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月完整後續

2025-03-27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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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惡狠狠地對我說:「不准始亂終棄!」

「抬下去吧。」我面無表情地吩咐,「皇上醉了,腦子不清醒。」

謝子陵扒著門框不肯走,還試圖威脅我:「喬蓁,你今天趕朕走,日後可別後悔!」

我坐在桌前翻書,無動於衷。

場面一時僵住。

他忽然又軟下語氣,紅著眼,委委屈屈地過來拽我袖子:「好吧,姐姐,是我後悔了。」

1

謝子陵酒醒後,翻臉不認人,說自己已經是個成熟的皇帝了,昨夜的撒嬌賣乖只是意外,讓我不要往心裡去。

我十分和藹地笑:「皇上說得極是。昨日淑妃派人來稟,說身子不大舒服,皇上下了朝不如去看看她吧?」

他面色一沉:「皇后就這般想趕朕走嗎?」

我一下哽住,無語了。

這難道不是你的意思嗎?

然而大家閨秀的人設不能丟,我依然保持著溫婉的微笑:「開枝散葉是皇上職責,臣妾身為一國皇后,有責任規勸。」

「皇后!」

謝子陵又氣又委屈地看著我,半晌,忽然咬牙遣散了滿室宮人:「你們都下去吧,朕要與皇后單獨談談。」

然後他在我一臉蒙圈時,忽然伸手解了我才穿一半的羅裙,扯住我的小衣,覆身下來,一口咬在我嘴唇上。

我僵了僵:「皇上屬狗?」

謝子陵嗤笑了一聲。

「姐姐嘴這麼硬,身子倒是軟得不成樣子了。」

我做夢也沒想到,年僅十七歲的謝子陵竟然會說出這種葷話,不由痛心疾首。

「皇上忘了嗎?你滿月時我還抱過你呢——」

後面的話說不出來了。

謝子陵那雙修長又溫暖的手,從我背脊突出的蝴蝶骨一路往下走,引起陣陣顫慄。

救命,他好會。

「為朕生育嫡子,也是皇后職責。」他看到我眼中情動,一片粼粼波光,忽然翹著唇角笑起來,「今日休沐,朕不必上朝,姐姐慢慢享受吧。」

這得意的口吻,真是孩子氣啊。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不做掙扎,閉上眼。

傻孩子。

他年輕,持久,且精力旺盛,與我合拍。

不好好享受才是浪費。

我與謝子陵是青梅竹馬。

我是內閣學士的嫡女,他是太子。

從小一起長大,只是我比他大了五歲。

謝子陵滿月時,我就抱過他;他剛會開口說話,我在學繡花;等謝子陵在先皇教導下學有小成時,我爹娘已經在為我物色親事了。

那時先皇已經病重多時,朝中人心不穩,若非丞相嚴玄亭力排眾議推謝子陵上位,恐怕江山都要易主。

謝子陵來學士府見我時紅著眼睛:「姐姐要嫁人了嗎?」

我偏過頭去咳了兩聲,誠實地說:「怕是嫁不成了。」

我病了。

起初只是風寒,後來高熱不退,臥病在床兩月有餘。

與我定親那戶人家見狀,忙不迭地來商量退婚一事。

說我還沒嫁過去就病這樣一場,身子骨定然不好,不能為他家傳承香火。

婚退了,生病這件事,卻不知怎麼傳遍了京城的高門。

我的親事,就這麼耽擱下來。

後來爹娘養我到二十歲,覺得不能再拖了,於是降低要求,又幫我談了一門親,是吏部侍郎家的庶長子。

據說長得十分抱歉,因此二十多歲還未成親。

結果婚事定下的第二個月,吏部侍郎忽然因為收受賄賂,參與賣官而下獄,我的親事又涼了。

我的名聲已經很不好聽,也做好了青燈古佛常伴一生的準備,沒想到謝子陵忽然一封聖旨送來學士府,要立我為後。

我驚呆了,我爹娘也驚呆了。

嫁給比我小五歲的謝子陵,還是當皇后,這是我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

來宣旨的崔公公笑眯了眼睛:「皇上正在宮中與嚴相議事,等下就來看望喬姑娘。」

實際上,我已經有小半年沒見過謝子陵,沒想到,他竟然已經長得那麼高了。

他來時,只著一身淡青錦衣,芝蘭玉樹的少年,那張臉像一幅濃墨重彩的畫。

眉眼間隱有倦色,卻不掩凌厲冷冽的氣勢,嘴唇緊抿,指節上還濺著墨點。

看到我,謝子陵微微愣了一下,神情忽然放鬆下來。

我走過去行了個禮,然後問道:「皇上怎會想到立我為後?」

謝子陵張了張嘴,似乎正要說點什麼,目光落在我身後時,卻忽然頓住。

接著他說:「自然因為,姐姐是最合適的人選。」

我轉頭看去,爹娘也已經走了過來。

按禮儀,議婚時未出閣的姑娘不該在場。

我從容行禮告退,又在出門後第一時間拐到後窗,開始偷聽。

「朕已登基三年有餘,如今朝中大臣接連進言,希望朕能早日立後。可動盪尚且不穩,朕如何放心得下?喬大人是父皇器重的股肱之臣,朕自然信得過您。何況朕與蓁姐姐自幼一同長大,也是知根知底的。」

我懂了。

我爹雖為內閣學士,空居一品,手中卻沒有多少實權。

由我來當這個皇后,再合適不過了。

接連退婚兩次,我要再嫁難於登天,能做皇后,已經是最好的結局。

就這樣,欽天監挑了個黃道吉日,我與謝子陵成了婚。

我鳳冠霞帔地坐在轎子裡,十里紅妝一路鋪進宮中,爾後謝子陵出場,與我拜堂,入了洞房。

喜帕挑開,我溫順地抬起眼看他,心中默念三遍:「我是賢后。」

2

他才十七歲,後宮尚且空置,也不曾經歷過人事。

我們倆都只有淺薄的理論知識,只能生澀地在床帳中摸索著實踐。

外頭喜燭燃著,衣裳件件剝落,謝子陵把我脫到只剩一件紅色繡鸞鳥的小衣之後,神情忽然緊張起來。

其實我也緊張,但身為賢后,不得不出聲安撫:「皇上莫慌,慢慢來。」

然後謝子陵忽然就不高興了。

他一口咬在我耳邊,疼痛並著酥麻一併湧上來,我倒抽一口冷氣,接著就聽見他說:「朕偏要快快地來。」

他娘的,這小孩真叛逆!

我疼得蹙起眉,但記起嬤嬤的吩咐,並不敢出聲。

謝子陵抬眼,見我蹙著眉,神情忽然和軟下來,吻著我嘴唇,輕聲道:「姐姐很疼嗎?那朕還是慢一點吧。」

折騰到最後,我全身都沒了力氣,迷迷糊糊快要睡過去的時候,忽然感受到他一把攥住我的手,嘴唇貼上我的額頭,低聲喃喃:「……喬蓁,朕總算娶到你了。」

這聲音里滿是慶幸和溫柔。

甚至帶著些微深沉的嘆息。

一點都不像我眼裡還是個彆扭小孩的謝子陵。

但,也許是我聽錯了吧。

因為就在我成為皇后的第二個月,謝子陵忽然在某一日下早朝後找到我,扔過來一本厚厚的冊子。

我早膳用到一半,趕緊站起來行禮。

他皺了皺眉,聲音莫名有些不高興:「皇后不必多禮。」

我拿起桌上的冊子翻了翻,好傢夥,一本全是環肥燕瘦各種風格的美女,旁邊還附上了名字和身世。

「皇上這是……」

其實我已經有點懂了,但還沒完全懂。

或者說,我可能還在期待,謝子陵能說出什麼與我的猜測背道而馳的話來。

謝子陵在我對面坐下來,喝了口湯,然後認真地看著我:「朕要選妃。」

呵,男人,我就知道。

我差點失手把這本冊子拍在他臉上。

勉強勾了勾唇角,我試圖勸解:「皇上如今年齡還小,選妃一事怕是要從長計議……」

謝子陵臉色一黑,硬邦邦地打斷了我:「皇后不用勸了,朕意已決。」

行,我閉嘴。

我乖巧地說:「臣妾馬上安排,只是不知道皇上喜歡什麼樣的女子?」

「溫婉可愛,聰慧大方……」謝子陵的目光忽然在我身上頓了一下,「就像皇后這樣的。」

想不到謝子陵小小年紀,品味竟然同朝中那些七老八十的老古板一樣,喜歡賢良淑德的女子。

我嗤之以鼻,但還是幫他安排,選了十幾個品性溫良的姑娘進宮,按照她們父親的官位一一擬了封號和住所,拿去給謝子陵過目。

結果他忽然又變得不是很在意,只掃了一眼就把那幾頁紙揮開,反倒勾著我的腰,一起滾進床帳里。

身為賢后,我繼續勸誡:「皇上,白日宣淫,略有不妥。」

謝子陵卻沒有像往日那樣同我打嘴仗,只是闔上眼,把臉埋在我肩窩裡。

「姐姐,我覺得好累。」

我動作一頓,手指安撫般落在他後背,輕輕拍了拍。

謝子陵忙於朝政,我忙著選人,已經好幾日不曾見過面,不想他竟然瘦了這麼多。

他六歲那年,先皇后過世,我去宮中看望時,他就跪在先皇后靈前。

見了我,踉踉蹌蹌地撲過來,蒼白的小臉伏在我肩上,聲音里還帶著哭腔:「蓁姐姐,我沒有母后了。」

我在心中哀嘆一聲。

罷了。

謝子陵畢竟小我五歲,說到底也還是個小孩,我已經是個成熟的皇后了,又何必與他計較。

「嚴相於朕有大恩,可說到底,他手中權勢過盛,對朕又並非好事。」謝子陵低聲說,「姐姐,朕時常覺得,在嚴相的事情上,朕太過於恩將仇報。」

說實話,我也覺得。

但君王玩弄權術,難免對不起一兩個人。

我想了想,安慰並建議道:「制衡之術本就該如此,何況皇上素來倚重嚴丞相。如果實在覺得愧對,不如在別的方面補償一下他好了。」

謝子陵沉默片刻。

「姐姐說得極是。」

然後隔天我就聽見他給嚴玄亭賜婚的消息,據說賜的還是敬安王的妹妹,叫沈漫漫。

那本冊子上也有她的畫像和簡介,人倒是長得不錯,就是性子過於陰毒,貌似和自己哥哥還有點不清不楚的關係。

……說好的補償呢,什麼仇什麼怨啊這是。

3

后妃們進宮那日,恰逢十五。

按照宮規,謝子陵本該歇在我宮裡。

只是新進宮的賢妃,她父親最近正得謝子陵重用,她也沾了光,成為第一個承寵的后妃。

我心中並非不難過,但又很清楚,這就是身為皇后要忍受的折磨。

於是我吩咐春櫻擺晚膳,打算吃完早點睡。

沒想到吃到一半,謝子陵竟然來了。

穿戴整齊,身上一點脂粉氣都沒有。

不等我詢問,他已經主動開口:「賢妃病了,已經歇下了,朕想到許久沒有見過皇后,所以來看看。」

說完,主動坐下來吃飯,還讓春櫻給他盛了碗飯。

「皇上,如果臣妾沒記錯的話,昨夜我們還是一起睡的。」

只是我昨晚癸水還沒完,因此沒有行周公之禮罷了。

謝子陵噎了一下,放下筷子看著我,似乎很不開心:「姐姐是不希望朕來嗎?」

我微笑客套:「皇上能來,臣妾自然萬分高興。」

「你們都下去吧!」

謝子陵氣呼呼地遣散了宮人,接著一把握住我手腕,欺身上前。

不等我反應過來,他就一把抱起我,和我一起滾到了床榻之上。

我微微倒抽了一口冷氣,接著就聽見謝子陵的聲音貼在我耳邊響起:「姐姐的癸水結束了嗎?」

「你……」

他抬起頭,眼中忽然多了些深沉的慾望,「姐姐,朕想你了。」

就因為謝子陵這一句話。

我和他折騰到深夜,叫了三次熱水。

在這種事上,我與他是一路磨合過來,因此格外合拍。

但情到最濃時,又有個聲音在心底提醒我,這樣年輕又熱情的謝子陵,並不只屬於我一個人。

我並非真的想賢良淑德,溫婉大方,只是我娘千百次地教我,女子要大度、要賢德,才能討得夫君歡心。

縱然她與我爹的感情那麼好,我爹還是納過兩個妾。

謝子陵身為一國之君,更是不能提忠貞二字。

向來如此,不屬於我一個人的東西,我寧可不要。

突如其來的念頭在我心頭拉扯開一片鈍痛。

謝子陵動作一頓,聲音忽然軟下來:「姐姐哭了?」

他柔軟又滾燙的指腹輕輕擦過我眼角。

我壓下翻滾的心思,誇讚道:「臣妾哭,並非傷心,而是因為皇上厲害。」

昏暗的燭光下,謝子陵的臉竟然紅了紅。

他攥著我的手指,小聲喊了一句「姐姐」。

這聲音黏黏糊糊的,又帶著三分欲色,差點把我的心都叫化了。

我閉上眼睛。

男色害人啊。

謝子陵堂堂一國之君,竟然用美人計。

第二天早上,謝子陵一早去上朝,我在床上略略躺了一會兒,春櫻就進來稟報,說后妃們來請安了。

等我過去的時候,屋子裡已經坐滿了鶯鶯燕燕。

不過在謝子陵的偏好和我的篩選下,進來的都是些性情溫良的姑娘,規矩行禮,細聲說話,相處甚是和諧。

只除了……麗妃。

那本冊子上寫的,說她是太傅家的庶女,貌昳麗,性溫婉。

沒承想,這小姑娘還有兩副面孔呢。

她從我這兒離開後,正好在御花園裡撞上了下朝後的謝子陵。

據目擊者稱,麗妃當場快走幾步,身子一軟,倒在了謝子陵懷裡,還嗲聲嗲氣地說:「臣妾見過皇上。」

目擊者還稱,謝子陵當時就一把給她推開,像受驚的兔子似的往旁邊躲了躲,還皺著眉問了一句:「發癲?」

4

還沒等謝子陵過來,另一位當事人麗妃已經捏著帕子,哭哭啼啼地來找我了。

「臣妾、臣妾絕不是故意驚擾皇上,也並非想冒犯皇后娘娘……」她穿了一身月白色的小衫和羅裙,泫然欲泣的樣子像極了雨中嬌花,「如今皇上厭棄了臣妾,該如何是好……」

我喝著茶看她表演。

麗妃哭了一會兒,發現我無動於衷,聲音頓了一下,又接著道:「娘娘幫臣妾出出主意吧?」

我溫聲道:「麗妃,你有所不知,皇上他喜歡溫婉賢淑的女子,你此前在御花園中的行為,實在有些孟浪,不討喜也是正常。」

麗妃用質疑的目光看著我。

「你先回去將《女德》與《女誡》各抄五十遍吧。」

麗妃敢怒不敢言,含淚領命,轉身欲走,正好又撞上跨進門來的謝子陵。

我總算見識到了傳聞中受驚的兔子一樣蹦開的謝子陵。

原本下意識想往他身上倒的麗妃,只能尷尬地站直了身子。

她漂亮的眼睛裡還噙著淚水:「臣妾……告退。」

但謝子陵已經收回了目光,沒有看到她楚楚可憐的模樣。

我饒有興趣地欣賞了一會兒,等謝子陵走到我身邊來,方才回過神:「皇上今日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

謝子陵頓了頓,神情忽然嚴肅起來:「蕭謹回來了。」

我猛然一怔。

安永侯世子蕭謹,算是我和謝子陵的青梅竹馬,在謝子陵登基前一年,跟著安永候去了西南封地,一晃已有五年。

第二日,蕭謹入宮見我,很是感慨:「雖說皇后之位母儀天下,但皇上到底還是個孩子。」

我溫和地笑:「我於皇上而言,是那個時候最好的選擇;皇上於我而言,同樣也是。」

說話間,謝子陵黑著臉跨進門來,且一進來就開始驅趕蕭謹:「時候不早了,世子還是出宮吧。」

我忍了忍,還是沒忍住:「皇上,臣妾與世子已經許久未見,能不能多說兩句話?」

「不能。」

我想給謝子陵一巴掌。

熊孩子。

最終,蕭謹行禮告退,並許諾下次入宮來會帶我在宮外時愛吃的點心。

他走後,謝子陵依舊冷著臉坐在桌前,我不想哄他,也微笑地陪著他坐。

終於,謝子陵開口了:「姐姐可還記得,朕的十八歲生辰快到了?」

「十八歲」三個字,他咬得極重。

我愣了一下:「不是還有七個月嗎?」

謝子陵臉色稍霽,但仍然不太開心:「朕說快到了,就是快到了。」

我快笑不動了:「皇上開心就好。」

謝子陵顯然不開心,因為我說完這句話,他就直接拂袖而去。

當晚,謝子陵翻了德妃的牌子。

此後,他連著七日翻德妃的牌子,翻到麗妃天天在德妃宮外的草叢中蹲守謝子陵。

我對麗妃的堅持表示了敬佩,並下旨讓她再抄五十遍宮規。

那一日,朝中傳來消息,南州水患,丞相嚴玄亭請旨前往調查籍江堤壩。

隨行保護的,還有德妃父親,宣武將軍麾下的一支精兵。

我總算明白了謝子陵的用意。

但我是做不到麗妃那樣的。

謝子陵的行為,只是再一次讓我清晰地意識到,他終究是皇上,永遠不可能是我一個人的謝子陵。

捉摸不定,患得患失才是常態。

我從先前那些溫存與歡愛,甚至青梅竹馬的歲月帶給我的錯覺中清醒了過來。

當晚,謝子陵來我寢宮時,我禮貌且生疏地接待了他,行事禮儀挑不出一絲錯處。

只是他要與我歡愛時,我還是沒忍住,失控地推開了他。

謝子陵愣了愣,忽然焦躁起來:「姐姐這是要做什麼?你不願意親近朕嗎?」

「皇上許久不來,臣妾生疏了。」

我笑得十分得體,主動脫掉外衫與小衣:「皇上來吧。」

謝子陵發了狠似的看著我,眼尾微紅,指腹擦過我赤裸的肩頭,勾出一抹帶著深重慾念的笑:「姐姐早些休息吧,朕去看看德妃。」

我一腳把謝子陵踹下了床。

原本以為謝子陵會生氣,沒想到他居然一翻身爬起來,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我:「朕要去德妃那裡,姐姐不開心嗎?」

「怎麼會?」我將衣襟攏好,想了想,「只是德妃畢竟侍寢多日,後宮雨露不均,恐引其他人不滿,皇上不如去淑妃宮裡坐坐吧?」

5

謝子陵最終還是哪兒也沒去。

但他也沒碰我,反倒叫來春櫻,又加了床被子,同我睡得很遠。

臨睡前,他咬牙切齒地看著我:「朕倒不知,姐姐竟如此大度。」

我閉上眼睛,掩住情緒:「皇上說笑了,若非臣妾賢淑,皇上怎會封臣妾為後呢?」

天一日一日地熱起來,我和謝子陵卻開始莫名冷戰。

正好他朝政繁忙,乾脆十天半月才進一次後宮。

朝中仍有消息不斷傳來,先是嚴相受傷一事,接著是嚴相夫人與敬安王的舊事。

發展到最後,敬安王被削爵,中毒身亡;嚴相辭官還鄉,謝子陵再三挽留,最終將他留在朝中,封了個並無實權的官位。

這大概已經是謝子陵能想到的,最好的結局了。

想到那日伏在我肩頭落淚的謝子陵,我還是有些不忍,讓春櫻冰了一盞玫瑰櫻桃,打算帶去御書房看望他。

行至御書房外,卻被崔公公攔了下來。

他沖我尷尬而不失禮貌地微笑:「娘娘,皇上不在書房內。」

我溫聲道:「沒事,皇上去了哪裡,你告訴本宮便是。」

「皇上去了淑妃宮裡……」崔公公吞吞吐吐,「皇上還說,他是聽皇后娘娘的話才去的……」

我笑容不變:「知道了,崔公公辛苦了。」

然後和春櫻打道回府,自己把那盞已經化得溫熱的玫瑰櫻桃吃了個乾淨。

春櫻來勸我:「娘娘不要傷心。」

我搖頭:「春櫻,在家時,我是內閣學士家的嫡女喬蓁;進了宮,我是皇后。無論處在哪種身份里,我都不該傷心的。」

我一直很清醒。

那是謝子陵。

是我十七歲那年為我摘來滿捧山茶花的少年。

也是如今高坐龍椅、下手果決又謹慎多疑的帝王。

他的心,他看向我的眼睛,從來都籠著一層迷霧,令我看不清楚。

或許是喜歡的,但捉摸不定,又不能始終如一。

那我乾脆,就不要了。

謝子陵生辰那日,已經是深冬了。

他一早就來了我宮裡,拐彎抹角地暗示我給禮物。

都十八歲的人了,還跟小時候一個樣子。

我讓春櫻去取了那方親手雕刻的青玉,謝子陵在那摸了半天,終於客套般評價了一句:「雕工還不錯。」

……這語氣,好想打他啊。

我面無表情地說:「皇上不必勉強,不喜歡就還回來吧。」

謝子陵立刻往懷裡一揣:「誰說不喜歡,朕超喜歡的!」

我滿意了。

縱然我與他還在冷戰之中,也不得不承認,謝子陵是個好皇帝。

他的十八歲生辰,並沒有大操大辦,只在我宮裡簡單吃了頓飯,各宮妃嬪也送來了十分中規中矩的禮物。

唯有永不放棄的麗妃,大雪的天氣穿了一身單薄的衣裙在門外求見,說是要給皇上跳個舞。

我剛讓她進門,再轉眼去瞧謝子陵,他面色就有些發冷了。

麗妃一身紅裙,赤裸的足踝上還系著金色的鈴鐺。

她跪在房內盈盈一拜,還沒來得及開口,謝子陵便冷聲斥道:「沒規沒矩!」

說完,一甩袖進了後面的內室。

麗妃泫然欲泣地望著我,我只能嘆氣道:「本宮從前就說過,皇上只喜歡賢淑的女子,你非是不聽。」

「是臣妾不知……如今又惹了皇上厭棄……」她抽抽噎噎了好一會兒,又沖我行禮,「多謝皇后娘娘提點,臣妾知道今後該怎麼做了。」

我讓春櫻拿了件厚厚的大氅過來,給她披上送出去了。

這一番折騰完,我也沒了給謝子陵過生辰的興趣,端著杯子自顧自坐在桌前喝茶。

結果他蹭出來,坐在對面暗示我,想出宮走走。

我想到許久沒吃過的宮外點心和菜色,同意了。

只是轎輦剛行至宮門附近,便有宮人急匆匆來報,說是新立的丞相有要事求見,此刻正在御書房內等候謝子陵。

這話說得急促,想來是真有要緊的事。

我下意識想讓謝子陵別去,可一張口,還是說慣了的話:「既是如此,皇上就快些去處理吧,政務要緊。」

謝子陵望著我。

耳畔凌厲的風雪卷過。

他似乎想說些什麼,可最終只是點了點頭,淡淡道:「朕先去處理政事。天寒雪大,宮外不甚安全,皇后還是回學士府坐一坐吧。」

謝子陵走後,我回家了。

外面凜冽的風雪敲打窗欞,屋內炭火燒得正旺。

我拿長長的銀扡子撥了撥炭火,出神地想著心事。

我娘坐在對面,用帕子裹著剝一個橘子,又耐心地拿銀簪剃掉上面的白絡,把橘子遞給我。

我問她:「爹呢?」

「碧姨娘家裡人生病,我讓庫房裡撿了些藥材,你爹陪著去看了。」她望著我,有些感慨地笑,「我當初怎麼也沒想過,你會嫁入皇家。」

我自己也沒想過。

我與謝子陵差了五歲,按理說,怎麼也輪不著我。

「前兩天,蕭謹來過一趟府里。他現在還未娶親,原本與你是最合適的——」

話沒說完就被我打斷:「娘親慎言,當心隔牆有耳。」

她眼睫一顫,忽然掉下眼淚來:「你入宮不過一月,皇上就開始選秀,如今你的日子,怎麼會好過呢……」

我默然片刻,安慰她我與謝子陵相敬如賓,后妃們也大都安分守己,倒也不算多難過。

「這樣的日子我過了這麼多年,是不難過,可哪有什麼盼頭啊——阿蓁,你小時候還算活潑機靈,怎麼大了後,反倒越發沉靜了?」

我垂下眼:「沒什麼,只是長大了。」

6

未出閣時,我也想過婚後琴瑟和鳴的日子。

可我和謝子陵之間隔了太多層,朝政、后妃、還有彼此的身份禁錮……到頭來,大概也只能這樣了。

我在學士府坐到天黑,我爹總算回來了。

碧姨娘溫和地同我問安後,便回了小院。

我正要和我爹說兩句話,下人便來報,說是謝子陵來學士府接人了。

他進屋時帶著滿身風雪,我仰頭看去,才發現他已經長得那麼高了。

謝子陵冷著臉,免了我爹娘的禮,拒絕了留他用膳的邀請,直接帶我回宮。

回去的路上,外面風雪愈發急促。

我思考片刻,還是問他:「今日丞相找皇上,究竟有什麼要事?」

這算是求和了。

謝子陵原本緊繃的神情忽然鬆懈下來,他翹一翹唇角,望著我笑:「沒什麼……只是已故的敬安候餘黨仍然不肯死心,在遙城一帶招兵買馬,朕已經下旨,讓宣武將軍帶人去遙城處置了。」

雖說後宮不得干政,但關於敬安候沈桐文的事,我之前還是多多少少從謝子陵那裡聽說過一點。據說前丞相嚴玄亭身上的毒,就是沈桐文下的。

而沈桐文的死,正與嚴玄亭的妻子葉絮絮有關。

我低頭思索了一陣,抬起頭,試探地問:「既然皇上如今要重用宣武將軍,不如……德妃的位份,再往上升一升?」

德妃已在四妃之中,倘若再往上升,就是貴妃了。

謝子陵原本勾起的笑立刻垮了下來,他盯著我,咬牙切齒道:「他是臣,朕是君,朕要用他,本就是理所當然的。何況……皇后真就大度至此嗎?」

「臣妾只是為了皇上的朝政考慮。」

說這話時候的語氣,連我自己都不信。

謝子陵大概被氣到了,剛一進宮就乾脆俐落地跳下馬車,背對著我淡淡道:「位份就不必再升了。不過皇后說的倒是有些道理,朕今晚就去看看德妃。」

小路積雪深重難行,可他走得很急,連頭也沒回過。

按理說,我是該行禮恭送他的。

可張了張口,舌頭在口腔內蜷縮成一團,痛得我幾乎要發不出聲音。

回寢宮後,春櫻一臉擔憂地問我:「娘娘怎麼哭了?」

我一抬手,摸到了滿手冰涼。

我總說謝子陵彆扭,自己又何嘗不是彆扭得要死。

後面一個月,謝子陵再沒進過後宮,自然也沒來看過我。

春櫻時常帶些消息回來,比如宣武將軍帶人前往遙城平亂,一舉殲滅了敬安候餘黨;比如嚴玄亭的妹妹將要大婚,謝子陵專門前去觀禮,還順便處置了她與雀州白家子弟的一樁舊怨。

晚上,謝子陵回宮後,便來找我。

那時春櫻剛煎了藥給我端來,謝子陵大步跨進門來,見我在喝藥,聲音里多了幾分急切:「……皇后這是怎麼了?」

「偶感風寒,不礙事。」

「回皇上,娘娘風寒深重,身子減弱,太醫囑咐娘娘定要按時用藥。」

我的聲音與春櫻的聲音同時響起。

我無奈地扶了扶額,轉頭斥責春櫻:「這點小事,何必說出來打擾皇上——」

謝子陵在我對面坐下,手裡的茶杯重重墩在桌上,冷聲道:「喬蓁,連你生病的事都不肯跟我說,難不成真打算一輩子不和我講話了?」

他沒有再自稱朕。

身邊的春櫻已經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把房間留給了我和謝子陵。

我捏著那隻薄薄的白瓷藥碗,沉默片刻,到底還是開口道:「明明是皇上這兩月都不入後宮,怎麼到頭來,竟然成了我不和你說話?」

這話說完,我才發現自己的語氣滿是怨懟,仿佛深閨怨婦。

真是難看。

八歲時,母親帶我回娘家走親。

我有一位舅舅,娶妻不過半年就納了六房妾室。

我們到時,舅母正流著眼淚和舅舅哭喊,問他知不知道寵妾滅妻是什麼罪名。

她哭了很久,舅舅才打開房門,不耐煩道:「你既然覺得寵妾滅妻,那就去官府告我吧!」

自古男子多薄情。

那時我就想,太難看了。

我寧可從一開始就做個賢良淑德的正妻,不交付真心,就不會覆水難收。

我閉了閉眼睛,澀聲道:「是臣妾失禮了,皇上就當沒聽到吧。」

屋內安靜了一瞬,謝子陵忽然伸出手,抓住了我的手腕。

「既然如此,那朕以後就多來看看皇后,好不好?」

自十四歲之後,他已經鮮少像這樣軟下嗓音同我說話。

我好不容易硬起的心一下子軟了,頓了頓,還是輕輕應了聲:「……好。」

7

天越來越熱,那一日,我聽春櫻說起,謝子陵竟然召了嚴玄亭的妻子葉絮絮進宮。

想到之前謝子陵多多少少與我說起過她的來歷,不由起了好奇之心。

廚下正好冰著兩盞玫瑰櫻桃,我讓春櫻取過來,端去看望謝子陵。

結果剛一進門,就聽見他黑著臉問:「高陽縣主莫非覺得,朕不敢治你的罪?」

葉絮絮面無表情地說:「你敢,你治吧。」

我心裡咯噔一下,就知道這小孩又在沒事找事,趕緊抬高嗓音道:「皇上三思!高陽縣主與嚴大人鶼鰈情深,皇上又何必做那棒打鴛鴦的人?」

匆忙下,話說得有些直白,本以為謝子陵會生氣,沒想到他轉過頭眼睛亮亮地看著我:「皇后說得是。」

春櫻將東西放在桌上,謝子陵撲過來瞧了瞧,扯著我的袖子撒嬌道:「玫瑰櫻桃!果然還是姐姐知道我喜歡什麼。」

說完他還轉過頭,有些挑釁地望了葉絮絮一眼,好像小孩子在炫耀自己心愛的玩具。

我又覺得好笑,內心又隱隱酸楚,眼睜睜看著謝子陵將一盞玫瑰櫻桃一飲而盡,爾後溫聲道:「皇后先回去吧,朕晚些就去看你。」

晚上,謝子陵果真來看我了。

也不知道我走後他又和葉絮絮說了什麼,坐在我對面連喝了三杯茶也沒說話,神情看起來十分糾結。

我等得不耐煩了,溫聲道:「皇上有什麼事嗎?」

謝子陵頓了頓:「朕覺得,皇后的名字十分可愛。」

我:「?」

謝子陵抿了抿唇,又道:「姐姐貌美賢淑,真是可愛極了。」

我:「???」

謝子陵瘋了??

許是我的反應太過平淡,謝子陵眯了眯眼睛,忽然伸手過來扯我的衣襟:「天色不早了,朕與皇后便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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