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戀許津的第六年,我們仍然只是朋友。
我生病住院,他出錢出力,比任何人都上心。
我表姐訂婚,他陪著我去參加。
包了全場最大的紅包。
所有人都認為,我們遲早會在一起。
終於,我鼓起勇氣,向他表白了。
可男人卻只是漫不經心地看了我一眼。
然後把玩著手上的打火機,輕輕地笑出了聲:「哥拿你當朋友,你卻想跟哥談戀愛?
「沈枝,別開玩笑了,聽話。」
我沉默了好久,點頭:「好。」
這天以後,我們很久沒聯繫,再接到他的電話,已經是兩個月後。
他隨口問道:「最近在忙什麼?好久沒見你了。」
我看了一眼對面矜貴冷淡的男人,如實回他:「哦,在相親呢。」
話落,電話那頭傳來手機被砸碎的聲音。
1
我從沒想過,我跟許津會走到這一步。
他斜靠在欄杆邊,眉眼鬆散,薄唇微掀起一抹弧度,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一樣。
問我:「說說,喜歡我什麼?」
我的手心全都是汗:「你,你對我好。」
比任何人都好。
這六年以來,他從未缺席過我的一切。
我過生日,他一手包攬,親手做蛋糕,包最大的場子,把我圍在人群最中央,慵懶地點燃蠟燭:「來,許個願,老天辦不到的,哥給你辦。」
他在南灣路有個別墅,裡頭有個超大的花園,種滿了月季,只是因為我喜歡。
他原本其實不住這兒。
買下這裡,是因為我才畢業那會兒,工作壓力太大,又是新人,時不時會受委屈,身心俱疲,在他面前掉了一次眼淚。
沒多久,他就搬了過來,還給我留了間房子。輕嘆著開口:「以後受了委屈,就過來。我離你這麼近,不找我找誰?」
我工作太忙,顧不上吃飯,他那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為此學會了做飯,每天送到我公司樓下。他學會的第一道菜,是我最愛吃的辣子雞。
他含著金湯匙出生,卻從不自矜,身邊的追求者能繞著北城轉兩圈。有人打聽到我這兒來,托我約他出來吃飯。
我那會兒年輕,尚且不知道如何拒絕人。幫著女孩把許津約出來,當晚就接到女孩的電話:「他看起來溫潤,骨子裡卻冷得厲害,我應該是沒戲了。」
女孩告訴我,許津是她見過最有教養的男人。知道被騙以後,也沒生氣,耐心地陪著她把那頓飯吃完,最後卻說:「沈枝的事業才步入正軌,時間常常要掰成兩半用。你不心疼她,我還心疼呢。
「以後沒事的話,還是不要叨擾她了。你說是嗎?陸小姐。」
那時玲瓏有聲,歲月悄悄。
一切都是最好的光景。
所有人都覺得,我們這樣親近,遲早會走到一起。
我也是這樣想的。可我沒想過,他不喜歡我,又要怎麼辦?
2
許津挑了挑眉,過了好一會兒,才低著眸,認真地叫我的名字。
「沈枝。
「你今年二十五,才見過多少人?以後總會有人比我對你更好。」
我身子僵住,已經知道了他的答案。
一時有些哽咽。
我好像,把事情辦砸了。
以前不是沒有見過他拒絕人的模樣。
姑娘們臉龐姣好,在他面前哭得梨花帶雨,把尊嚴拉到最低,說如何如何地喜歡他。他卻半點都不動容,甚至還會下意識拉開距離,冷漠到令人心驚。
我只是以為,他對我,是不一樣的。
但現在看來,其實沒有。是我想多了。
看出我要哭,他抬起手,想要像以前一樣給我擦眼淚。
手抬到一半,想起什麼,又放了下來,拿起一旁的打火機,煩躁地按了兩下。
我有點不死心:「可些年來,你身邊除了我,沒有別的姑娘。我們,真的不可以試試嗎?我喜歡你,真的喜歡你,許津。」
我語無倫次。
他的臉色卻越發冷下來。
我突然覺得有些難堪。認識這麼多年,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這樣的神情,意味著什麼。
他對我不耐煩了。
下一瞬,他輕輕笑出了聲,有點漫不經心,又像是,在對這事做最後的了結。
「哥拿你當朋友,你卻想跟哥談戀愛?
「你覺得這樣合適嗎?
「沈枝,別開玩笑了,聽話。」
我沉默了很久。
我知道,我跟他,就到這兒了。以後連朋友也不是了。
可我問自己。
以後、以後還會遇到他這樣的人嗎?會比他對我更好,會費心周全我的一切。
我捂著臉,痛哭出聲。
他嘆口氣,低眸看我。什麼也沒說,卻又像是,什麼都說盡了。
他等我哭完,才扶起我。
他曲著指節,扶起我後,迅速地收回了手,插兜。
然後用下巴點了點客廳里的兩大包東西。
「這次出差給你帶的禮物,一塊兒帶走吧。」
我看過去。
都是些國內外的頂奢,隨便一樣,就是我好幾年的工資。
這些東西,他以前沒少送過我。再貴,對他來說,也就是漏漏手指縫的事。他總有數不清的緣由可以送我東西,升職、加薪,或者那天我穿了件很好看的裙子,陽光很明媚。
我不收,他就不高興。
時日久了,摸清他的脾氣,我也會給他回禮,自己織的毛衣圍巾,挑選了很久的領帶袖扣。他收到時,總是笑著的。
朋友告訴我:「你們現在這樣,跟談戀愛有什麼兩樣啊?他要是不喜歡你,鬼都不信。」
可她猜錯了,我也猜錯了。許津只拿我當朋友。
我說:「不要了。」
他點了點頭,「嗯」了一聲,也沒多說什麼。
臨出門前,我回頭望了男人一眼。
他靜靜地坐在沙發上,神色晦暗不明,指尖夾著一根煙。
顯得有些沉鬱。
我想起那些過往,突然停了步子。
我想再試試,我可以慢慢來,可以追他,讓他知道,我是真心的。萬一呢。
可我還沒開口,他已經先我一步出了聲。
「別墅的鑰匙,你帶在身上嗎?
「還給我吧。」
這鑰匙,我拿在手裡很多年了。
從來沒用過。
我也沒在這兒住過。
可我總是怕他忘記帶鑰匙,或者自己在家出什麼事。無論去哪兒,都始終帶在身上。
到今天,才終於派上用場。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從包里將那把鑰匙翻出來,放到他面前的。
我只知道,我一定在他面前失了態。
因為,他接過鑰匙時,看著我,怔了一瞬,然後近乎淡漠地開口,語氣失望。
「沈枝,我一直以為你和其他女孩是不一樣的。」
我站在他面前,一瞬間變得窘迫、無言。
難以辯駁。
我滿懷信心地告訴他,我喜歡他。卻忘了,在這之前,我們的關係是朋友。
而他家世顯赫,身邊從小就有著數不清的姑娘,打著這樣的名義接近他。
時日一久,他煩不勝煩。曾經對外說過,不會跟朋友談戀愛。
這才是,他身邊只有我這一個異性朋友的原因。
知道這事的時候,我跟他還不算熟悉,更談不上心動,所以只是隨意笑了笑,沒有走心。
但現在看來,從一開始,他就把我們之間的界限劃得很明白。他捧出十二萬分的真心拿我當朋友,以為我也是這樣看他的。
我們彼此欣賞,無關風月。
可現在,他突然發現,其實不是的。我是膽小鬼,是蓄謀已久的暗戀者,到今天,終於露出了真面目。
3
回去以後,我請了兩天假,去隔壁市玩了一圈。
在這期間,許津沒有再聯繫過我。
放在以前,我們幾乎每天都要說上幾句話。
沒多久,我就調整好了狀態。
又投入到工作中。
同事們問起許津:「那個超級帥的闊少呢?這幾天怎麼沒來給你送飯了。」
之前他太張揚,所有人都知道,他對我好,好到有些縱容。
我說:「他忙,以後也不會再來了。」
結果才說完這話沒一會兒,同事拿完外賣,從樓下上來,坐在我身邊,調侃。
「你不是說不會來了嗎?
「我剛在樓下看到他了,是來找你的吧?」
沒來由地,我心裡湧上一點期盼。
拿出手機。
卻沒看到他的消息。
同事拉著我到窗邊,指著樓下那抹身影:「喏,我不可能認錯的,是他吧?你快下去。」
我攥了攥手心。
下一瞬,卻看到他的正前方走過來一個姑娘。
我見過那個姑娘。
是追許津追得最凶的一個姑娘,叫宋艾。
宋艾出身好,脾氣也驕縱,不知從哪裡知道我跟許津走得近,特意找到我,揚言要讓我不好過。
我那會兒氣不過,跟她打了一架。
許津趕到,頭一次發了那樣大的火,臉色陰沉得厲害,讓宋艾滾。
然後小心翼翼地給我包紮傷口,嘖了一聲:「看不出來你還挺凶。
「放心,這人以後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了。」
那一個瞬間,我真切地覺得,他或許也喜歡我。
只要戳開那層窗戶紙。
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陪在他身邊。
宋艾走到許津面前,不知說了句什麼,許津的眉眼慢慢舒展起來,然後笑了一下。
這個時候,我有些痛恨自己的視力太好。
沒多久,許津去開車門。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他似乎,往我這個方向望了一眼。
不過,僅僅是一瞬,便收回了視線。
宋艾坐了上去。
車子開走。
同事尷尬地笑了笑:「可能是我看錯了。」
我說:「不是,確實是他。」
只是,他來這兒,不是因為我罷了。
4
沒多久,公司里的人就都知道,我跟許津掰了。
有人悄悄問我:「他把你甩了?」
我搖頭,喝了口咖啡:「不是,我們根本沒有在一起過。」
對方詫異地張了張嘴巴:「我還以為,你之前說你們沒在一起,只是不想公開的說辭……」
不是的,自始至終,我們真的沒有在一起過。
任誰也不相信。
高高在上的許家少爺,低聲下氣地對一個女孩說話,照拂她的一切,只是因為,他們是朋友。
可或許連他自己也忘了,他對別的朋友,根本不是這樣的。
她想了想:「你還不知道吧?你才來那會兒,他親自來過一趟公司,跟鍾總在辦公室談了好久。」
我怔住。
我還真不知道。
他沒跟我說過。
可仔細想想,其實有跡可循。
那時候,有個經理總是針對我,可沒過多久,他就被降了職,調到了別的部門。
……
還有那麼多本來輪不到我的項目。
我越發努力地工作。
避開所有可能會跟許津見面的場合。
竟然真的沒有再遇到過他。
再聽到他的名字,已經是半個月以後。
我跟朋友逛街,迎面走過來一個年輕男人。
這男人叫江銘,是許津的朋友。
他身邊還有個姑娘,以前沒見過,應該是才談的女朋友。
看到我,江銘驚喜地走過來:「沈枝?」
我點頭,跟他打招呼。
他笑笑:「我今天才從國外旅遊回來。
「有一陣沒見面了,晚上一起吃頓飯,叫上津哥。」
我說:「不用……」
我的話說到一半,他卻已經抬手,撥了個電話出去。
「津哥,晚上一起吃飯唄。」
他不小心碰到免提,電話那頭,男人的聲音淡漠,沒什麼情緒:「嗯,地址發過來。」
「行。對了,沈枝就在我邊上呢,我都跟她說好了。你晚上帶著她一起哈。」
這話落下,許津沉默了很久,才開口。
他的聲音略微有點啞,帶了些疲憊。
「我晚上還有會,你們吃吧。」
說著,不等江銘反應過來,就掛了電話。
5
江銘握著手機,一時間有點無措。
過了好一會兒,才尷尬地看向我:「既然津哥沒空,那下次再一塊兒吃飯?」
他也不是傻子。
剛才那通電話,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許津是因為我,才不想來的。
開會什麼的,都是藉口罷了。
我點頭,應下了。
不過我心裡很清楚。
不會有什麼下一次了。
江銘走後,朋友才嘆了一口氣。
她知道我的所有心事,那天,也是她鼓勵我去表的白。
「他現在……是在躲著你?
「就因為你喜歡他?」
我說:「對。」
朋友嘆氣,有點想不通:「連一點機會都不給,真夠絕的。
「不喜歡你,還對你那麼好,這不是純純有病嗎?」
我啞然。
這天晚上,躺在床上,想了很久。
才想起來,我跟許津是怎麼認識的。
那是一段太久遠,又不算美好的記憶。
許津出身好,又長得帥,一入學就眾星捧月。
是當之無愧的天之驕子。
那一年,我尚且平庸,扔到人群里就看不見了。
真正跟他在一起過的,擁有過他的。
是我的室友沈筠。
跟我不一樣,她的喜歡和追求,全都熱烈而大膽。
從一開始,她的意圖就很明顯。她直白地告訴許津,她喜歡他。要麼拒絕,以後見面不識,要麼就乾乾脆脆地在一起。別說什麼「你很好,但我們還是做朋友吧」這種話。
她不愛聽,也不會接受。
現在看來,這番話,或許也打動了許津。
她告白那天的餐廳還是我推薦的。
他們在一起後,許津請我們吃了飯。
那是我第一次見他。那時他已經是別人的男朋友。
我冷眼旁觀,沒什麼想法。
後來,他們分手,沈筠負氣出國。
許津在宿舍樓下等了很久,沒等到她,等到了我。
等我說完,他當即就開了車,準備去機場。
我看他的狀態不對,不放心,打車跟在後頭追了上去。
他的車速飆得太快。
我趕到時,他已經出了車禍,沒了知覺。
後來,我一路跟著救護車送他到醫院,等著他做完手術。
我給沈筠打電話。
她始終關機。
後來我才想明白,她應該是換了電話卡。
那一夜,只有我陪著他。
次日天亮,我就通過學校,聯繫到了他的朋友和家人。
再也沒去過醫院。
後來,他醒來,聽身邊人提起我。
同樣是在宿舍樓下,他身形修長,託人上來找我。
我以為是有什麼急事,匆匆跑下去,他看著我,卻突然笑了:「是你啊。」
那一刻,我的心底忽然湧上難言的滋味。
在那之前,我們也見過幾面,可他從未將我的樣貌和名字對上號。
我說:「嗯。」
說完,又開口:「沈筠……」
他的笑意僵住:「算了。」
他是說,他跟沈筠,算了。
我怔了怔,沒再多問。
從那以後,他就常常來找我,將我納入了自己人的範疇。
我從最開始的漠然,變得動容。
最後心動。
喜歡上他那樣的人,實在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
他只談過那麼一次戀愛,傷筋動骨。
後來沈筠回來找過他幾次,想要復合,他一直漠視。
就好像當初那樣衝動地追到機場的人不是他一樣。
上個月,沈筠結婚的消息傳來,他也體面地送了祝福。
我這才確信,他真的放下了。
身邊不止一個人跟我說:「就許津對你這重視程度,加上他身邊這麼多年都沒有別的姑娘。我敢打包票,你們遲早會在一起。」
聽得多了,我真的信了。
暗戀這件事,就是退一步不甘。
進一步,要麼得償所願,要麼全部玩完。
我運氣不好,是後一種。
6
我與許津斷了來往,最高興的,應該要屬宋艾。
我們打過一架。
她看我不順眼,我也不待見她。
都是女人,誰看不清楚對方那點小心思。
沒多久,我收到一件快遞。
寄件人是宋艾。
發件地址卻是許津的別墅。
我打開,裡面是那天他送給我,我沒要的東西。
我想了想,把這些東西收了起來。
我覺得有點難過。
許津之前明明跟我一樣討厭宋艾。
怎麼現在跟我成了這樣。
反而又跟宋艾親近起來。
沒多久,表姐給我打來電話。
沒說兩句,照常提到許津。
說他如何如何細心,上回還專程給姑姑買了營養品,給小侄子買了玩具。
四年前,表姐訂婚,就是許津陪著我去的。
去之前,我告訴過他,我父母早逝。我從小就是在姑姑身邊長大的。
他平時做什麼事都漫不經心的,那天卻尤其周到,很多我沒想到的地方,他全都考慮到了。
最後,又包了個很大的紅包。
我默默地聽著。
最後,想起什麼,我問:「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表姐說:「前兩天。」
「不過他那天心情好像不太好,整個人都怪怪的。我問他怎麼不讓你陪著一起來,他也不回答。」
我深吸一口氣。
他這樣算什麼?
既然已經決定疏遠我,又為什麼要悄悄做這些。
他究竟知不知道,他越是這樣,我一輩子,都要忘不掉他了。
這不會是他想要的。
我說:「以後他如果再去,別讓他進門了。我跟他……不會再有聯繫了。
「我跟他表白,他拒絕了。」
表姐怔了怔,又安慰了我好久。
沒過多久,她就跟姑姑合計著,給我介紹了幾個相親對象。
我頭都要大了。
可這事幾乎成了姑姑的心結。
她之前一直以為我跟許津能成,也就不急。
現在知道沒戲了,幾天之內,嘴上急得長了好幾個泡。
我沒法子,只好去見了兩個。
遇見許津那天,我剛見完第二個相親對象。
我從包間出來,正好撞見許津一行人。
他穿著白色襯衫跟黑色西褲,臉上沒什麼表情,一個多月不見,整個人的氣質冷峻了許多。
看見我時,先是下意識往前走了一步。
想起什麼,又生生地頓住步子,移開了視線。
像是沒看見我一樣。
可他那些朋友已經看見我了。他們好像並不知道,我跟許津之間發生了什麼。
都招呼著我一起吃飯。
江銘看了一眼許津,出言勸阻:「行了,沈枝剛從包間裡頭出來呢,肯定吃過飯了,你們就彆強留了。」
他剛說完,人群中,有電話鈴聲響起。
那人接起電話,說了兩句話,就掛斷了。
然後對許津說:「宋艾問我們在哪兒呢,說她要過來。」
他的語氣很自然。就好像,這些日子,發生過無數次這樣的事一樣。
可我記得,放在以前,絕不會有任何一個人幫別的姑娘傳遞消息。
我正想著,就聽到許津的聲音。
「給她。」
說著,他似乎想起什麼,終於看向我,聲音緊繃著:「你也留下,一起吃頓飯。」
我默了片刻:「好。」
7
我是最後進去的。
包間裡只剩了兩個座位。
一個在許津旁邊。
還有一個,離他很遠。
我知道,這位置是給我留的。
這麼多年,許津身邊總有一個位置是留給我的。
大家都習慣了。
我望向許津,他也正看著我,眸光平靜到沒有半點波瀾。
仿佛不在意一樣。
可我坐下時,卻不經意看到,他放在身側的手微不可見地顫了一下。
有人問:「你怎麼不坐津哥邊上啊。」
我想了想,隨便找了個藉口。
以前沒分寸。現在,他都已經拒絕我了。
我也應該擺正自己的位置。
那不是我該坐的地方。
沒一會兒,宋艾進來,坐到了許津邊上。
我不動聲色地看著。
我剛才吃了挺多,這會兒並不餓。
許津似乎也沒什麼胃口。
他來之前,應該並沒有吃過飯。
所以,是我在這兒,才讓他食不下咽。
坐在許津身邊,宋艾乖巧得不像話。
兩人時不時會說幾句話。
我看了一會兒,默默地移開了視線。
結束的時候,宋艾挑釁地看了我一眼。
然後,擦肩而過的時候。
她突然擦著我的耳畔說:「聽說你從小就寄人籬下,怪不得這麼不討人喜歡,眼巴巴地賴在許津身邊。」
我的身子突然一僵,直視著她。
這事我只跟許津說過。
宋艾還要再說,我已經一把推開她,這一刻,竟然出奇地冷靜。
「還想打一架?」
「來。」
宋艾卻突然住了嘴,往後退了兩步。
上次,她就在我手底下吃了大虧。
我看向他的身側。
「許津。
「你過來,我們聊聊。」
這件事,其實早就不會在我心裡掀起任何波瀾了。
更不會刺傷我。
只是,剛才那一瞬間,我突然就想通了。
他怔住,轉過身,還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宋艾也要跟著過來。
我看她:「我叫的是他。
「你最好滾遠點。」
許津沒有幫她說話的意思。
江銘會意,從邊上走過來,把宋艾拉著到了自己的車子上。
等人全都走完了,我才看向許津。
對視片刻,他抿唇,先開了口:「你想說什麼?」
我直視著他的目光:「你喜歡宋艾,所以才容忍她在你身邊?」
許津斂眉,忽然譏誚地笑了下。
「這重要嗎?
「起碼,她沒有裝模作樣跟我做朋友,騙了我六年。」
這話很沖。
像是在賭氣。
我忽然就很累。他的所作所為全都在告訴我:看,沈枝,你錯了,大錯特錯。你毀了許津心裡的你。
我說:「所以呢?我不是已經離你遠遠的了嗎?你還想我怎麼做?」
他沉默片刻,有些煩躁地抿了下唇:「你喜歡我這事,不對。我們以前那樣,不是挺好的嗎?」
「對,我想回到以前。」頓了頓,他又說,「這對你來說,應該不難吧?」
我忽然覺得有點累了。
喜歡一個人,或許只是某一個瞬間的事。
可放棄一個人,怎麼可能那麼簡單?
這段日子以來,我竭力控制自己,不要去找他,努力做到心如止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