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會消失完整後續

9.

是的，我知道。

年少的時候或許不曾深思，但畢業的時候，我第一次意識到。

也許對於宋ƭû⁸允來說，接受我很優秀沒問題，但比他優秀，卻很難。

畢業之後，我和宋允的選擇不太一樣。

他想要留在本校繼續讀研究生，但他家裡情況不好，我就和他商量著，要不然我出去工作吧。

他當時握緊我的手，斬釘截鐵道：「不，要工作也是我去工作，你好好讀書吧。」

他看著我，又笑了笑：「而且，現在工作不好找的，我怕你找不到。」

當時不覺得，現在想來，他的那種眼神，不正是一種莫名的貶低麼？

「我試一下吧，如果找不到，我再回來考研，不用擔心我。」

我以為我的安慰對他是一種體貼，可是他似乎覺得我冥頑不靈，皺著眉頭站了起來：

「Ṭüₔ清韻，你為什麼總是不聽我話呢？我說你找不到，就是找不到。」

其實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覺得他的個性有些奇怪。

很多事，我都是抱著為他好的初衷，可最後，我好像變成了犯錯的那一個。

那天晚上，我們吵了很久。

我們互不相讓，事情最終以我們大吵一架，然後他摔碎了我送他的茶杯，奪門而去結束。

看著地上的碎片，狼藉一片中我感覺心像是被小刀割開了一條口子。

我很害怕失去的感覺，我曾經失去過最重要的東西，我不想再度承受痛苦。

我不能呼吸了，但還是顫抖著雙腿追了出去。

當時的我，滿心滿眼都是那個少年的背影，我沒注意到馬路上一輛小車飛速前來，撞翻了我。

天翻地覆之中，我暈過去眼前最後一幕還是少年的眉眼。

等我再次醒來，宋允站在我床邊，盯著我，少年第一次紅了眼睛：

「清韻，你終於醒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他抓緊我的右手，骨節分明的指尖發白，他滿臉愧疚得無可復加。

那一瞬間，我忽然覺得那個茶杯不重要了，少年還在眼前，什麼東西都是可以再買的。

我微笑著，扯著紗布，有些難看：「沒關係。」

他抱著我：「我們以後不吵架了好不好？清韻，你真的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

那時候，我竟然在一陣陣溫暖中，萌生了一個愚蠢的念頭：如果我和宋允能夠一輩子和睦幸福，那我就是每天都被車撞都心甘情願。

他說了很多對不起，而我其實也並沒有怪他。

房間裡，還有另外一個人，是個短髮的小姐姐。

她看起來精幹又利落，說話的時候字字清晰。

「不好意思，做個簡單的自我介紹，我叫蘇楊，是我不小心撞了你。」

只是我沒想到，蘇楊是我人生中的伯樂。

我們都對器械感興趣，她邀請我和她一起創業。

關於發展前景和方向，她給出了滴水不漏的計劃。

我很是意動。

我告訴了宋允，他笑著說道：「創業？這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可是因為住院的原因，他沒有再和我吵架。

我和蘇楊一起創業的時候，他不止一次說過「你們就是小打小鬧，堅持不了多久的」。

我並沒有放在心上。

蘇楊對市場有深刻的理解，而我在行動力方面也比較優秀。

創業的日子並不是我們想像中的一帆風順，有時候，我們兩天不眠不休，只為了修改一頁方案。

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我們漸漸有了起色，一直到現在，生意越來越好，在 A 市也算有了一席之地。

宋允沒再潑我冷水，但我現在想來，好像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們之間的話就越來越少了。

默無聲息地離開，不知何時已經取代了早安吻。

青椒牛扒早變成了他隨意打包回來的剩飯。

就連晚上兩個人躺在床上，他也永遠背對著我。

他說：「我最近學術探究很多，有些忙。」

那時候我也很忙啊，忙到沒空計較這些。

忙到，沒發現身邊的少年漸行漸遠。

10.

但如果，我平庸了，宋允又真的會回到我身邊，對我一心一意嗎？

我不敢賭，曾經的我很愛他。

但我這個人總是考慮最差的結果，倘若我以他的愛為人生的意義，那他不愛我了，我得去死嗎？

我做不到。

「宋允，不重要了。」

我已經不在意你了，所以你的底線，你作為男人的自尊心，我不願意顧及了。

「宋清韻，十二年了，誰都知道我們是不可能分開的，你鬧什麼呢？你覺得你這樣有必要嗎？你這樣只會讓我更加厭惡你……」

聽，厭惡？

為什麼有人會想要和厭惡的人相伴一生呢？

「周薇知道嗎？」

「誰？」宋允一愣，「你提她幹什麼，跟她有什麼關係。」

「誰都知道我們是不可能分開的，那麼，周薇知道嗎？」

宋允仿佛被踩到了痛腳：「宋清韻，你別扯不想乾的人，你要分手，行！

「你別後悔就好。」

我搖頭，聲音淡淡的：

「不會，在一起這麼多年，你應該知道我是什麼性格，做事從來不會後悔的。」

他上了車，用力地摔上車門，開走了。

泥水濺了我一身。

瞧，我愛過的人，連承認自己在愛情里開小差的勇氣都沒有。

還真該早點扔了。

11.

我搬走了，買了個不大不小的房子，周圍很安靜。

學姐知道了我們的事情之後，提出帶她的朋友們過來給我暖房。

怕我難過想不開，還帶了酒水過來。

下廚炒了幾個菜，我們圍在飯桌上。

一開始，沒有人觸霉頭提起和我宋允的事情，但後面他們漸漸發現，好像在結束了這段十二年的感情後，我並沒有他們想像的那麼傷心。

是啊，我自己也沒想到，在失去了宋允之後，我只是在偶爾幾個孤單的瞬間，想到他會有些鈍痛。

畢竟，我早就已經明白，人生是為自己而活的，而我的生活也並不是只有宋允。

好奇心是擋不住的，幾個同學忍不住問我：「為什麼要和宋允分手啊，我記得你們感情很好的！」

我的回答很簡單，也很精準：

「大概是不愛了吧，都累了。」

氣氛沉寂下來，大家的表情都諱莫如深。

但事實的確如此啊。

愛情並不是肆無忌憚，更是一種責任。

在愛情里，我們會疲倦，但不能心猿意馬。

那個在愛情里三心二意的人，並不是我要的未來。

12.

在同學們的陪伴下，我的心情的確比之前要好太多了。

加上生意上的事情實在是太忙，很快，我就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

但宋允似乎沒有習慣。

他出現在我家門口，眼窩下陷，還有零星的胡碴，就連身材都消瘦了不少。

我有些驚訝。

畢竟，在我的印象中，宋允總是意氣風發的。

這般頹廢的樣子，我從來沒有見過。

他對著我笑，燦爛明媚的笑容，卻總是摻了幾分雜質，讓我覺得很難受。

我感覺，他在破壞我記憶中美好的東西。

「清韻，我最近有空，要不然我們找個日子重新訂個酒樓辦婚禮吧？你別擔心，上一次的事情，我已經替你和親戚朋友們解釋了，他們不會說什麼的。」

他的語氣帶著幾分哀求，我的胸口很難受。

但我知道，我們早就回不去了。

就像現在，哪怕他現在輕聲喚著我「清韻」，但我依舊會想起他猩紅著雙眸，咬牙喊出「宋清韻」的時候。

「不用了，宋允，我已經還你自由了，我們的過去是美好的，就讓美好停留在記憶中吧，誰也不是非誰不可，一起去迎接屬於彼此的未來，不好嗎？」

他眼眶紅紅的，輕聲道：「清韻，到底怎麼了，我們之間出了什麼問題了，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是啊，為什麼呢。

「這應該問你自己，宋允，你走吧。」

他拉著我的手，搖搖頭：「我不走，清韻，你是不是忘記了我們的當初，我們約定好的，要買一幢大別墅，生兩個孩子，幸福過完這一生！」

當初的約定的確很美好啊，可有人率先打破了我們之間的平衡。

我沒有看起來那麼堅強，老實說，我還有一些感情潔癖。

有些人或者事物，一旦被我嗅到不屬於我的味道，我就會抹除自己的烙印。

「是啊，我買了別墅，我也好好對待了你的父母，我做到了約定，但是你呢？」

他愣在原地，說不出話。

我盯著他的雙眸：「你還愛我嗎？」

「我當然愛你！」

我冷笑：「可你只愛我嗎？」

他遲疑而又心虛地沒有回答，但答案已經顯而易見了不是嗎？

我嘆了聲氣：「宋允，我不想和你鬧得太難看，我曾經很愛你，我相信你也愛過我，但現在，放手吧！」

他垂著頭走了。

少年的背影依舊單薄，但我再沒了當初的熾熱。

我溫暖不了他。

13.

宋媽媽給我打了電話，邀請我去他們家吃飯。

剛好，我在他們家住了很多年，還有些東西沒帶走。

等我趕到的時候，除了他們一家三口，還有不少親近的親戚。

飯桌上，親戚們紛紛當起了和事佬，你一言我一語。

「清韻啊，你這孩子，打小叔叔就看你不錯，現在出落得亭亭玉立，工作又好，是該好好考慮一下人生大事了吧？」

「是啊，大姨記得你和小允的感情一直很好，上次的事情小允說了，是他不對，咱們當女人的，這輩子不就是想要個好歸宿麼，也別太和男人計較了。」

「工作再好，也不如找個好老公啊，宋允這孩子也很優秀，你們十幾年，怎麼能說分開就分開啊？這麼大了，都別那麼幼稚了好不好？」

宋媽媽也拉著我的手，嘆息著說道：「千錯萬錯都是我們宋允的錯，孩子，你有什麼不高興的地方，就跟他撒氣，他不敢說什麼的，只是阿姨心疼你，我知道，小允還是愛你的。」

人性果然還是趨利避害的，再怎麼當我是親生女兒，可終究她是宋允的媽媽。

至於那些宋家的親戚說的話，跟我又有什麼關係呢！

我已經下定決心，斷個乾淨。

我笑了笑，端起酒杯，挨個敬酒。

「這些年，謝謝各位的照顧，我和宋允的事情，大家可能了解得不多，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對於事情有我自己的判斷。過一段時間，我就要去外地工作了，請大家保重身體。」

親戚們相視一眼，有些尷尬。

大姨皺著眉頭看我，輕咳一聲：「你這孩子怎麼這麼犟，我家小允十幾歲的時候就跟你在一起，被你耽誤了這麼多年，你現在倒是飛黃騰達了，就不要我們小允了，找誰說理去？」

二叔也跟著附和：「是啊，小允當初還救過你一命呢，你咋這麼不知感恩？」

我冷笑一聲，看向宋允。

宋允也看著我，嘆了聲氣：「清韻，這十二年的感情，你真的忍心割捨？」

我笑了起來，挑眉看著大姨：

「談戀愛是兩個人的事情不是麼？當初我們在一起，他要是不願意，我也不能拿著刀架在他脖子上讓他和我在一起吧？這十幾年，耽誤的是宋允，難道就沒有耽誤我嗎？你也是女人，你怎麼會覺得女人的青春沒有男人的值錢呢？還有，我飛黃騰達，那也是靠我自己的努力，你問問宋允，出過一分力麼？」

大姨面色發青，紅著耳朵說不出話。

我轉頭看著二叔，皺眉道：「是，宋允曾經救過我一命，但我也救過宋叔叔，就連給了孩子生命的親生父母也不能要求孩子這一輩子全都用來報恩吧？我對叔叔阿姨盡孝，和宋允在這一起這麼多年，凡事為他考慮，我問心無愧。」

二叔的臉色比大姨好看不到哪裡去。

最後，我眼神冷冷地掃向宋允：

「宋允，問我能否割捨這十幾年的感情之前，先問問你自己，難道不是你先拋下我的麼？」

他眼神開始躲閃。

「我買房子時你說你有課題，我裝修時你說你有學術會，我買家具時你還是很忙，你知道嗎，那是我們的約定，不是我自己的約定！等一切落成，你匆匆來看了一眼，陰陽怪氣來一句『清Ťũ̂ₚ韻你真有錢』！」

宋允面紅耳赤，我問他：「你難道不記得了麼？」

宋允搖頭，有些匆忙地解釋：「沒有，我只是感慨一句罷了。」

我站起來，質問他：「我生日的時候，你在幹什麼？我定結婚日期的時候，你在幹什麼？還有我去挑結婚用品的時候，你又在幹什麼？」

宋允眼睛左轉右轉，就是說不出話。

我冷笑著拿出照片：

「我來告訴你。」

第一張，周薇坐在他身邊，手裡拿著飯盒，他拿著筷子，往她嘴裡喂青椒牛扒。

「我生日，你做了我最喜歡的青椒牛扒，喂給另一個女孩。」

第二張，周薇挽著他的手臂，仰著頭，用崇拜的眼神看著滿臉享受的他。

「定結婚日期的那天，應該參加學術會的你，在城郊公園裡和周薇度過了美滿的二人世界。」

第三張，周薇和他擁抱在一起，兩個人閉著眼睛，笑得幸福燦爛。

「我去挑結婚用品的時候，你拋下你的未婚妻，和另一個女孩去了遊樂場，我沒記錯的話，在摩天輪上她吻了你，而你也沒有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