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傳來那個女人的聲音:「誰啊?」
她打開門,疑惑地向外看了看。
樓道里空無一人。
她皺了皺眉,正要關門。
「啪!」
我又一次用意念點亮了燈。
這一次,她臉上的表情變了,從疑惑變成了警惕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恐。
「誰在外面裝神弄鬼?」她喊道。
我沒有放棄,一次又一次地點亮那盞燈。
「啪!」「啪!」「啪!」
燈光瘋狂地閃爍,像是我無聲的吶喊。
女人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勁。她沒有再關門,而是緊緊盯著那盞失控的燈,臉色發白。她脖子上的觀音吊墜,似乎也散發出微弱的光芒。
「你……你是有什麼冤情嗎?」她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我心中一喜,有門!
我立刻停止了對燈的干擾。
樓道恢復了安靜。
這種「回應」讓女人更加確信了自己的猜測。她深吸一口氣,壯著膽子說:「如果你需要幫助,就再讓燈亮一下。」
「啪!」
我用盡最後一點力氣,點亮了燈。
女人倒吸一口涼氣,捂住了嘴。她沉默了很久,才顫抖著聲音說:「好……我幫你。你……你要我怎麼做?」
我該怎麼告訴她呢?
我飄到電梯旁,盯著下降的按鈕。
燈亮了。
8 樓。我的家。
10
那個女人,名叫陳靜。
她似乎真的有某種通靈的能力,或者說,她脖子上的觀音吊墜,讓她能夠感知到我的存在。
她明白了我的意圖。
「8 樓?」她看著電梯停在 8 樓,輕聲確認。
我回到她面前,再次點亮了她門口的聲控燈,作為回應。
「好,我知道了。」陳靜的臉色雖然依舊蒼白,但眼神卻變得堅定起來,「你別急,我明天就想辦法去看看。」
得到她的承諾,我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一半。
我回到家中,妹妹已經被張月從陽台放了出來,但因為受了涼,她開始發燒。
小臉燒得通紅,呼吸急促,不停地咳嗽。
張月卻不管不問,依舊在客廳里看著肥皂劇,嗑著瓜子。
爸爸今晚又出差了,要明天才回來。
這個漫長的夜晚,妹妹只能一個人在病痛中煎熬。
我守在她床邊,看著他難受的樣子,心如刀絞。
第二天一早,妹妹的病更重了,燒得有些迷糊。
張月終於裝模作樣地打了 120,將妹妹送去了醫院。
我知道,她不是關心妹妹,只是怕妹妹死在家裡,她不好跟爸爸交代。
在醫院裡,她也只是把妹妹扔在病床上,自己坐在旁邊玩手機。
醫生來查房,問她孩子的病情,她一問三不知,還被醫生訓斥了幾句。
「你這當媽的怎麼回事?孩子燒成這樣都不知道!」
「她不是我生的。」張月不耐煩地頂了一句。
醫生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
上午十點左右,陳靜來了。
她提著一個果籃,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關心,走進病房:「請問,這是林樂樂小朋友的病房嗎?」
張月抬起頭,警惕地看著她:「你是?」
「哦,你好,我是住你們樓上的,12 樓的陳靜。」陳靜笑著說,「昨天在樓下碰到林先生,聽說孩子病了,他今天出差回不來,特地拜託我過來看看。我正好也沒事,就過來搭把手。」
她編造了一個完美的理由。
張月一聽是爸爸的朋友,警惕心放下了大半,臉上也擠出了一絲笑容:「哎呀,真是太麻煩你了。快請坐。」
「客氣什麼,鄰里鄰居的。」陳靜放下果籃,走到病床邊,伸手摸了摸妹妹滾燙的額頭,眼中流露出真實的心疼,「哎呦,燒得這麼厲害。吃藥了嗎?物理降溫做了嗎?」
她一邊說,一邊自然地撩開了妹妹的病號服袖子,假裝要給他擦拭身體。
然後,她看到了。
妹妹那瘦小的胳膊上,布滿了青一塊紫一塊的掐痕,舊傷疊著新傷,看起來觸目驚心。
陳靜的動作停住了,她的瞳孔猛地一縮。
11
陳靜臉上的震驚一閃而過,她很快恢復了鎮定,不動聲色地放下妹妹的袖子,仿佛什麼都沒看到。
但她的眼神,已經徹底變了。
她看向張月的目光里,帶著一絲冰冷的審視。
張月正低頭玩手機,沒有注意到這一瞬間的變化。
「孩子生病了就容易鬧騰,辛苦你了。」陳靜的語氣依舊溫和,聽不出任何異樣。
「可不是嘛,折騰死人了。」張月隨口抱怨道。
接下來的時間,陳靜表現得像一個真正的熱心鄰居。她幫妹妹換了冷毛巾,又去打了熱水,忙前忙後。
張月樂得清閒,心安理得地享受著這一切。
我飄在病房裡,緊張地看著陳靜。我知道她已經看到了證據,現在,就看她要怎麼做了。
中午,爸爸風塵僕僕地從外地趕了回來。
一進病房,看到躺在床上無精打采的妹妹,他心疼壞了。
「樂樂,怎麼樣了?」
「爸……爸……」妹妹虛弱地叫了一聲。
「陳姐?你怎麼在這?」爸爸看到了陳靜,有些意外。
陳靜搶在張月開口前,溫和地解釋道:「建軍你回來啦。我早上出門買菜,碰到小月帶著孩子急匆匆地去醫院,我看她一個人忙不過來,就跟著過來幫幫忙。」
她巧妙地將自己出現的理由再次圓了過去,還順便在爸爸面前賣了張月一個人情。
爸爸感激地對她說:「真是太謝謝你了,陳姐。」
又對張月說:「小月,辛苦你了。」
張月得意地看了陳靜一眼,似乎在說:算你識相。
我卻知道,這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陳靜沒有立刻揭穿張月,她在等待一個更好的時機。
下午,妹妹的燒退了一些,精神好了點。
陳靜藉口說要回家做飯,就先告辭了。臨走前,她對爸爸說:「建軍,我看樂樂這孩子精神不太好,好像有點怕生。你們做家長的,平時要多陪陪他,多跟他溝通。」
她的話說得很有水平,既提了醒,又沒有直接點破。
爸爸點點頭:「我知道了,謝謝你,陳姐。」
陳靜走後,病房裡只剩下我們一家。
爸爸坐在床邊,給妹妹削蘋果。
他看著妹妹胳膊上不小心露出來的一塊淤青,皺起了眉:「樂樂,這又是怎麼弄的?」
同樣的問題,不同的場景。
這一次,妹妹沒有看張月,而是抬頭看著爸爸,大大的眼睛裡蓄滿了淚水,嘴巴扁了扁,卻還是沒敢說。
張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惡狠狠地瞪著他。
就在這時,爸爸的手機響了。
是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彩信。
他疑惑地點開,裡面是一段視頻。
視頻的畫面有些晃動,顯然是偷拍的。地點,就是我們家的客廳。
視頻里,張月正抓著妹妹的頭髮,把她的頭往冰箱上撞。
「讓你偷吃!讓你偷吃!你跟你那個死鬼哥哥一樣,都是討債鬼!」
她那尖利、惡毒的聲音,清晰地從手機里傳了出來。
12
爸爸的臉,在一瞬間變得慘白。
他握著手機的手,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青筋暴起。他抬起頭,死死地盯著張月,那眼神,像一頭被激怒的雄獅。
「這……這是怎麼回事?」他的聲音因為極度的憤怒而沙啞、顫抖。
張月也看到了視頻,她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整個人都懵了。
她怎麼也想不通,這段視頻是怎麼來的。家裡沒有監控,當時也只有她和妹妹兩個人。
「是……是合成的!一定是有人想陷害我!」她語無倫次地辯解著。
「合成?」爸爸冷笑一聲,他站起身,一步步向她逼近,「那樂樂身上的傷呢?也是合成的嗎?」
他猛地撩開妹妹的衣服。
那瘦小的身軀上,新傷舊痕,遍體鱗傷,簡直沒有一塊好地方。
這些觸目驚心的傷痕,就是最直接、最無法辯駁的證據!
「我……我……」張月被眼前的一切驚得連連後退,直到後背抵住了冰冷的牆壁, 退無可退。
「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 狠狠地甩在她臉上。
爸爸用了十成的力氣, 張月的嘴角立刻就流出了血。
「你這個毒婦!」爸爸雙目赤紅,像要吃人一樣, 「我把孩子交給你, 你就是這麼對她的?你還是人嗎?」
他揪住張月的衣領,似乎還想再打。
「爸爸, 不要……」病床上的妹妹被嚇壞了, 哭著叫了一聲。
爸爸的動作停住了。他回頭看了一眼滿臉是淚的女兒,最終還是鬆開了手。
他指著張月, 一字一句地說:「我們, 離婚。」
張月捂著臉,眼神從驚恐變成了怨毒和瘋狂:「離婚?林建軍,你休想!我告訴你, 沒有我爸,你的公司明天就得破產!你和你這個小雜種, 都得去睡大馬路!」
「我不在乎!」爸爸咆哮道, 「就算是睡大馬路,我也不會再讓我孩子受你一點傷害!」
說完, 他不再看張月一眼,抱起床上的妹妹,頭也不回地⾛出了病房。
我飄在他們⾝後, 看著爸爸寬闊⽽堅定的背影,這是我三年來,第⼀次看到他如此有擔當的樣⼦。
我知道, 這⼀切都結束了。
那段視頻是我媽媽留下來的監控錄下來的。
張⽉不知道我媽媽為了孩子的安全, 在全屋裝了監控。
而我想起來了。我引導著陳靜潛⼊我家, 導出這段最慘的施暴視頻。
爸爸和張⽉最終還是離了婚。
在視頻和驗傷報告這些鐵證⾯前,張月⾯臨著家暴的指控,即將坐牢。
囂張的張⽉父親也⽆話可說, 只能放棄了對爸爸公司的打壓,請求我爸爸撤訴。爸爸雖然因此元⽓大傷,但總算保住了公司。
姑婆把妹妹接回了家, 悉⼼照料。
在充滿愛的環境里,妹妹慢慢地恢復了開朗, 臉上的笑容也多了起來。
我的⼼願已了。
我感覺到⾃己的身體正在變得越來越輕,越來越透明。
我知道, 我該走了。
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妹妹正在姑婆家的院⼦⾥玩耍。她追著一隻蝴蝶, 咯咯地笑個不停。
她跑累了,停下來,突然抬起頭, 看向我所在的方向,好像看到了什麼。
她對著空⽆一人的天空, 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燦爛的笑容,清脆地叫了一聲:
「哥哥!」
陽光灑在她快樂的⼩臉上,溫暖⽽明亮。
我笑了, 化作⼀道光,消散在⻛中。
別怕, 樂樂。
就算去了很遠的地方,哥哥也會一直,一直保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