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形勢一片大好時,建康的詔書到了。
司馬睿派戴淵為征西將軍,總督六州軍事,明為增援,實為掣肘。
這位空降的統帥是吳地士族,既不懂軍事,更不理解北伐的意義。
祖逖望著詔書苦笑,他太明白朝廷的用意,一個在民間威望過高的將領,永遠比胡人更讓皇帝寢食難安。
北伐的火種還未燎原,就要被自己人親手掐滅。
幾乎在同一時刻,幽州的劉琨也走到了絕路。
并州失守後,他投奔鮮卑段匹磾,試圖借力再起。
起初,段氏待他如上賓,兩人甚至歃血為盟。
但亂世中的友誼薄如蟬翼,當段氏內部權力傾軋時,劉琨成了犧牲品。
更殘酷的是,置他於死地的不是敵人,而是來自江南的一封密信,權臣王敦擔心劉琨日後威脅自己的地位,竟暗中授意段匹磾下手。
當絞索套上脖頸時,這位曾經"聞雞起舞"的少年英雄,是否會想起洛陽月下的劍光?
兩位少年時的摯友,一個死於盟友的背叛,一個困於朝廷的猜忌,時代的洪流終究沒有給他們留下圓滿的結局。
病中的祖逖仍在堅持。
他強撐病體巡視虎牢,督促修城。
當術士預言他命不久矣時,這位名將仰觀星象,長嘆道:
"方欲平定河北,而天欲殺我,此乃不祐國也。"
天不佑晉,英雄泣血,321年,祖逖病逝,豫州百姓如喪考妣,自發立祠祭奠。
在他死後不久,石勒的大軍便捲土重來,中原再次淪陷。
聞雞起舞的少年意氣,終究敵不過亂世的鐵血法則。
當英雄的故事被簡化為成語典故時,那些掙扎、不甘與遺憾,都隱沒在了歷史的塵埃里。
被遺忘的結局
英雄的死亡,往往不是故事的終結,而是遺忘的開始。
那些被熱血浸染的土地,很快就會被新的統治者重新劃分,而那些熱血者的名字,則被小心翼翼地摺疊進歷史的縫隙。
東晉朝廷的反應耐人尋味。
司馬睿追贈祖逖為車騎將軍,派其弟祖約接管軍隊,卻對中原防務不置一詞。
當後趙鐵騎南下時,倉促接手的祖約節節敗退,最終退守壽春。
那些用鮮血換來的城池,如同融雪般重新落入胡人之手,而建康的朝堂上,士族們正在為新得的莊園和田畝討價還價。
劉琨的結局同樣荒誕,他死後三年,晉元帝突然下詔追贈侍中、太尉,諡曰"愍",一個充滿憐憫意味的字眼。
當年密令處死他的王敦,此刻正忙著籌劃叛亂,而接替他鎮守并州的將領,早已舉城降了石勒。
平反的詔書寫得再漂亮,也縫補不了破碎的北疆,更溫暖不了那些心灰意冷的遺民。
走進今天的課堂,"聞雞起舞"被提煉成勤奮勵志的符號,鑿壁偷光成了刻苦求學的典範。
或許老師們不會告訴學生,匡衡後來如何貪墨土地,祖逖如何鬱鬱而終,劉琨如何死於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