子出生後,給他取個名……取個小名,叫不悔。」

我猜,他不會拒絕我的請求。

巨闕還活著,說明他根本不在乎我喜歡誰,跟誰走,那天之所以親自將我抓回來,多半也不是為了我,是為了我的肚皮,他需要這個肚皮為他誕下一個身份尊貴,名正言順的嫡長子。

李夫人讓我將這個孩子交到她手裡,什麼情況下,身為親生母親,皇后的我,不能親自撫養孩子?是我已經死了。她有恃無恐,當著我面這麼說,看來她八成已經跟南晃通過氣,得了他的首肯。

我為他們貢獻了我的肚皮,我的一生,我無力反抗,只求一個名字,透過這個名字,在這個孩子身上,在孩子生父的心裡,留下一抹痕跡。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懷疑他是不是已經睡著了,輕輕問:「皇上?」

黑暗中,我看不見他的神色,只聽見一個冷冷的聲音響起,道:「朕不同意。」

十五

悲傷湧上心頭,就連這麼一個微不足道的請求,也不肯答應我嗎?

好在我已經習慣了失望,只不過這一次,我不願意強顏歡笑,仿佛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我迅速轉過身,將背對著他。

一雙手卻從背後伸出,將我抱在懷中。

這個過於親昵的擁抱,讓我渾身僵硬,我硬邦邦道:「皇上,請鬆手。」

南晃在我耳邊呢喃著:「一個名字哪裡夠,朕還要你為朕生許多皇子,公主……不過,最好別生雙胞胎。」

……他什麼意思?

「阿離。」他喃喃道,「躺過來,朕給你說個故事吧……」

一對雙胞胎,生在帝王家,抓鬮那天,桌子上放了兩個紙團,其中一個抓了王字,另外一個抓了奴字。

燒紅的烙鐵,印在嬰兒背上。

「身背奴字,他大了以後,才不會生出非分之想,這輩子只能做個死士,為王生,替王死。」

我猜他是在說他自己跟巨闕的往事,心驚於巨闕竟有皇家血統之餘,一言不發,安靜聽著。

「這雙胞胎中的弟弟,從小就是個奴隸,沒有自己的思想,甚至沒有自己的喜好,就像一把人形的劍,沒有作為人的喜怒哀樂。」南晃道,「後來有一天,他與王子一起,去了宰相家……」

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下一秒,他抱緊我,輕輕笑了起來。

「那天,是我先發現了你。」他說,「是我引著他過去,才堪堪救下你的。」

我感覺到一絲不對:「……你說什麼?」

「他只是被你輕輕一刺,我呢?」南晃冷冷道,「回宮之後,皇帝大發雷霆,要重重罰他,他母親不忍他受苦,就讓我代替他,冰天雪地跪在御書房前,被宮人一鞭子一鞭子抽,那些傷痕,現在仍舊留在我背上。」

聽到這,我不禁感到一陣荒謬,心裡開始懷疑他究竟在說一個秘密,還是一個自己編的故事。

「我險些死在那個冬天,等我醒過來,聽見他興高采烈跟我說,皇帝已經賜婚了。」他淡淡道,「宰相特地登門造訪,道從今以後,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一定會支持他登基為帝……」

「皇上。」我忍不住打斷他,「你在說故事,還是在說你自己?」

「我?你當真知道我是誰嗎?」他柔聲道。

我慢慢轉過頭,盯著他:「……你到底是誰?」

「這重要嗎?」眼前的「南晃」用極溫柔的聲音對我說,「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等他們同歸於盡,你就只能看著我了。」

李夫人的寢宮,如今已化作一片火海。

尖叫聲,呼救聲,跑步聲,燒焦木頭的斷落聲,到處亂成一片。

始作俑者反手關上房門,將自己,將李夫人關在了房間內。

煙塵滾滾,火勢越來越大,李夫人再也沒法維持平日的高高在上,滿臉惶恐道:「我是皇上的乳母,我是天下最尊貴的女人,你不能殺我,皇上不會放過你的!不僅你要死,你的九族也要被株連!」

煙塵後,一個身影若隱若現,黑色的獵服,白色的面具。

李夫人看清楚了對方身上的裝扮,眼中先是不敢相信,之後恍然大悟,一下子認出了來人身份:「……是你!」

洶湧的火海中,一柄利刃破海而出!

十六

匆匆忙忙的腳步聲由遠至近。

「皇上!棲鳳宮走水了!」

棲鳳,李夫人的居處。

往日只要棲鳳宮那邊打個招呼,無論他手裡有多重要的事,都會立刻丟下,逕自去找李夫人。

但現在出了這麼大的事,他眉頭都不動一下。

「皇上!夫人生死未卜啊,皇上!」外面聲嘶力竭,他卻一聲回應都不肯給,反倒是我輕輕咳嗽了幾聲,他就起身走到桌子旁,點亮了蠟燭,然後給我倒了一杯熱水來。

我不敢喝他遞來的水,我用一種極陌生的眼神看著他,我分不出來,眼前的人,究竟是巨闕,還是南晃,究竟是他故事裡的王,還是奴。

「他真的很愛你。」他手裡拿著杯子,站在床邊,對我嘆了口氣,「李夫人在宴會上提了一嘴,朕還沒同意,他就害怕的連夜出手,生怕她活過了今晚,就是你的死期。」

我不僅看不明白他是誰,甚至看不明白他對李夫人的感情,從前她手指甲斷了一根,他都緊張的不行,現在她就快死了,他卻無動於衷……不,他看起來甚至有些高興。

「你覺得我為什麼能以這個身份,站在這裡?」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笑著為我解惑,「因為李夫人偽造了一封聖旨。」

我的心咚咚直跳。

「她別的不會,但有一個長處,能夠模仿任何人的字跡。」他笑,「他稱帝,她依舊是個乳母,但若是將我們的身份對調,換我稱帝,她手裡就捏著我最大的秘密,我必須對她言聽計從,你說說,她幫他,還是幫我?」

「……所以,你才是那個奴隸?」我死死盯著他,「你跟李夫人偽造了一封假聖旨,逼他跟你交換了身份?」

「我們本來就是雙生子,他有的,我也該有,我嘗過的喜怒哀樂,他也應該嘗一嘗,不是嗎?」眼前的「南晃」暢快的笑了,「況且到了現在,又有誰能揭穿我的身份?李夫人要死了,他也要死了,這個秘密,註定隨著這場大火,埋葬於地下。」

棲鳳宮。

李夫人趴在地上,死不瞑目,眼睛裡倒映著一把滴血的劍。

巨闕一隻手提劍,另外一隻手掩在唇前,低低咳嗽。

人已經殺了,此地不宜久留,他轉身往外走,煙塵滾滾,視線模糊,以至於轉角處,不小心撞到了梳妝檯,妝奩盒落了地,裡面的金簪,步搖,耳墜,方勝,統統灑了出來,才發現墊首飾的軟布下面,居然有個夾層,裡頭是暗黃色的一頁紙。

巨闕掃了它一眼,便抬腳跨了過去,身後,一簇火焰掉落在夾層上,不一會,黃紙就燒了起來,上頭的字,一個一個化為烏有。

他從側門走出去,卻發現門外早有埋伏。

皇帝身邊的死士,有一個算一個,居然都在這裡。

一旦出門,便插翅難飛。

十七

「朕的死士,今夜全部守在棲鳳宮外。」南晃對我說,「Ṫų⁹朕對他們下了一道命令,緊鎖宮門,一個人也不許放出來,務必要讓裡面的人,裡面的東西,燒個精光。」

我死死盯著他。

他這是要永絕後患,把可能存在的證據,可能存在的證人,一把火全部燒光。

「從明天開始,再也沒有什麼東西,什麼人,能夠威脅朕。」他溫柔看著我,「阿離,你也一樣,忘掉從前的事,陪朕一起吧。」

他伸手將我拉進他懷裡。

靠著他的胸膛,我心想,真就這樣了?

把過去的一切都燒光,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無論是李夫人還是巨闕,然後從明天開始,跟他做一對恩愛夫妻?

我只有這個選擇了嗎?

「……不。」我低聲回應道。

南晃楞了一下,他慢慢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胸口。

一根簪子狠狠插進他的胸膛,鮮血朝四周暈開。

我死死握著簪子的另一頭,對他說:「我還有另外一個選擇。」

怕他叫人,我用另外一隻手捂住他的嘴,原本以為他會拚命掙扎,可沒想到,從我的指縫中溢出的,不是叫聲,不是咒罵聲,而是……笑聲。

我不明白他為什麼會是這樣的反應,愣神之際,他抬手將我捂在他嘴上的手扒了下來,下一ƭú²刻,他的身體突然向前一靠,以至於簪子完全插進他的胸口,他不管不顧,只是用盡全身力氣的吻我。

這個吻如此熱烈,似情深義重,似義無反顧……似,得償所願。

當這個吻結束,他的生命也結束了。我眼睜睜看他無聲倒下,心中突然湧上一股莫名的痛苦,仿佛失去了我生命中極為重要的東西,讓我忍不住兩眼酸澀。

「皇上!」

門外的哀叫聲讓我回過神來,我抬手擦掉不知為何湧出的淚水,穿衣起身,將一張椅子背對著房門放著,然後吃力的將南晃扶起,讓他在椅子上坐好。

做完這一切,我一邊喘氣,一邊用他剛剛為我斟的茶洗手,將手上的鮮血洗盡後,拿帕子仔仔細細擦乾淨,才走到房門口,一下子拉開房門,對外面的人淡淡道:「吵什麼?」

宮人一下子噤若寒蟬。

我反手掩上房門,只留下一絲可供窺探的縫隙,然後掏出一枚小小的印章,這是南晃的私印,上頭刻了他的名。

「你拿著這個,去一趟棲鳳宮,告訴死士們。」我淡淡吩咐道,「將巨闕活著帶回來,皇上要親自處置他。」

宮人領命而去,我關上房門,轉頭看向南晃。

這是我第一次殺人,我倒不是後悔,只是跟死人,尤其是我親手殺死的人待在一起,時間一長,就感覺恐懼。

「快點回來吧。」我忍不住搓著手臂,微微有點發抖,「巨闕……」

也不知過去多久,咚咚咚,房門被人敲了敲。

「陛下。」一名陌生死士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人已經帶到了。」

我心裡猛地鬆了口氣,還好,我趕上了。

「讓他進來。」我淡淡道,「皇上有話要對他說。」

門扉吱呀一聲打開,巨闕從外面走了進來,他身上帶了傷,走路一瘸一拐,面具黑了一半,上面帶了燒焦的痕跡,走到椅子前,他正要跪下,突然愣住了,愣愣看著椅子上的屍體。

我叫了他好幾聲,他都沒有反應,我急了,伸手摘掉他臉上的面具,對他低吼道:「看著我!」

他恍恍惚惚,整個人失了魂似的。

直到我將他的手牽過來,放在肚子上,又那麼剛好,我肚子抽了一下,似乎裡面的孩子也揮舞著小手,摸了摸他的手,他才回過神來,看著我的肚子,然後看著我,眼神再次聚焦。

「為了孩子。」我含淚對他道,「也為了我。」

他凝視著我的淚水,最終,重重點了頭。

十八

幾天後。

金鑾殿上,帝座空懸,文武百官議論紛紛。

「怎麼?今天又不早朝?」

「到底出了什麼事?」

「聽說三天前後宮失火,燒死了很多,難道說,皇上也……」

一個太監手持拂塵而出,尖著嗓子:「皇上駕到——」

一名身穿黑色帝服的男子,龍行虎步,在無數人的目光中,一步步走進金鑾殿,於龍椅上坐下,九重冕旒下,一雙深不可測的眼睛,垂視眾人。

第一個臣子跪下了,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

「吾皇萬歲萬萬歲——」

派去打聽的人回來,我聽完後,鬆了一口氣,總算是騙過去了。

不,怎麼能叫騙呢?他本就九五之尊,不過是被小人耍了陰謀手段,才從龍椅上跌落下來,在他肩上刺了個奴字。

奴隸當久了,以至於他舉手投足,都染上了奴隸的習性,要改過來,需要一些時間,而這段時間內,死士看著他,文武百官看著他,後宮嬪妃看著他,天下人看著他,他決不能出一絲紕漏,否則就會被群起而攻之,搞不好,甚至要被扣上一個弒君的帽子。

但不要緊,我會幫他的。

抬了抬手,貼身宮女將我扶起,走到一處偏殿。

偏殿內哭聲一片,淒淒涼涼,角落裡放著火盆,裡面燒著黃紙。

宮女,太監,侍衛,還有李夫人……那天喪命於火海中的人,屍體都停在這裡,好在天氣冷,放了幾天,也沒有多少臭味。

「娘娘。」看見我來,燒紙的宮人急忙起來行禮。

我示意他免禮,問:「皇上的死士停在哪?」

他將我領到一個房間內,地上臨時放了一副棺材,棺材裡,躺著一名男子,身上穿著黑色的死士服,臉上覆了一張白面具。

我緩緩走上前,伸手揭開面具,露出南晃的臉。

我不忍多看,飛快將面具掩上,對身後的人說:「喪事準備的怎樣?」

原本按照慣例,大多數人都要被埋去冷宮的院子,無碑無墓,化作一杯黃土,能夠有一幅棺材,一場正式葬禮的,只有少數幾人,比如李夫人。但我對外宣稱皇上仁慈,願意出錢將其餘人火化,然後將他們的骨灰裝壇,送回家鄉。

所有人感恩戴德,稱讚皇上仁慈,但實際上,我只是想將眼前這棺材中的人燒了,將他,將秘密一起封進骨灰罈里。

「這件事,還是交給我吧。」

我聞聲回頭,驚訝看著對方:「皇上,你怎麼來了?」

旒珠搖晃,他的目光穿過珠玉,落在棺中人身上,神色複雜。

「他畢竟陪了我這麼久。」他扶著棺材,低聲道,「就讓我送他最後一程吧。」

聽他的意思,是想親自燒了他?我想留下來陪一陪他,可他不同意,對我說:「回去吧,這裡死人這麼多,對孩子不好。」

我一聽,心裡不由得緊張起來。我本不信佛,不信道,結果懷了孩子以後,就什麼都信了,見神就禮,見佛就拜,願四方神佛都能保佑我的孩子,讓他平安無事的降生。

「那我先走了。」我抱了抱他,「你早點回來,我……還有孩子等你回來,一塊吃晚飯。」

他點點頭,在我額上親了一下,才放我走。

房門在他身後關閉,光線也被關在了門外,昏暗的房間內,他慢慢抬起手,摘下頭上那隻象徵著權利,象徵著至高無上的冕旒,輕輕擱在桌子上,然後走回棺材旁,捲起左右兩邊的袖子。

負責搬運屍體火化的太監走進來,看見這一幕,嚇了一大跳:「皇上,這樣的髒活累活,交給奴才就行了,可別髒了您的手!」

他楞了一下,似乎才回想起自己的身份,沉默著放下雙手,看著他們一個搬手,一個搬腳,把人從棺材內搬出來。

結果出門時,一不留神跌了一跤,屍體也跟著摔落在地,露出背來,衣服燒破了洞,那個原本應該烙著奴字的地方,什麼也沒有。

他反手摸了摸自己的背,上頭,隔著龍袍,赫然是一個奴字。

屍體很快被投入火中,火焰升起,紅光倒映在他眼中,一如那天,棲風宮的大火。

他反手關上房門,一步步朝李夫人走去,她嚇得面無人色,朝自己叫道:「別殺我,我知道一個秘密——」

他慢慢抽出劍。

「我偽造過一封遺囑!」李夫人大叫道,「皇上打算廢太子,改立七皇子繼位,是我修改了遺囑!原先的這份遺囑還在我手裡,我們一起去找七皇子,榮華富貴唾手可得,你難道想一輩子給他做死士嗎——」

一劍封喉,將她的聲音切斷在喉嚨里。

鮮血飛濺到面具上,他淡淡道:「我是陛下的死士,從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

十九

每個皇帝身邊,都有這樣一批精心培養的死士,數量不多,在三百人左右,每一個都精挑細選,有最健壯的身體,最俊美的容貌,當然最重要的一點,絕對忠於皇帝的心。

我,巨闕,一名死士。

「朕就要死了。」

我安靜跪在龍椅前,就算對方下一秒要我自刎殉葬,我也會立刻執行。

「這毒日積月累,深入五臟六腑,必定是朕身邊人乾的,你猜猜,會是誰?」

我一向只執行,不思考,大腦似一隻生鏽的齒輪,被迫轉動了片刻,我回答:「葬禮上,誰笑得最開心,就是誰。」

龍椅上傳來一陣笑聲。

「你可真是敷衍。」一根手指朝我點了點,哈哈大笑,「你以為他們會當著你面笑麼?他們只會臉上哭,心裡笑,真正會為朕流淚的,只有一個人。」

我知道那個人是誰。

是皇后。

那是個可憐的女人,從進宮開始,就一直被李夫人折辱,權利,尊嚴,地位,像衣服一樣,一件一件從她身上扒下來,她的目光一日比一日黯淡,似風中的燭火,僅靠著對皇上的愛,才勉強支撐不滅。

可是皇上無法回應她,李夫人似乎掌握了一個秘密,為了這個秘密,皇上只能對她言聽計從,坐視她折辱皇后。

我原本以為她會死在皇上前頭的,卻不料,世事無常,竟是皇上先中了毒,命不久矣。

「朕死後,她要怎麼活唷。」笑聲漸漸平靜下來,「李夫人會立刻改旗易幟,投奔老七,先帝的遺囑一出,朕就是亂臣賊子,她身為朕的皇后,他們會如何處置她?哈,這麼說起來,搞不好她早已跟老七有了首尾,畢竟能給朕下毒的,也沒幾個人……」

先帝的遺囑?亂臣賊子?我大概知道李夫人手裡的秘密是什麼了,不過我並不關心,我開口安慰道:「輪不到他們處置,以皇后的性子,您一死,她馬上會跟著死,一天也不會多活。」

我的安慰似乎並沒奏效,一片死寂般的沉默後,他冷冷道:「不行,朕要她活。」

這還不夠,他又補了一句:「巨闕,你去給她一個孩子。」

我情願他下令讓我去死。

身為一名死士,我實在不想接下這樣以下犯上的任務,這會讓我覺得自己成了一個叛徒。於是我委婉推辭:「為什麼是我呢?純鈞,幹將,龍淵,泰阿,湛盧……他們每一個都比我好。」

這些都是死士,每一個都以古代名劍為名,純鈞出身高貴,幹將武藝非凡,龍淵丰神俊朗,其餘人也各有各的優點。

無論哪一個,都比我更會取悅女人。

龍椅上的人走了下來,一步步走到我面前,伸手揭開我的面具。

像是照鏡子似的,兩張一模一樣的臉。

「因為你的臉。」我的主人,國君南晃凝視我道。

每一代死士的組成都不同,有勳爵庶子,有平民百姓,有奴隸,甚至有女人。

唯獨少不了一個人。

那就是跟皇帝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最兇險時,此人便要站出來,與皇帝對調衣裳,替他一死。

為了防止別人找到他,故而眾死士常年佩戴面具,除了主人,其他誰也不能摘下我的面具,連同為死士的同僚也不可以,所以這個秘密,只有他跟我兩個人知道。

荒唐的是,我不能替他一死,反而要替他而活。

「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朕。」南晃道,然後開始說他跟皇后的過往,從宰相府的相遇開始,事無巨細,全部告訴了我,怕我忘記了似的,不厭其煩,一遍又一遍。

「你記住了嗎?」最後,他問我。

我點點頭,我也不記得自己被他召見了多少次,聽了多少天的故事,我就算是個聾子,靠讀唇語,也全記住了。

「好。」南晃寬慰一笑,突然將一樣東西刺向我。

胸口一陣刺痛,我低頭,看見一根簪子刺進我胸膛,簪頭,一隻鑲嵌著玳瑁的蝴蝶,在血泊中輕輕扇動翅膀。

「向朕發誓。」南晃握著簪子,直視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對我說,「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朕,你要掃蕩乾坤,把那些可疑的下毒者全殺了,你要……你要像朕一樣愛她。」

我緩緩跪下,叩首君前,心血打濕了Ṱū₎他腳下的地磚:「謹遵聖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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