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來,只覺得慚愧。
好在上輩子的記憶還在,我不至於是個大字不識的文盲,離恢復高考還有一年多,只要我心無旁騖地認真複習,考上大學就絕對不是白日做夢!
雖然我爸媽極力阻止我幹活,但閒暇之餘,我也會幫些力所能及的小忙,勞逸結合的同時,也能減輕他們的負擔。
而我醞釀多時的復仇計劃,也終於迎來了用武之地。
這天,我下地給爸媽送完飯回來,迎面撞見了另一個老熟人——張桂芳。
她站在樹下,似乎是專程在等我,見我走近,眼淚突然噴涌而出,哽咽道:。
「明月,恭喜你。」
我只覺得莫名其妙,下意識反問:
「恭喜什麼?」
「我知道你和青山哥好事將近,是村長牽的線,也好,你們郎才女貌,確實很般配。作為青山哥的……妹妹,我衷心祝願你們能白頭偕老,永結同心。」
「青山哥喜歡夜裡看書,你記得不要去打擾他。他身體弱,天一冷就容易感冒,你要提前給他熬好薑湯,避免他生病,還有……」
短短的幾句話,她說得尤為艱難,眼眶更是紅得不像話,仿佛正忍受著莫大的委屈和不舍。
我忍著厭惡,猛地甩開她的手,冷笑兩聲後道。
「沈青山的爹媽還沒死呢,你托哪門子的孤?還有,你從哪裡聽來的小道消息說我要跟他結婚了?我警告你,別瞎傳這些沒有的事!」
我的本意是不想和她有任何肢體接觸,結果我還沒用力,她就狠狠地摔倒在地,膝蓋還磕破了皮,看著尤為可憐。
我本來還奇怪她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一股大力就緊隨其後,猛地將我掀翻到旁邊。
與此同時還有一道怒不可遏的吼聲。
「陳明月,你發什麼瘋?芳芳和你無冤無仇,你憑什麼對她動手!就你這種粗俗野蠻的女人也想嫁給我?呸,痴人說夢!」
看著小聲啜泣卻繃緊嘴不肯解釋半句,任由沈青山朝我撒氣的張桂芳,我什麼都明白了。
原來又是在玩裝柔弱那一套。
看來張桂芳無師自通,從小把這招用得爐火純青,目的就是讓沈青山憐惜她,對她生出愧疚之心。
如果是上輩子的我,被潑髒水的第一反應一定是替自己辯解,再逐漸演變成爭吵,最後不歡而散,徒留隔閡在心裡生根發芽,長成參天大樹。
但這輩子,我對沈青山只有恨意,根本沒必要為了他再浪費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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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我冷笑著不說話,只是用銳利的目光在她身上掃視,張桂芳硬著頭皮抹了半天眼淚,終於裝不下去了,這才拉著沈青山的衣角,怯怯開口道。
「青山哥,不是你想的那樣,明月沒碰我,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別因為我破壞你們的感情……」
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張桂芳的小伎倆瞞不過我,可這招對於沈青山來說,卻是屢試不爽。
沈青山狠狠剜了我一眼,又心疼地把她扶起來,摟在懷裡,柔聲安慰。
「芳芳,你就是太善良了,如果不是你家裡人拖累你,咱們也不會分開……你放心,以後我不管跟誰結婚,你在我心裡永遠都有一席之地,如果你遇到困難,也可以隨時來找我,我一定竭盡所能幫你!」
沈青山說得言之鑿鑿。
我看到張桂芳眼底極快地閃過一抹計謀得逞的得意。
她像是突然反應過來我還在場,忙不迭坐直身體,和沈青山拉開距離,低聲囁嚅道。
「明月,你別誤會,我和青山哥……都過去了,你家裡條件好,能幫到青山哥,我也替他開心……」
而沈青山聽她這麼說,全然沒有反駁的意思,只眉宇間划過一抹隱忍,不難看出對我的牴觸。
本想看看這兩人究竟能恬不知恥到什麼程度,沒想到還是能讓我嘆為觀止。
我清清嗓子,打斷他們含情脈脈的對視,滿臉譏誚地冷嗤道。
「沒完了是吧?誰允許你們這麼汙衊我的名聲?沈青山,上次當著村長的面,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看不上你,也不想給你花錢,難不成你故意忘記,就是為了對我死纏爛打?
「還有你,張桂芳,白長了個腦子,聽風就是雨,我知道你和沈青山有感情,不過橫在你們之間的阻礙可不是我,你與其給我下眼藥,不如去想辦法解決問題!再讓我知道你亂嚼舌根子,我饒不了你!」
說罷,我不顧他們面面相覷的神色,提著飯碗回家了。
我能感覺到沈青山投來的視線。
那是一種夾雜著屈辱、不甘以及疑惑的複雜情緒。
不過以他自視甚高的本性,估計依舊認為我是在欲拒還迎,非他不可。
真是荒謬。
本以為張桂芳能聽進去我的話,主動坐實她和沈青山的關係,畢竟沈家出了個沈青山,看起來風光無限,實際上就是個狼窩,只有跳進去才知道其中的兇險。
可我等了好幾天,卻遲遲沒見她行動。
既然如此,只能由我出手,推他們一把了!
沈青山不是誤以為我對他情根深種,之前說的那些難聽的話都不是發自真心,只是想引起他的注意嗎?
那我索性演出戲給他看!
打定主意後,我刻意留意沈母的動靜,終於「無意間」和她碰上了面。
「喲,這不是老陳家的丫頭嗎?出落得就是水靈,和我家青山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明月,你放心,等你成了我兒媳婦,我一定和疼親閨女一樣疼你!」
和沈母的熱情相比,我卻顯得格外冷淡,只是抽回被她拉著的手,露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苦笑。
「嬸,我也希望咱們有緣分,只可惜,這輩子怕是沒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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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意思?明月,是不是青山做錯事惹你生氣了?你儘管告訴我,我替你教訓他!」
沈母義憤填膺,不知道的看了還真以為她對我有多滿意。
可上輩子相處幾十年後,我才看清了她和善外表下,隱藏起來的另一副尖酸刻薄的面具。
用得上我爸媽時,她假裝對我關懷備至。
然而我爸媽去世後,她像是突然變了個人,經常頤指氣使地命令我干這干那,還百般挑剔,更是沒少在沈青山面前捏造事實,說我的壞話,每每看到我們聲嘶力竭地吵架,她才會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
可憐我剛開始戰戰兢兢,真的以為是自己做錯了事,但最後才發現是因為她覺得仰仗我家這麼多年,在我爸媽面前丟了面子,抬不起頭。
說到底,就是升米恩斗米仇。
回過神來,我看到沈母眼底閃著精光,似乎有十足的把握能和上輩子一樣把我捏在手心。
可惜我重活一世,根本不可能再上她的當,她的如意算盤也註定會落空。
我知道以沈青山的心氣,絕對不可能告訴他媽他被我拒絕並狠狠羞辱了一番。
所以現在除了村長和我爸媽這幾個知情人,別人都以為我們兩家的好事板上釘釘。
沈母自然也不例外。
接下來,就該輪到我發揮畢生演技了。
「嬸,我跟你直說吧,我爸媽都覺得青山往後會有大出息,對他也挺滿意的,可我前幾天看見他和桂芳拉著手散步,兩人看起來可親密了。都是一個村的,我怎麼好意思在明知道他有對象,還硬要湊上去呢?所以咱們兩家的事還是算了吧,就當沒發生過,省得往後見面了尷尬。」
「桂芳?張家那個大女兒張桂芳?明月啊,你不會是看錯了吧?」
沈母急不可耐地問我,反應比我想像中還要激烈。
見我連連點頭,神情篤定,她眼底登時湧起怒意,整個人的臉色也變得十分難看。
好半晌,她才硬擠出一抹笑,拍拍我的手,讓我別多想。
「他倆應該就是在聊天,畢竟一起長大,關係好也正常,至於搞對象,那絕對不可能。明月,你別多想,安心回家等消息,嬸是真心喜歡你這孩子,肯定不讓你受委屈,這事就是個誤會,你別跟你爸媽說。」
她叮囑了我好幾遍,才急匆匆地走了。
我順著她的背影,看見她並沒回自己的家,而是徑直朝著張桂芳家走去。
不知道沈母究竟用了什麼方法,總之,再次見到張桂芳時,我發現她腫著眼眶,臉色看起來很是憔悴蒼白。
四目相對,她一愣,正要繞著走,目光突然落在我身後,趕緊躲到了旁邊的矮牆下。
「陳明月,你給我媽灌了什麼迷魂湯?現在好了,她不讓我和芳芳見面,還說只認定你當兒媳婦,這下你滿意了吧!」
沈青山眉頭緊皺,咬牙切齒地沖我吼道。
我心中立刻瞭然。
怪不得張桂芳要躲起來,想必也是懼怕沈母的威力。
今天他倆都在,正好方便我計劃的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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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滿意啊,不過你也別急著生氣,我回去以後仔細想了想,放眼全村,也只有你算是青年才俊,勉強能入我的眼。你看到了,我爸媽只有我一個女兒,以後一定會不遺餘力地幫襯我,說不定你調回城裡還需要他們出力呢!都到這份上了,你還不理解你媽的良苦用心嗎?說白了,這門婚事對咱們兩家都有好處,但你要是一意孤行,非要和張桂芳在一起……」
後面的話不用我多說,沈青山也知道是什麼意思。
他冷哼一聲,臉上的表情雖然還是不好看,然而和剛才相比,已經緩和很多了。
「既然我媽喜歡你,我這個當兒子的自然不能惹她生氣,過幾天咱們兩家商量商量結婚的事吧。」
沈青山走後,我看到張桂芳失魂落魄地扶著牆,嘴裡還在喃喃自語。
「他明明答應過我……不可能,他不會騙我……」
估計是沈青山給過她什麼承諾,如今突然反悔,她一時間接受不了,也在情理之中。
可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她越傷心,我越要在她傷口上撒鹽!
我裝作沒發現張桂芳的異常,朝她熱情地笑了笑。
「剛才還想跟你說話呢,結果一轉眼就看不到人了,你聽到了吧?我和青山好事將近,你是他妹妹,到時候可一定得來喝杯喜酒!等過幾年我們去城裡,就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見面了……」
我邊說邊觀察她的表情,果不其然看到她眼底的嫉妒一閃而過。
「青山最是重情重義,哪怕分隔兩地,你有事也可以儘管開口,千萬別客氣。」
我故意誇大其詞,暗示她沈青山回城裡後會有大出息,會有很多人搶著去巴吉他,她表情一下子不對勁了。
眼前擺著飛上枝頭的大好機會,張桂芳過怕了苦日子,又怎麼可能放手?
見刺激得差不多了,我深知我的任務已經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