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前一天,我有了讀心術。
然後我就聽到前來教我男女之事的嬤嬤心裡的聲音:「真可憐一女娃,教了這些 也用不到。」
我不懂她的意思,也不懂後面聽到的那些亂七八糟的話是什麼意思。
直到我新婚之夜聽到躺在床上的王爺心裡淡淡的聲音:還是找個機會殺了她,死 人才讓人放心。
??
殺了誰?
1.
我爹中狀元這一年,我被許給了皇帝唯一的弟弟懷王。
懷王雙腿殘疾還惡病纏身,所以大家說我嫁他不算是飛上枝頭,而是跳進火坑。
但是聖旨難違,娘親眼睛都快哭瞎了也只能送我出嫁。
出嫁這天,娘親拉著我的手叮囑我:「今今,要聽王爺的話啊,要聽娘娘的 話 . . 」
我全都應了下來。
當晚我坐在冰冷的拔步床邊等了許久,才等到懷王被僕人推著進來。
我頭上頂著重重的冠,冠上蓋了大大的紅蓋頭,什麼也看不見。
聽到喜娘說要掀蓋頭,突然有什麼東西從蓋頭下探進來,下一瞬我的蓋頭便落到 了地上。
我抬頭,在釵環叮噹作響時看到了這個傳說中的懷王。
是極好看。
不如傳聞中那般陰翳又駭人。
「新人喝合巹酒。」喜娘在一邊高唱。
小玉便從一個僕人手中的圓盤上取了一杯酒給我,這個我是知道的,娘親跟我講 過。
她說喝了這個合巹酒便會長長久久。
我乖乖拿起酒杯與懷王交錯著手飲下了整杯酒。 這是我第一次飲酒,辣得我緩了許久。
接下來所有人便退了出去,只剩下我的小玉和懷王身邊的一個侍從。
小玉將我扶到一邊的妝奩處,仔細取下我頭頂上的冠和釵。
等我梳洗完成再回到床邊時,懷王身邊的侍從已經不在了,他也脫了外袍坐在床 上。
他抬眼看小玉。
小玉連忙也退出去,房間裡一時間便只剩下我和他兩個人。
男女之事娘親專門請了嬤嬤教習過我,眼下我卻不敢將那些用在懷王身上。
我小步走過去,剛要坐到床上便聽到懷王問我:「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原本都快坐下的我又站了起來。
我眨巴幾下眼睛,學著嬤嬤說的話道:「若是王爺疼我,妾身便心滿意足了。」
懷王抬頭看我。
床邊的喜燭搖曳,卻沒有一絲光落進他的眼中。
「看來本王的王妃想要的東西還不少。」他輕笑一聲低下頭去。
一顰一笑都好看得跟畫里走出來的人一般。
我愣了愣,一屁股坐在床上湊到他面前:「王爺,你可真好看。」
懷王抬眼看我,聲音清冷:「王妃也不錯。」
這是誇我嗎?
他真是個好人,以往別人只會說我是個笨蛋,從不誇我長得好看。
這樣想著我喜滋滋地脫了鞋想要上床,我問懷王:「王爺,你喜歡睡裡面還是睡 外面。」
我不太會睡覺,夜裡不跟娘親睡總是會掉到地上去,所以想要睡裡面。
但是懷王也會掉到地上怎麼辦?
我剛脫了鞋,便聽到懷王:「你去那兒去睡。」
懷王伸手指向床邊一處矮榻,剛剛沒注意,現在一看居然已經鋪好了被褥枕頭。
我想睡床。
懷王雙手撐床躺了下去,他淡淡道:「本王不喜歡跟別人一起睡覺。」
出門的時候娘親叮囑過我,一定要聽王爺的話。
於是我癟了癟嘴,乖乖去了矮榻上,只是我剛躺上去便聽到懷王的心聲從床上傳 來。
「還是找個機會殺了,只有死人讓人放心。」
???
殺誰?
我趕緊又從榻 上坐起來,輕聲叫了一聲懷於; 「王爺。
懷王在床上一動不動,冷冷應了一聲。
我信誓旦旦道:「今今很乖的,往後一定聽王爺的話。」
他又冷冷應了一聲。
我便又放心地躺下去,然後我又聽到懷王的心聲。
「每一個人死之前都覺得自己很聽話,活人哪裡就有聽話的。」
我嚇得又坐了起來。
2.
懷王醒來的時候我剛護著喜燭燃完最後一截。
「你在那兒做什麼?」他撐著身子想要坐起來,我連忙去扶他。
「娘親說大婚之夜的喜燭如果能安安穩穩燃到第二天,新人便能恩愛不疑,延綿 子嗣。」說到這裡,我微微有些不好意思,聲音也小了下來。
懷王半靠在床邊看著我:「王妃怕是要失望了,本王如今這樣,怕是不能與王妃 延綿子嗣。」
這話就像是父親讓我背文章我背不了時,我對父親自責的話。
我跟父親不一樣,若是懷王不能與我延綿子嗣我也不會用戒尺打他。
「沒事沒事,我們能恩愛不疑便好了。」我擺了擺手,出言安慰他。
懷王垂下眼,看到我手指上紅腫的地方,又抬眼問我:「手怎麼了?」
我將手指蜷起來,尷尬地笑了兩聲。
「我笨,不會剪燈芯,被燙了一下。」其實是燙了好多下。
但是如果我如實說的話,懷王一定是要嫌棄我笨,這樣也不算是騙他。
他淡淡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難道燙一下也會讓他覺得我很笨嗎?
隨後我便聽到他的心聲冷冷道:「果真當本王是三歲小孩那般好騙。」
我的手一哆嗦。
難道懷王也會讀心術?
還不等我開口解釋,他便看了一眼軟榻上的被褥,冷聲對我說:「你不睡在床上 的事,誰也不能說。」
我乖乖點頭,又問:「小玉也不能說嗎?」
懷王搖頭。
然後他側頭朝屋外叫了一聲:「青松。」
很快昨晚那個侍從便推了門進來。
今日要先去向懷王的母妃淑太妃娘娘請安,還要去和皇上告恩。
可是我昨晚一晚沒睡,於是在進宮路上便在馬車上打起了瞌睡。
迷迷糊糊之間,我聽到懷王說:「脖子那麼細,一定一掐便斷了。」
我一個激靈醒過來。
懷王坐在我對面,手裡拿著一本書在看。
「王、王爺。」我小心翼翼叫他。
他放下書,目光落在我臉上,一副要聽我說話的樣子。
我心裡又害怕又不知所措,一開口便是哭腔:「王爺,你是不是不喜歡我?」
「是,今今很笨,還在鄉野長大,是配不上王爺。」我越說越傷心,「娘親說只 要我聽王爺的話,王爺就會對我好。」
「娘親說謊,王爺不讓我睡床,還想我死。」我哭得鼻涕泡都冒出來了,隨手一 擦,有些崩潰,「可是今今已經很聽話了。」
懷王看著我,眉心突突跳。
他問我:「誰告訴你,本王想讓你死?」 語氣那麼冷,一下子便把我凍住。
我才突然想起來娘親跟我說,千萬不要讓別人知道我能聽見他們的心聲,連忙捂 住嘴。
我抽抽搭搭搖搖頭,不說話。
懷王也不再問,他扔了個手帕過來:「擦臉。」
我乖乖拿起帕子,又不死心地問他:「王爺可以讓今今睡床嗎?」
他沒答我,只是又拿起了書。
當晚他便黑著臉吩咐青松將他安置在榻上。
他的屁股剛一沾上軟榻,我便聽到他的心聲:「也睡不了幾天,等她死了索性換 張床。」
我剛洗完澡出來,聽到他這樣說腳下一滑差點摔在地上。
等我站好後,青松已經從房間裡退了出去。
我心裡流著淚走到懷王跟前。
他抬頭看我:「你到床上睡,本王睡…」
沒等他話說完,我扛起他便小跑到床邊,小心將他放到床上。
在他震驚的瞳孔里,我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王爺,你睡床上,我睡那兒。」
不等他說話,我給他蓋上被子後朝矮榻走去。
我剛躺下便聽他叫了我一聲:「岑今今。」
「啊?」我翻個身面向他的方向。
然後我聽到「哐當」一聲,有個東西從我枕頭下掉到地上。
我眼睛朝下一看,一眼便看到了那把匕首。
我坐在矮榻上哭了一個時辰,哭到懷王沉著臉叫我:「岑今今,到床上來睡。」
「我不。」
嗚嗚嗚,我害怕,我要回家。
3.
我哭著從矮榻上爬起來,開始翻箱倒櫃。
懷王撐著床坐了起來,他問我:「你在幹什麼?」
我將一塊大大的包裹布鋪在桌子上,吸了吸鼻子:「我要回家。」
說著我便把前一天才帶過來的衣服疊好放在桌上。
「你要是敢走,本王就跟皇上說你父親欺君罔上。」懷王坐在床上,聲音冷冰冰 的。
我回頭看他,眨了眨眼睛:「欺君罔上是什麼意思?」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
過了一會,他才嘆了一口氣,對我說:「往後你睡床上。」
我眼睛亮了一下,想到地上的匕首又暗下去,抬腳踢了踢地上,瞟一眼地上的匕 首不說話。
他也看了一眼地上的匕首,冷聲說:「那是本王防身用的,只要你聽話,本 王不會殺你。」
這一次我沒有再聽到他的心聲,說明他沒有說謊。
想起娘親的話,我又乖乖把包裹上的衣服一件一件放回了柜子。
然後抱著枕頭屁顛屁顛跑到床邊。
懷王說讓我睡裡面,因為他喜歡睡外面。
真好。
我也喜歡睡裡面。
跟懷王躺在一起,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味很是好聞。
他閉著眼睛睡覺的樣子也很是好看,像是從畫里走出來的人一般。
「王爺,」我輕輕叫他一聲,「欺君罔上是什麼意思?」
剛剛的話我還沒忘記,事關父親我就想問清楚。
懷王依舊閉著眼睛,就在我以為他不會再回答我的時候,他問我:「你父親是怎 麼考上狀元的?」
我仰躺在床上,盯著床頂開始——細數父親的勤奮好學。
別人都說父親是不到黃河不死心,只有我覺得父親是一位很偉大的人。
聽我說完,懷王睜開眼睛,並沒有看我。
「那也難怪,想來對你的教導一直是沒有的。」
這話像是在責怪父親。
「不是不是,父親對我也很好,他只是有些忙。」忙著考試,忙著做學問。
我怕懷王對父親的印象不好,又開始講起這些年來父親為我做的事情。
數過去數過來,也就那幾件。
「總之,父親是極疼愛我的。」最後我做了一個總結。
說完我側頭看過去,懷王像是已經睡著了。
我雙手捏著柔軟的被子覺得十分安心,輕輕對懷王說了一句:「王爺,好夢。」
這一夜我睡得很好。
青松進來的時候,看到我和懷王一起坐在床上,不露聲色地向我們行了個禮。
我卻聽見他心說:「果然美色誤人,連王爺都不能倖免。」
雖然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這樣說,但也能聽出這是在誇我長得好看。
我忍不住紅了臉,覺得青松真是個好人。
見小玉跟在青松後面也進來了,我便跨過懷王從床上跳下去。
青松看著我,像是看著鬼一樣。
難道我有什麼地方做錯了?
我回頭看了看還坐在床上,黑著臉的懷王,突然就醒悟了。
然後我像昨晚那樣扛起懷王,將他穩穩放在輪椅上。
懷王咬牙切齒:「岑今今。」
「啊?」我擦了擦額上的汗,一抬頭便看到青松那張大到可以塞進一顆雞蛋的嘴。
「王、王妃..」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輪椅上的懷王。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這樣,只是語重心長道:「王爺有些輕,還沒有如花重,定是 吃得太少了。」
小玉聽了我的話,跺了跺腳急急喚了我一聲:「王妃!」
哎呀。
說漏嘴了。
懷王眉心跳了跳,看向我:「如花是誰?」
我看了一眼小玉,低頭攪了攪手指:「不能說。」
「昨夜的話你都忘了?」
我沒忘。
我扭捏了一下,解釋道:「是我們在鄉下養的一頭小豬。」
懷王的臉一黑,沒再跟我說話。
青松扶著他的輪椅出去的時候,一張臉通紅。
他出門的時候,我聽見他心裡笑得十分大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還從沒見誰能讓王爺吃癟!」
4.
王府很大,我和小玉在府內逛了一個時辰也沒有逛完。
「王妃,您不該將王爺與如花做比較的。」小玉走在我身後,又提起了早上的事。
我的手搭在游廊上,摳了摳上面的皮,噘嘴道:「我知道,我這不是不小心嘛。
小玉嘆了口氣,面上頗有些擔憂:「您現在還是應該想法子討王爺歡心才好。」
我回頭看她。
小玉是我來了京城後,父親給我找的丫鬟,對我是極好的。
「你說,我要怎麼才能討王爺喜歡?」我嘆了口氣,覺得這個問題簡直是個大難
題。
比父親讓我背書還難。
小玉也不知道,她皺了下眉到底什麼也沒說。
我癟了癟嘴繼續沿著游廊走,剛走到游廊的盡頭便聽到有幾道聲音。
其中有一個聲音尤為特殊。
「王妃那不叫單純,那是蠢,才會願意嫁給一個沒腿的廢人。」
若是我仔細辨別一定能聽出這是人的心聲,可是我沒有。
我提起裙子便朝轉角處聲音的方向跑去。
那是幾個躲在假山後閒聊的丫鬟,聊到了什麼正笑得花枝招展。
「你們說我蠢可以,但你們不能說王爺!」我氣得沖她們吼,「王爺是為了天下 子民,為了保護國家才傷了腿,你們不能這樣說王爺!」
這是娘親告訴我的。
娘親說懷王一生為國為民,犧牲了那麼多卻沒有得到應得的。
我不知道懷王應得什麼,但至少不能這樣被人嘲笑。
幾個丫鬟大驚失色,紛紛跪了下來。
看著她們幾個身子都抖成篩子,我突然有些於心不忍,回頭正想問小玉自己說的
話是不是太重了,便看到了游廊上的懷王。
我一雙眼睛彎起來,笑著朝他跑過去。
「王爺。」
懷王朝我點了點頭,又看向那幾個丫鬟。
他問我:「她們惹了王妃不高興?」
是很不高興。
我點點頭。
「那王妃便罰她們吧。」懷王抬頭看我,嘴角帶了淺淺的笑,「王妃想怎麼罰她 們?」
這兩天以來,我是頭一次見他笑。
果真笑起來比不笑的時候要好看許多。
我搖頭:「我剛剛已經罵過她們了。」
他看了一眼青松,還什麼話都沒說,那幾個丫鬟便已經哭了起來。
「王爺饒命,奴婢真的什麼都沒說。」幾人哭著一邊磕頭一邊求饒。
青松的手一揮,很快便有人過來把幾個丫鬟帶了下去。
見她們哭成那樣,我不確定地問懷王:「王爺要罰她們嗎?」
懷王沒有答我的話,青松推著他往游廊的另一個方向走。
我追上去,便聽到他問我:「王妃怎麼在這兒?」
「王爺說有事要忙,我便想著逛一逛王府,沒想到王府這麼大。」我說著說著便 走到了懷王前面,開始跟他描述我這一路的所見所聞,「對了王爺,我剛剛還發 現了兩隻小貓,就在那邊的門洞下面……」
懷王的輪椅停下來,他單手支在輪椅的把手上,手掌握拳抵著臉。
「岑今今,教你的嬤嬤有沒有跟你說,你在本王面前要自稱臣妾。」他看著我, 眼中好像有淡淡的笑意。
啊 !
好像是有這麼回事!
反應過來的我連忙雙手捂住嘴,覺得自己像是犯下了滔天大罪。
「我.…臣妾..」我連忙改口,苦兮兮道,「臣妾知錯了。」
懷王點點頭,一副打算放過我的樣子。
但我高興不起來。
因為我聽見他心裡哼笑了一聲,並說:這麼蠢,看來的確不是秦詔的人。
5.
懷王是個說話算話的人,從他說了只要我聽話便不會殺我的話之後,我再也沒聽 到他說要殺我的話了。
只是他總是說我蠢。
不管是嘴上還是心上,都會說。
原本我也老是聽別人說我是個笨蛋,但是聽懷王這麼說我還是有一些傷心。
所以這日我端著自己做好的一碟桂花糕,帶著小玉敲開了書房的門。
房中靜了很久,青松才來開門。
我沖他露出一個甜甜的笑,他原本嚴肅的臉一下子便軟了下來。
「王妃?」他站在門口,恭敬問我,「您來這兒幹什麼?」
我抬了抬手中的桂花糕,對他說:「我來給王爺送點心。」
青松的表情明顯不信,但他還沒開口便聽到屋裡的懷王開口道:「進來。」
得了我想要的答案,我端著點心連忙繞過青松跑進屋裡,不顧小玉還被攔在門外。
懷王坐在書案後面,案上還擺了些冊子。
他看向我手中的點心抬了抬眉梢,淡聲問:「你做的?」
「對呀,臣妾跟著娘親學了許多江南的吃食。」我笑嘻嘻地將碟子放在他的案 上,拿起其中一塊桂花糕遞到他嘴邊,「王爺,您嘗嘗。」
懷王垂眼看了看我手中的糕點,又看了看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根的我,眸子動了一 下 。
「王爺,你可別吃啊,萬一有毒我可救不了你!」這是門口青松的心聲。
我拿著桂花糕的手一抖,然後靈機一動收回手自己咬了一口,又遞到他嘴邊:「 真好吃,王爺,您嘗嘗。」
「王妃這招真是絕,哪個男人能受得了這個。」這是門口小玉的心聲。
他們真是有些吵。
很明顯懷王就受得了,他抬手推開了我拿著桂花糕的手。
「你有什麼事嗎?」他合上手中的冊子。
我繼續把糕點送到他嘴邊,急急說:「他們說吃了別人的東西就要答應別人的請 求,王爺您不吃,臣妾不敢說。」
懷王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輕笑一聲。
他單手支在案上撐著腦袋看我:「岑今今,本王就是把你這些點心都吃光了,也 可以不答應你的請求。」
這個回答我是萬萬沒想到的。
我咬了咬唇,覺得有些委屈,但拿著桂花糕的手卻沒收回來。
「您先嘗嘗。」我委屈地將糕點抵到他唇邊。
他看著我,張嘴在我剛剛咬過的地方咬了一小口。
我還沒來得及問他好不好吃,便聽到門口傳來了青松倒吸氣的聲音。
「好吃嗎?」我不管青松,身子趴到案上,一雙眼睛盯著懷王。
懷王似乎心情不錯,唇邊勾出淺笑的弧度。
「說吧,什麼事?」他從一旁端起茶杯,用蓋子撇了撇茶水最上面的一層。
我一雙手支在案上捧著臉,朝他眨了眨眼睛。
「王爺,您教臣妾識文認字吧。」
正要喝茶的懷王聽了我的話,將杯子往下移了移,抬眼看我。
我連忙解釋:「臣妾想學得聰明一些。」
至少能讓他覺得我聰明了一些。
他將手中的茶杯又放回了原來的位置。
「你父親是狀元,想來學問應是極好的。」他又打開手中的冊子,不看我。
我癟了癟嘴。
父親的學問自然是好的,可那與我也沒什麼關係。
「父親十六歲考上秀才,三十歲中了舉人,如今四十二才中了狀元,其中辛苦旁 人不知道,臣妾卻是知道的。他年年歲歲都在準備考試,是以與臣妾見面的時日 並不多,更何況是教臣妾學問呢。」我垂眼看著案上的硯台。
懷王抬眼看我:「你怪你父親?」
「不是不是。」我連連擺手,「父親對臣妾是極好的,中了狀元後便將臣妾和娘 親接了過來。
「只是來了京城,臣妾才知道,原來女子也是要吟詩作畫的。幾月前父親也想教 我背些文章,可是臣妾太笨了..
懷王好笑道:「你父親嫌你笨不願意教你,你為什麼覺得本王會願意教你?」
我趕緊繞過書案走到他身邊,朝他露出一個甜甜的笑來。
「因為王爺是臣妾的夫君呀。」
6.
「王爺,您會不會也覺得女子無才便是德?」我躺在懷王身邊,側身看著他。
他閉著眼,淡聲道:「德在心,不在才。」
這話與我曾經聽到的那些話不一樣,我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隨後他又睜開眼,側頭來看我。
「岑今今,聽說是你自己願意嫁過來的,為什麼?」他眼中帶了考究,語氣淡淡 的我也聽不出喜怒。
我瞪大眼睛,忍不住靠近他一點卻又被他伸手推了回去。
「王爺,您怎麼知道的?」
皇上下了旨,父親娘親很是不開心,不願意讓我嫁過來。
是我告訴他們,說我願意。
懷王看著我沒有說話,並不像是會回答我這個問題的樣子。
我回到自己的位子躺好,一雙手捏著被子看著床頂。
「王爺,他們說你不能走路,我就想我力氣這麼大,若是嫁給你便能背著你。」說完我連忙又拉了被子蓋住嘴,側頭看懷王,眨了眨眼睛,「王爺,臣又 忘了說臣妾。」
他淺淺嘆了一口氣,回過頭去又閉上眼。
「罷了,以後別說臣妾了,本王聽著也彆扭。」
我一愣,才反應過來他不打算責怪我。
他總是這樣,表面兇巴巴的,其實一點都不壞。
屋裡一下子靜了下來,只能聽到我和懷王交錯的呼吸聲。
過了許久,我從被子裡探出頭輕輕叫一聲:「王爺。」
懷王沒有應答,應該是已經睡著了。
我輕輕吐出一口氣,身子小心翼翼朝他挪過去一點,特別小聲對他說:「王爺, 你忘了,你也背過我的。」
他睫毛微微顫動,我連忙又躺回去緊閉雙眼假裝睡覺。
一夜好夢。
懷王特許了我可以去他書房。
吃了午飯我便帶著小玉開開心心端著我做的糕點往書房走,一路上小玉都在教我 如何討懷王喜歡。
我皺了皺眉,回身看她。
「小玉,你說的這些王爺都不喜歡。」
她一愣,隨即笑了一笑:「那王妃便做些王爺喜歡的。」
懷王喜歡什麼,我也不知道。
書房裡,我坐在離懷王不遠的一個小案前,他說今日我先學寫自己的名字。
「王爺,」我將自己寫好的名字獻寶似的擺到他面前,一臉得意道,「我會寫自 己的名字哦。」
他抬眼看我手中歪歪扭扭的三個字,眉心動了動。
一旁研墨的青松也看過來,我看見他嘴巴抿成一條線。
然後從他心裡傳來一陣特別大的笑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有時候能聽見心聲真是一件極其痛苦的事,就比如現在我是很想一拳砸到青松臉 上的。
懷於收過我手中的紙張,在那張紙上T工整整又寫了一遍我的名字。
「照著這個寫,多寫兩遍。」他把紙張遞給我。
他的字真是好看,跟他的人一般好看。
我沒有接紙,而是指著他寫的「岑今今」三個字旁邊的空白處,對他說:「王 爺,您把您的名字也寫上。」
「在你的字沒有寫工整前,不要寫本王的名字。」他淡聲道。
隨後我便聽到他心裡的聲音:「小蠢蛋就這被蟲爬了似的字,居然膽敢想寫本王 的名字。」
但凡是個人,聽到這樣的話都會難過。
於是我化悲憤為力量,寫了一天的「岑今今」。
寫到小玉在一旁都點了燈,我才抬起頭來。
我捏了捏已經酸掉的手腕。從案前站起來。將自己寫好的字一堂拍到懷干案上。
「王爺,您看。」我把紙張移到他眼前,一起放在他眼前的還是有我紅了的手 腕,嘟了嘟嘴問他,「夠工整了嗎?」
他抬眼看了看我白裡透紅的手腕,最後用手指輕輕捏起我紅得能滴出血的中指。
「蠢死了。」
我辛辛苦苦寫了一個下午,寫得那般認真,已經寫得極好了,他卻說我蠢。
一時覺得委屈極了,鼻尖一酸便紅了眼眶。
「你哭什麼?」他聲音有些煩躁,「本王又沒說你寫得不好。」
他放開我的手,提筆在他寫下的「岑今今」三字旁寫下了「秦懷」二字。
秦懷。
我破涕而笑,果真是這兩個字。
7.
我站在秦懷身邊,伸出我的一雙手掌。
秦懷側目看我的手掌,問我:「做什麼?」
「早間那只在門洞下看到的小貓竟然跑進了屋裡,我就想捉起來好好養著,結果 撞倒了屋裡的花瓶….」我越說越小聲。
秦懷收回目光,又看了一眼站在另一側的青松:「去庫里再選一個放上。」
青松看了我一眼,我咬了咬唇低下頭。
「王爺..」青松欲言又止,「不止一個。」
秦懷明顯沒想到他會這樣說,眉尾一跳,側過頭來看我。
我將頭低得更深了,高高舉起雙手。
「王爺您打我板子吧。」
以往我若是犯了錯,父親總是會用戒尺打我的手掌心。
他說那樣才能讓我記住錯誤,以後不要再犯。
秦懷瞥了一眼我伸到他面前的手掌心,揉了揉眉心:「摔了幾個?」
我咬著唇不說話。
青鬆開口:「一個不留。」
「王妃真是厲害,那裡放的花瓶都是王爺精挑細選出來的。」我聽到青松的心 聲,恨不得直接找個地洞鑽進去。
秦懷不會要把我的手心都打腫吧。
想到這裡我心裡默默流淚,卻不敢收回手掌。
不過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有板子落在我的手掌上,我偷偷抬頭看秦懷,發現他已 經回頭看起了自己手中的書。
「你那日的桂花糕做得不錯。」他淡淡開口。
我剛有些疑惑他為什麼突然提到了桂花糕,便聽到他的心聲道:「這樣說,小蠢
蛋應該能聽出來是本王想吃吧。」
聽出來了,聽出來了。
我連忙收回手,狗腿地沖他笑了兩聲:「我這就去給王爺做。」
桂花糕好做,很快我便做了一碟端到了秦懷跟前。
令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秦懷剛吃了一口便暈了過去。
青松連忙衝上來,將我撞倒在地。
「來人!快來人!去找張神醫!」
我坐在冰冷的地上,還沒有反應過來這是怎麼一回事便看到烏泱泱一群人進來, 又抬著秦懷出去。
青松在出門的時候回頭看了我一眼,並沒有對把我撞倒在地這件事道歉。
他的眼裡冷冰冰的,嘴上雖然什麼都沒說,心裡卻恨恨道:「果然美色誤人。」
張神醫沒一會便來了。
我站在張神醫身邊,看著他把著秦懷的脈一會皺眉一會嘆氣,我的心便好像被揪 起來一樣。
隔壁家的小花兒死之前,請來的郎中便是這副模樣。
「王爺怎麼了?」我急急問他。
他看了我一眼,又看了青松一眼。
「王爺此前可有吃什麼東西?」他這話一問,青松落在我身上的目光更冷了。
他命人將我之前端給王爺的糕點拿了上來。
難道他覺得是我的糕點有什麼問題嗎?
張神醫拿起糕點仔細聞了聞,又掰了一塊放進嘴裡,皺了皺眉。
青松神色緊張,急問:「可是糕點有問題?」
張神醫搖頭,看向青松:「王爺只吃了這個?茶水呢?」
不一會秦懷剛剛喝過的茶水也被端了上來,他端起茶杯來又仔細聞了聞杯里的 茶,才舒展開眉毛。
「毒在茶里。」
他淡淡一聲,讓整個屋子裡的人都暗暗吸了一口涼氣。
青松更是一臉震驚。
「那是我親自為王爺泡的茶。」
張神醫並沒有說其他,只是稍稍瞥了他一眼,才道:「封了王府,等王爺醒來後 再做定奪。」
我站在他們旁邊聽得有些雲里霧裡,聽到最後一句連忙拉住正要走向外間的張神 醫 。
「神醫,王爺什麼時候醒?」只要王爺能醒便好了。
張神醫看了一眼我拉住他衣服的手,抖了抖鬍鬚道:「王妃寬心,老夫開幾劑藥 方,王爺服下很快便能醒。」
事實證明張神醫果然也是對的,秦懷第二日清晨便醒過來了。
我一抬頭便看到他正看著我,驚喜地捉住他的手,笑起來:「王爺,你醒啦!」
他的面色還是有些蒼白,淡聲問我:「怎麼不到床上睡?」
「小蠢蛋不會一晚沒睡吧?」聽到他的心聲,我抿了抿嘴。
鼻子一酸,我撲到他的身上哭起來。
「王爺,你嚇死我了嗚嗚嗚。」
我身下是他越跳越快的心跳聲,哭了許久他的手才輕輕放到我的背上,拍了兩下。
「有什麼好哭的,又死不了。」他的聲音淡淡的,聽不出喜怒。
我抬頭看他,卻看到他臉閃過一絲彆扭。
我吸了吸鼻子問他:「王爺怎麼知道死不了?」
他冰涼的指尖帶過我眼角的淚,不答我的話反問我:「你總是這樣為別人哭嗎。
8.
真的有人對秦懷下毒,是一個我沒見過的丫鬟。
丫 鬟衣衫不整地跪在秦懷的床前,身上有一些血痕,像是被鞭子抽打過。
秦懷沒有理她,而是就著我的勺子喝了一口藥,微微皺了皺,我連忙塞了顆蜜餞 到他嘴裡。
他一愣。
我笑著問他:「甜吧,我吃藥的時候,娘親就是這樣喂我的。」
他目光一柔,沒有說話,繼續乖乖喝我喂過去的藥。
等他喝完藥我又給他喂了一顆蜜餞,然後給自己也喂了一顆。
真甜。
甜得我忍不住彎了眉眼。
「蠢死了。」秦懷心裡笑罵了一句。
我立馬睜大眼睛看他,他卻沒理我,側頭去看跪在地上的丫鬟。
他臉上瞬間像是籠上一層冰,冷得嚇人。
「誰派你來的?」他問丫鬟。
我坐在他身邊,也看向那個丫 最。
丫 鬟面上並沒有懼意,這一點我倒是挺佩服她的。往日父親便是打我的手心,我 都能疼哭,這個丫鬟身上被打得到處是血連哼都沒哼一聲。
「王爺殺了我便是,何必問這些我不會說的話?」丫 鬟抬頭看了我一眼,又笑 道,「王妃果真是貌美。」
好端端的,怎麼還誇起我來了?
出於禮貌,我含著蜜餞朝她甜甜一笑,回道:「謝謝,你長得也好看。」
站在她身邊的青松抿了抿嘴,這次我不用聽他的心聲也知道他是在憋著笑。
我又說錯了嗎?
我回頭看秦懷,他抬手揉了揉我的腦袋,對青松說:「既然她不願意說,便去問 問別人。」
再看向丫 鬟:「比如她的家人,好好伺候一番。」
丫鬟聽了這話,面上也沒有一點動容。
「王爺。」青松頓了頓,看了我一眼,又道,「她是北涼人。」
北涼我知道,聽說曾經是北邊的一個小國家。
後來被大秦滅了國。
也是在那場戰爭後,秦懷傷了一雙腿,再也不能走路。
秦懷笑了一聲,面上卻沒有絲毫笑意。
「那便問問那些北涼的戰俘。」他說這話的時候,像是個嗜血的惡魔,「他們應 該很願意見見你這位遺孤。」
丫 鬟被押下去的時候,面上終於露出了猙獰的表情。
「秦懷你不得好死!你膽敢私自羈押戰俘這麼多年,你們的皇帝不會放過你,北 涼的戰士也不會放過你!你總有一天會死在北涼戰士的手上!」她還想說什麼, 被拉她的人堵住了嘴巴。
我嚇得緊緊抓住了秦懷的手。
早就聽說秦懷殺人如麻,性情多變,眼下我也算是見識過了。
幸好我一直都是乖乖聽話的。
「怎麼了?害怕?」秦懷的手蓋在我的手上。
我抬頭看他,卻看到了站在床邊的小玉臉色難看。
她應該也如我一樣,被這場景嚇到了。
等會我再好好寬慰她一下。
我對秦懷點點頭,又探手想去摸摸秦懷的頭,被他偏頭躲了一下。
他一躲,我身子沒穩住便栽進他的懷裡。
「你這不像是害怕本王的樣子。」他帶笑的聲音從我頭頂傳來。
我的臉埋在他的懷裡,突然覺得有些丟臉,但還是撐著他的胸膛直起身子。
咬了咬唇,繼續探手去摸他的額頭,見額頭已經不熱了才輕吐一口氣。
「神醫說,王爺不發熱便沒什麼大礙了。」我嬌嗔他一眼。
他面上的笑更深了,像是剛剛說出那些冰冷的話不是他一樣。
他笑著拿下我還放在他額頭上的手,在手上把玩了一下,才側頭看向青松。
「你沒有什麼要對王妃說的嗎?」語氣有些嚴肅。
青松立即跪了下來。
那清脆一聲,嚇了我一跳。
「屬下護主心切,無意冒犯了王妃,請王妃責罰。」
反應過來他是在說將我推倒在地的事情,我連忙站起來想去扶他卻被秦懷又拉回 了床上。
秦懷捏了捏我圓潤的手指,問我:「今今,你想怎麼罰他?」
他叫我今今誒!
他之前都是叫我岑今今!
我突然覺得有些開心,又不知道在開心什麼,最後只小聲嘟囔一句:「都聽王爺 的 。 」
然後便聽到青松心裡一聲慘叫。 我是不是又說錯了什麼?
9.
不知道秦懷是怎麼罰青松的,只是接下來好幾天青松看上去都是懨懨的。
我原是想問問他是不是被秦懷罰得有些重,可是秦懷身子老是不見好,我全心撲 在他身上便把這事給忘了。
「我們今日給王爺做一個十全大補湯。」我一邊準備食材一邊對小玉吩咐,一轉 頭便看到切菜的小玉不小心割到了手。
「小玉!」
我趕緊放下手上的東西走過去,看著她已經出血的手指,我皺了皺眉:「流血 了,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啊?」
小玉隨意將血往圍裙上抹了抹沖我笑:「王妃,沒事的。」
「很疼吧?」我往她的手指吹了幾口氣。
她手指縮了一下,又拿起刀準備要切案板上的冬筍:「王妃,不疼,我們先做湯 吧。」
「那怎麼行?」我從她手中奪過刀,朝另一邊的丫鬟招招手。 「你把冬筍切片放一邊備用,等我回來。」
吩咐完我便拉著小玉的手往外走。
我曾聽大夫說過,不要小看一些小傷,若是沒有處理好也是能要人性命。
小玉是我來京城後認識的第一個人,雖然父親說她是他買來的丫鬟,就是為了伺 候我,但是我一直都是拿她當姐姐。
「王妃。」小玉抽抽被我抓住的手指。
我連忙抓得更緊了,柔聲哄她:「乖,就忍一會,這藥上的時候是有些疼。」
說完我又輕輕吹了吹她的傷口,然後小心翼翼地為她上了些藥粉。
最後我看著她那被我包成粽子的手指忍不住笑出了聲。
「好像粽子哦,小玉。」我戳了戳她的手指。 她眼眶發紅,看了看手指,又看了看我。
「怎麼了?還是很疼嗎?」我連忙收起笑,又翻看起她的手指。
她搖搖頭:「謝謝王妃。」
我包紮的技術的確是有些特殊,所以連秦懷都注意到了小玉的手指。
他喝著我給他燉的十全大補湯,瞟了一眼小玉的手指,問我:「她這手指是沒了 嗎?」
這是什麼話!
「呸呸呸!」我連呸三聲,「小玉剛剛切菜的時候,不小心切到了手指。」
說著我就抓起小玉的手在秦懷眼前晃了晃,得意道:「這是我包紮的,包得不錯 吧?」
秦懷又看了一眼小玉的手指,笑罵了我一句:「小蠢蛋。」
「我可不蠢了,王爺你別胡說,這幾日我可是背了兩篇文章。」我湊到他跟前, 獻寶似的跟他說,「還是王爺做的文章。」
就是不怎麼懂。
秦懷寫的有些句子,我雖是能把字認全,卻根本不懂是什麼意思。
聽了我這話,秦懷喝了最後一口湯,眉梢抬了抬似乎是有些驚訝我的用功。
但還沒來得及誇獎我,便聽到了張神醫的聲音。
「找到了,找到了!我終於找到了!」他的聲音裡帶著張狂的笑意,讓人還沒見 到他便能聽出他的高興。
張神醫跑了進來,他身後還跟著青松。
看樣子是打算攔著他卻沒攔住。
張神醫停在床前,看了我一眼,才又看向秦懷:「王爺,我找到了。」
「嗯。」秦懷淡淡出聲,示意他繼續說。
張神醫面上的神情收了收,又看了我一眼。
我聽見他的心裡說:「她們不出去我怎麼說。」
雖然我的確是很想聽他找到了什麼這麼開心,但我還是站了起來。
就在秦懷抓住我的時候,我聽到了小玉的心聲。
她說:「不要走。」
我看了她一眼,沒想到她也是一個這麼八卦的人。
「你直接說吧。」秦懷將我拉了回去,對張神醫道。
10.
秦懷的腿居然可以治好。
這個消息讓在場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真不枉費我這麼多年的辛苦,那上面的法子我年幼的時候也聽師父說過,只是 現在還缺了兩味藥。」張神醫說到最後微微皺起眉頭,「一味藥是麝香,一味藥 是鹿銜草。」
青松聽了這話笑出來:「張神醫你莫不是昏了頭,這兩味藥有什麼稀奇,你儘管 治,我很快便能找來。」
我不懂藥材,聽了青松這話心也放下來。
秦懷的腿能好,我自然是一萬個高興。
但是張神醫並沒有因為青松的話而舒展眉頭,他看向秦懷:「這兩味藥難就難 在,要即取即用,取下來哪怕是過了一天都是不行。」
青松的臉色一下子便變了。
他也看向秦懷,有些氣道:「哪有這樣的方子,不要說鹿銜草了,就是這京城去 哪裡找一隻活著的麝。」
秦懷捉著我的手,他近來極愛把玩我的手指。
他似乎都沒有認真聽他們講話,輕輕捏了捏我的手指,問我:「今今,你想不想 出去玩?」
原本我的思緒也在這兩味藥上,聽秦懷這樣一說,眼睛一亮:「王爺,我們可以 出去玩嗎?」
我自然是想出去玩的。
自從嫁給秦懷以後,我便再沒出過王府。
有好幾次我都是想提議出府,可是每每看到秦懷坐在輪椅上便覺得自己的想法太 過自私。
秦懷說他也有很久沒有出府遊玩過,如今不能委屈了我想帶我好好遊玩一番。
我聽了自然是一千個一萬個願意。
「王爺,聽說京城外寒山上的寒山寺香火很旺,這次我們能出京城嗎?」我躺在
秦懷身邊,忍不住靠近他。
他沒有像曾經那樣推開我,側頭看我:「你想去上香嗎?」
我動了動身子改為趴在床上,一雙手撐在下巴狠狠點了點頭。
「我想去求求佛祖,讓王爺的腿早日好起來,也不要再生病了。」
秦懷笑著在我額頭上彈了一下,笑罵我一句:「蠢死了。」
「王爺,我不蠢。」我委屈地嘟了嘟嘴,又躺回床上,盯著床頂上,「王爺腿好 了,是不是就可以和今今要娃娃了?」
秦懷沒有回我的話,我以為他睡著了,側頭去看他卻發現他正看著我。
他問我:「今今想要娃娃?」
我點點頭,想起當日嬤嬤對我說的話:「嬤嬤說,一個男人要是喜歡你,就會和 你要娃娃。我想,那女人應該也是一樣的。」
我眨了眨眼睛,湊到秦懷耳邊輕聲道:「王爺,我喜歡你。」
秦懷似乎是倒吸了一口氣,我見他耳尖迅速爬上一層淡淡的粉色。
他輕輕將我推開,一隻手按住我的手防止我繼續亂動。
我無辜地眨了眨眼睛,小聲叫他:「王爺。」
「岑今今,」他叫完我,又淺淺嘆了一口氣,「是本王看錯了,你很聰明。」
我如今十六歲,這十六年里,就是最愛我的娘親都沒有誇過我聰明。
她最多會說:「今今,你不笨。」
秦懷是第一個說我聰明的人,我忍不住彎了眉眼。
整個人朝他撲過去,吧唧在他的臉上親了一口。
「王爺,今今最喜歡你。」
11.
很快便到了出遊的這一天,秦懷說我們可能會在外面玩一段日子,我便收拾了許 多東西。
出府的時候,秦懷看了一眼小玉身後大大的兩個包裹眉梢抬了抬。
「王妃,路上有什麼需要都可以買的,何必這般磋磨小玉。」青松連忙去接過小 玉背後的包裹。
秦懷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包裹:「那磋磨磋磨你。」
於是接下來的路,我們所有人都坐馬車,而青松騎馬。
我掀起馬車旁的帘子便看到青松一臉苦大仇深地騎在馬上。
「王爺,騎馬會不會太累了。」我放下帘子看向秦懷,想著怎麼為青松求求情。
秦懷將身旁的一本書遞給我,頭也不抬地看自己手中的書。
「累的是馬。」他想到什麼,還是抬頭看了一眼我剛接住的書,「這上面有什麼 看不懂的,可以問我。」
「在外面不要再叫我王爺了。」
我點點頭,想了想問他:「那叫你懷哥哥嗎?」
他翻頁的手停在書頁的中間。
「今今,是誰教你的?」他看向我,一雙耳朵微微泛紅。
「啊?」
他放下手,手中的書又回到了剛剛看的那一頁,看我的眼眸帶了淺淺的笑意:「 為什麼不叫夫君?」
我恍然大悟地亮了眼睛。
一直都叫他王爺,都忘了其實可以叫他夫君。
「那、那就叫夫君。」說到夫君這個詞的時候,我突然覺得有些難為情,臉上都
熱了起來。
秦懷輕笑一聲,繼續看自己的書。
「罷了,就叫懷哥哥吧。」他的聲音輕輕的,帶著我聽不太清的笑意和彆扭。
我忽略掉他心裡的那聲「小蠢蛋」,點了點頭也開始看起他給我的書。
馬車一路從王府出了京城,等外面青松道了一聲「到了」才停下來。
我一掀開帘子便看到「寒山寺」三個字。
「王……懷哥哥!」我回身看秦懷,笑起來,「寒山寺!到寒山寺了!」
正要下馬的青松,聽見我的話直接從馬上摔了下去。
摔得不輕,一下子還沒站起來。
看樣子是沒辦法背秦懷下馬車了,我十分高興這份差事終於落到我的頭上,不等 秦懷開口便將他背著下了車。
秦懷坐在輪椅上,看了一旁扶著腰的青松,面色很沉但一句話沒說。
哦,說了。
他心裡說:「等回去了有你好看的。」 我默默看青松一眼,覺得他真是可憐。
我們只在寒山寺停了一天,我如願上了香拜了佛,第二天便繼續上路。
「你求了什麼?」秦懷坐在我對面,沒看書看我。
我在看書,聽他說話才抬起頭來:「啊?」
「你在佛前求了什麼?」他的指腹沿著書的輪廓緩緩划過。
自然是求了讓他的腿快快好起來。
還求了...
我的臉一下子熱起來,連忙拿起腿上的書,將書高高舉起來掩住臉。
確定他看不到我通紅的臉了,才輕聲道:「說出來便不靈了,願望只能讓佛祖一 個人聽到。」
他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放到我的書上,慢慢壓下來,露出我的一雙眼睛。
「今今。」他一雙好看的眼睛帶了笑意。
下一句應該就是要問我是不是求了娃娃。
我的臉越來越燙,卻聽到他說:「你的書拿反了。」
12.
我們離開寒山寺後又走了幾天,都是走走停停玩了許多地方。
這幾日過得太開心了,以至於我們被一群土匪攔下的時候我都沒反應過來。
「把錢財和小娘子都交出來。」馬車外一個粗獷的聲音大喊了一聲。
嚇了我一跳。
我手裡那本話本子也從手裡落下去。
這次秦懷出遊沒有驚動太多人,身邊只有青松和一個趕馬的馬夫。
「懷哥哥。」我看向秦懷,有些擔憂。
他也放下手中的書,看向我:「別害怕。」
我點點頭,對他說出我的想法:「等會我們先下車,我背著你跑。」
他似乎沒想到我會說這樣的話,一雙眼睛裡迸出笑意,答了一聲好。
沒過一會,青松跟那人說了兩輪話便打了起來。
小玉在馬車外掀起帘子,急急對我說:「夫人,快出來。」
我點點頭,連忙扶著秦懷下車。
一下車便看到地上已經躺了幾個人,應該都是被青松打趴的土匪。
那個馬夫也和青松一起,在前面跟土匪們打作一團。
我二話不說背起秦懷就往相反的方向跑。
但是沒跑幾步,一把大刀便直直從我耳邊擦過,插在我腳前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