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宴清指指我。
我連忙把頭埋起來。
江宴清……簡頌年……
這兩個男人,我哪個都不想面對。
簡頌年順著江宴清的手指,找到了我。
他伸出手,大大方方地跟我自我介紹。
「你好,我叫簡頌年,頌歌的頌、年輪的年。」
6
我捂著臉,落荒而逃。
留下一屋子男人竊竊私語。
七年未見,我不知道該怎麼和簡頌年相處。
當面拆穿他曾經斷崖式拋棄我嗎?
還是告訴他我跟他有個女兒?
我只能先迴避,後做打算。
這一次,江宴清居然追了出來。
他把我禁錮在懷裡。
「小雙,是不是很痛心我把你送給別人?」
「看到真有這麼個男人跟我要你,是不是很難過?」
「這正是我要教給你的。」
他身上有我不熟悉的香水味。
應該是女士香水。
這一刻,我厭惡他沾上了別人的味道。
「那就是——不要妄想拿感情跟我談條件。」
「捨不得的人,是你,不是我。」
「分手後接受不了的人,是你,不是我。」
我不再動彈,安靜地注視著江宴清的臉。
他那樣驕傲。
傲慢地認為我永遠離不開他。
「所以,別因為我要聯姻就鬧脾氣了,好不好?」
「為了你自己、為了瑤瑤過上好生活,待在我身邊。」
他緊緊抱住我。
就好像非常非常珍惜我。
「江宴清,我們已經分手了。」
「那天,你把我留在雨里,跟我說了再見。」
「你忘了嗎?」
江宴清的臉色突然煞白,嘴巴也閉了起來。
安靜、沉默,窗外的風都變得沒了聲音。
「我只是想教育你,讓你認清我們之間的情況……」
「江哥,合著您這是把自己女朋友介紹給我啊?」
簡頌年打斷了江宴清的話。
他掃了我一眼。
眼神里透出明顯的驚訝。
我連忙躲閃。
無處躲藏。
在劫難逃。
7
簡頌年再次向我伸出手,進行自我介紹:
「你好,我叫簡頌年,頌歌的頌、年輪的年。」
我曾經牽過的手,隔了七年時光放在我面前。
那個身體,我親過、抱過、擁過,也失去過。
思緒飄渺不定,我像被抽空了靈魂。
但是……
簡頌年,為什麼笑得那樣禮貌。
「小姐,請問您的名字是……?」
他不記得我了?
還是演戲?
緊接著,他又問:
「小姐,我之前失憶過,我們是否早就認識?為什麼我看你覺得有種熟悉感?」
「可以跟我介紹一下您自己嗎?」
「畢竟……我今天是來跟您相親的哈哈哈。」
他失憶過。
他真的不記得我了……
那……那七年前!?
是否因為失憶了他才……!?
非常混亂複雜的糾葛。
上帝在跟我開玩笑。
也在給我新的機會。
我走上前,牽住了簡頌年的手。
「你好,我叫宋雲雙,是江宴清的前任女朋友,你的現任女朋友。」
「既然要包養我,就要跟我培養感情,不是嗎?」
「愣著幹什麼?帶我走啊?」
江宴清的表情徹底僵住了。
他攔住我,卻被簡頌年搶先一步。
簡頌年把我塞進他的汽車裡,跟江宴清說了再見。
我們前進了很遠,江宴清還站在原地。
他想不明白。
為什麼那兩個原本不認識的人直接拋棄了他。
為什麼他的小雙真的和簡頌年走了。
他更想不明白。
為什麼從來不近女色的簡頌年,居然把小雙帶走了。
人人都說簡頌年有心理障礙,無法和女孩相處。
他卻拉住了小雙的手。
江宴清第一次發現自己如此討厭別的男人靠近他的小雙。
天上下起細密的小雨,打在臉上冰涼冰涼的。
江宴清突然想到那天的傾盆大雨。
宋雲雙那時候在暴雨里,是不是也特別冷?
8
簡頌年開著車在市區轉了一圈又一圈,車速越來越快。
我想跟他說話,但不確定他是否真的不記得我了。
最後,車子停在一家咖啡店門口。
簡頌年讓我在車上等著,他自己去了咖啡店。
我忍不住紅了眼睛。
他來的這家咖啡店,是我們的定情之地。
就是在這裡,簡頌年跟我告白。
也是在這裡,他跟我第一次拉手。
訂婚後,我們還來了這家店喝咖啡。
我用店裡的機器親手給他沖了一杯咖啡。
店員教我拉花。
我在簡頌年的咖啡上畫了個大大的愛心。
我們許諾一生一世。
甜蜜地手牽手離開咖啡店。
然後,他就不見了。
我一等就是兩年。
如今時光已經過去七年。
匆匆流水,眼前人已經不再是曾經的模樣。
外表沒有變,關係、故事全部改變。
簡頌年回來的時候手裡拿著一張照片。
他把照片塞到我眼睛底下。
是他和我的合照。
我這才想起來,那天店員給我們拍了合照。
說是被我們的甜蜜所打動,要掛在店裡的裝飾牆上。
我接過照片,一言不發。
「宋雲雙小姐,這個你要做何解釋?」
「我上周剛從國外回來,對這裡沒有任何記憶,唯獨對這個咖啡店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我路過這裡的時候,突然感覺心裡很痛很痛,好像有人挖走了我的一塊肉,不肯還給我。」
「走進去之後,我就看到了這張照片。」
「於是我開始尋找照片上的女孩,今天我竟然直接見到了她,也就是宋小姐你。」
所以,他見到我的時候才會驚訝。
不是出自於久別重逢。
而是因為一段他想不起來卻帶著問號的感情。
「宋雲雙,我們之前……認識嗎?」
「我們是不是……在一起過?」
「你和我?」
9
我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帶他去見了瑤瑤。
瑤瑤正在書房裡讀書。
保姆陪在她身邊,誇讚她好聰明。
見到瑤瑤之後,簡頌年紅了眼睛。
他摳住門框,身體搖來晃去。
「瑤瑤不是我和江宴清的女兒,我跟江宴清是五年前在一起的,但是瑤瑤已經六歲了。」
說完這句話,我的聲音也帶了哽咽。
「六歲了……」
「六歲……」
「七年前,我失憶了,家人說我從小在國外長大,從來沒有回過國內。」
「我不會說英語,我不記得任何關於國外的事情,他們都告訴我這是失憶導致的。」
「可我總覺得少了點什麼,有什麼東西不太對勁,我在國外怎麼也找不到答案。」
「這次回來,我心裡有了別的想法,是不是我並非生下來就在國外長大?是不是我從前在國內待過?是不是我……在這裡曾經和別人相愛過?」
我已經淚流滿面。
七年的錯過。
竟然是因為一場失憶。
「宋雲雙,瑤瑤是不是……是不是……」
「七年前你懷孕了,六年前你生下她,對不對?七年前跟你生孩子的那個男人……是不是……」
那個「我」字,他遲遲說不出口。
這時候,瑤瑤發現我回家了。
她連蹦帶跳跑出來,抱著我的腿嘰嘰喳喳喊媽媽。
瑤瑤的辮子鬆了,保姆蹲下來給她編辮子。
編著編著,瑤瑤突然抬頭問我:
「媽媽,這不是爸爸嗎?是爸爸回來了嗎?」
她看向簡頌年,喊出了爸爸。
10
辮子編好後,瑤瑤又抱著簡頌年的大腿。
她左看看、右看看,笑了。
「就是爸爸!瑤瑤沒有看錯!就是爸爸!」
「是爸爸回來了!爸爸終於來找瑤瑤了!」
「媽媽!瑤瑤有爸爸了!是爸爸!」
她撲進簡頌年懷裡,又哭又笑。
「瑤瑤小時候,總問我爸爸是誰,我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解釋,就告訴她爸爸出遠門工作了。」
「我對她說,爸爸有一天會回來找她玩,還給她看了爸爸的照片。無論大人之間怎麼樣,總得讓她知道爸爸的樣子吧,所以……」
「她才能認識你的樣子。」
我跟簡頌年這樣解釋。
簡頌年捧住瑤瑤的臉細細查看。
他們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瑤瑤小時候我就發現了。
她一點也不像我,簡直就是簡頌年的復刻版。
他們都有大大的眼睛、寬寬的雙眼皮,都有栗色的頭髮、高高的鼻樑,嘴巴下面都有一顆小小的黑痣。
他們還都是左撇子。
簡頌年摟緊瑤瑤,過了很久才鬆開。
我又帶他去看了瑤瑤的相冊。
從滿月到百天、一歲、兩歲、三歲……
每一年,我都用大量照片留住了她的童年模樣。
簡頌年捏著相冊,突然泣不成聲。
「我有心理障礙,無法接近女孩,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天生的神經病。」
「正是因為這樣江宴清才會找我來做幫手,他說要給我介紹一個女朋友,但是不允許我真的對那個女孩下手,他知道我天生接近不了女人。」
「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我不是接近不了女人,我是心裡一直有個忘不掉的女人,我找不到她、記不起她,卻忘不掉曾經愛過她的感覺,她躲在我的記憶背後,讓我無法再去愛別人。」
「那個女人就是你,對嗎?」
「宋雲雙,七年前我是不是在你的世界突然消失了?你是不是懷著我們的孩子……自己承受了全部痛苦?」
「宋雲雙,我回來了。」
「你還要我嗎?」
我曾經無數次問過自己這個問題的答案。
基本都是在尋找他的那兩年里。
如果簡頌年出事了,我還要他嗎?
如果簡頌年是背著我和別人跑了,我還要他嗎?
後來,我決定不要他了。
既然他開始了新的生活,那我也拋棄了對他的愛。
可是現在他回來了。
帶著我們之間的戲劇性誤會回到了我身邊。
七年了,他沒有忘記過愛我。
他對我的愛成了刻在骨子裡的條件反射。
因為我,他甚至無法接觸別的女人。
這樣的他回到了我和瑤瑤身邊,恰好在江宴清放棄我之後。
我還要他嗎?
當然要。
瑤瑤要。
我也要。
11
那天晚上,簡頌年留了下來。
他說要給我和瑤瑤做飯吃,彌補過去七年的缺失。
我們手拉手去買菜的路上碰到了江宴清。
他看上去很清瘦。
冷冷地靠在汽車前,手裡的香煙剛剛熄滅。
一般來說,熄滅煙代表江宴清在生氣。
他盯住簡頌年和我的手,目光銳利無比。
「怎麼?玩起真的來了?」
「簡頌年,你什麼意思?」
「這是我的女人,你在我的女人家裡呆了那麼久,又跟她手拉手,你想幹什麼?」
「在國外生活了幾年,把腦子活壞了嗎?」
江宴清扔掉香煙,狠狠踩碎了煙頭。
「鬆開。」
「我說——鬆開。」
簡頌年沒有放手。
他告訴江宴清自己不會再錯過我。
江宴清捕捉到了這個「再」字。
「你們以前認識?」
「簡頌年,你他媽腦子有病吧?」
我繞過江宴清,從地上撿起一塊磚頭,砸在了他的豪車上。
一磚頭下去,幾十萬的維修費用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