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了宋疏言三年。
直到他當著我的面和正牌女友擁抱,單膝跪地掏出了一枚戒指。
這一刻,我終於累了。
01
夜裡十二點多,臥室的門把手被輕輕擰開。
一個帶著一身涼意的懷抱從身後擁住我,我的鼻端瞬間被香水混雜的味道籠罩了。
我閉上眼睛,宋疏言卻沙啞開口:
「蓁蓁,我知道你沒睡。」
我默不作聲,一動不動地任他抱著。
隨後,一個盒子被塞到我眼前,宋疏言有些疲憊的聲音響起:
「情人節快樂,這是給你的禮物。」
他似乎真的累狠了,聽說今天他帶封晴去開遊艇派對了,玩到深夜應該確實很消耗精力了。
畢竟他向來是不熬夜的。
「蓁蓁,你懂事點兒,我是特意回來陪你的。」
看著我沒回應,宋疏言語氣放軟,把下巴擱在我肩窩裡。
很快,他的呼吸就平穩起來。
過了一會兒,我慢慢在黑暗裡睜開了眼,摸到了手機。
手機的螢幕在黑夜裡突兀地亮了起來。
今天是八月十五,零點四十七分。
情人節已經是昨天了。
而我準備的一桌菜早就放涼凝結沒法吃了,被我全都倒進了垃圾桶。
宋疏言塞給我的小盒子還放在枕頭的角落,我沒有拿起來看。
不看我也知道,是卡地亞的手鐲。
封晴很喜歡卡地亞,而宋疏言向來是不會記得我喜歡什麼,或者說他懶得記得,乾脆就直接把封晴喜歡的買兩份再分我一份。
就如同他這個人一樣。
02
我給宋疏言當了三年的3。
我跟他的關係很複雜,三言兩語難講清楚。
其實一開始,我才是宋疏言的正牌女友。
他是我的初戀,剛在一起的兩年我們如膠似漆,周圍的人也都稱讚我們郎才女貌。
我一直以為我們會結婚的。
直到兩年後,我在宋疏言手機里第一次見到了封晴。
我這才知道,原來我以為的般配不過是個笑話,宋疏言的家庭背景遠不是我可以想像的。
現實不是童話,
王子和灰姑娘是註定沒結局的。
而封晴,就是家裡給他安排的公主,他無法拒絕也不能拒絕。
一開始我也接受不了,我跟他大哭大鬧,決絕地要分手。
可是後來我父親生病,天價的費用我家雷根本湊不齊,宋疏言給了我九十萬,並以此為強制要我繼續當他的女友。
就這樣,我從女朋友變成了3。
……
第二天一早,我是在宋疏言懷裡醒來的。
宋疏言這個人占有欲很強,說難聽點就跟狗似的,劃了的地盤兒就都是他的,很霸道。
所以他一直不許我離開。
我拿開他的手,宋疏言卻緊了緊胳膊,聲音里還帶著一絲困意:
「蓁蓁,我今天帶你出去補上情人節吧?」
我手輕撫上小腹,猶豫著到底要不要把事情告訴他。
昨天用驗孕棒的時候,我兩道槓了。
應該是之前他喝多的那一次,我們忘了做措施,因為是安全期當時也沒有在意。
是這個月例假沒來,我才慌了。
然而我們現在的情況實在不適合這個小生命的到來,我猶豫再三還是開了口,
也許是我覺得宋疏言作為父親有權利知道這件事,又或許是我心裡還懷著隱秘的、不切實際的幻想,
我輕聲道:
「宋疏言,我懷孕了。」
我在網上看到過很多男人知道自己要當爸爸了的反應,有的欣喜若狂,有的難以接受。
但宋疏言兩種反應都不是,我感覺他緊緊貼著我的身體先是一下子僵住,然後又猛地坐了起來。
身邊的床墊陷下去了一塊,我回頭一看,宋疏言的表情複雜得難以言喻。
那不是單純的高興或者生氣,而是五味雜陳,無數種情緒糅雜在一起,讓他的嘴唇翕動著卻說不出話來。
我看著他高挺的鼻樑和灰色琉璃般的眸子,心裡閃過了一個很不合時宜的念頭。
如果孩子像他,應該會很好看吧。
半晌後,宋疏言深吸了一口氣,把手慢慢放到了我的小腹上,
他的手有些微的顫抖。
「我怎麼感覺不到他?」他微微歪頭,面露疑惑。
我第一次看到他露出這麼孩子氣的表情,忍不住微笑道:「哪有這麼快?
「現在估計還是個受精卵,要四五個月才顯懷吧。」
我微微抬頭看向宋疏言,斟酌了一會兒道:
「這個孩子……」
我不知道宋疏言會不會允許這個孩子的存在,
它會把我們原本就如同亂麻一般的關係變得更複雜。
但是作為一個母親,在得知他存在的時候我就和這個小小的東西產生了一絲奇妙的關聯。
宋疏言的表現是歡喜的,這讓我心頭一松。
「我們要留下他!」
他櫻粉色的唇勾起一個溫柔的弧度,幾乎是小心翼翼地輕撫著我的小腹,
「我要當爸爸啦?」
宋疏言輕蹙眉頭,隨後又舒展開,眉眼間閃過一抹恍惚的笑意:
「我真的要當爸爸了?」
隨後他抱住我,聲音裡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顫抖:
「謝謝你,蓁蓁。
「我……我不知道該怎麼做,但我一定會對你好,對孩子好,做個好爸爸。
「我們給他取什麼名字好呢?宋葉怎麼樣,用我們的姓……」
宋疏言絮絮絮絮叨叨地說個沒完,我心裡久違地湧上一種熟悉的溫暖,從破碎的心臟處絲絲縷縷地進入四肢百骸。
我伸手回抱住他:
「好。」
03
宋疏言看起來是真的很在意這個孩子。
家裡本來只有一個阿姨,現在他又招了一個專門給我做孕婦餐,各種補品更是流水一樣不要錢地往家裡送。
往常他陪封晴的時候更多,但現在他一下班就回家,幾乎不怎麼出去了。
新來的阿姨笑著跟我說:「老公對你這麼好,姑娘,你好福氣呀?」
我還沒說話,宋疏言就端著一杯燕窩遞到我手裡笑道:
「照顧自己老婆不是應該的嗎!」
我側臉看向宋疏言。
他的表情幸福又理所應當,似乎真的是一個沉浸在要當爸爸喜悅中的男人。
我們的感情逐漸修復,破碎的鏡子慢慢向彼此靠攏,而他跟封晴之間的矛盾不可避免地越來越多。
有幾次我甚至聽到封晴在電話里跟他吵架。
我摸著宋疏言的黑髮,他正伏在我的腿上,閉著眼睛靠在我的小腹上。
「不要緊嗎?」我用手指勾勒著他的眉眼。
「最近總是聽到你們吵架。」
「沒事兒。」宋疏言握住我的手,眉頭擰起一絲不耐,
「她就是這麼任性,什麼事情都要依著她,不然就鬧。」
他輕嘆道:「蓁蓁,還是你好。」
我沒說話。
任性是因為有資本,可我有什麼資格任性呢?
如果可以,我也不願意跟別人分享一個男人,還是背地裡偷偷地,好似陰溝里的老鼠。
我又想起我爸媽給我取的名字,
葉蓁。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
我爸媽希望我能像桃葉那樣灼灼茂盛,可我卻活成了陰暗處的苔蘚。
……
時間一點點過去,我跟宋疏言誰都沒有再提起封晴。
我守著心底隱秘的期望。
或許我還有機會,現在我們有了孩子,宋疏言如果真的愛我,他會為我做出取捨。
如我所料,他果然做出取捨了。
只不過不是我希望的那樣。
九月的天氣炎熱里多了一分秋日的疏朗,晚上的夜風涼了一些,吹散了天上的雲。
又高又遠的夜空里,繁星滾落了一地。
不遠處的海面上炸開了一朵又一朵巨大的煙花,映襯著海面黑暗裡泛起波光粼粼。
那煙花很美,天女散花般地墜進海里,然後許許多多的無人機排好隊形在一個心形里變成了一隻手和圓形的戒指。
是有人在求婚了。
我撐著下巴靠在陽台上饒有興致地看著。
雖然這不是我喜歡的求婚,我喜歡的是兩個人在海灘上安靜地散步,然後突然拿出戒指。
但是這不妨礙我祝福別人的感情。
這麼多的煙花和直升機,男方一定花了不少心思。
我心裡隱隱羨慕,腦海里忍不住又浮現了宋疏言那張眉眼如畫的臉。
幾十架無人機構成的手慢慢戴上了戒指,旁邊煙花再次炸裂地閃耀,半邊天都被映得絢爛。
我笑著打開響起的手機,然後表情僵在了臉上。
微信里,我跟宋疏言的共同朋友給我發來了一條資訊。
看得出來,她似乎也很糾結,措辭小心。
但那句話還是利刃一般瞬間插進了我心裡,讓我悶哼都來不及就鮮血淋漓。
「葉蓁……,那個,宋疏言跟封晴求婚了。」
「這事兒你知道嗎?」
我的手指一瞬間變得冰涼起來,大腦無法反應,只能機械式地打開她發給我的圖。
海邊無數的煙花,上百架無人機,在大海和繁星的映襯下宋疏言單膝跪地,笑著伸出一隻托著戒指盒子的手。
他眼角眉梢全是笑意,縱使那鑽戒如此耀眼也比不上他眼裡一分光彩。
對面,封晴眼睛通紅,捂著嘴露出了一個帶著哭意的感動笑容。
原來這場求婚,主角是他。
奇怪的是,這一刻,心臟處的痛感竟然奇異般地消失了。
我好像脫離了我的軀殼,在空中愣愣地看著這一切。
他們真的很般配,男才女貌,稱得上是一對璧人。
如此合適、如此般配,這簡直就是天賜的姻緣。
而我就好像一個黑暗裡的旁觀者,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我沒有歇斯底里,也沒有絕望悲泣,我只是冷靜地想著,
這一天終於到了,
只是比我想像得要早一些。
我懷孕的第三個月,在我滿心歡喜、滿懷期待地等我們的孩子降生時,
他跟別人求婚了。
04
宋疏言一整夜都沒回來。
我就在窗邊坐了一整夜。
阿姨來勸了我好幾次,熬夜對孩子不好,讓我早點去休息。
我怔了怔,低頭輕輕摸了摸肚子道:
「……沒事的。」
不會再有事兒了。
直到第二天下午,宋疏言才風塵僕僕地趕回來,他看起來很疲憊,但是在看到我的時候卻還是擠出了一個笑容:
「蓁蓁,快來給我抱抱。」
我沒說話,靜靜地走上去抱住他。
宋疏言的手放在我的小腹上,語氣難掩溫柔。
他眉眼繾綣:「這個小東西怎麼樣了,一夜沒見,是不是又長大了?」
我抱著他,沒有答話,而是問了一句:
「你跟封晴求婚了對嗎?」
宋疏言身體一僵,然後推開我,他的神情有些尷尬:
「你怎麼知道的?」
我笑了笑,答非所問:
「煙花挺好看的。」
宋疏言抿了抿唇,煙灰色的眸子在陰影里變得更加深邃,他輕輕按住我的肩膀道:
「蓁蓁,你聽我解釋,我們公司的資金鍊出現問題了,現在必須立刻注資,只有跟封晴結婚,封家才會給我出這筆錢!
「蓁蓁,我沒辦法!」
我低下頭,看了一眼肚子:
「……那孩子呢,孩子怎麼辦?
「他要作為一個私生子出生嗎?」
宋疏言一下子卡了殼。
片刻後,他解釋道:「什麼私生子,說得也太難聽了,這是我的孩子,我肯定會給他安排好一切,蓁蓁你放心……
「我的東西將來都是他的,嗯?」
「那封晴的孩子呢?」我抬頭看著他。
宋疏言下頜線緊繃起來,他有些煩躁地揉了頭髮,語氣加重:
「那你想我怎麼樣?和你結婚嗎?!
「蓁蓁,你知道那不現實,生活不是童話,也不是過家家,我們是要生存的!
「我和你結婚,你能給我什麼,難不成我們一起去天橋底下要飯嗎?!」
他這話就離譜了,宋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即使真的破產了海外也有資產,足夠他們一輩子瀟洒到老。
說白了,不過是人的貪慾無法放下罷了。
在他心裡,錢永遠是第一位的,而我跟孩子都是位列其後,可以犧牲的次要序列。
我突然覺得有些無話可說。
其實在宋疏言回來之前,我就已經預料到了這種結果,他是一個有能力、有野心的商人,
卻不是一個好丈夫,更不會是一個好爸爸。
對於我和封晴來說,我不知道我們誰更慘一些。
我眼睜睜地看著我孩子的父親跟別的女人求婚,而她滿心歡喜被自己的男朋友求婚的時候,還不知道這個男人還有另一個女人。
「你懂事一點,」宋疏言察覺到剛才語氣有點重,單膝跪在我面前的地毯上柔和道,
「我跟封晴不過是商業聯姻,我對她沒有感情,我的心都放在你這裡。」
「我保證我們的孩子將來也不會缺什麼,我會給他提供最好的條件,嗯?好不好?」
我看了他一會兒,輕輕點了點頭。
「這就對了,」宋疏言露出一絲笑意,他把金邊眼鏡摘下去頭貼在我的肚子上,
「我們一家三口一定會很幸福的。」
我摸著他黑色的碎發,沉默不語。
……
宋疏言只在家待了幾個小時,很快又收拾行李走了。
因為封晴想去求婚旅行,宋家在國外有自己的島,他們要上島玩半個月。
臨走之前,宋疏言在我頭上吻了一下,像哄小孩子一樣柔聲道:
「在家乖乖等我回來。」
我露出一個微笑,沖他擺手,看著一道電梯門隔絕了我們的視線。
就到這裡吧,我對自己說。
就到這裡好了。
……
回到屋裡,我拿出了一張卡。
這裡面是我這三年所有的收入,大概有一百二十萬。
當初我發現了封晴後決絕地要跟宋疏言分手,可是卻趕上我爸生病。
光手術費就要六十萬,對當時的我來說不啻於一個天文數字,
更別說後續的醫藥費,我根本拿不出來。
我爸這邊等著進手術室,那邊宋疏言就找上了我。
他站在我面前,居高臨下地給我了我兩個選擇。
拿著他的錢給我爸治病,他會請最好的醫生保證我爸康復出院。
或者和他分手,這筆費用我自己籌措。
我那時候真是感覺天都塌了,到現在我也不願意回憶那段時光,我賣房子、我借錢、我預支工資……
我想盡了一切辦法,我甚至想要去賣腎!
可是醫院花錢如流水,一筆一筆好似無底洞,最後身無分文的我絕望地蹲在馬路上哭。
是宋疏言找到了我,他遞給我一張卡:
「這裡有一百萬,繼續跟我在一起,你爸爸的醫藥費我來承擔。」
我母親早年就不在了,我跟爸爸相依為命二十多年,讓我眼睜睜看著他去死比殺了我還難受。
那天在馬路牙子上,天很熱,曬得我大腦一片混沌。
我就這麼呆呆地蹲了半個小時,然後一滴眼淚砸在了地上。
我伸手接過了那張卡。
從此,我從宋疏言的女朋友變成了他的小三。
我用我的尊嚴,我的原則,換來了這一百萬,還挺值錢的。
這些年宋疏言不讓我工作,就是怕我掙錢還給他之後離開他。
可我還是趁他不在家的時候做了一些自由職業,我接設計圖、做稿子、開網店、寫劇本……
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三年下來,加上之前賣房子的錢我已經攢了一百二十多萬。
我等的就是這一天,即使我曾淪陷在他的溫柔里有過不切實際的幻想,然而潛意識裡我還是清楚地知道,
一定會有這麼一天。
宋疏言是不會為了我放棄他的事業的,他早晚會和封晴結婚。
而他們結婚的時候,也就是我離開的時候了。
……
這個家到處都是我的東西,然而我帶走的卻很少。
宋疏言給我買了很多奢侈包包、衣服還有首飾,我一樣都沒帶,只帶走了三年前我來的時候穿的那身衣服和身份證。
「我出去逛逛,」出門的時候我告訴阿姨,「可能得玩幾天才回來,不用跟宋先生說。」
「哦對了,等他回來把這張卡給他吧。」我把卡遞給阿姨。
當初他給了我一百萬,我爸的醫藥費花了九十萬,卡里還剩下十萬我沒動。
我又連本帶利添了一百萬,給自己留了 20 萬生活費。
阿姨看我這幾天心情低落,一聽我要出去玩也很開心:
「好,好好散心,在外面照顧好自己跟孩子,有事兒就來電話!」
我笑道:
「好。」
電梯一層層下落,轉身之前我最後看了一眼這棟房子,
我跟宋疏言住了三年的房子。
從今天起我就要離開這裡,
就像我離開宋疏言一樣。
05
宋疏言大概還是在飛機上,給我發的最後一條資訊還停留在「等我回來」那一句。
我看了一會兒,把他刪除拉黑。
很奇怪,我沒有感覺心痛得難以忍受,反而有種說不出來的解脫感。
當了三年見不得人的小三,在這一刻,我終於不用再夜不能寐、輾轉反側了。
我自由了。
我沉重的腳步逐漸歡快起來,一溜小跑打車去了機場。
宋疏言從來不陪我出去玩,他怕被媒體拍到,所以這三年我就像一隻金絲雀一樣被困在籠子裡。
但是之前我不是這樣的。
曾經我最喜歡的就是旅遊,我在雪上金頂上眺望天際,在草原上縱馬狂奔,在義大利馬泰拉小鎮的酒館裡喝酒,在菲律賓的海里潛水……
是什麼把我變成了現在這副樣子,行屍走肉的活死人一般。
我沒有猶豫,買了最近飛三亞的機票。
我要用熱帶的陽光和海水帶走這北方吹來的濕冷。
……
在飛機上睡了一覺,等我再睜眼的時候,飛機已經落地了。
海南的陽光炙熱又耀眼,我拿著行李箱打了車,直奔了之前訂好的酒店。
我這次沒省錢,給自己定了五星酒店最好的房間,八千多一晚。
我想玩個痛快,然後徹底跟過去告別。
坐了好幾個小時的飛機,我早就累得筋疲力盡,辦好手續刷卡推門就想先睡一覺,
可我萬萬沒想到,我的床上居然躺了一個男人。
一個精壯的、赤著上身的男人。
我驚呆了,看著這個穿著灰色運動褲的男人正面色赤紅,額頭青筋暴起,痛苦地抓撓自己的喉嚨。
一瞬間我的腦子裡閃過了無數畫面,臥槽!
是不是被下藥了,這是什麼霸道總裁帶球跑的情節!
我慌了神,還以為自己進錯門了,慌忙道歉就要出去,男人卻從喉嚨里嗚嚕嗚嚕地發出聲音,焦急地看著我,眼角甚至溢出了淚花!
男人的臉色已經開始發紫了,瘋狂地指著自己的喉嚨又指向一邊床頭放著的一袋兒堅果,我這才反應過來。
好傢夥,這他媽不是被下藥了,這是吃堅果把自己卡著了!
我趕緊上去從身後抱住他,也顧不得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了,用海姆立克急救法雙手交叉在他的肚子上用力向後衝擊。
一下、兩下、三下——
這個男人身上肌肉太硬,他個子又太高,足足比我高了近一個頭,怎麼也得有個 188、190 左右,我感覺環抱著他都費勁,只能吭哧吭哧費勁。
好在男人沒怎麼掙扎,就在我沖第七下的時候,一個果仁兒終於從他喉嚨里噴了出來,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
我也累得夠嗆,一屁股坐下,問他:「你沒事兒吧?」
男人咳嗽了好幾聲才勉強轉過頭來,我這才驚訝地發現,漲紅褪去,他居然長了一張很好看的臉。
和宋疏言的清冷禁慾不同,這個男人的長相一看就很……野。
皮膚是曬得正好的小麥色,濃黑的劍眉下是一雙黑沉沉的眸子,看人的時候眉眼間自帶三分桀驁。
然而他的舉動卻不桀驁,他伸出手來握住我的手,語氣真誠還帶著一絲大碴子味兒:
「感謝你,真的感謝你,你今兒要不來明年的今天就是我的頭七了。」
他的手灼熱乾燥,我哭笑不得地被他拽著,只能跟著他的動作晃了晃,客氣道:
「順手,不用客氣。」
男人站起身來,他的喉嚨似乎還有些不舒服,拿起一瓶礦泉水喝了一口,清澈透明的水流順著他的嘴角流到了下巴,然後滴在蜜色的肌肉上,留下一道水痕。
我的眼神艱難地從他側腹條狀的肌肉跟深深蔓延的人魚線上拔開,腦子靈光一閃突然意識到了問題。
「你為什麼會在我的房間?」我疑惑道。
男人回過頭來,伸手隨意地抹掉嘴角的水跡,納悶兒道:
「啊?
「這是我的房啊,不過你想住也行。」
這都什麼跟什麼!
我無語地打了前台電話,前台查了半天給我道歉說是系統出問題了,這個房間雖然已經訂出去了但是沒顯示。
我皺眉:「那你給我換一個。」
前台小姐有些為難:「不好意思客人,我們這裡已經沒有空房了,您看這樣行不行,我們雙倍補償您的房費,您去別的酒店住可以嗎?」
我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
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外面早就天黑了,我來的這裡緊靠著海邊,只有這麼一家五星酒店。
其他稍差點的酒店也有,但我剛看了一下 App 也已經都滿客不能預訂了,再遠我就得坐兩小時車去別的地方了。
可我是真的很累了,不想折騰了,屁股下面的床墊子好像有個吸盤,牢牢把我的屁股吸在這裡動彈不得。
男人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他走過來拿起一件椅背上的黑 T 恤囫圇套上,指了指一邊的房間:
「我這是套房,那邊還有一間,不介意的話在這裡湊合一下?
「你晚上把門鎖上就行。」
我猶豫再三,又不死心地打開酒店預訂 App 看了一圈兒。
最近的能住的酒店離這裡四十公里以上。
我咬牙點了點頭:
「那就麻煩你了。」
我進了套間鎖上門,又把衣服掛鉤在了門鎖上,這才放心地換了衣服躺下。
躺到床上,我拿起手機。
消息欄空空如也,宋疏言沒有想辦法聯繫我。
也是了,他現在應該在島上陪著封晴吧。
也許宋疏言都是騙我的,他和封晴在一起這麼久了就是石頭也捂熱了。
或許他是喜歡她的。
不過這些都跟我沒什麼關係了,我打開手機預約了下個周老家醫院的流產手術,然後微顫著摸著肚子。
肚子裡的這個生命體還沒有成型,或許還不能稱之為「孩子」。
可我仍然感覺到一陣深沉的悲哀和痛。
「對不起」我在心裡輕聲默念。
真的對不起,但是我不能留下你,讓你背負「私生子」的罵名來到這個世界上。
我做小三是迫不得已,但我的孩子絕不可以成為私生子。
我不能也不會留下這個孩子,
我跟宋疏言的孩子。
06
一大早我就被敲門聲吵醒了。
我睡眼惺忪地打開門,發現昨天被我救了的那個叫戚胥的男人正站在門外朝我齜出一口大白牙:
「吃早飯了,再不去就過飯點兒了!」
我揉了揉眼睛,這才發現我一覺睡到了九點半。
「快點兒啊,我等你!」
他的語氣太過自然,我居然不知道要怎麼反駁,糊裡糊塗地洗漱收拾完就被他拉著往下走。
「這家的飯一般,不過他家早上的海鮮小面你一定要嘗嘗,特鮮!」
「啊?哦。」
我被他引到餐廳坐下,戚胥熟門熟路地端了兩碗小面,往上面澆了兩勺兒芡汁兒,放到我面前,把筷子遞到我手上:
「快嘗嘗!」他一隻手撐著下巴,嘴角咧出一個笑。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挑了一筷子裹著濃稠湯汁的細面塞進嘴裡。
出乎意料的好吃。
我是個重油重鹽的北方人,宋疏言確實講究養生的南方人,家裡為了照顧他的口味向來是做得比較清淡。
等有了孩子之後,他就更注意了,總是囑咐阿姨少油少鹽,每天煲湯給我喝,我吃得很痛苦,感覺嘴裡都要淡出個鳥來了。
但是宋疏言還不許我叫外賣,我只能偶爾自己出去偷偷吃,還總怕被他發現。
這家的面雖然油不多,但是口味偏重,是我很喜歡的那種,我昨天一天什麼都沒吃,現在七分的好吃也變成了十二分,三兩口就把一碗面全都下肚了。
戚胥面前的面還沒動,他有些驚訝地看著我挑了挑眉,把碗朝前一推:
「……再來點兒?」
我咽了口口水,心想昨天剛救了他一命,今天吃他一碗面也不過分,就心安理得地點點頭,把他那一碗也吃完了。
放下筷子,我剛要跟戚胥道謝,他卻三兩口吃完了麵條兒一把把我拉了起來。
?
我看向他。
戚胥朝我笑了笑,沉默的眸子一隻被刺眼的陽光映成淺褐色,一隻隱藏在高挺鼻樑的陰影里,好像是異瞳的貓咪……或者黑豹。
「你是遊客吧?為了答謝你的救命之恩,我這幾天帶你玩兒啊。」
我擺擺手:「謝謝你,不用了,我就想自己逛逛。」
我正要走,卻被戚胥一把拉住了,
他俯視著我,眼裡全是笑意:「走嘛,別跟哥客氣!」
說著他就拉著我從餐廳往外走,邊走邊跟我絮叨:「我這有輛摩托艇,一會兒帶你出海,你自己去的話得排隊最少仨小時。」
我把拒絕的話咽了回去。
我不想排隊仨小時。
戚胥一路帶著我到了海邊,如他所說,他真有一輛摩托艇。
把救生衣遞給我穿好後,他一步跨上了摩托艇,指了指背後:
「上來。」
我小心翼翼地踩著踏板坐到他身後,有些糾結是扶著後面的扶手還是拽著他的衣角。
戚胥卻很不客氣,從身後抓起我的手放在了他的腰上:「抱好了!」
說著他就擰了摩托艇的把手,一聲轟鳴響起,我嚇得也顧不得不好意思了,雙手死死地環抱住他的腰。
戚胥腰間的腹肌輪廓緊實分明,我感覺好像占了人家便宜一樣,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好在他自己不在意,帶著我在海上一圈兒一圈兒地兜風。
我心裡有點痒痒,在他耳邊大聲道:「喂,我開一下好不好?」
我以為戚胥會拒絕,沒想到他點點頭,微微側身讓開把我抱到了前面。
「別太遠啊,」他嚴肅道,「開去越南我可還沒辦簽證兒呢。」
我白了他一眼,用力擰了一把把手。
摩托車嗡一聲顫動起來,戚胥伸手抱住了我。
他的胸膛灼熱滾燙,帶著男人特有的溫度和海水陽光的味道,我一個愣神,拐彎的時候忘了減速,猛地把我倆都甩進了海里。
「你他媽酒駕吧!」
戚胥從海里鑽出來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左右甩了甩頭笑罵道。
我浮在海面上,吐出一口水道:「抱歉抱歉!第一次無證駕駛!」
戚胥游過去把摩托艇扶起來,又把我拽上去,我倆全身都濕透了,他看了我一眼,又趕緊轉回頭去,耳朵微微發紅。
我看了看自己微微透明的罩衫,抿了抿嘴,把救生衣的帶子繫上了。
……
晚上我倆回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晚了,天邊泛起赤色的雲霞,我洗了澡換好了衣服走到了陽台上。
身後腳步聲漸近,一個冰可樂出現在我身邊。
順著黝黑結實的手臂,我回頭看到戚胥嘴裡正叼著個煙頭兒:
「給。」
我對可樂沒什麼興趣,卻看著他嘴裡的煙有些害饞。
成為宋疏言的隱秘情人後,我拿到了父親的醫藥費。
我爸因為這場手術多活了兩年,但最後還是去了。
有一段時間我壓力很大,染上了煙癮,只不過後來宋疏言很生氣,因為我抽煙的事兒跟我大鬧了一場,他嚴禁我抽煙。
那之後我就戒了。
可是現在,看著戚胥嘴裡的煙,我卻莫名地泛起了一絲渴望,喉頭滾動了一下。
戚胥掃了我一眼,笑了。
他掏出一支煙:「來一口?」
我咽了下口水,拒絕道:「我戒了。」
「挺好,」他沒有多說,只是趴在我身邊跟我一起看夕陽。
我有些好奇:「你是幹嘛的,也來旅遊?」
戚胥捏住煙頭吸了一口,吐出一口白霧。
他的側臉在煙霧中影影綽綽:
「不是,我就住這兒,這酒店就我的。」
我以為他在開玩笑,樂了一下沒說話。
「那你呢?」戚胥把煙屁股扔到垃圾桶里,「休年假啊?」
我愣了一下,低下頭來。
「……算是吧,離職長假。」
07
接下來的幾天,我跟戚胥一直在一起玩兒。
我一開始還不是很願意跟一個大男人天天玩在一起,無奈他實在是太熱情了,每天早上都去敲我的房門。
時間長了,我也慢慢被他的熱情感染,跟著他玩遍了附近的大街小巷。
有時候我會感謝有這麼一個人存在,讓我能暫時忘記宋疏言。
可是該來的遲早都會來,一天晚上我跟戚胥吃飯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
我一時半會兒沒有想起宋疏言的事兒,還以為是騷擾電話呢,隨手就接了起來:
「喂?」
電話那邊先是靜默了一瞬,然後一個冷冷的聲音響了起來:
「葉蓁,你在哪兒?」
……
我的心一下子猛地顫了一下,手裡的水無意識地晃了差點兒灑出來。
對面的戚胥抬頭看了我一眼。
我有些慌亂,起身走到一邊兒。
「我在哪兒跟你沒關係,宋疏言,你的錢我已經連本帶利還你了,密碼我沒改,我們……」
我閉了閉眼,
「我們已經分手了。」
電話那邊停了一下,然後陰惻惻道:「分手?我同意了嗎?」
我捏緊了手機,感覺呼吸有些困難:
「不需要你同意,我也不是在徵求你的意見,我是在通知你。」
宋疏言的聲音逐漸變冷:
「葉蓁,我沒工夫跟你玩這種欲擒故縱的把戲,你趕緊回來,我下周就回家。」
我深吸一口氣,壓抑著心頭的怒火勉強道:
「我沒在和你鬧,我要和你分手,你聽不懂人話嗎?!」
「你想我怎麼樣?!」宋疏言怒了,「和封晴分手然後娶你嗎?葉蓁,你還懷著孩子,你能不能不要這麼不懂事?!」
這一刻我連心痛都感覺不到了,剩下的只有怒火,我正要開麥,手機卻突然被一隻手拿走。
戚胥背著光站在我身前,劍眉微擰,表情有點兒不耐煩:
「哥們兒,人都跟你說分手了,你聽不懂人話嗎?
「別再來找她了,我們忙著呢。」
說著他就乾脆俐落地掛斷了電話。
手機停了一下,然後瘋狂響起來,戚胥直接刪除拉黑一條龍之後關了機,塞回我手裡。
「前男友啊?」他瞥了我一眼。
我點點頭。
「整了半天,你這是分手旅行啊,你個騙子。」戚胥有點不高興,長腿交疊著背靠在樹上看我。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對我來說,給宋疏言當情人更像是一種見不得光、讓我感到羞恥的職業。
說是離職旅行也不為過。
可我不知道該怎麼跟戚胥解釋,只能站在那裡心亂如麻。
晚風帶著一絲夏日的餘溫,不遠處的椰子樹巨大的樹葉被吹得嘩啦作響,戚胥頓了一會兒道:
「行唄,喝酒去唄,哥陪你一醉解千愁。」
08
戚胥沒帶我去酒吧,而是買了就跑到了沙灘上。
夕陽餘暉逐漸變得熾烈,夢幻般的粉紅鋪滿了目所能及的天邊,整個世界都變成了一片迷幻的粉紫色。
我們坐在沙灘上,戚胥打開啤酒,二氧化碳帶著冰涼的水汽噴發出來。
我握著啤酒沒吭聲。
很久沒喝酒了,因為宋疏言不許我喝,在他看來,煙、酒都是很低等的惡習。
「講講唄?」戚胥仰頭灌了一口,突出的喉結上下滾動,留下一絲水色,
「被渣男騙了?」
我低下頭,用手指撥弄著沙子。
宋疏言確實是個渣男,但是我不是被騙的,我是自願的。
我不該和一個才認識幾天的人傾訴,但這些年我無處訴說,我真的太憋得慌了。
半晌後,我輕輕開口道:「你說,一個男人如果真的喜歡一個女人,會不和她結婚嗎?」
「什麼意思?」戚胥疑惑。
「就是……」我咬了咬嘴唇,「比如遇到各種困難,經濟上的、社會上的、人際上的,覺得兩個人不匹配。」
「嗤。」
戚胥嗤笑一聲,
「那都是放屁,說白了就是不夠稀罕,把所有東西都排在你前面你當然不夠重要。」
「只要真喜歡那些都是虛的,我要是喜歡一個人,砸鍋賣鐵我也要和她在一起。」
是啊。
他說得都對,我又怎麼會不懂這些道理。
只是過去的三年,我已經在壓抑中被宋疏言塑造成另一個形狀,自己都有些不認得自己了。
就在我難受的時候,戚胥走開了。
我還以為他是去上廁所,誰知道他去一邊賣衝浪板的店裡跟店主說了幾句話,店主居然拿出了一把吉他。
?
我看著戚胥赤著腳走到我前面沙灘上一塊凸起的礁石上坐下,調了調弦,唇角扯起一個有些邪氣的弧度:
「別 emo 了,哥給你唱首歌,保證你聽完就不難受了。」
我以為他要給我唱個什麼情歌,結果他手一撥拉琴弦,熟悉的旋律就讓我覺得有點兒不對勁了。
他媽的,戚胥居然要給我唱《沙漠駱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