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起來,不等他開口解釋,就直接問道:「這個正品香水瓶,你從前任櫃姐手裡花了多少錢買的?三十?五十?」
本以為他至少會心虛一下。
可我沒想到,在愣了兩秒之後,他居然在電話那頭爆發了。
尖銳地問我:「江瑤,你調查我?!」
10
我和林永清爆發了交往以來第一次大吵。
他質問我:「我本來覺得你是個懂事識大體的女孩子,我當然也願意為你付出,所以我想盡辦法給你準備禮物討你歡心。
「雖然可能跟專櫃買的那些沒法比,但我也是花了心思的。要是個不相干的人,我連個瓶子都不稀罕送。
「而且你應該知道,我們倆都還是學生,剛剛畢業,我尚且還在實習階段。我手頭的錢就這些,這年頭賺錢不容易你難道就不能體諒體諒我嗎?
「再說了,買那些正品有什麼意義?只能滿足你的虛榮心罷了!我存錢是為了我們倆的將來呀!以後買房買車結婚生孩子難道不需要用錢嗎?像你這樣大手大腳,我們這輩子都不可能過上安穩的日子!」
很好,這一次,他選擇給我貼上虛榮拜金女的標籤,來掩蓋他的謊言。
可我告訴他。
「沒錢你可以不送,或者送便宜的,我也不會嫌棄。
「送我看似貴重的禮物,再從我這裡收取同等市價的禮物,這就是你所謂的過日子嗎?」
他辯不過,就開始破防。
「江瑤,我真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人!」
自此,我們開始了長達一周的冷戰。
這一周里,我翻出了以前他送我的所有禮物。
送我的品牌項鍊是高仿,某魚同款只需兩百塊。
輕奢包是二手翻新補色品,只需正品價格的三分之一。
護膚品都是空瓶灌裝,更加便宜。
而我回他的。
正品 AJ 球鞋,專櫃購入一千八。
正品輕奢男士表,專櫃價三千。
正品錢包,專櫃價兩千二。
等等其他正品禮物……
還有前幾天的西裝。
算下來,我們兩個人的禮品價值相差接近兩萬。
我把帳單發給他,要求他還清所有差額,分手。
但他遲遲沒有回應。
直到臨近畢業典禮這天。
一對中年夫妻找到我們宿舍樓下,要求見我。
說他們是林永清的爸媽。
11
「閨女呀,你和阿清的事情我跟他爸都知道了。
「不是阿姨說你,你們都年紀輕輕的,平時消費觀一定要樹立正確,尤其是女孩子,虛榮心是最要不得。要知道放在以前,那可是要犯七出被休妻的。
「但就算這樣,阿清也已經在用心滿足你的需求了。什麼高檔酒店高檔餐廳他不都帶你去了嗎?到底花了多少錢不重要,心意到了就行。
「還有那些禮物,什麼正品不正品的,只要是用錢買的那就是正品。你不說他不說,誰知道你用的是不是正品呀?能用就行啦。」
校門口咖啡廳,我剛一坐下,還沒來得及給二老看帳單,他媽就對我一頓批評教育。
我無語搖頭。
「阿姨,這些從來都不是我要求的,是他自己要給的。既然給了,是不是應該真誠一些呢?」
「哎,你的意思我也懂。你倆都是好孩子。不過阿清那也是沒有辦法,你看現在,你又要他還錢又要鬧分手的,把人都整抑鬱了。
「他這幾天是飯也不吃覺也不睡,也不跟人說話。再這樣下去都要絕食了呀!你倆既然是有感情的,你既然是愛他的,那是不是也應該心疼心疼他呢?難道你就忍心看他這樣把自己活活餓死嗎?」
我聽得大開眼界。
「怎麼,他還鬧自殺?」
「小姑娘話不要說得那麼難聽,什麼鬧自殺。那還不是被你逼的嗎?他實習工資一個月才兩千塊,你一下子讓他還幾萬,還要分手。難道你們的感情不要了嗎?
「本來我們夫妻倆這一次過來,也是想見見未來兒媳婦。可你這樣子,要我們怎麼認你呢?難道長輩的話你也不聽嗎?」
我搖頭。
還是將帳單放在了二老面前。
「我的長輩都在我家裡好好坐著,您二位對我而言只是一個校友的父母而已,比陌生人強不了多少。
「而且,我也不需要你們認我。我已經說過了,分手。」
可他媽的臉色卻變得更加難看起來。
「嘖。你這樣子無理取鬧,除了阿清還有哪個男人肯花心思哄你?
「而且你倆都過夜了那麼多次了,難道你就沒有一點羞恥心嗎?還好意思去找別的男人,那人家能要你嗎?
「叔叔阿姨都是過來人,那女孩子第一次是最重要的,沒了第一次沒有哪個男人會高看你一眼的。阿清都不介意你不自重,稀里糊塗和他過了夜,還願意這樣珍惜你,你也該知足了。」
話說到這裡,我已經明白,跟這一家子是說不清楚的了。
便站起身,將帳單留下。
「我不管他是不是真的鬧自殺,但這些債他是不能逃避的。畢業前,如果我看不到他還錢,那我會起訴到法院。」
臨走時,身後傳來一聲厲喝。
「江瑤同學!你這樣做對你自己沒好處的知道嗎?!」
可我已經不想管那麼多了。
12
見過他爸媽後,我本以為我們應該就此撕破臉。
可沒想到,當晚林永清居然給我轉帳了一萬。
【寶寶,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我爸媽會去找你,這些是我身上現在所有的錢,先還給你。你再給我一次機會,等我轉正了發了工資,我馬上還給你剩下的。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而且我都從來不看你的手機,可你卻調查我的隱私,這件事本來也就是你不對吧?要不是你私自調查,我們何至於走到這步?】
錢我收了。
但信息我沒回。
可林永清還是孜孜不倦地每天給我說早安晚安,彙報他的工作和生活。
似乎是希望能讓我對他改觀。
可我只在乎他什麼時候還給我剩下的兩萬。
媽媽聽說這件事,也有點唏噓。
原本十分忙碌的爸媽,也決定來參加我的畢業典禮。
恰巧,他們在 S 市的分公司剛剛開業,順便帶我去熟悉一下環境。他們知道我喜歡這個城市,願意讓我留在這裡替他們經營分公司。
公司經營範圍恰巧是我喜歡並擅長的文宣廣告類。
讓我能情場失意,事業得意。
導員統計就業信息的時候,我便將分公司填報了上去。
可我沒想到林永清竟然能打聽到這件事。
還調查了我家分公司的背景和人脈。
可他不知道,我是跟我媽姓的。
畢業典禮上,他們一家三口出現在我和爸媽面前。
往日對我溫柔順從的林永清,竟然一改從前態度,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江瑤,我知道我之前是有些做得不對的地方,但這不足以讓你給我判死刑吧?
「正好今天你公司的大領導也在。只要你答應不跟我追究那些雞毛蒜皮的事情,我們兩人重歸於好,我就不跟你領導戳穿你的拜金面具了。」
眾人一時間都有些愣住了。
導員尷尬不已,想要上前攔著他點,卻被我爸制止了。
他一副饒有興味的樣子,抱胸看著面前這一家三口。
他爸媽也在他身後一唱一和。
「哎呀,你看這事兒鬧的。本來就是小兩口的一點小彆扭,要不是這小姑娘非要起訴我兒子,何至於呢。
「閨女,你就鬆口吧。也不是什麼大錢,我家阿清可是獨生子,以後我們家的還不都是你倆的,你現在計較這些得不償失知道吧?再說了,你現在也不是清白身,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我爸聽到這話,眉頭挑得飛起。
我媽則是在一邊笑著搖頭。
我懶得跟他多說,便只淡淡道:「剩下兩萬一月內還清,否則起訴。重歸於好?不可能。」
「好,這可是你逼我的!」
林永清重重點了點頭,隨後就打開了背包裡面的電腦。
逕自走到我爸面前,打開了一份 PPT。
「陳總,您好,我是您公司職員江瑤的男朋友。
「本來只是一些私人問題沒必要上升到這個地步,但我覺得,關於江同學的一些日常品行,您身為公司領導還是有必要深入了解一下。」
「是嗎,我看看。」我那唯恐天下不亂的爸爸居然當即接過電腦,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
13
「追求期,不請高檔餐廳或者送高檔禮品就約不出門?
「戀愛初期就提出 AA 制,對金錢問題極為看重?
「又當又立,當面說自己什麼都不缺,但送貴重禮品秒收?
「戀愛兩個月就自願開房,私生活不檢點,不自重,為了金錢可以隨時出賣自己……」
我爸一頁頁翻看過去。
原本臉上還頗具興味的笑容,在看到後面時,變得凝重起來。
我知道,他這是生氣了。
無奈扶額看向我媽。
林永清卻還站在我爸身邊補充道:「是的。這些都是事實,我身邊的朋友同學都可以作證。現在畢業了,她就想分手,還索要三萬分手費,我給了一萬還不滿足,說要起訴我追剩下的兩萬。
「陳總,我不是故意抹黑誰。我只是覺得,這樣一個人如果入職了您的公司, 只怕以後您的公司也會不得安寧。甚至, 她極為追求大牌, 看似低調,吃穿用度卻從不將就, 未來如果有機會接觸到公款, 也是一大隱患。」
「你是誰,她以後可能會挪用公款?」
此刻我爸看他的目光, 已滿是冷意。
但林永清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不可自拔, 立刻點頭:「我這也是為貴司著想。」
「那我還得謝謝你嘛,林同學。」
我爸冷笑著點了點頭。
但下一秒, 說出口的話卻讓他臉色大變。
「不過我這分公司本來就是開給我女兒自用的, 公款到帳,那也是她的私人收入。挪不挪用都是一樣。」
一時間,林家人都傻在了原地。
「對了, 倒是你的公司,我之前聽我女兒說起過。這麼巧, 我和他們老總也算相識。」
我爸笑看他:「這個 PPT 我倒是可以轉發給你領導看看, 別辜負你一番心血把它做出來。」
「您,您是說……江瑤是您的女兒?」
林永清瞬間看向我, 臉色慘白。
我一攤⼿:「忘了告訴你,我跟我媽姓。」
事已⾄此,這場鬧劇也是時候該結束了。
林家爸媽還想要上前拉著我說什麼, 卻被導員和⽼師擋在了⾝後。
「好了,畢業典禮已經結束,⼤家都各⾃忙去吧, 不要打擾學⽣和家長們相聚。」
就這樣, 我和爸媽被導員陪著上了公司的車。
直到上了⻋之後, 我才看到室友的信息。
【瑤瑤,剛才⼈群⾥面,林永清的室友也在看戲。】
【我跟他們閒聊了幾句, 才知道當初林永清決定追你,是因為⼀次社團活動的時候,他排隊排在你⾝後, 不小⼼看⻅了你微信里的十幾萬餘額。以為你家境不錯才決定追你的。】
【但他私下⾥可沒閒著。追你的時候還同步在追另外兩個白富美,只不過那兩個沒成功, 你⽐較⼼軟好說話答應了。】
【聽說有時候他跟你說加班,其實都是在網吧打遊戲帶妹, 曖昧對象也不少。還好分了啊,及時止損。】
我回了句謝謝。
其他事, 已經不想再管。
前方,我爸正在和他公司的領導打電話閒聊,想必不久後, 他就會因為轉正失敗選擇回⽼家。
⽽我的手機里,律師剛發來最新消息, 已經整理好資料準備提交法院追回剩餘的兩萬。
林永清還在不斷換號碼聯繫我認錯求和。
⼀聲聲寶寶,看似真情實感,實則全是偽裝。
我換掉了情侶頭像, 將他一家人的號碼徹底拉進黑名單,世界才重新清凈下來。
再下車, 分公司職員們已經站在公司門口迎接我的到來。
「歡迎小江總!」
我笑著與他們⼀⼀握⼿。
⼊職第一天,爸爸讓我發表一下感想。
我想了想。
「走過錯的路並不可怕。
「只要能回到正軌,我們隨時可以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