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現在已經 PUA 不了我了。
我已經在媽媽的身邊學會了如何看見自己身上的閃光點,也學會了如何坦然地接受世人褒貶不一的目光。
我媽出院的那一天,我碰見了陸阿姨。
她憔悴了不少,眼底都是一片青紫,看人的目光都透露著厭倦。
她也看到了我們,怔怔地盯著我的一舉一動。
我沒說話,只是小心翼翼地扶著我媽上車。
突然,在我沒有防備的時候,她瘋了一樣地衝過來,拽著我的衣領就亂嚷著:
「你這個不孝女,我都要住院了,你居然還當睜眼瞎一樣,我看我真是白養你了!」
她朝著我宣洩心中的怒火,企圖像以前一樣引起我的注意,最好是讓我低頭求饒。
但是以前的盧郁荷死了,現在的盧郁荷知道了愛不是偏激地爭論著誰對誰錯,也不是掌控欲。
她的這些把戲都傷害不了我了。
「啪!」她的巴掌落了下來。
我閉著眼卻沒有感受到絲毫的疼痛。
再睜眼時,我看見了身前的人,替我擋下了她的巴掌,摔倒在地。
「媽!」
4
那天是保安將她制住的,還問我們需不需要報警。
我媽捂著腫起的臉頰微微搖頭。
「不需要,這一巴掌,就當是還她這些年對我女兒的養育之恩了。」
「但是再有下一次,我會親自將你送進警察局!」
那天后,陸阿姨消停了不少。
她不再刻意地出現在我面前,反而是頻繁地觀看我的小視頻。
沒有關注,沒有點贊,也沒有評論。
但是我會在每天的瀏覽中看見她的頭像。
每條視頻都沒有落下,甚至是之前沒有火起來的視頻,她都逐條看完。
如果是以前的我,知道她這樣默默地關注我的話,我會很開心。
但是現在我的內心卻毫無波瀾。
她的關注來得太晚。
我已經體會到了真正的母愛,就不會再貪戀她這少得可憐的關注了。
這天,她破天荒地和我撞了個滿懷。
可是我沒有理她,陪著我媽去商場取衣服。
今天是她的生日。
我早在幾天前就已經給她訂好了一件旗袍。
今天剛好可以去取。
晚上,我將錄好的視頻剪輯發布,看著我媽驚喜的微笑,我也不自覺地露出了一抹笑意。
發布完的第一時間,我看見了一個小紅心。
是陸阿姨。
緊接著那顆紅心就被取消了。
我想起來,今天也是她的生日。
往常我送她生日禮物的時候,她總是嫌棄我亂花錢,眼光也不好,挑的衣服很土,和村姑穿的一樣。
轉年我就不給她買禮物了。
但是她又罵我是個不孝女,連她生日也不知道表示表示。
甚至這種事情也拿我和李佳佳做比較。
「要是你和佳佳一樣,忙忘了我也不說你,但你看看你自己,懶玩意天天在家一待就是一天,屁事不幹,連我的生日也記不住!」
從那之後,每到她的生日,我就只給她轉帳。
但這還不行,轉多了說我敗家,轉少了說我小氣。
反正從沒有肯定過我。
我沒有理會她,照常經營著我的小視頻帳號。
但是這天,我家的門被人敲響了。
我媽正在廚房裡面做飯,「郁荷,你去開門看看!應該是我剛才叫的桶裝水送來了。」
我去開門,外面站著的不是送水的師傅,而是陸阿姨。
她看見我後的眼神中露著光亮,而後將她的手機自然地遞給了我。
「你要是想認我這個媽的話也不是不行,每個月還得像之前一樣給我弄些手機上的東西,像刷臉啊,交物業費之類的,還有啊,等到佳佳回來之後,你再回這裡,可不能讓她看見你又和我聯繫!不然的話她要是生氣了該怎麼辦!」
我剛要說話,我媽拿著菜刀就沖了出來。
「你個老不死的!我忍了你這麼多年,都是為了我的女兒!你竟然還想讓她再跳進你設計的圈套里!沒門!只要有我在,她就是我的女兒!」
我愣在原地。
什麼圈套?我怎麼聽糊塗了?
我還想張口問清楚的時候,門外就傳來了李佳佳的聲音。
「媽,你怎麼會在這兒?」
5
陸阿姨的臉變得比川劇還精彩,剛剛還神氣十足的臉立馬變成了討好的笑。
「佳佳,你怎麼回來了?你不是有班嗎?」
她看向我媽的眉眼間是止不住的怒氣。
「是不是你?我只是認回了自己的媽,你就打擊報復,讓和你認識的總管把我擼了下來!」
陸阿姨震驚地「啊」了一聲。
「佳佳,你是說你下崗了?」
聲音大得引起了其他鄰居的注意,有些人偷偷地將門扒開了一道縫,還有一些人光明正大地路過。
李佳佳不耐煩地推了一把陸阿姨。
「你個老東西,閉嘴吧!是不是非得讓所有人都知道我下崗了你才甘心!」
陸阿姨不可置信。
「你是我女兒啊,怎麼能說我是老東西呢……」
李佳佳不耐煩。
「你根本不配做我媽!什麼事情都自己幹不了,給我打電話凈是為些小破事!也不知道盧郁荷之前是怎麼忍受你的!」
而後她又將目光移到了我媽身上,臉上帶著討好。
「媽,我錯了,我不應該認她這種人當媽,我唯一的媽媽只有你。」
「你肯定是因為我叫別人媽,所以生我的氣了是不是?所以才讓主管將我擼了下來。」
「這樣,從現在開始我還是你女兒,讓她們這兩塊爛泥聚在一起吧!」
我媽搖了搖頭。
「我的女兒只有郁荷一個,之前我將你安排進去的時候,就告訴過你,進去容易,但是留不留得住還要看你自己的能力,顯然你的能力不夠,所以又下來了。」
「我生你的氣幹什麼?多虧了你,讓我可以早些認回我的女兒。」
我有些懵,「媽,這其中到底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事情啊?」
我媽見瞞不住,向我緩緩說出了事情的真相。
原來我媽和陸阿姨在很早的時候就知道抱錯了女兒。
甚至陸阿姨還將這個秘密告訴給了李佳佳。
當時我被陸阿姨教育得有些自閉,跟前近不得生人。
陸阿姨用我做要挾,讓我媽好好撫養李佳佳。 
因為她自己知道,以自己離婚帶娃的家庭主婦根本沒有能力將女兒送進五百強的企業。
為了讓我更好地被掌控,她私自篡改了我的大學,時常 PUA 我,讓我感覺離不開她。
我突然回想起前世,我媽總是喜歡給李佳佳做好吃的,但卻不給我吃一口。
我以前一直以為是自己不夠好,但現在我才知道是因為羊肉永遠都貼不到狗肉身上。
如果不是因為我這一世將親子鑑定遞給我媽,我們還會像前世一樣,到死都沒能相認。
最後,陸阿姨和李佳佳是被我們趕出去的。
門關上後,我收到了陸阿姨瘋狂的消息。
【郁荷,媽媽錯了,你回來吧!】
【李佳佳竟然叫我老東西,一點兒家教都沒有!哪像你,從小到大都沒有忤逆過我的話。】
我忘記把她拉黑了。
【媽現在才知道自己養的女兒才是最好的,以後媽不罵你了,你趕緊回來吧!】
我想了想,給她回了消息。
她把我從黑名單裡面放了出來,
【之前是你像甩垃圾一樣將我甩走,現在你又感覺李佳佳不合你的心意,讓你掌控不住,所以又後悔了?】
【我已經有了更好的生活,請你也不要再來打擾我了。】
想了想,我將信息截圖保存後,將她拉黑。
沒想到,第二天,旁邊陸阿姨家裡就傳來了激烈的爭吵聲。
6
「你這樣的家庭主婦怎麼能幫助我的事業呢!我沒你這樣的媽!我媽在隔壁!」
李佳佳的叫喊聲透過牆壁,清清楚楚地傳進了我們的耳膜里。
「我也沒有你這樣的女兒!什麼話都不聽我的,還不幫我幹活!現在想想還是郁荷好!最起碼她肯在家做短視頻,現在還小有成就!哪像你一樣,被人辭退之後就一直在家裡待著,什麼活兒都不幹!」
陸阿姨也抱怨著自己的不滿。
可李佳佳不是我,根本受不了陸阿姨的 PUA,她摔門離開,走之前還揚言。
「誰愛住你的破房子!」
我以為李佳佳離開了,沒想到房間外面突然傳出了密碼解鎖的聲音。
緊接著房門被人從外面打開。
「媽!媽!」
李佳佳紅著眼,和我媽抱怨著:
「媽,我這次真的知道錯了,我不該因為她對我的兩句好話就認她當媽,她就是一個農村的家庭主婦,根本不配當我媽。」
「我現在才知道你對我嚴格要求是對的,我以後肯定聽你的話,你能原諒我嗎?」
李佳佳說得小心翼翼,我的心臟也跟著「砰砰」直跳。
我害怕我媽一時心軟,害怕自己這份來之不易的親情就這樣消失。
我媽淡定地搖了搖頭。
「佳佳,你之前果決地和我斷了關係的時候,從那時起你就不再是我的女兒了。」
她牽起了我的手。
「現在郁荷是我的女兒。」
李佳佳紅著眼問她。
「我是你親手養育二十多年的女兒,難道你真的割捨得掉我嗎?」
「當初是你說的,你只有一個媽媽,我只是尊重你的選擇而已。」
李佳佳流下了眼淚。
「連你也不要我了!」
「那你為什麼沒有改密碼!」
我媽平淡地回道。
「只是忘了改了。」
李佳佳徹底繃不住了,奪門而出。
雖然我媽的神情平和,但是我知道她的心裡肯定不好受。
那個曾偷偷往我的懷裡塞早餐的人,也會勸著李佳佳好好吃早飯。
那個送我圍巾提醒我注意保暖的人,也會給李佳佳戴和我的同款圍巾。
「媽,不要傷心,你怎麼想就怎麼做。」
她回抱住了我。
「好孩子,媽媽現在只是在做自己認為對的事情,雖然情感難以割捨,但是我是時候該放下這段單方面付出的感情了。」
陸阿姨也找上了我。
估計是她不想讓我媽知道,特意挑了一個我媽不在的日子敲響了我家的門。
「郁荷,和媽回去吧。」
「媽這回真的知道,你才是我的好女兒!」
她急切地想要拉著我的手,往對面拽。
之前她說什麼我都聽,但是這次我拂開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