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故意在我大婚時挺著孕肚逼我讓她進門。
大家都在笑話我。
我卻熱情地讓她入府。
畢竟,狗是要關起門來才好打。
1
許明朗的表妹芸娘大鬧我婚禮後。
大家都在笑我這個商戶之女高嫁王府,這才做小伏低在大婚之日讓妾室進門。
許明朗頂著微弱的酒氣來掀我蓋頭。
因我白日的大度,他如今對我有些愧疚。
「月卿,你放心,日後我定然好好對你,芸娘雖然有孕,可你是正妻,她越不過你去。」
我臉上漾出羞澀的笑,「她是夫君的表妹,與夫君青梅竹馬,如今又有了夫君的孩子,我定然像照顧親妹妹一樣照顧她。」
門外突然傳來丫鬟焦急的聲音,「王爺,表小姐腹中胎兒不適,求您去看看!」
許明朗擰眉歉疚地看著我。
我搶在他說話前軟言道:「非是月卿善妒,只是今日芸娘在眾目睽睽之下鬧婚,如今王府已經成了上京的飯後笑談,若是夫君再在新婚夜拋下正妻,去了一個還未正式給名分的妾室屋裡,只怕御史台會參您寵妾滅妻。府內常年備著大夫,定然會看顧好表妹的。」
許明朗眼中的猶豫被我溫柔貼心的警示化解。
芸娘的丫鬟讓他下令遣走。
他擁著我入睡,一夜好眠。
聽聞芸娘在住處罵了我半夜,摔碎了無數珍奇古玩。
我放任自流,並不制止,反而讓人緊著貴的讓她發泄。
2
第二日一早,丫鬟伺候我梳洗,許明朗在一邊坐著聽管家的稟告。
聽到芸娘昨夜摔爛了不少價值千金的花瓶字畫後,他生氣地拍桌,「簡直驕縱!一點兒不如意就砸東西,王府有多少東西給她砸!」
府內各個廂房擺設的古玩都是在帳房計過價的,自己無權處置,這些都是公家的東西,放出來是為了撐場面擺闊氣給外人看。
我撫上許明朗的手,輕聲撒嬌:「只是幾個花瓶而已,算不得什麼錢,一會兒我讓人從我的嫁妝箱子裡拿些給她送去,夫君看在表妹有孕的份上就原諒她吧。」
許明朗臉色和緩,看向我的目光越發滿意,「難為你大度。」
他牽著我的手往太妃住的地方去敬茶。
太妃喝完茶給完封紅後,旁敲側擊地點我,「芸娘雖然父母早逝,可也是在宮裡養過的,她腹中是王府這代第一個孩子,你是王妃,要小心看護,萬不能有了岔子。」
我歡喜道:「母親說的是,兒媳正想著今日一併喝了芸娘的妾室茶,好讓她儘快定了位分養胎。」
太妃這才滿意地笑了,「這才有王妃的樣子,鴻雁,去請表小姐過來給王妃敬茶。」
「怎敢勞煩母親身邊的嬤嬤,」我看向身側的婢女,「綠蟻,你去。」
3
管家一臉難色地進來請安完後,侷促地躬著身和我說話,「王妃,這是昨晚表小姐摔碎的花瓶古玩,我都給列了出來,您的嫁妝箱子都抬到了私庫,我來問您要個婢女給我帶個路掌個臉兒,也好說話不是。」
太妃皺眉,新婚第二天動媳婦嫁妝箱子,傳出去王府得被人笑掉大牙。
她清了清嗓子,出聲:「表小姐摔了什麼,用得著你去拿王妃的嫁妝填。」
管家忙不迭下跪淌淚喊冤,「太妃饒命,表小姐昨晚不知怎麼了,突然發起脾氣來將屋裡的古玩玉器都給摔了。」
「今早一醒就派人來喊我們趕緊送好的過去,不然就讓王爺把我們都殺了,摔碎的那批古玩都是從江西運來的,這一時之間哪裡能馬上添置,幸好王妃善心,說是願意從嫁妝箱子裡拿些古玩字畫送給表小姐,您瞧瞧我這臉被表小姐扇得,這都什麼事兒啊。」
「芸娘是王府的表小姐,也是你的主子,打你是瞧得起你,你怎敢叫屈,」太妃臉沉了沉,「你從我的房裡拿些過去給表小姐,我們王府要臉,做不出動媳婦嫁妝的事兒,都給我記好了!」
她橫了一眼管家,管家灰頭土臉地應和,轉頭她慈祥地牽起我的手,「芸娘自己做的事怎配讓你填底,昨兒還差點毀了你的拜堂成親的大日子。」
我溫和無害地化解她的試探,「母親哪裡話,表妹腹中有了孩子,我怎麼會和她計較,哪怕是為了王府,我也會好好照顧她的。」
她這才露出滿意的笑,暗示我,「月卿你善解人意,王妃的位置只有你坐得穩,你要抓緊給我生個嫡孫孫,以後這王府的爵位就有得傳承了。」
我瞬間明白她的話外音,不由心頭泛起恨意。
4
我和二弟在半年前出門採購,救下被山匪搶劫的太妃和芸娘。
可太妃卻在知道我家是江浙一帶有名的富商後恩將仇報。
她令芸娘引誘我二弟,將他推下懸崖,做出被山匪亂刀砍死的假象。
事後,她又令許明朗接近我,屢次和我製造偶遇求娶我。
她覺得我父親如今膝下只有我一個女兒,王府娶了我,沈家所有的家產就都是王府的。
她在婚前暗示我,只要我父親將我生下的兒子寫作沈府養子,繼承沈家的家業,她便立我的兒子為世子。
我壓下心裡翻湧的憤怒,低頭微微紅著臉,掩下情緒,謙微道:「謝謝母親。」
許明朗也笑著附和:「孩兒定會努力早日為王府開枝散葉。」
整個大堂喜氣洋洋一片和諧,直到綠蟻頂著被扇腫的臉走了進來。
5
我忙起身,焦急道:「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出言不遜氣到了表小姐!」
綠蟻跪在地上抽泣,「奴婢請表小姐來敬妾室茶,表小姐聽完後大怒給了奴婢一巴掌,說奴婢不過是商戶家的賤婢,也敢狐假虎威讓她來敬茶,還說您身份低賤不配——」
我一巴掌扇到了綠蟻臉上,紅著眼睛呵斥:「你這奴婢,平日裡是我太嬌慣你了,誰給你的膽子敢編派表小姐!」
綠蟻跌在地上嗚嗚哭泣,「奴婢沒有!沒有!」
「你還敢犟嘴,還不出去跪著!」
綠蟻被拖了出去,芸娘的婢女來告罪,說是身體不適,不宜下床。
太妃和許明朗臉色都有些難看。
太妃冷聲讓自己身邊的鴻雁去請,「三個月胎相早已穩固,我倒要看看是哪裡不適,請她來的路上讓大夫也過來!」
「鴻雁姑娘,」我站起來強顏歡笑,聲音顫抖,「表小姐有孕,難免心情不好,你告訴她,這個妾室茶是定位分的,只有王妃喝了她的妾室茶她才是過了明路的姨娘,日後府內下人對她也有了稱呼,日常的分例也有了明數,非是我要折辱她,只是一日不定下她的位分她就是通房丫鬟,勞煩您將道理講給她聽。」
我臉色慘白,許明朗眼中划過一絲疼惜。
他摟著我的肩扶著我坐下,給了我一個安撫的眼神。
我別過頭,眼淚瞬間落下。
許明朗眼裡的憐惜加重,握緊我的手無聲哄著我。
芸娘被婢女攙扶著走了過來,一進門就癟著嘴喊:「舅母,表哥。」
太妃面無表情,讓身後的大夫給她把脈。
大夫把完後,笑著說:「表小姐脈象平穩,腹中胎兒康健,恭喜恭喜啊。」
許明朗和太妃聽完大夫的話並未有半分喜悅,反而臉色越發難看。
許明朗原本就為昨日鬧婚的事傳出去不高興,又知道她昨夜摔碎了許多名貴古玩,心裡更加生氣。
如今她又裝病故意拿喬,我去請便不來,一聽說妾室茶關乎著她的位分就馬不停蹄地趕來。
許明朗心裡憋著氣,自然沒什麼好臉色。
至於太妃。
她在宮裡多年,深知後宅不寧對夫婿官場的影響。
她可能不在意我,可絕不會允許任何人影響自己兒子的仕途。
「你既裝病不想來奉月卿妾室茶,那便做通房丫鬟吧。」太妃輕飄飄道。
芸娘傻了眼,立即跪下來哭著認錯。
太妃是鐵了心要挫她的氣焰,並不理睬。
管家給綠蟻遞了消息,芸娘一回房就對我極盡辱罵,恨不得將我抽筋剝皮。
6
一連幾日,芸娘都想方設法地和許明朗見面。
一會兒是送她親手做的點心茶水,一會兒是跳他們定情時的劍舞,一會兒又是寫花箋表達自己的思念……
我任由她去折騰,幾日後,許明朗在飯間終於開了口:「芸娘肚子裡畢竟是我的孩子,若只是通房丫鬟的名分,日後對孩子可不太好。」
我笑吟吟夾了塊菜在他的碗里,「夫君說的是,孩子雖然生下來放在我名下養,可生母位分也不宜太低,既然如此,那明日就讓表妹來敬茶吧,母親那邊我會去說,你別擔心。」
許明朗臉上浮起少有的愧疚,他主動給我盛了碗湯,「月卿,你大度識禮,我絕不會辜負你。」
我滿目深情地看著他,「我與夫君夫婦一體,我自然要為夫君排憂解難,夫君高興我便高興。」
許明朗當晚歇在我的房裡,我喝完爹娘為我找尋的坐胎良方這才上榻。
許明朗從懷裡拿出一副鐲子替我戴上,「我今日路過惠仙閣,瞧著好看。」
我瞧了瞧這翡翠的色澤,還不錯,他想必是花了不少錢,我心裡美滋滋的。
倒不是為別的,因為惠仙閣是我開的,但是他不知道。
「謝謝夫君。」我笑眯眯讓他給我戴上。
他戴好後,蹭了蹭我的手背,「月卿,我知道你嫁來王府受了許多委屈,你性格溫柔,慣愛忍著,這樣不好,往後,你若是在王府受了芸娘和母親的委屈,定要同為夫說,為夫護著你,給你主持公道,你不要怕,月卿。」
我望著他俊美的臉,笑了笑,點頭,「好。」
7
第二日一早,芸娘便挺著肚子來給我敬茶。
一連半月她被太妃敲打,如今總算是清醒了點,知道在許明朗在時偽裝些。
「王妃,請喝茶。」她跪在蒲團上,舉高茶水,眼裡是濃濃的恨意。
我飲過茶後,芸娘被扶了起來。
許明朗也拿起官帽起了身,笑吟吟對我說:「蕙芳齋的糕點近日出了名,晚上回來我給你帶些,還想吃哪家的?」
芸娘臉一下子黑了,委屈撒嬌:「表哥,我也要吃。」
許明朗瞥了她一眼,「你怎麼懷孕了還饞嘴,別沒事找事。」
我憂慮道:「我倒是愛吃蕙芳齋的糕點,只是她們家的糕點是出了名的貴,還是算了。」
許明朗眼裡泛起笑,「只要你愛吃,那便算不得貴。」
我由衷地笑了笑,「謝謝夫君。」
真是太不好意思了,蕙芳齋也是我開的。
8
等許明朗走後,芸娘眉眼間的怯弱散了大半。
我起身準備離開,卻被她攔住了,「王妃是不是覺得做了這王府的女主人,就真的是主人了?」
我停下腳步,淡淡地看著她,「我為妻,你為妾,按照律例,妻子有權發賣妾室,這樣一想,我的確是你的主人。」
芸娘憤怒地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盯著我,「我和表哥青梅竹馬,你不過是個低賤的商戶之女!若不是你二弟救了舅母一條性命,陛下怎麼會同意讓你入王府的門!」
我雲淡風輕,「原來你也知道,沈家是這王府的救命恩人。」
她被我三言兩語嗆得失態,忽然笑了起來,「我和你這種出身卑微的人計較什麼呢,做了王妃又怎麼樣,半個月過去了,舅母和表哥也沒有將王府里的掌家對牌鑰匙給你,可見是覺得你這個商戶之女不堪掌家大任。」
她頗為意味深長地加重語氣,「你放心,日後,我管家時,定然會好好照拂你的。」
我笑笑,在「姨娘」二字上加重語氣,「如此,那便恭候芸姨娘大駕了。」
她恨恨地離開,似是要生啖我肉,才能解她心頭大恨。
9
芸娘一連半月都在佛堂陪太妃。
午膳時,太妃笑吟吟開口:「月卿,你出身商戶,不知道豪門大戶是如何管家的,芸娘自小在王府長大,從小就跟在我身邊學習掌家之事。我的意思是這個家還是先讓她當著,你如今的要緊事,是要趕緊和明朗為王府傳宗接代,生個嫡子。」
我放下筷子,恭順道:「母親說得是,兒媳也是如此想的,只是……」
我頓了頓,憂愁地看著芸娘的小腹,「芸姨娘有孕在身,王府偌大的家事都落在她身上,只怕她心有餘而力不足。」
芸娘立即扶著小腹站了起來嗆我,「不勞王妃掛心了,這些事你沒入王府前我就跟在舅母身邊學,再說了,再不濟也有舅母幫我。」
她惡狠狠地剜了我一眼,我回以微笑,「既然如此,兒媳便無話了。」
太妃不贊成地看了芸娘一眼。
她心裡雖然偏向芸娘,但是為了王府的名聲,她還是需要虛偽地給我一些表面的體面。
她頗有威嚴地警告芸娘:「你雖然拿了掌家之權,可也別忘了自己的身份,你要記住月卿才是王府的正室。」
芸娘微微不悅,「知道了舅母。」
回去路上,綠蟻焦急地問我怎麼辦。
我面無表情,「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她一怔,「您是說……」
我唇角勾起笑,「是。」
10
許明朗一回來就聽說太妃將管家權給了芸娘,氣得飯都沒吃,跑去佛堂和太妃險些吵了起來。
最後是太妃裝病,這才讓許明朗低了頭。
他同我道歉,說是虧待了我,送來了無數珠寶首飾給我賠罪。
他再三叮囑我,若是芸娘在掌家時欺負我,定要告訴他。
我笑著說好。
芸娘有了身孕後,許明朗宿在我這邊的日子多了許多。
裡面多多少少是有些補償我失了管家之權的因素在。
我裝作不知道他在彌補我,一如既往的溫柔小意,從不和許明朗哭訴芸娘白日裡明里暗裡的挑釁和折辱,也不對他提任何的要求。
我只是在他公務勞累的時候為他端上一碗甜湯,替他撫按僵硬的肩脊。
抑或是為他研墨烹茶,扮起了紅袖添香的解語花。
他如今瞧見我時,連眸光都不由自主地軟了下來,唇角壓著笑,卻又從眼裡跑出來,像個未經事的毛頭小子。
他每淪陷一分,我便清醒一寸。
他不知道,我已經為他和他的家人想好了百種死法。
11
夜裡我正在看帳,許明朗未經通傳就走了進來。
綠蟻研墨的力度重了些,不緊不慢地敲了三下硯台,「小姐,蕙仙閣這個月的進帳又翻了幾倍,再這樣下去,過倆月沈家便又能在長安開家新鋪子了。」
我目光閃了閃,繼而笑意開懷,用筆尖敲了敲綠蟻的頭,「你啊,沈家已經在長安最繁華的地界開了十幾家鋪子了,日進斗金都滿足不了你啦,小財迷。」
綠蟻揉了揉額頭笑著,「小姐,誰會嫌錢多啊,再說了,往後您有了世子小姐,不也得給她們留些聘禮嫁妝嗎?」
「你說得對,那就再開兩家店,這個月蕙仙閣進帳三千兩,你明日拿兩千兩讓管家帶你去買兩個新鋪子,下月我再給父親寫信讓他從江浙調些人手過來——」
「月卿,你這是在做什麼?」許明朗走了進來,儘管他裝得波瀾不驚,可眼裡的波動依舊沒能逃過我的視線。
我訝異極了,「你不是今日宿在芸娘那兒嗎?怎麼有空過來了,外面還在下著雪,雪天路滑,怎麼也不打傘……」
「你從來沒和我說過你會看帳啊月卿,還有蕙仙閣居然是你開的嗎?這可是如今長安最時興的鋪子,女眷們都愛去買些胭脂水粉。」
他猛地回神,「也對,你家本就是江浙的富商……」
他眼裡的炙熱令我笑意深了幾分。
我羞赧地點了點頭,「這是父親在嫁妝以外額外給我的鋪子,我自然得好好經營,日後我同你有了孩子,這些東西都是要留給他們的。」
許明朗迫不及待地拿起我茶几上的帳本翻看,上面的銀錢數字令他手指都在顫抖。
他也的確該顫抖,他一年的俸祿不過才幾百兩。
許明朗貼心同我說:「出門記得戴好幃帽,有什麼處理不了的事情記得同我說,要保護好自己,明日我同母親說還是你來管家,你既然有這個才能,就不該埋沒,芸娘那邊我去說,你別怕,我護著你。」
我為難地搖頭,「這不好吧?」
許明朗摟住我,「有什麼不好的,你是正室,管家權本該是你的,母親把管家權給了芸娘,我本來就不贊成,她自己也是女子,卻不為你考慮,你一個沒有管家權的王妃,出去應酬豈不是白白讓人笑話!
「月卿,我真高興蕙仙閣是你開的鋪子,有了帳本,母親就不能再偏袒芸娘了,你是我明媒正娶的王妃,管家權拿到手後,你要學著出去參加各府王妃開的宴會了,你不要怯場,我撐著你。
「那些人雖然有些說話尖酸了些,但我陪著你,日子久了,她們知道我愛重你,也就自然而然會敬著你了。」
「好。」
他為難道:「月卿,芸娘的事情是我虧欠你,她父母為王府而死,只剩下她一個孤女,我只有娶了她給她一個孩子,才是給了她後半輩子的前程。
「你放心,我以後不會再納妾,也不會有側妃,我只是個官位不高的閒散王爺,我娘當年是當今太后的婢女,皇兄看不上我,不會管我的房中事務。
「芸娘若生的是兒子,你也不要擔心,王府的爵位只會給我們的孩子,等你有孕生子,我便立即上書陛下將他立為世子。」
我笑意盎然,「夫君,我不過是一介商女,出身卑微,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許明朗摟著我的力度加重了些。
他眉目溫柔,眼裡卻藏著心疼,「旁人只看見你針黹女工厲害,又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琴棋書畫也不比這長安的姑娘差,可我卻只覺得心疼。」
「你八歲就跟著父親在外拋頭露面學做生意,這世道女子想立一番事業尤為艱難,何況又是在男人堆里,月卿,以後都有我,我對你好,一輩子都對你好,疼你愛你。」
我擦了擦眼角的淚,笑中透著淚花,「夫君這話真讓我感動,往日也有人一字不差地同我說過,那人便是我的痴傻弟弟,可他不幸,遭山匪砍死丟下懸崖,粉身碎骨,實在可憐,那山匪也實在可恨。」
許明朗摟著我的手瞬間僵硬,眼神不自然地躲閃起來。
我卻依舊甜甜地笑著,「夫君定然會像我弟弟一般對我好,他雖然自小撞壞了頭,心性如同稚子,可卻把我視作他平生最珍視的寶物,便是為我死都願意。」
許明朗艱澀道:「我會,會像你弟弟一樣,對你好。」
12
第二日一早,我同他一起去太妃那邊用早飯。
本來今日不是初一十五,不必非去太妃那邊用膳,是芸娘一早特意打發人來請,說自己有事要稟報。
「表哥,舅母,今天是芸兒管家的第一個月,這是帳本,你們瞧瞧,外面的六家鋪子加在一起賺了一千兩,加上表哥的俸祿,除去府內的開銷還有八百兩,已經全部放入帳房了。」
太妃笑眯了眼角,「芸娘真是天生就是管家的料,鋪子交給你打理,竟然比上個月多盈利了四百兩。」
芸娘看向我的目光有止不住的得意,轉向太妃和許明朗時又謙虛了許多,「都是舅母往日調教得好。」
她餘光一直在許明朗身上打轉,期待著許明朗的誇讚。
可惜許明朗昨夜已經見過了更好的帳本,再看見她的時,心裡只有對比之下的不滿。
綠蟻說得沒錯,誰會嫌錢多呢?
如今許明朗只會想,若是王府的六家鋪子在我手裡能賺多少錢,怎麼會只有一千兩。
他心裡已經漸漸有了比較和芥蒂,這是人之常情,沒人會逃得過,
不是芸娘不夠努力,也不是她做得不好。
而是,許明朗已經見過更好的了。
許明朗的不在狀態連太妃都看不下去了。
她咳嗽了兩聲,許明朗這才敷衍地笑了笑,「挺好的。」
不等芸娘說話,他已經急切地站了起來,「娘,我有些事情要和你單獨說。」
許明朗和太妃進了內帷,外間的飯桌上只剩下我和芸娘。
她得意道:「文昌侯王妃的小兒子明日生辰,特意送了帖子過來,只是帖子是給我的,姐姐,真是不好意思。」
我夾著菜吃飯,並不理她。
她見我不回應,撂了筷子,冷笑,「沈月卿,你少在這裡裝得平靜,其實心裡都難受得流血了吧,如今長安女眷的圈子裡,有誰知道你沈月卿,替王府應酬的都是我!你不會真的以為等你有了孩子,你的孩子就是世子了吧,我可是專門找人看了,我這一胎是個男孩,等他出生就是長子!到時候我就是側妃!」
我由衷地祝福她:「恭喜啊,我也期待是個男孩,畢竟孩子以後放在我跟前養。多謝你,芸姨娘,你放心,我會請最好的夫子來教導他,畢竟,我的孩子還等著他鋪路呢。」
「你說什麼?!」她猛地站了起來,一掌拍在桌子上,「你胡說,我的兒子怎麼會給你養,你做夢!」
我優雅地呷了一口湯,感嘆般說出誅心的話:「妾室怎麼能將子嗣養在自己身邊呢。」
她坐了下來,強行鎮定笑著,「我不是普通的妾室,我是表哥的青梅竹馬,我可是有著整個王府的掌家權的!」
我憐憫地看著她,「真不好意思,你很快就要沒有了。」
她譏諷地笑,並不信我,「我可是在舅母身邊養大的。」
我都忍不住有些憐愛她了。
太傻了,在利益面前,親生的都能反目成仇,何況她至多只能算個養女。
許明朗扶著太妃再出來時,太妃一改剛才對我的忽視,抓著我的手放在手心笑眯眯地說:「月卿,你也是,你若是早些和我說你是管帳的一把好手,我也不必還要芸娘大著肚子來管家了,你這孩子啊,真是的。」
芸娘的臉由錯愕轉成驚懼憤怒,「舅母,你在說什麼啊?」
太妃皺眉不高興地看了她一眼,許明朗呵斥道:「芸娘,你怎麼對母親說話的,放肆!」
芸娘委屈不已,「表哥!」
見許明朗臉色冷硬,她委屈道歉:「舅母,我錯了。」
太妃哼了聲,「是我平日將你寵得無法無天了些,你肚子裡的孩子一天比一天大,還是安心在房裡養胎吧,等會我讓人去拿對牌鑰匙,你也準備一下。」
芸娘哭啼不止,偏太妃字字句句都是為她好。
芸娘哭哭啼啼走後,許明朗也因為公務離開,太妃將我留了下來。
「月卿,你如今已經嫁到我們王府了,這王府就是你的家了,你也得把這裡當作你的家。」
我笑笑,「月卿一直把這裡當作自己的家。」
太妃板著臉,「我瞧是未必,你若是真是把這裡當作你的家,你手裡在長安這麼多鋪子的事情怎麼也不見你說,盈利了連明朗也不知道,若不是他無意聽見,你還要瞞多久?」
我疑惑不已,「可是,這些也不是兒媳的鋪子,這些都是沈家的鋪子,是我父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