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我拉住阿琪的手:「走吧,可不能讓他們先一步拿到泣鬼鏈碎片。」
我帶著阿琪走了相反的方向。
據我剛剛觀察,整個三樓四方匯聚,中間略低,是風水卦象里典型的聚寶陣,要找寶貝,那肯定去聚寶中心找勝算更大。
5
無臉人宣布第二輪遊戲開始的時候,整個三樓的氣氛就變了。
燈光雖然依舊很亮,但總給人一種陰森的恐怖感。
我和阿琪來到聚寶中心,這兒卻和我想像得不太一樣。
聽阿琪說,這座閣樓建了很久,原本是以前苗地領袖的住宅,後來被封成禁地,只有每年泣鬼節才會打開,但也不讓人進入。
而我們所在的三樓在多年前是供貴族消遣娛樂的地方,苗地野史記載,這兒死過很多歌姬。
聚寶中心是一個小房間。
一門之隔,裡面幽幽傳來唱歌聲,歌詞喃喃轉轉聽不真切,語言也是苗地的方言。
我和阿琪對視一眼。
這裡面的肯定不是什麼人類了。
但泣鬼鏈碎片在這裡,我不得不進去一趟。
我示意阿琪躲到我身後,手輕輕搭在門上。
就在我要推開門的瞬間,一股大力把我沖開。
「ŧù₅碎片是我的!」
大雙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猛地把我和阿琪推開,自己破門而入。
然而還沒等他高興,整個人就定在門口了。
大雙嘴邊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收斂,一小股血液從他眉心涓涓流下,仔細一看,他腦子裡有一根很細的琴弦一直通向屋內,血珠順著琴弦往下,染紅了本不顯眼的弦。
大雙直挺挺倒下,死不瞑目,眼神透露著不甘。
我只能說一聲自作孽。
「哥!」小雙放開阿琪,撲到大雙面前。
我沒時間看他們兄弟情深,因為屋內的歌聲又變調了。
屋內紅綢飄飄,歌姬唱完,人影一閃而過,突然出現在門口。
她和無臉人一樣,沒有五官。
阿琪和小雙被嚇得一激靈。
我卻直直盯著她頭上那根素簪。
那根簪子上縈繞著強大的怨氣,沒猜錯的話,應該就是泣鬼鏈碎片。
歌姬雖然沒有五官,但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她在笑,面部肌肉不斷拉伸,一步步向我們走來。
她每靠近一步,我們周圍的場景就會變一點,最後我們已被動身處歌舞坊。
身邊的一切都活了起來,台上歌舞姬在伴舞,台下達官貴人紙醉金迷。
他們都沒有臉。
忽然,門外被送進來一個農女打扮的小姑娘,看著十二三歲的樣子。
送她來的人面部動著像在說些什麼,肢體動作油膩噁心。
坐在上位的貴人聽他說完,一邊笑得不停抖動,一邊把魔爪伸向農女。
我向前想阻止,周圍的畫面突然快速變化。
農女每天都會被折磨,最後妥協換上歌姬的衣服。
她遍體鱗傷,在閣樓里長到十七歲,只因在台上唱錯了一句詞,就被灌滿鉛水,活活折磨致死。
然後,又有新的女孩被送來,重複她先前的生活。
我們被動看完了歌姬在閣樓里的一生。
再次回神,我依舊站在門外,歌姬也靜靜地站在屋內,這時她臉上長出了五官,七竅流血。
我心神一凝,拿出事先準備好的斬鬼刀就要動手。
就在刀離女鬼只有一厘米時,小雙死死握住了刀刃:
「你有病吧?」
斬鬼刀沾了活人的血就會失去作用,而小雙卻像是感受不到疼痛,死死抵住刀刃不讓我前進一步。
我仔細一看才發現,他雙眼空洞,表情麻木:
「糟了,他們還在歌姬的幻境里。」
果然,一回頭,阿琪舉著一根棒子狠狠朝我砸下,還好我躲得快,棒子一下砸到面前的小雙頭上。
我繞到他們身後,拿出特製的繩子,把兩人捆好,一回頭,和沒臉的歌ŧû⁴姬貼上了。
我沒猶豫,沾滿硃砂的雷擊木劍直直刺向女鬼眉心,瞬間女鬼裂成幾片化為黑氣消失。
但事情還沒結束,我身後又慢慢出現了和之前一模一樣的歌姬。
她們都是當初死在歌舞坊的女孩。
雖然很同情她們的遭遇,但她們現在要我的命,我只能動手。
殺了一批女鬼,又會有新的出現,我累得大喘氣:
「這座樓的主人到底殺了多少女孩?」
我握著雷擊木劍仔細觀察著女鬼,她們一模一樣,七竅流血,指甲尖銳,渾身纏繞著怨氣。
這些可能都是歌姬分化出來的,要想解決這個困境,只能找出她的本體。
可這一層都是她,哪個才是本體?
「是簪子。」
一道虛弱的聲音傳來,我一頓:「阿琪,你醒了。」
阿琪抱歉地點點頭:「我剛剛沒傷到你吧?」
我把她扶起來護在身後:
「你說得對,就是簪子。」
雖然女鬼們頭上都有素簪,但是泣鬼鏈巨大的怨氣是不能複製粘貼的。
只要找出怨氣最大的那一個就能找出本體。
我看向鬼群中的某隻女鬼,對阿琪說:「你好好休息,我先去拿碎片。」
阿琪拉住我:「你不是召喚不了鬼神了嗎?會不會有危險?」
我笑了笑:「放心,我早就防著有這麼一天,這幾百年我可沒少屯寶貝,砸也能把他們砸死!」
我抽出一根鞭子,身形快速移動,女鬼還沒來得及有所動作就被一鞭打散,最後一鞭快要落在本體上時,她猛地向我撲來。
我被撲倒在地,女鬼尖銳的指甲死死鉗住我,我能感覺到她扎進皮肉,血液涓涓流出。
我憋著一口氣,伸手掏了一把自製硃砂狠狠糊在她臉上。
女鬼就像被潑了硫酸,臉部冒煙,悽厲地慘叫。
我趁機拿了她頭上的簪子,女鬼像是失去支撐,黑氣從身體里不斷溢出,最後變成一個空殼。
我鬆了口氣,拿著簪子晃了晃,對阿琪笑道:「到手了。」
阿琪臉上剛綻放笑意,突然笑容一頓:「小心!」
我眼神一冷,側身躲過。
小雙站在我身後。
女鬼一死,她的幻境自然也失去作用,差點忘了還有一個小雙。
6
見我們倆都提防地看著他,小雙尷尬地摸摸鼻子:
「我只是想跟你們打招呼,沒想做什麼。」
阿琪沒正面回應,反而走過來和我站在一起:「現在碎片到手,你可以出去了。」
小雙一急,想說什麼,但又止住話頭,低著腦袋。
我看了他們兩人一眼,笑道:「誰說只能我自己出去?無臉人沒說一塊碎片只能出去一個人啊。」
阿琪和小雙抬頭,眼裡都是驚喜。
我把簪子放在中間:「我們一起握著簪子。」
他們兩個把手放上來。
果然,下一秒無臉人的聲音再次響起:「恭喜玩家獲得泣鬼鏈碎片,可直通出口,現存活人數十八人。」
無臉人頓了下,惡趣味地問:「準備好了嗎?」
他笑了兩聲:「傳送開始。」
話音剛落,小雙猛地抓住簪子,可惜我也早有準備。
簪子快被搶走時,我一掌拍在他心口。
隨後白光一閃,我閉上眼睛,再次睜開時,我已經在閣樓外了。
久違的力量瞬間湧進身體,疲勞一掃而空,我嘗試召喚鬼神也都成功了。
天邊微微泛白,要天亮了。
但此刻我身邊並沒有其他人,最後小雙要搶碎片時我阻止了,照理說,阿琪也會跟我一起出來,可現在這裡只有我一個人。
我突然想起,剛開始進閣樓時,大家也都是被分散到不同的地點,說不定這次也是。
我抓緊時間向閣樓的方向走去,想趁天亮之前把活著的人救出來。
剛一轉身,我渾身僵住。
在我面前的,是我找了幾百年的人。
過去種種再次浮現。
男人笑道:「得到泣鬼鏈了?」
我怔怔地看著他,召出鬼神向他攻去。
可我的奮力一擊,在他眼裡卻是小兒科。
「夏侯秋,你忘了?你的本事都是我教的。」
他輕輕捏住我的手腕,我用十分力也掙不開。
我抬頭看著他,動了動嘴:「師父。」
袁罡鬆手,笑道:「幾百年不見,過得還好?」
我咬牙切齒地看著他:「好得很,不人不鬼的,怎麼能不好?」
看著這張臉,我的記憶立刻被帶回百年前的那些夜晚。
當時,我還只是一個正常的小孩,因為戰亂,家人全死了,一個人流浪了不知道多久。
後來,袁罡把我撿回了袁家村。
剛開始他對我特別好,有求必應。
後來我才知道,他是袁家村裡的大師,專門解決鬼神之事,即使在亂世中,也有不少人慕名而來。
袁罡在別人眼裡是高高在上的神祇,可只有我知道,他是個瘋子。
袁罡祖上是第一代通靈師,那時的袁家風光無限,可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他們家再也出不了通靈師了。
即使袁罡本事通天,也沒辦法召喚鬼神。
他瘋了,他要證明,即使沒有得到鬼神的認可他也能成為通靈師。
所以袁罡開始研究人造通靈師。
在我之前,他撿回了十幾個小孩,可都沒能挺過非人的訓練。
我很幸運地過了第一輪篩選,然後踏進另一個深淵,開始了長達三十九年的罐童生活。
袁罡把我塞進小小的罐子裡,每天往裡加各種奇怪的東西,直到我的身體停止生長。
他逼我背下一句句咒術,每天都要放不同的毒物試探我,稍有不慎,我就會死得很難看。
毒物過後就是鬼物,我從最開始的害怕到崩潰最後麻木。
終於有一天,我好像看到了一些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
我本能地念出那些背得爛熟的咒,然後,無數鬼神出現在我身後,我撐開罐子爬了出來。
因為還不能很好地控制情緒,我召喚的鬼神越來越多,最後整個袁家村都是鬼神的嚎叫,好多村民死於鬼神手下。
我想找袁罡報仇,卻發現方圓百里都沒有他的氣息,好像這個人一瞬間從人間蒸發了。
後來,我靠著報仇的執念慢慢活下來,一晃眼都過去幾百年了。
7
從回憶中抽離,我看向眼前的男人,他伸出手,笑:「夏侯秋,把你之前拿到的屍鬼珠和惡靈佩給我。」
我拿出屍鬼珠把玩:「師父要這些死物做什麼?我們幾百年沒見不應該好好敘敘舊嗎?」
袁罡一頓:「我有正事,你先把屍鬼珠和惡靈佩給我,日後我們有大把時間敘舊!」
我盯著他看了許久,又拿出惡靈佩:「好啊師父,你來拿吧。」
袁罡眼睛一亮,伸手來抓。
我閃身躲開,召出鬼神,笑道:「你露大餡了。」
「袁罡」臉色一變,想跑,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鬼神一口吞下,披著「袁罡」皮的無臉人連掙扎都來不及就慢慢消失了。
無臉人死後,周圍極速變化,再次睜眼,我還是在閣樓三層。
我嘆了口氣,看來沒猜錯。
我從最開始就沒出過閣樓,所謂的泣鬼鏈碎片不過是一場騙局。
剛剛的畫面也是一個幻境而已。
「夏侯秋。」
阿琪白著一張臉過來,顯然,她剛剛也進入另一個幻境了。
「小雙呢?」
我們四處找了找,最後在一個房間找到了小雙,此時,他已經死透了。
「應該是分不清現實和幻境,死在裡面了。」
阿琪拉著我往外走:「那我們快找出口吧,天馬上要亮了。」
我反手抓住她:「阿琪。」
我笑著搖搖頭:「或者說……泣鬼鏈?」
阿琪身體一僵:「你在說什麼?」
我掐住她的脖子:「還是你提醒我的呀,人皮之下不一定是你的夥伴!」
之前我們都先入為主了,以為一開始的都是真人,其實,從我們進入閣樓那一刻,規則就已經開始了。
果然,我在她後脖處摸到了不一樣的地方,輕輕一扯,一張人皮脫落,露出裡面沒有臉的怪物:
「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就在剛剛,我在幻境里看見袁罡了,你知道他叫我什麼嗎?」我自嘲一笑,「袁罡自視清高,我在他眼裡只是一個卑賤的奴隸,哪還有什麼稱呼?夏侯秋這個名字是我自己取的,他根本不知道, 而且, 來苗地找泣鬼鏈就是他給的線索, 而剛剛他一開口就問我要其他兩件邪物, 這不合理。」
「而且剛剛的歌姬, 你一個普通人,怎麼會那麼快發現她們的簪子有問題?」
「你很聰明, 把我帶進另一個幻境時,讓我有種恢復實力的錯覺, 可惜,還是漏洞百出。」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 你就是泣鬼鏈本體, 想同化屍鬼珠和惡靈佩來增強實力,所以才創造了這個荒唐的遊戲,對嗎?」
阿琪惱羞成怒, 鬼氣大盛,可她忘了,我們現在都還在幻境里。
泣鬼鏈強大是沒錯, 但也有一個致命的缺點。
身處幻境中, 所有人都要遵守規則, 即使是它本身。
我的實力受限, 她的能力同樣不能完全發揮。
我保留的最後一次召喚鬼神的機會,還是用上了:
「以吾靈眸, 拘爾神魂,引九重雷火,清惡鬼邪祟, 焚!」
雷火是最純最烈的火, 所有邪祟都無法遁形。
在阿琪的慘叫聲中,天亮了。
逃出泣鬼鏈幻境,除了按照規則找到出口外,還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殺了出題人。
逃出生天的眾人相擁而泣, 我看著手裡那根小小的鏈子也如釋重負。
一百人進去只出來了十七個人。
閣樓坍塌, 廢墟外滿是哭號。
我聯繫超自然管理局善後,把泣鬼鏈帶了回去。
因為它的一己之私讓這麼多人喪命,它理應受到懲罰。
我給了唐珩一瓶焚魂水, 他把泣鬼鏈泡在裡面,每天接受烈火灼魂的痛苦,向死去的人謝罪。
我又回了一趟苗地, 給那裡的亡魂打開冥府大門, 送他們往生。
一切都在袁罡的掌控之中,我得到了泣鬼鏈卻對他的行蹤毫無所知,仿佛無形中, 一隻手在推著我往前走。
苗地的事情過後,很長一段時間我都窩在家裡頹廢。
直到唐珩奪命連環 call,衝到我家把我拉起來:
「夏侯小姐, 出大事了!」
我揉了揉亂糟糟的頭髮, 打著哈欠:「你最好有天塌下來的大事。」
「你怎麼知道?不愧是夏侯秋小姐!」
我:「哈?」
國際超自然聯盟發來求助,R 國出現一起事件,他們的天塌了。
接連十幾個小鎮憑空消失, 隨後天空小面積塌方。
前去取證的人回來後渾身長滿魚鱗,只能泡在水裡。
我看著唐珩帶來的樣本。
這些魚鱗泛著詭異的光澤,顏色好像十大邪物里的……
鬼琉環。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