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二天醒來時,宋一舟已經不在了。
這天是周六。
我睡眼惺忪地打開衛生間門準備洗漱。
倏然聽見一陣曖昧的喘息跟壓抑的低吟……
腳步瞬間僵住,我被當場嚇醒。
我靠,他吃什麼長大的?
我靠,我在看哪?!
宋一舟猝然和我四目相對。
裡面都是未來得及收回的驚慌與澀氣。
我「哐」地關上門,心臟像要直接跳出來。
我摸著自己的胸膛,深覺自己沒出息。
干,又不是沒見過。
我可是去過澡堂的北方純爺們。
而且我又不是沒有!
可,我抬頭看玄關處的鏡子。
裡面的人臉都紅透了。
還不等心跳平息,我立刻意識到另一件事。
剛剛我就這麼衝進去,他會不會受到驚嚇?
立刻掏出手機去 small red book 搜索。
看見搜索結果的那瞬間。
心裡一聲臥槽,完蛋了。
浴室里很快傳來沖水聲,隨後,門被打開。
宋一舟只穿了條短褲,頭上頂著毛巾,有些彆扭地走到我面前。
「哥。」
我驚慌失措地看著他的下半身:「那什麼,對不起,哥不知道,不是故意的。」
「你……還正常吧?」
宋一舟紅撲撲的臉蛋閃過了一絲迷茫。
我立刻解釋:「聽說如果受到驚嚇會……不過你放心如果是我的責任我砸鍋賣鐵都會……」
宋一舟反應過來,打斷我,咬牙切齒:「我,沒,痿。」
我鬆了口氣:「這都是很正常的事,你不用覺得不自在。
「大家都是男人,哥懂。」
宋一舟眼神一黯,裡面寫滿了欲言又止。
「你不懂。」
6
?
我有什麼不懂。
宋一舟終究還是小孩子心性。
也就彆扭了一天,我們就又回到了之前的狀態。
一起吃飯散步看電影睡覺。
他這恐怖電影造成的後遺症時間還挺長的。
一切平靜被打破,就在一個月後。
夏天到了,蚊子屬實有點多。
身上被叮了好多個包。
我看著鎖骨上一個一個一個的紅印,默默噴上 six god。
還跟宋一舟說:「最近蚊子挺奇怪,被咬了這也不癢啊!」
宋一舟直勾勾地盯著我鎖骨的紅痕,沉吟:「說明蚊子善良。」
蚊子善不善良我不知道,網友就挺沒邊界感的。
直播剛開,彈幕非說我鎖骨上的蚊子包是草莓。
我立刻急了:「怎麼可能,我這幾天都沒出門!」
【說得跟你家裡沒有人一樣。】
「家裡就我和我室友啊!」
【我就說你跟你那個室友不對勁,誰會大半夜抱著個枕頭出現在你臥室啊?!】
「他會來是因為我們看了恐怖片他害怕!」
【他害怕……(粉色 loopy 撇嘴.jpg)】
「你們別亂說啊,我跟我室友可都是直男!」
【你怎麼知道?】
「我怎麼知道?我……」
我猛地意識到一件事。
宋一舟從來沒說自己喜歡男人還是女人。
是我,先入為主地覺得男的就應該喜歡女的。
難道這真的是……?
我慌了。
我關了直播。
我思前想後,拍了張鎖骨的照片。
確認沒有拍到自己的臉後,給我姐發了消息。
【姐,這是蚊子包嗎?】
我姐秒回:【這絕壁是草莓。】
腦袋裡嗡的一聲。
非說好兄弟睡一張床還說得過去。
可他嘬我鎖骨算怎麼回事?
幫我拔罐?
我姐還在發:【什麼情況,你談戀愛了???】
【我沒談,但是我有個朋友談了。】
【哦,你朋友。】
我想了一會兒,繼續說:【我朋友的室友趁他睡覺給他種草莓,你說他室友這是什麼意思?】
我姐秒回:【喜歡你朋友唄。】
「嘖,」我姐給我發了條語音過來,「喜不喜歡,讓你……朋友試試就知道了。」
【怎麼試?】
7
我姐給我朋友出了個好主意。
我覺得可行。
第二天下午,我開始在衣櫃前忙活。
宋一舟剛睡飽。
他裸著上半身,撐在我的床上,睡眼惺忪。
空調被滑在腰上,露出漂亮的腹肌和人魚線。
我慌亂移開視線,拿著衣服在自己身上比畫:「你看這身怎麼樣?」
「你前段時間穿的那件藍色的好看,顯白。」
「藍色的啊?」
我找出那件藍色襯衣。
宋一舟聲音散漫:「要出門?」
「嗯,」我拿出事先準備好的說辭,「家裡給介紹了個姑娘,我今晚要去相親。」
身後安靜一瞬。
宋一舟音調揚起,像是很開心:「真的嗎?!恭喜哥。
「是個什麼樣的女孩啊?有沒有照片?
「那你得好好準備,給人留個好點的第一印象。」
我鬆了口氣,沒有一點異樣嘛。
果然,他怎麼可能會給我種草莓?
肯定是大家看錯了,這就是蚊子包。
宋一舟不僅沒有一點不對勁,還熱心地幫我選衣服。
時間快到了,我不出門不行。
宋一舟正在廚房裡忙活。
見我出來還遞給我一杯蜂蜜水:「最近天熱乾燥,潤潤嗓子再走吧?」
我感動接過,嘬嘬地喝著蜂蜜水。
看著眼前等著接過我空杯的宋一舟。
看看,多好的弟弟!
我怎麼能那麼誤會他!
誰知,我剛喝完,手腳陡然發軟。
意識昏沉間,我不敢置信地望向宋一舟:「你……」
宋一舟面色晦暗,走到我面前。
一把抱住了暈過去的我。
8
再睜眼,我竟然在宋一舟的臥室。
床前的指針告訴我,已經過去了三個小時。
我要動,卻發現雙手被一副設計精巧的玫瑰金手銬銬在床頭。
心底一驚,記憶陡然回籠。
那杯蜂蜜水!
門鎖「咔嗒」一聲,我不自覺一抖。
宋一舟沉默地站在門口。
臥室只開了夜燈,昏黃曖昧。
我看不清他隱沒在晦暗中的表情,心裡隱隱不安。
「……你想幹什麼?快給我把手銬打開!」
宋一舟聲音艱澀:「哥,你醒了。」
他往前一步。
「你沒吃晚飯,餓了嗎?」
「我沒吃晚飯怪誰!你這手銬哪來的?!誰會在家裡準備這個?!還有你也是學法律的你現在是非法拘禁你知不知道——」
「非法拘禁需要連續超過 6 小時。」
宋一舟抿唇。
「給你用的藥對身體沒壞處的,代謝出來就好。時效也不長,只要撐到你不去相親就行了。」
好傢夥。
還得是你會鑽空子啊!
還不等我說話,宋一舟坐在了我的床前。
距離的逼近讓我安全感盡失。
他嘆了口氣,低頭看我,我在此時才看清他的表情。
恐懼、不安、微微上挑的眼尾泛了紅,像是在極力壓抑什麼。
宋一舟手摩挲著我的鎖骨,語調顫抖。
「誰讓他們告訴你這是吻痕的,本來你可以什麼都不知道,我們就像之前那樣就好……」
他停頓一下,像是要咽回委屈。
「明明是你先來招我的,你跟我說話,還送我去醫院,跟我一起打遊戲看電影,陪我一起睡覺。
「哥,我真的很喜歡你,你不能拋下我去找別的女人相親。」
9
我一時愣住。
他說……喜歡我?
在往前二十七年的人生中,從來沒有一個人這樣說過喜歡我。
喜歡得都哭了。
不是……
我問:「那我脖子上這個真是?」
「我嘬的。」
「你知不知道這是性騷擾啊?!」
宋一舟俯身抱住我,黑白分明的瞳孔跟我對視:「哥,你對我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我……」
我大腦竟然一片空白。
宋一舟確實有幾分姿色。
有到我一個直男竟然在此刻說不出否定的話。
如果我真的一點都不喜歡他,為什麼我要去探究他是不是喜歡我?
為什麼答應每天跟他一起睡覺?
為什麼不上班的時候就跟他遛彎看電影打遊戲?
為什麼在此時此刻屁也說不出來?
我感覺自己腦子都要被藥壞了。
「你……」
宋一舟眼神不對。
他盯著我,像盯著自己的獵物。
「哥,我不捨得給你用這種藥,所以就給自己吃了。
「你可以幫我,也可以不用管我。
「你……會怎麼選?」
我警覺:「什麼……」
幾乎是立刻。
宋一舟過燙的體溫給了我答案。
他竟然給自己……
這個瘋子!
宋一舟不緊不慢地掀開被子:「我不去。」
他抬頭跟我對視,眼尾被慾望染得嫣紅,聲音沙啞帶著蠱惑,「我們試試好不好?」
我被這灼熱蒸得大腦空白了一瞬。
就這一瞬,宋一舟長臂一伸把我翻了個面。
「不是,你別動,欸——」
床墊下沉,他跪在我的後面。
「我沒想,啊——」
「給你三秒時間,沒拒絕就是答應幫我了。
「1,2……」
我剛要拒絕,就被人掐著下頜,堵住了嘴。
這不是個淺嘗輒止的吻,撬開牙關,唇舌交纏。
仿佛有道電流,順著脊椎直達大腦,讓我有些眩暈。
不知道是不是只有我這樣的感覺。
被擁抱能產生被愛的錯覺。
見我沒有反抗,宋一舟有些興奮。
他手往下伸,聲音喑啞:「哥哥,首映禮。」
宋一舟不知道從哪掏出了兩個小盒子。
貼著我的耳朵解釋。
「就是你第一次被我親到……」
10
我是被熱醒的。
一睜眼,就看見一張放大的臉。
宋一舟像八爪魚一樣抱著我,像是生怕我跑。
肌膚相貼的熱度讓記憶回籠,我猛地起身。
被牽扯到的某處一陣刺痛。
「嘶——」
休年假明明是為了休息,這幾天過得真比上班還累。
昨天藥效徹底消失時,天都蒙蒙亮了。
我真是……
我一定是太久沒那什麼生活了!
不然我怎麼會沒推開,還通過這種方式爽到?!
直男會這樣嗎?
思緒成一團亂麻,宋一舟惺忪睜眼。
熟練地把我揉進懷裡:「哥,再睡會兒……」
我被他抱得火大,感受到某處又有抬頭的趨勢,咬牙切齒:「宋一舟!」
他眼神清明幾分,我立刻退後,警覺地裹緊被子。
「我手機呢。」
宋一舟猶豫一下,轉身拿過手機遞給我。
我冷笑:「捨得把手機給我了?」
宋一舟吃飽喝足,此刻恢復正常。
「鴿都鴿了,解釋有什麼用?」
宋一舟動作頓住,跟我對視。
眼裡寫滿了小心翼翼。
「哥哥,你昨天沒有拒絕我。」
「我……」
我是沒推開。
我看著他的樣子,莫名嘆了口氣。
算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也怪我鬼迷心竅。
宋一舟這張臉,昨天我也不吃虧。
「昨天的事我就當沒發生,之後別再這樣了。」
宋一舟面色一變:「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你太小了,做事容易衝動。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原諒你胡來,你——」
「你覺得我隨隨便便對個人就能發情?我說我喜歡你,你怎麼就是不信?」
喜歡?
我心底輕笑一聲,喜歡值幾個錢呢?
宋一舟這樣年輕,年少時的喜歡脆弱不堪,一文不值。
我推開靠近的人,揉了一把這人手感還不錯的頭髮:「小屁孩,懂什麼叫喜歡嗎?」
11
宋一舟好像生氣了。
他開始一言不發。
只在我光腳下地的時候冷著臉把我扛上床給我穿襪子。
齜牙咧嘴的時候默不作聲地在我身後墊上軟墊。
還幫我買了藥。
我痔瘡都沒得過,抹藥的時候羞恥感爆棚不說,還有一股熱流猛地下涌。
反應過來那是什麼,我臉上燙得能蒸蛋。
平時嘰嘰喳喳的人突然消音,我還真有些不適應。
吃慣了他做的飯,早就吃膩了的外賣更加不香了。
可畢竟在家,我還能常看見他。
休完年假,坐到工位的瞬間。
我竟然可恥地有些悵然若失。
進入項目期,我加了整整一周班。
第一次覺得忙起來還不錯,能不去想那些理不清頭緒的東西。
這天跟導演應酬完,他們紛紛趕著去 KTV 二場。
我睡眠不足好一陣子,又加上這段時間宋一舟的事,原先安眠藥的劑量都不太夠用。
於是便找了託詞,提前回家。
誰知剛出門,就望見不遠處的人。
那人像是喝多了,腳步有些踉蹌。
手臂搭在另一個看起來白凈清秀、瞧著跟他年齡相仿的人身上。
是宋一舟。
胸口猛跳,見他們朝我的方向過來,我急忙躲到拐角另一側。
「宋哥,你看著瘦怎麼這麼沉?脫衣有肉啊?」
宋一舟笑了,聲音帶著酒意,沙啞又性感:「怎麼,怕我給你壓壞了?」
「那您還得再沉點。」
「壓壞了我負責,行吧?」
「去你丫,喝大了吧你……」
聲音漸遠。
我好久……都沒有聽到宋一舟的聲音了。
他平時跟我說話總像小孩子,原來在同齡人面前,他是這樣的嗎?
剛剛那個男生……是不是也是?
這樣的男生更配他。
酒店牆壁裝修成鏡面,我從裡面,看到了一個加班一周、臉色慘白、憔悴無比的人。
早已沒了從前的朝氣,只剩被生活磨平後的冷漠與狼狽。
我回家時,玄關處難得沒有開燈。
迷茫地看了眼眼前的黑暗,從前跟別人合租,抑或是自己住的時候,從沒覺得黑暗突兀過,現在卻……
我苦笑一聲。
宋一舟太年輕,也太炙熱。
做事莽撞不計後果,發展到這一步,說不定之後他不會再繼續住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