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趕來找女兒的路上,我趕緊給孩子爸也打了電話。
幸虧李國棟在附近,他立刻趕過去及時救了陳欣悅。
女兒藏在一棵桃樹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估計沒見過這麼嚇人的場面。
我連忙給陳欣悅做人工呼吸,姑娘肺部嗆了水,咳出來後暫時解除了危險。
李國棟黑著臉剛要質問女兒,我連忙拽住他搖搖頭。
我給女兒擦掉眼淚,耐心地問:
「欣悅不是你好朋友嗎?你為什麼要對她做那樣的事?」
女兒一把甩開我給她擦淚的手:
「她不是我好朋友,好朋友怎麼會陷害我,又去殺害另外一個好朋友呢?」
我和李國棟立刻對視一下。
雖然王雅婷的案子表面上結了,但李國棟私下還在調查。
畢竟這中間還有很多疑惑未解,最重要的是它涉及女兒的安全。
我趕緊拉住女兒。
「雨琪,有些話可不能亂說。」
女兒紅著眼看我一眼,等哭夠了才開口:
「那晚是陳欣悅假扮我,她陷害我。
「今天放學,陳欣悅忽然找到我,她說視頻里那個跟我身形特別像、還戴我手鍊的人是她,還說王雅婷該死,要是今天我不聽她的話去河邊,我也會死。」
女兒當時被激懵了,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死,但她知道王雅婷已經死了,她媽媽也快活不下去了。可那是一條生命,一個家庭就這麼沒了……她還是陳欣悅的好朋友。
太諷刺!
好朋友會殺好朋友嗎?
可陳欣悅卻說今天她也會死!
害怕但被徹底激怒,女兒一不做二不休,趁她不備,猛地把人推到河裡……
可陳欣悅不會游泳。
看著她在水裡撲通撲通地掙扎,大口嗆水……
女兒最終不忍心,她趕緊慌張地哭著給我打電話。
我又安慰女兒一會,待她冷靜下來,趴在我懷裡睡著,我才把她放到車裡。
然後立刻找了個安靜的咖啡館,確認陳欣悅沒事,才把她帶進來。
陳欣悅一改之前的聽話禮貌,看著我不屑一顧。
我好心給她點的果汁,卻被她一把潑在我身上。
我立刻拉住李國棟,勸他「正事要緊」。
然後轉向陳欣悅:
「為什麼要假扮我女兒,又害死王雅婷?你們三個不是最好的朋友嗎?」
11
陳欣悅冷笑一聲,露出這個年紀不該有的狠辣。
「最好的朋友?王雅婷該死!李雨琪!更該死!」
我壓住怒火:「你為什麼要陷害我女兒?」
「因為她活該。」
陳欣悅情緒激動。
「可王雅婷不是對你很好嗎?你為什麼要害死她?」
「因為她蠢!」
我握緊拳頭,萬萬沒想到,這些話是從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口中說出來!
我死死地盯住陳欣悅,這個在整個案件中最不起眼的人,一瞬間成了風暴中心。
「所以,是你策劃的一切?」
「有什麼證據嗎?空口汙衊我可以告你們的!」
我拿出一段視頻,那是剛好懟臉拍到陳欣悅如何假扮我女兒害死王雅婷的。
是今早收拾女兒房間,在角落發現的,上面堆了一米多高的書,還未來得及和李國棟說。
所以,女兒才自己去找陳欣悅報仇!
陳欣悅不屑地冷笑。
「果然很噁心!這就是我討厭你女兒李雨琪的原因!自以為是,自作聰明!學習好了不起?樂於助人了不起?假得要死!還裝模作樣!可我媽還像個撒比一樣處處以你女兒為榜樣,雨琪得了第一,雨琪拿了競賽第一,雨琪跳遠第一……天天雨琪雨琪,我他麼聽夠了!所以我要她消失!」
「但你要保持你聽話乖乖女的形象,所以你就利用王雅婷。」
陳欣悅笑了。
「可你女兒就像個狗皮膏藥一樣,攆都攆不走!真厭惡!」
「所以,我只能另想他法!來一招偷天換日!
「讓王雅婷和李雨琪斗,她倆斗得越激烈,對我越有利。
「所以,我就慫恿王雅婷跟李雨琪約架。可你女兒真是個窩囊廢,臨陣脫逃,那就別怪我一石二鳥了。
我忍不住渾身顫抖,死死地盯住她:
「就算我女兒不招惹你,你也不打算放過她?」
陳欣悅理都不理,繼續盯著地上碎掉的杯子自顧自地說:
「沒錯,手鍊也是我讓王雅婷偷的,那天在河邊扮演你女兒的人就是我!可那又怎樣?誰讓她是個廢物!誰都別想逃!」
我壓住火:「可你不是乖乖女嗎?你提出假扮這樣的歪主意,王雅婷不懷疑你?」
「我當然是故意先裝作不樂意。我當然得先裝好人。然後再假裝倒向王雅婷,和她統一戰線,讓她相信我是不得已才出手幫她。
「也就是說,我在答應扮演李雨琪之前,我已經讓王雅婷相信,不管我做什麼,我都會堅定地站在她身邊。」
「她的目的不就是離間我和李雨琪嗎?那我給她先吃個定心丸。後面自然受我擺布。」
陳欣悅毫不在意地扣著手指,說著這一切。
仿佛這一切悲劇的發生都跟她無關。
可我心裡卻後怕得很,我怕一不小心掉在河裡的是我女兒!
內心瞬間燃起熊熊怒火。
「可王雅婷日記里明明寫著她會游泳,她本不會死!」
陳欣悅淡淡地回:「哦,是嗎?她確實會游泳。可那又怎樣呢?還不是死了?」
再也忍不住,我吼著喊出來:
「要不是你摁住她的頭,讓她溺水而亡,王雅婷會死嗎?」
陳欣悅猛地抬頭看我,她似乎沒想到我會知道得這麼清楚!
可再抬頭,她又是一副不屑的表情。
「死了就死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震驚了。
一個十幾歲的孩子竟能這麼冷漠地談論被她害死的人。
我腦袋嗡嗡響,紅著眼質問她:「你為什麼要殺王雅婷?」
「就想玩把大的,讓李雨琪身敗名裂不行嗎?誰知道你們這麼快就查到了。一點都不好玩,不過殺了就殺了,反正我未成年。」
一條人命,卻被她這麼輕易地說殺就殺了!還說得這麼理直氣壯。
我氣得一巴掌呼她臉上,想讓她清醒清醒!
可陳欣悅卻笑了,她一臉不屑:
「你這點力度,比起我媽的鐵棍差遠了!我媽動不動就把我關起來,拿鐵棍掄我,不出血不帶停的,還不給飯吃!要不要我把我媽的鐵棍借給你?」
她看我一眼,冷笑。
「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真噁心!要不是你女兒,就因為處處跟她比。
比學習,比穿著,比有禮貌,什麼都要比,樣樣都要比!
只要我落後,輕則一頓毒打,重則丟半條命,再被關小黑屋讓我自生自滅!只要李雨琪消失,我就是年級第一。我就不會再被我媽拿來和她比較。所以我恨李雨琪,我恨王雅婷!我平等地恨你們所有人!」
我實在聽不下去,掉頭就走。
可卻驚訝地發現,有人坐在不遠處正死死地盯著我們。
12
我立刻拽住李國棟。
這麼近的距離,我們全程說的話,她肯定都能聽得到。
可我不知道王雅婷媽媽聽了多久,又聽到多少。
我快步走過去,挎住她離開,她卻嘶吼著要拚命。
李國棟連忙帶著陳欣悅回公安局。
可車子剛起步,我去買創可貼的功夫,何春紅就奔著車子撞過去,她要陳欣悅死。
李國棟衝過去查看何春紅的傷勢。
陳欣悅卻趁機逃了。
何春紅瘸著腿去追人,嘴裡不停地喊著殺人償命!
李國棟立刻第一時間聯繫警察局,並通知陳欣悅媽媽。
可她似乎並不是很在意,問也不問直接掛斷電話。
我突然意識到,陳欣悅下一個目標很可能是我女兒。
就連夜請了假,車接車送一刻不離我女兒。
可就這樣,連續過了一個月,什麼事都沒發生。
我不知道,一個未成年人,她如何在社會上過活。
陳欣悅好像銷聲匿跡一樣,沒有人知道她在哪。
警察好幾次打她家裡電話,包括上門造訪都是一無所獲。
陳欣悅媽媽表示,她並未回家,更不知道人在哪裡。
公司天天催我回去,想起女兒這些天學校生活也挺正常,我就又回去上班了。
直到今天放學我晚去十分鐘,女兒不見了!
我第一時間給李國棟打電話,他立刻組織人,調取周圍監控。
果然,看到陳欣悅連拖帶拽地挎住我女兒,沿著小道往西跑了。
那段路是監控死角,想必這麼長時間,她早踩好了點。
就在我急得毫無頭緒時,何春紅來了電話。
她說她看到了我女兒,本想上去拚命,但是在路對面,她清晰地看到。
陳欣悅拿把刀抵住我女兒的後腰,以防萬一,她就悄悄先跟了去。
我著急見女兒,更怕她出事,給李國棟打完電話,立刻一個人先跑過去。
那是一所廢棄的樓板房。
上了頂樓,角落還散落幾瓶空礦泉水瓶,和幾個破紙箱。
想必這麼長時間,陳欣悅都藏在這裡。
忽然遠處傳來一陣嗚咽聲,女兒被綁著雙手,嘴上貼著黑膠布。
我立刻想衝過去,陳欣悅冷漠地揚了揚手裡的刀。
然後我看到, 那把刀直接抵住了女兒的後腰。
我心急如焚。
「你放了她,我做你的人質。」
陳欣悅笑笑:「我媽呢?」
我突然慌到崩潰:「我哪裡知道,你先放了我女兒。」
「五分鐘之內見不到我媽, 我就和李雨琪一起跳下去!」
我手抖著拿出手機, 慌裡慌張地聯繫陳欣悅媽媽,可電話怎麼都打不通。
我又趕緊聯繫李國棟,跟他說了現場的情況。
「你快點, 快點啊!」
我的心緊張地跳到嗓子眼上,衝著電話那頭喊:
「人再不來, 女兒要沒命了!」
13
可五分鐘過去了,陳欣悅媽媽還是沒有到。
陳欣悅等不及了, 她紅著眼衝下面看一眼, 冷笑一聲。
「看吧,其實父母並沒有你想的那麼愛你!我媽到死都不肯來見我一面,你媽到死也不敢來換你!那我倆就一起死吧, 還能做個伴!」
話落, 就要往下跳。
「不要!」
「陳欣悅!」
陳欣悅媽媽來了。
「你又瞎胡鬧什麼?幾個月不回家, 你讓我來, 就為了讓我看你跳樓嗎?鬧幾次了?這次真跳嗎?不跳我看不起你!」
陳欣悅瞬間眼淚一滴又一滴地往下砸。
「媽, 你不是總喜歡拿我和李雨琪比嗎?這次, 我倆要都死了,我看你怎麼比?反正爛命⼀條, 早就不想活了。」
「死了也有辦法比啊,每年我只給雨琪燒紙,不給你燒。」
陳欣悅徹底崩潰了。
她蹲在地上哭得上⽓不接下⽓。
趁這個空當,我猛地衝過去,⼀把把我⼥⼉拽過來。
陳欣悅媽媽像是聽得不耐煩了:「你要是哭夠了,就趕緊回去, 家裡的店還沒人看呢!要不然誰來還賭債?」
話落,陳欣悅媽媽轉身就走。
「媽, 我好冷, 你過來抱抱我, 抱抱我就跟你回去,你不是早就不想讓我上學, 要我回去掙錢嗎?」
果然, 她停住了腳步,掉頭走過去象徵性地挨了挨陳欣悅。
可她剛轉身, 陳欣悅忽然死死地抱住她。
瘋了一樣吶喊:
「下輩⼦,下下輩子,下下下輩子……我再也不要和你做⺟⼥!」
說完,陳欣悅抱住她媽一起跳了下去。
咣當⼀聲, ⾎⾁模糊, 剛好避開救生墊。
兩人當場沒了。
……
我給女兒轉了學。
又給她請了心理醫⽣,親眼⽬睹死亡的陰影慢慢淡去。
女兒慢慢也好了起來。
可女兒的日記卻一天都沒有停筆過。
那段最難過的⽇⼦, ⼥⼉一字不落地全都寫成了日記,我提出要看。
她拒絕。
她說,那是她的秘密日記。
就那樣塵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