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遲溫澤為了報復,搶走我和遲駿年的婚事。
十年婚姻形同虛設,貌合神離。
我知道他不愛我,也覺得自己討厭他。
直到我被綁架,遲溫澤用盡全部身家,只為求我平安。
身上的炸彈即將引爆時,他義無反顧地衝過來將我抱住。
再次醒來,我又回到了和他訂婚那天。
手中的匕首正抵在他脖頸處,印上深深一道血痕。
他卻一點也不害怕,墨黑的眼眸沉沉望向我:
「怎麼?你想為了遲駿年殺我?」
匕首落地。
我紅了眼眶,撲進他懷裡,哽咽道:
「不,我只想嫁給你。」
1
遲溫澤聞言,身子一僵。
我卻在他懷裡放聲大哭,眼淚鼻涕全抹在他的筆挺西裝上。
良久,他終於推開我。
微垂的眼睫投下深深一片陰影,令人瞧不出情緒。
他自嘲地輕笑一聲:
「謊言說的太真,你就不怕我當真嗎?」
我拚命搖頭,說話斷斷續續的:
「不是謊言...我真的想嫁給你...」
遲溫澤神情有一瞬的愣怔,
「自從你知道要嫁的人是我,揪著我衣領罵我卑鄙無恥,朝我扔了無數個餐盤,恨不得我去死,現在你是想讓我相信你的真心嗎?」
我淚如斷弦,企圖拉住他的手,卻被他微不可聞地躲開。
他卻背過身去,低聲道:
「晚宴就要開始了,你先換衣服吧。」
他倉皇離開,留下我一人在屋內,怔怔望著禮服。
這件裙子,我上一世沒能穿上。
因為它被我親手剪碎了。
婚後才知,這是遲溫澤早亡的母親為將來的兒媳婦親手所制。
被我毀壞後,遲溫澤一針一線縫合好,說:
「沒關係,以後我們結婚十周年你再穿上好不好?」
我當時怎麼回答的?
「你做夢,我永遠不可能心甘情願地穿上這條裙子,讓我覺得噁心!」
我對他恨意滔天,絲毫沒有注意到他眼底流露的悲傷。
我恨他奪走本該屬於我的幸福,怨他不擇手段只為報復遲駿年。
卻從來沒有想過,原來他是真的愛我。
所以在我十年冷嘲熱諷後,他依舊能拋下所有不顧一切只為救我。
甚至爆炸前一秒,他還抱著我柔聲安慰:
「小禾別怕,我在這陪著你。」
爆炸的痛意似乎還在全身蔓延,我想起那時他溫暖而堅定的懷抱。
剛剛撲進他懷裡時,他呼吸一滯,明明心跳也很快,卻還是強硬地推開了我。
上一世,我究竟做過多少壞事,才讓遲溫澤不肯相信我是真心。
可為什麼即便知道我對他那麼壞,卻還是願意豁出性命陪我去死?
我摸上裙子的手在顫抖。
這一世,我會讓遲溫澤知道我的真心。
2
穿上那條裙子下樓時,遲溫澤正站在人群中央接受他人阿諛奉承。
他向來是最耀眼的存在,年輕有為,意氣風發。
可我眼裡卻從來沒有看見過他。
他於我的印象,都是從遲駿年口中得知的。
「今天我哥又把我趕出家門,他說我只是個私生子,不配叫他哥。」
「我哥搶了爸爸贈予我的股權,他說我想要的一切,他統統都會奪走。」
「小禾,本來應該訂婚的是我們啊,他有自己的白月光,可為了報復我,就要犧牲你的婚姻。」
我對遲駿年的話深信不疑,因為他曾救過我。
想到這兒,再想想十年間遲溫澤的表現。
我突然發覺我蠢得離譜。
若是報復,遲溫澤怎麼會對我這麼好呢?
他本可以將我晾在一旁,又或是在外鶯鶯燕燕。
可他都沒有,人前人後,他潔身自好,從未傳出過負面新聞。
反倒是我,因為私下跟遲駿年來往密切,讓他多年經受外界詬病。
我在旋轉樓梯上看著他鋒利的側臉,眼眶裡再一次泛起氤氳。
他也注意到了我,回過頭來。
眼神中儘是克制的柔情與愛意,連握住酒杯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我走近,牽起他的手。
他的身體有些僵硬,顯然還沒有習慣我突如其來的示好。
我湊近他耳邊,輕聲說:
「再信我一次好不好,我會證明我自己。」
他手用力捏緊,眼眸死死盯著我,仿佛在探究我話里的虛實。
我知道這事急不得,從前的表現讓他難以完全信任我。
但沒關係,我有的是時間。
我毫不畏懼地同他對視,興許是我眼中的誠懇打動了他,他輕咳一聲道:
「等下就是訂婚儀式了,我先應酬,你乖一點不要亂跑。」
我乖巧點頭,走前還不忘捏了捏他泛紅的耳尖。
然後就直接紅透了。
不經逗的男人。
重生的衝擊有些大,我離開宴會廳,來到陽台準備復盤上一世的經歷,身後卻傳來熟悉的聲音。
「小禾,你怎麼還沒有換衣服,快跟我走!」
我回過頭,是二十三歲的遲駿年。
他的模樣和遲溫澤有三分相似,不同的是遲溫澤因為從小接受的精英教育,看上去要沉穩矜貴許多。
我有些發愣,拚命回想訂婚那天我到底做了什麼。
我好像,跟遲駿年私奔了。
剪碎裙子後,我換了身便於出行的衣服,和遲駿年從二樓一躍出逃。
遲溫澤也因此一段時間急成了圈內的笑柄,未婚妻跟弟弟跑了,多丟人啊。
而他頂著這份丟人,卻還執意跟我結婚,又被恥笑多年。
這一次,我定不會讓這樣的事重現。
遲駿年拉住我的手,模樣真摯:
「快跟我走吧,趁儀式還沒開始!」
「不,」我用力甩開他的手,冷聲說:「我要嫁給遲溫澤。」
遲駿年表情出現一絲裂痕,很快恢復如常:
「你不要被他給騙了,這可是你的終身幸福啊,他掌控欲很強,難道你想一輩子活在他的桎梏下嗎?」
他神色太過認真,任誰看都像是真心為我好。
因著救命之恩,因著兒時交情,我把他當最好的朋友,並為他一次次傷害遲溫澤。
可結果呢?被綁架時,我給最信任的他打去電話,整整十六個,都沒有接聽。
最後抱著僅存的希望打給遲溫澤,他二話沒說就趕了過來。
想到這兒,我冷臉道:
「這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沒有關係。」
宴會廳里儀式在這時正好開場。
「有請即將結為伴侶的遲先生、喻小姐。」
透過玻璃,我看見正在焦急尋找我的遲溫澤。
3
遲駿年也看見了。
在遲溫澤目光落到陽台上的前一秒,他衝上來不由分說地抱住了我。
力道之大無法掙脫。
我用力捶他,卻只聽見他說:
「小禾,只要你想逃,我豁出性命也會幫你。
「還來得及,我們現在就走好不好?」
他圈我圈得太緊,我剛想咬他肩膀讓他鬆開,他就被衝上來的遲溫澤狠狠拉開。
一拳,毫不留情地擊在遲駿年臉上。
遲駿年擦去嘴角的血跡,得逞地笑道:
「哥,小禾想逃走,強扭的瓜可不會甜。」
宴會廳里的賓客都被這不小的動靜吸引過來。
「聽說這小遲總搶了弟弟的女人,嘖嘖,沒想到這姑娘情願逃婚也不想嫁給他。」
「小遲總他弟也是個人物呢,聽說是個私生子,卻更受老爹的喜愛,這不,小遲總媽早死爹不愛的,內心扭曲得什麼東西都要搶過來呢麼。」
遲溫澤的眼色晦暗不明,拳頭握得緊緊的。
我趕緊捂住他的耳朵,企圖安撫他的情緒:
「不要聽,遲溫澤,只要聽我說就行了,他們都是胡說的,我一點也不想逃婚,我很想很想嫁給你。」
遲溫澤眼眶猩紅,忽然抓住我的手,即使再憤怒,卻也收了手上的力度。
「喻禾,你還要騙我到什麼程度?
「用花言巧語哄騙我,放鬆我的警惕,就為了能夠逃離這裡?」
我拚命搖頭否認,他卻自嘲地笑了:
「可笑的是…在你說想嫁給我時,我竟還愚蠢地閃過一絲期待…」
他轉身走了,從竊竊私語的人群中穿過,步伐有些踉蹌。
我提起裙擺跟上,卻只看見越來越模糊的車尾燈。
不過沒關係,我知道他住哪兒。
我攔下計程車,直奔婚後我們共同的家。
這套復古別墅建於很多年前,是遲溫澤外公留給他母親的財產之一。
後來他母親因病去世,他父親將遲駿年接回遲家,當時年僅十歲的他就獨自搬來了這裡。
我們婚後也住在這兒,但不同房間,形同陌路。
我輕車熟路地從鞋櫃內側摸出鑰匙開門進屋。
窗簾拉得嚴嚴實實,裡面沒有開燈,卻能看見一點紅色的星火。
遲溫澤的習慣很奇怪,不管外邊天氣多好或是屋裡光線多暗,他都從來不拉開窗簾。
打開燈,遲溫澤捏著煙,頹廢地坐在地上。
他的西裝外套被隨意扔在玄關,領帶也被胡亂扯開,整個人看起來和平時一絲不苟的模樣相差甚遠。
我慢慢靠近他,他卻沒有抬頭,閉上眼睛不知在想什麼。
我蹲在他面前,摸了摸他有些凌亂的頭髮,心疼溢於言表。
「遲溫澤,你還好嗎?」
他這才抬眼看見我,第一反應就是熄滅手裡的煙,嗓音沙啞:
「你怎麼來了?」
「我很擔心你。」
他再次痛苦地仰頭閉眼,顯然不相信我的話。
脖子上,我用刀劃破的血痕已經乾涸,看上去卻還有些可怖。
我從柜子里拿出醫藥箱,想給他上藥。
他一動不動,在棉簽沾上他皮膚的瞬間,猛地抓住我的手腕。
距離很近,我這才看到他眼眶裡布滿紅血絲,看上去十分憔悴。
「你還想幹什麼?再來一刀麼?」
4
我把棉簽伸到他眼前,討好地說:
「我只是想給你上藥,疼不疼啊遲溫澤?」
他臉色蒼白,睫毛微顫,拉住我的手不肯鬆開。
我不敢相信,上一世我真的逃婚,他一個人是怎樣在這無邊黑夜裡坐了一宿的。
從前他總是以沉穩冷靜的模樣面對我,如今這副脆弱易碎的神情,從來沒有展示在我面前過。
想到這兒,我的心都快碎掉了。
忍住鼻頭的酸澀,我嘴唇輕輕貼上他冰冷的額頭。
他的瞳孔瞬間放大,震驚之餘,望向我的眼神變得越發晦澀難辨:
「為了遲駿年,你竟然可以做到如此地步麼?」
我一怔,連連否認:
「不是的,我沒有…」
「夠了!」他眼底的情緒支離破碎,再次閉上眼睛不想再讓我探究。
「你走吧,我不會拿這件事為難遲駿年。」
他竟然以為我做這一切只是為了不讓他遷怒遲駿年?
我不知道他是如何看待我和遲駿年的。
可即便是上一世,我也只當他是救命恩人,是值得信賴的好朋友,從未和他有過逾矩。
其實當初和遲駿年定下婚事,我也是不情願的。
但後來換成遲溫澤,在遲駿年的挑唆下,我以為自己成了遲家權力之爭的犧牲品,對他恨之入骨。
這樣驕矜的遲溫澤,被我一點一點,剝去骨子裡生來的驕傲。
我怨我,恨我。
也憐他,愛他。
看著他無力的模樣、緊抿的嘴唇,我心頭席捲起陣陣刺痛。
捧起他的臉,吻了下去。
他呼吸明顯一滯,偏頭躲過。
我卻不願意放棄,執拗地吻他。
一次,兩次,淺嘗輒止。
到後來,他像是沒了力氣再抗拒我,我才敢進行一步的動作。
輕咬他嘴唇時,他忽地將我推倒我,一瞬間形勢逆轉,我被他壓在身下。
他深沉的眼眸蘊著潮湧,呼吸開始紊亂。
可他始終沒有下一步動作,只是盯緊我的眼睛,企圖找到我說謊的痕跡。
我輕笑,雙手勾上他的脖子,將他摁向我自己。
「吻我,遲溫澤。」
他喉結微動,沒有進一步動作。
直到這一刻,他或許還在想,昨天還恨不得讓自己去死的人,今天是因為什麼投懷送抱。
可我想告訴他,因為你,因為想要你,因為喜歡你。
我抬頭,順著他的脖子,一寸一寸吻上去,感受他攀升的體溫。
遲溫澤瞬間潰不成軍,身體都在微微顫抖。
「你自找的。」
他一手摟著我的腰,一手墊住後腦勺,吻如狂風暴雨般席捲來,一點一點扯碎我的理智。
我想,我本來也不需要理智。
失去知覺前,我聽見他在耳畔啞聲問我:
「確定嗎?」
我哭的稀碎,拚命點頭。
我確定,我願意,我不後悔。
5
十年婚姻沒有完成的事,重生第一天,我便做到了。
這晚我睡得很熟,夢裡似乎又回到了上一世。
婚後第一年,遲溫澤為我準備了周年驚喜,遲駿年藉口喝醉讓我去接,直到回來我才看見垃圾桶里的花。
婚後第二年,遲溫澤替我擺平我爸公司的危機,想讓我陪他去墓園,讓母親看看自己的兒媳婦。
我說:「當初你以此為要挾逼著我爸把我嫁給你,這不就是你應該做的嗎?」
婚後第三年,我生病,遲溫澤衣不解體地照顧我三天三夜,醒來後看見他憔悴的面容,我有過一絲心動。
可遲駿年指著遲溫澤的秘書對我說:「看見了嗎?他把白月光一直留在身邊。」
婚後第五年,人生第一次下廚為他送飯,卻在辦公桌上看見他親手擬的離婚協議書,我想他太討厭了,討厭到他對我一點點好,都能讓我像得了斯德哥爾摩症一樣愛上他。
婚後第八年,遲溫澤三十二歲,醉酒後第一次踏進我房間,問我想不想要個孩子,我哭著讓他滾出去,嘴硬地說從未愛過他。
婚後第十年,在我被綁架前夕,遲溫澤顫著聲音同我說:「十年了,我獨自撐了五年又五年,你如果還是覺得不快樂的話,我願意放你走。」
我看著夢裡他破碎的眼眸,拚命喊道:
「我不要走,遲溫澤你聽得見嗎?你不要相信我的話,我是愛你的。」
可我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殘忍地對他說:
「是嗎?求之不得。」
……
我從夢裡驚醒,臉上全是淚水。
遲溫澤的手指停留在我眼角,像是在為我拭淚。
見我睜眼,他收回手撐著枕頭,聲音發澀:
「為什麼哭?你已經後悔了嗎?」
我鑽進他懷裡,眼淚盡數抹在他胸膛上,抽抽嗒嗒地說:
「沒有!我做了個噩夢,夢裡我對你一點也不好,可我好後悔啊,遲溫澤,我真的想好好愛你一次。」
他收緊手臂,胸膛微微震動。
我想抬起頭來瞧他的臉,卻被他摁回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