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雪地拍照時,男友為逗白月光開心突然給我一個過肩摔。
「開個玩笑看你那傻樣哈哈!」
那天他的白月光拍出了最美笑容,而我摔斷右手再也不能拿手術刀。
後來他罹患罕見病,全國唯一能做這種手術的醫生,是我。
他過肩摔討好白月光的那一刻,把自己的命也摔沒了。
01
A 市難得大雪,午飯後和幾位同事在醫院裡閒逛,撞見了正在拍雪景的張戴妃。
讀書時她就是醫學院出名的冷清美人,性格比她那柄外科手術刀還要冷,從沒笑過。
她是很多學長學弟的女神。
「張醫生,外面很冷吧!」
男同事喊張戴妃名字,把咖啡塞給她暖手。
「謝謝。」
張戴妃淡然轉身,雪肌於日光下似是染了一層薄薄的霜。
大家要在樹下拍合照,於是我掏出手機當攝影師,彎腰找角度找距離,手指比划著倒數:
「三,二.......」
倒數最後一秒時,耳畔掃過一道勁風,男友陸澤睿不知從哪裡出現,大笑著將我彎腰扛起,右肩朝下狠狠來了一個過肩摔!
砰!
「瞧你那傻樣哈哈哈!」
我陷進了雪裡,埋藏在雪下的樹幹被我撞到輕輕顫動,枝頭雪花簌簌飄落,美若仙境。
張戴妃破天荒地展顏一笑,驚艷了所有人。
02
他為什麼這樣對我?
故意讓我出醜,換張戴妃的笑容嗎?
那我又做錯了什麼?
大腦有幾秒鐘完全是空白的。
等心底的委屈憤怒漫上來,我才察覺到整個右肩都麻木了,右手完全失去知覺,開口只剩下哽咽:
「救......」
「哇學姐你這張照片好美啊,我認識你七年第一次見你笑!」
陸澤睿撿走了我的手機,獻寶似的把照片給大家分享。
「天吶張醫生真該多笑笑,太漂亮了吧!」
「小陸快把你女朋友拉起來,怎麼能這樣?」
陸澤睿笑著說沒事,蹲下身在雪地里挖我:
「沈青蔚私下裡是個搞笑博主嘛,我倆總整活兒跟哥們一樣,她沒事的.......」
驀地撞見我那雙黯淡無光的眸子,陸澤睿的話戛然而止。
再往下挖,看到我異常扭曲的右臂,陸澤睿一下子慌了。
03
「對不起對不起青蔚,我和你開玩笑的......」
右肩被樹根刺穿流了很多血,我被推入急診。
主任和副院長連軸轉剛下班,見到我後紛紛變了臉色,一前一後跟進去搶救。
陸澤睿緊緊握著我的手,眼尾泛紅,一遍又一遍擦掉我臉上的雪花,慌亂到渾身顫抖。
他被攔在搶救室外面,門關上的最後一秒,我平靜地對他說了一個字:
「滾。」
04
甦醒在病房時,張戴妃正和護士詢問昨晚的用藥情況。
滿室馨香,她身上那股冷清的雪松精油味甚至蓋過了消毒水。
我的枕邊是張戴妃手機,螢幕未熄,她在朋友圈發了那張雪景合照。
陸澤睿是第一個點贊評論的:
【學姐你真該多笑笑,你笑起來很美。】
我愣了幾秒。
視線又落在手機旁的病歷上。
不知是粗心還是故意,我的病歷就被張戴妃隨手丟在那裡。
我也是外科醫生,我看得懂內容。
我的右手,再也拿不起手術刀了。
05
翻閱紙張的聲音格外清晰。
張戴妃回頭看了我一眼,冷冷抽走病歷沒有說話。
雖是同門又成為同事,我們的交情並不深。
張戴妃很少搭理異性,根本不搭理同性。
我們沒話可說。
「青蔚醒了嗎?對不起對不起。」
陸澤睿的聲音打破了病房的寧靜。
他通宵剛下一台手術,俊朗的臉上滿頭大汗,高大身子小心翼翼湊到病床前面,隔著被子握住了我的手。
「我當時只想和你開個玩笑,對不起青蔚。」
「你爸爸媽媽那邊已經通知過了,放心吧!」
「......你只是骨折了而已,過幾天做個小手術,咱們老主任親自操刀,我也在,你的右手一定能恢復!」
陸澤睿的尾音帶著顫抖,像個手足無措的孩子,低著頭一遍又一遍摩挲我的手指。
見我不說話,他僵硬地笑了一下,顫抖著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絲絨盒子。
「對了你看我這記性!其實昨天,我想向你求婚來著。」
06
張戴妃不知何時退了出去。
陸澤睿目光灼灼,滿眼深情地望著我:
「A 市從沒下過這麼美的雪,我就想趁著大雪向你求婚.......先把你惹生氣再拿出驚喜,你知道吧,網上都是這樣的,我真的只是想和你開個玩笑!是我該死,是我蠢,我保證不會有下次了!」
可盒子裡是一枚很普通的戒指,絲毫看不出精心準備。
我信嗎?
陸澤睿抓起我毫無知覺的右手:
「你嫁給我吧,沈青蔚。」
空氣安靜得可怕,仿佛能聽見藥水一滴一滴落進輸液器的聲音。
突然,我笑了。
陸澤睿立刻鬆了一口氣,主動把臉頰貼在我的手心裡亂蹭,像只撒嬌示好的小狗。
「瞧你那傻樣。」
我用尚有力氣的左手揪起他頭髮,眸色幽寒:
「這時候了還想著求婚呢?先去警察局做筆錄吧,你故意傷人了。」
「求婚?別給自己找藉口了,當時明明只想著讓我出醜逗你女神開心,你當我傻嗎?」
「另外你最該道歉的是我那些病人。他們辛辛苦苦排到手術的機會,全國只有我和九十六歲老教授能做的專業手術,現在我的手廢了,誰還能幫他們呢?」
07
陸澤睿徒然張了張嘴,謊言被戳穿後內疚到說不出話。
安靜的病房只剩下我一個人。
天花板上被融化雪水泡開的痕跡一點點擴散,就像我的未來一樣迷茫找不到方向。
閉上眼,一張張病人殷切期盼的臉快速閃過。
我該怎麼和他們解釋呢。
「陸澤睿其實這不怪你,意外誰也無法預知的。青蔚畢竟是小姑娘要多哄哄,等她想明白了就好。」
聽到聲音我陡然睜開雙眼。
張戴妃正站在病房外安慰陸澤睿。
「大概這就是我不喜歡與任何人親近的原因吧。我做不到拿無辜的人撒氣,因為是男朋友就無條件指責他嗎?同樣,我也不會任人欺負。」
我簡直以為自己出現幻覺了。
張戴妃在狗叫什麼?
陸澤睿狠狠嘆了一口氣,啞聲道:
「學姐你說得對,我懂你的意思。無論如何都怪我好了,我愛她,我沒辦法像你一樣清醒理智。」
「學姐你也很關心青蔚吧?親自來病房守著她,我替青蔚謝謝你,你先回去休息吧。」
透過百葉窗的縫隙,我依稀看到張戴妃站在陸澤睿面前,陸澤睿無助地搓了搓臉,最後虔誠又輕柔地靠在了張戴妃身上——
「謝謝,學姐。」
......
我面無表情拿起電話:「喂 110 嗎?我被男同事惡意摔傷,懷疑他們要搞謀殺!」
08
我與陸澤睿相識於大學。
若說他有什麼值得我動心,大概真誠是唯一的必殺技。
他對我毫無保留,所有事無條件向著我,就像一隻很傻很笨,喜歡對主人狂搖尾巴的小狗。
我不用懷疑他的真心,只需要慢慢教他怎樣去愛,怎樣去相處.......
可我現在不想陪一個男孩長大了。
他讓我噁心。
爸媽匆匆趕到警局,了解事情經過後非常支持我的決定。
什麼樣的玩笑,能毫不猶豫把女友過肩摔呢?
他毀了我的前途。
還在事後堂而皇之告訴我父母:是我不小心在醫院滑到,摔傷了手臂。
09
面對我的所有指控,陸澤睿不反駁半個字,接受任何處罰,最後反倒是醫院院長和主任站出來調停,希望事情不要鬧大。
陸澤睿將面臨無限期停職,由律師商談賠償金額私了,只求不要坐牢給醫院留下負面形象。
況且,我九十六歲的導師還在住院昏迷,大家都不希望事情鬧大刺激老人家。
私了可以啊,那就讓他把錢準備好吧。
院裡最快速度幫我安排手術,讓我先右手養好,不要操心別的事。
可我住院的第一天,護士站就因為加班的事情吵了起來。
外科少了兩名醫生,所有排班和手術都要換,工作量增加太多了。
查房路過的張戴妃停在護士站前,冷聲冷氣道:
「抱怨也沒用,你們護士累,醫生不累嗎?」
「明明只是一個意外而已,是你們沈醫生鬧脾氣把事情搞大,害得男朋友也停職,怪不了別人。」
「別嫌我說話直,我實話實說而已。」
10
護士站那些人愣了。
不在現場,未知全貌,又是張戴妃這樣素來不愛八卦的冷清女神,她的話自然令人信服。
張戴妃轉身要走,我快步衝上去拉住了她的手腕——
「張醫生有話直說,別陰陽怪氣。什麼叫我把事情鬧大的?」
「都看清楚,明明被傷害的是我!換做你們,如果男朋友毫無理由摔你,摔到手臂骨折再也拿不起手術刀,還辯解說只是開玩笑,是個意外,你們不生氣?你們不追責?那你可真是個活菩薩!」
護士們的臉色變了變。
我調出合照擺在桌上:
「當時張醫生就在現場,陸澤睿摔我的時候你笑得無比燦爛啊!你心裡想的什麼啊?你就那麼開心嗎?」
張戴妃身子晃了下,貝齒緊咬著下唇,臉上漸漸褪去血色。
她剛要開口,忽然一道大力從身後將我掀開,陸澤睿站到了我們之間,把張戴妃護在身後。
「青蔚,學姐不懂你們女人之間這些勾心鬥角!你少說兩句這件事都是我的錯。」
11
「明明是張醫生先那樣說的,大家都聽見了。這事換我我也生氣,男友簡直神經病!不過就算是陌生人突然被過肩摔,也不該笑吧?」
年輕的小護士突然開口,誠實講出了自己的看法。
張戴妃的臉色慘澹如霜,目光就像破碎的美玉,脆弱又讓人心疼。
突然,她捧起資料冷冷轉身:
「各位怎麼想隨意,我不在乎別人的評價。」
「學姐你的笑容不用為任何事情買單!當時覺得開心就笑了,你有錯嗎?」
陸澤睿倔強地攔住了張戴妃,又目光一軟,走到我面前低聲道:
「青蔚你給學姐道個歉吧,鬧太僵今後怎麼共事?況且學姐接了咱們兩個人的工作,她已經很累了她也不容易。」
此話一出,周圍人跟著倒吸了一口冷氣。
我抄起桌上消毒用的酒精,擰開瓶蓋直接從陸澤睿頭頂倒了下去——
「看你腦子裡有髒東西,給你消消毒。」
「真好笑我給張戴妃道歉?你舔狗當多了分不清誰是爹嗎?」
「有些話我不想說,但是她接我的工作?她有那個能耐嗎?裝什麼勞苦功高忍辱負重的白蓮花啊!我做醫生為了治病救人又不用看她臉色。還說什麼鬧太僵怎麼共事,別人不笑就她呲著大牙嘎嘎樂活該挨罵,就她笑得最歡,我罵她還要挑個黃道吉日?」
12
整個病房走廊里寂靜無聲,許多人都被我嚇傻了,連病人家屬都跑到門邊看熱鬧。
張戴妃半倚著牆,眉目間流露出茫然無措,身子搖搖欲墜,仿佛下一秒就會摔倒在地上。
不明狀況的男病人要去扶張戴妃,操縱著輪椅慢慢靠近。
我忽然勾唇一笑,陰陽怪氣道:
「大家幫我分析分析啊,我們師門就兩個女生,還都進了 A 院外科,我年紀小卻能做專業手術,難道擋了某些人的路?」
一語點醒夢中人,大家的目光都變了,似乎張戴妃人前人後兩幅面孔也有了合理解釋。
張戴妃苦笑一下,落寞地垂下眸子。
陸澤睿攥緊拳頭突然朝我大喊:
「夠了沈青蔚,你有必要這樣針對學姐嗎!她怎麼會是這種人?我們之間的事別牽連到她!」
「怪不得她笑這麼開心呢,嫉妒死沈醫生了吧!」
「合理了,我沒想到張醫生是這種人……」
事情越鬧越僵,連護士長和主任都驚動了,保安攔著大家不要亂拍,一片混亂之時,坐在輪椅上的男病人茫然看向我:
「沈醫生?你的手壞了是什麼意思?」
13
他叫王邦皓,是我的病人,一直積極配合治療,原本下周就要手術。
「我這個病跑遍全國只有吳懷善教授懂,他說他徒弟沈青蔚能救我。」
「我馬上就能手術了,現在是什麼意思?......你治不了嗎?」
剎那間,我們三人都愣住了。
心中那道無法突破的底線讓我生出許多內疚,陸澤睿最先向病人鞠躬道歉,我亦是低頭道歉解釋。
張戴妃紅著眼尾湊到輪椅旁,平生第一次溫柔勸慰道:
「您別擔心,病歷資料讓我看看,我一定治好您的病。」
王邦皓眼眶通紅,憤怒地推開了張戴妃:
「你哪位啊?吳教授說只有沈青蔚能救我,你有那個能耐嗎張嘴就來?」
14
張戴妃怔怔看著對方,滿身傲氣一瞬間被擊垮,絲毫說不出話來反駁。
她咬著幾乎無一絲血色的唇,在眾人的注視下收拾資料離開了。
「學姐!」
陸澤睿立刻去追。
我研究的是一種成年後發作的脊椎罕見病,患者發病後基本依靠輪椅生活,痛不欲生。
也因為是脊椎手術,需要非常精準的操作和理論知識,風險高難度大,患者都是抱著最後一絲希望來找我試試的。
我失去了前途未來,那些錯過治療機會的病人,他們可能真的沒機會了。
沒有人比他們更痛苦。
院裡也明白這件事的嚴重性,吵架沒追究我的責任,給停職的陸澤睿再記一條處分,給張戴妃記警告。
我的病房也被升為單人間。
張戴妃像是憋著一口氣要治好王邦皓,向主任申請把人搶走,每天三次查房分析病情進展,開了許多藥讓他止痛消炎,還承諾他下周就做手術。
好幾次我害怕出事想過去旁聽,都被張戴妃拒之門外。
「你別亂來啊你沒有這方面經驗,先按我之前的藥來吃,等我右手恢復再看看!」
張戴妃眸色淡淡,面容冷清得好像高山之巔的雪蓮:
「學妹,我也是吳老師的徒弟,我的能力不比你差。你現在是擔心我搶你的風頭嗎?」
我聽得頭皮發麻。
連護士們都心裡沒底。
她們偷偷告訴我張戴妃開的藥根本沒用。
王邦皓入院時還挺樂觀的,現在每晚疼得睡不著覺用頭撞牆,白天也亂發脾氣嚷嚷著不活了,前後仿佛變了個人。
「沈醫生我都不敢想啊,萬一張戴妃治壞了,王邦皓還不得......」
我立刻給主任發消息,主任按經驗先聯繫了精神科鑑定。
憂心了幾天後,我的社交帳號收到一條私信,投稿於凌晨三點:
【娟子我能許願嗎,我得了絕症治不好,我想看點開心的。】
我私下運營著一個搞笑帳號【王翠娟】,每期拍整活視頻寵粉,內容源自私信投稿,收益全部捐出。
不過我只採納那些絕症,重病,失去希望的病人投稿,用另一種方式逗他們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