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說年夜飯我不能上桌完整後續

2025-04-22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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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年夜飯,臨時來了兩個親戚,婆婆讓我和女兒去廚房吃,給他們騰位置。

我直接把桌上我帶去的硬菜,全部打包帶走!

澳龍、松茸、金華火腿……一桌熊孩子頓時都哭了……

01

天地良心,去婆婆家之前,我真是打算好好過個年的!

採買給七大姑八大姨的禮物,就花了兩萬多!

帶去的食材,都是我開海鮮酒樓的老爸精心準備的,好幾層冰袋包裝空運過去。我們進門,郵局的快遞員也同時上門,打開一看,冰都沒化!

也許就是我這份心意,讓婆婆覺得我是個好拿捏的軟柿子……

我叫安馨,北京土著。在生下女兒鈺鈺之前,是個外企白領。

老公杜鵬濤是我大學的學長,也是我的初戀。他是個農村孩子,靠著助學貸款完成了學業,考上了公務員。

當年我爸媽是非常反對我嫁給他的,我媽甚至揚言要和我斷絕關係。

但是我意外懷孕了,加上杜鵬濤下跪懇求,我媽終於鬆口了。

遺憾的是,我媽沒能等到女兒鈺鈺出生,她出車禍走了。

因為要守孝三年,所以到現在,鈺鈺三歲了,我和杜鵬濤都還沒有辦過婚禮。

我們一直住在四環外我爸買的一套小複式房子裡,公婆則在農村老家跟他大哥一家一起生活。

也就是說,我跟公婆只有在他們來北京旅遊的時候,短暫地見過兩面。

在我的印象中,他們都是非常淳樸的農村人,特別是婆婆,吃面的時候會把湯喝得乾乾淨淨,邊喝還邊給鈺鈺講了「一簞食,一瓢飲」的典故。

所以,這次回杜鵬濤老家,我是有心好好表現一下的。

可是事實證明,婆婆永遠不可能變成親媽,我的善意在她眼裡,最後全都變成了軟弱可欺。

我們是年二十九那天晚上到的,第二天一早,婆婆就用一根布帶勒住額頭,皺著眉頭說她頭疼得很,年夜飯沒法兒指望她了。

然後在床上躺了一天。

杜鵬濤說她媽頭疼是老毛病了,準是過年備年貨累的。

我點點頭卻忍不住腹誹:房子一點沒打掃,門框上面的蜘蛛網都還在;過年的對聯和鞭炮還是杜鵬濤他哥去村口買的;就連我們昨晚睡覺蓋的被子,都是她拿出棉絮來,讓我們自己套的!至於年貨,就是些花生瓜子之類的東西,全裝在麻袋裡,都沒打開!

敢情他媽就是把這幾隻加起來都不到三十斤的麻袋背回來的時候,累的!

不過這話我沒有說出來,畢竟過節嘛,我又是在別人的地盤上,還是低調為好。

早飯和午飯是我的嫂子焦霞做的,早上清湯麵配鹹蛋,中午臊子麵配鹹菜。

焦霞是個剛出二胎月子的寶媽,做飯的時候豆大的汗珠順著鬢角就往下流,她剛滿月的兒子就一個人在炕上哭。而她的老公、杜鵬濤的大哥杜鵬輝,以及我的公公杜長喜,一整天都不見人影,只有開飯的時候,才會神奇地準時出現在餐桌前。

不過鈺鈺倒很開心,覺得大鍋飯很新奇好吃,比平時吃得多了。焦霞八歲的大女兒玲玲領著她滿院子瘋跑,兩個孩子的笑聲就沒斷。

說實話,這一切讓我挺不爽的,好在杜鵬濤是個二十四孝好老公。他見我臉色不好,包攬了年夜飯除了煎炸炒烹之外的所有準備工作。

嫂子焦霞也來來回回,在一旁打了不少下手。

饒是如此,做出雙份十菜一湯的年夜飯來,也讓我著實累得夠嗆,出了一身的汗。

晚上七點,準時開席。

來吃飯的親戚,加上我們一家三口和公婆,一共 21 個人,所以坐了兩桌。

我們這桌,加上我和鈺鈺一共 11 個人。大圓桌擠得滿滿當當。

公公杜長喜舉起酒杯,正要說話,院子裡一陣響動,闖進來一男一女。

都是五十多歲的年紀,黑瘦。

他們對公婆說著我聽不懂的方言,杜鵬濤湊在我耳邊翻譯:「這是四表姑和四表姑父,專門來看你的!」

聽了這話,我趕緊站起來笑著打了個招呼,然後讓鈺鈺也叫人。

鈺鈺很乖巧,奶聲奶氣跟他們打了招呼。

可這兩人卻像沒聽見我和鈺鈺說話一樣,只是站在那裡,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我,然後又打量我女兒。

四表姑換了帶方言口音的普通話問我婆婆:「咋生了個丫頭,不說是小子嗎?」

婆婆這時已經取下了頭上的布條,但勒痕還在。她似乎很不好意思地說:「他們就準備生老二了,這回准能生小子!」

這分明就是嫌棄我和鈺鈺!而且,還騙親戚說我生的是兒子!

杜鵬濤的手,在桌下安撫地拍了拍我的手背,眼神里有懇求。

早就知道他們老家重男輕女思想很嚴重。想了想,大過年的,我沒有必要為了這個可能一輩子就見一次的親戚發火。於是我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忍住。

這時,婆婆已經站了起來,里里外外找了一圈凳子。

杜鵬濤起身說:「媽,我去隔壁借兩個凳子吧!」

婆婆卻一把拉住了他:「這個時辰去借東西,對鄰居不好,咱不能幹這樣的事。」說完,她打量了我一眼,突然走過來一把抱起鈺鈺,塞在了我懷裡。

我有些蒙了——難道是讓我抱著鈺鈺吃飯?可是這也只騰出了一個凳子來啊!

不想婆婆的下一句話,幾乎讓我瞬間背過氣去。她說:「大馨,我給你們撥點菜,你帶著鈺鈺去廚房吃吧。」

我不敢置信地反問:「媽,您說什麼?!」

婆婆此時已經端起了鈺鈺面前的碗,胡亂給她裝了幾筷子菜:「讓你和鈺鈺給表姑一家騰個椅子!你這孩子怎麼這麼沒眼力見兒呢?還得長輩開口!」

杜鵬濤連忙說:「媽,我帶鈺鈺去廚房吃!大馨,你坐下好好吃。」

我瞪大眼睛問他:「為什麼我的鈺鈺要去廚房吃飯?!」

杜鵬濤正要說話,四表姑陰陽怪氣道:「鵬輝,你這媳婦不行啊,眼裡怎麼一點沒有長輩?」

杜鵬濤漲紅了臉,再次用祈求的眼神看向我。

我瞪了四表姑一眼,又問了一遍杜鵬濤:「為什麼我的鈺鈺要去廚房吃飯?!」

杜鵬濤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沒有沒有!媽是讓我帶鈺鈺去廚房吃,這不是家裡地方小,擠嘛!」

鈺鈺此時也察覺到了氣氛有異,她緊緊趴在了我懷裡。

我的火氣噌噌上漲。

此時整個房間鴉雀無聲,只有電視里傳出遙遠的歡聲笑語來。

所有人都看著我。桌上那些我還沒有把身份和面孔完全對上號的親戚們,都一言不發地看著我。

四表姑再次開口:「鵬濤啊,聽說你娶了這城裡媳婦,我和你姑父可是走了十多里山路,專門來吃團圓飯的。看來,你是真的降不住你這城裡媳婦啊!」

一直沒說話的公公杜長喜此時開口道:「安馨啊,你是不是嫌棄咱們家的條件啊?地方小,給長輩讓個位置,那是應該的,你別不懂事了,快把孩子抱走,菜都要涼了!」

此時,嫂子焦霞怯怯地開口道:「弟妹做這一大桌菜辛苦得很,讓她好好吃吧,我帶玲玲去廚房吃。」

不料四表姑一步搶上前來,拉住了她:「小霞,你好好坐著!你是生了兒子的人,是咱們杜家的大功臣,你上桌吃飯,那是天經地義!」說完,挑釁地看向我。

我再次看向杜鵬濤,他滿臉通紅,看向我的眼神里,全是卑微和懇求。

求我息事寧人,帶鈺鈺去廚房吃飯。

我又看了看桌上的那滿滿一大桌菜。

澳龍,我爸四點去海鮮市場挑的,三隻,我做了大的兩隻。

黃油松茸,5A 級松茸,每一口都是一克黃金的價格。

九兩的大閘蟹、五年的金華火腿、一頭的黑金鮑……

再看看婆婆給鈺鈺夾的菜——清炒菜心、燉魚裡面的豆腐、炒雞裡面的土豆……

我的火氣再也按捺不住。我盯著杜鵬濤:「你真打算讓我的鈺鈺去廚房吃年夜飯?!」

杜鵬濤囁嚅著低下了頭,不敢跟我對視。

眼看他指望不上,一桌人都更安靜了。只有四表姑走到我面前,伸出手點了點我的胳膊:「嫁到我們杜家,你就得守杜家的規矩!趕緊把你的賠錢貨領走,別在這兒影響長輩吃飯!」

我氣極反笑:「您說得真對。不過呢,這桌上的菜啊,都是我爸怕我們鈺鈺吃不慣這裡的飯菜,專門從北京給她帶來的,您既然要趕她去廚房吃飯,那這菜我也得帶走!」

說完,我把鈺鈺塞在杜鵬濤懷裡,端起裝龍蝦的大盤子,轉身就往廚房走。

02

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我端走龍蝦後,又端走松茸。

然後是大閘蟹、火腿……

等我要端走那盤五花肉燉黑金鮑的時候,桌上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突然拽住盤子大哭起來:「她把我沒吃過的好吃的都端走了!我要吃大鮑魚!」

這一哭,桌上另外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也對我抹起了眼淚:「嬸嬸,等鈺鈺妹妹吃完螃蟹肉,能不能把螃蟹鉗子送一隻給我?」

眼看畫風要變,公公杜長喜終於站起身一拍桌子:「安馨!你爸就是這麼教你的嗎?!你還有沒有一點教養?!」

我把盤子從小男孩手裡奪回來,沖他笑笑:「我爸只教過我,教養是跟有教養的人講的。」

杜鵬濤抱著鈺鈺,傻傻地望著我,嘴巴半張著。

此時,婆婆臉色鐵青地也站了起來,但她還試圖打圓場:「大馨,你鬧夠了沒有?趕緊把菜端回來,你要不願意去廚房吃,咱就擠擠吧。」

我饒有興味地望著她:「怎麼擠?」

婆婆以為我服軟了,忙對著四表姑夫婦解釋道:「大馨是獨生女,家裡寵壞了,沒規沒矩的,他姑、他姑父,你們多擔待啊!」

四表姑沖我翻了個白眼,順勢被婆婆拉著坐在了我的座位上,而四表姑父不待婆婆招呼他,忙一屁股坐在了原本屬於鈺鈺的座位上。

此時另一桌也傳來嘀咕聲:「瞎折騰,好好的菜都放涼了!」

「就是,真不知道這城裡媳婦有啥好的,眼睛都長到天靈蓋兒上了,眼裡一點長輩沒有!讓這麼多人瞅著她發脾氣!」

「可顯著她了!就生個丫頭片子,也敢這麼鬧!」

…………

杜鵬濤這時站了起來,要接我手裡的盤子:「老婆,你坐我這兒抱著鈺鈺吃。」

他居然也以為我服軟了?!

我躲過了他的手,看著婆婆,一字一句道:「你們眼前這一大桌子菜,都是我這個沒規沒矩的、家裡寵壞了的媳婦忙活了一整個下午做出來的!」

此言一出,桌上一個不知是姑還是嬸的半老女人衝著婆婆脫口而出:「三嫂,你不說菜都是你做的嗎?我這還尋思呢,你啥時候會做這些個稀罕海物了!」

婆婆的臉半青半白,低聲道:「一起做的,大馨她給我打了點下手。」

當著我面撒謊,還面不改色?

我突然發現自己似乎從來都不認識婆婆,對她的印象完全來自杜鵬濤的口述。

他口中那個任勞任怨、勤勞樸實的母親,和眼前這個謊話連篇的老太太,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我看向杜鵬濤,他再一次避開了我的目光。

我深吸一口氣:「媽,我要是沒記錯,您今天犯了頭疼的老毛病,可是一天都沒下床啊,連早飯和中飯都是我嫂子端到您床頭伺候您吃的,您到底什麼時候跟我一起做飯了?」

婆婆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鈺鈺此時奶聲奶氣道:「奶奶躺床上,玩了一天的手機!還讓玲玲姐姐給她倒尿盆兒!」

真是我的神助攻!我給了鈺鈺一個讚許的眼神。

不料杜鵬濤拉著鈺鈺,走到我面前:「老婆,咱別鬧了行嗎?好好吃個年夜飯。」繼而又壓低聲音,「給我個面子,等回北京你怎麼收拾我都行……」

杜鵬濤拉著我胳膊的手顫抖著。我輕輕甩開了他的手:「我鬧?是誰不讓鈺鈺上桌吃飯的?」

「農村就這樣,愚昧。咱幾年也不回來一次,大馨,看咱閨女的面子,別鬧了行嗎?」杜鵬濤繼續低聲道。

「你閨女還有面子嗎?我們都要被趕到廚房吃飯了!」我沒好氣地回了一句,端著那盤黑金鮑燒五花肉,繞過了他向廚房走去。

身後突然傳來公公杜長喜的一聲暴喝:「讓她端走!別攔著她!這城裡媳婦咱高攀不起!鵬濤,明天你就跟她離婚!」

03

此言一出,房間裡頓時安靜得連針都能掉在地上了。我這才發現,不知是誰,把電視都靜音了。

幾秒鐘後,我聽到杜鵬濤哀嚎一聲:「爸,您胡說什麼呢!」

我站在廚房裡,雙手撐住灶台,聽著堂屋傳出來的一片嘈雜。

有勸的、有罵的,還有幸災樂禍的。

我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翻湧,身體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著。

離婚?!

公公讓杜鵬濤跟我離婚?!

這就是我三年來,大年小節紅包禮物源源不斷送給他們的公婆?!

原來,電話和視頻里的那些笑臉和誇讚,都是虛與委蛇!

原來,他們根本沒有把我和女兒當作一家人!

我冷笑起來。

環顧一圈,一眼看到了廚房地上的那隻大冰包。那是爸爸最喜歡的一隻冰包,30 升的容量,小時候去公園野炊,爸爸總是在裡面裝滿了好吃的,冰激凌幾個小時都不會化。

現在,它被放在廚房髒兮兮的地板上。

打開冰包的側袋,我找到了幾隻備用的大號食品保鮮袋,正是這款冰包的配套保鮮袋。

把兩層袋子套到冰包上面,我開始把之前端過來的所有食材,一股腦兒地倒進了冰包里。

這時,一個怯怯的聲音在身後傳來:「媽媽……你幹嘛呢?」

是鈺鈺,我從來沒聽她這麼說過話。我一陣心酸,蹲下來:「鈺鈺不是總想吃折籮嗎?媽媽這回給你做折籮吃好不好?」

鈺鈺疑惑道:「可姥爺說折籮不衛生,有別人的口水!」

我強忍淚水:「這次的衛生,別人沒吃過!」

鈺鈺突然伸手抱住我:「媽媽你別傷心……」

我頓時破防,連忙抹掉眼淚。

想了想,又衝進了堂屋。

另一桌的菜,我還沒端走呢!

我這人小心眼兒,剛才可是清清楚楚聽到另一桌也沒說我好話!

一屋子的人,見我又沖了進來,頓時齊齊閉嘴,一雙雙眼睛都盯著我。

婆婆和四表姑夫婦的眼神,恨不得射出子彈來。

我冷笑著端起另一桌上的龍蝦盤子:「既然都要離婚了,那我做的菜,想必也入不了您各位的眼,我還是帶走吧!」

杜鵬濤拉住我:「大馨,爸在氣頭兒上的話,不算數的!你別往心裡去!」

我冷冷道:「鬆手,不然扣你頭上!」

杜鵬濤聽話地鬆了手。

我又往返幾趟,把我爸寄來的所有名貴食材都收進了冰包。

桌子上只剩下婆婆買的雞魚和一些素菜。都是些便宜貨,雞是肉雞,魚是土腥腥的鯉魚——就留給他們去年年有餘吧!

一桌人如痴如傻,沒一個說話的。

公婆臉如黑炭。

四表姑和四表姑父,這會兒也全蔫了。

我突然想起了什麼,回到廚房,撅下一隻蟹鉗,丟給那個抹眼淚的小男孩。

他立刻接住了:「謝謝嬸嬸!嬸嬸真好!」

這是老杜家我唯一覺得順眼的孩子,跟杜鵬濤一樣嘴甜。我沖他笑笑,轉身回了我們昨晚睡覺的客房。

幾秒鐘後,不出所料,這個小男孩撕心裂肺的哭聲已經傳來:「你還給我!這是嬸嬸給我的!是我的!」

人仰馬翻。

我飛快地收拾好了行李箱,原本要在晚飯後送給公婆還有七大姑八大姨的禮物,也都被我收回了行李箱裡。

那十幾條絲巾包裝盒太占地方了,原本怕她們擔心不是正品,我才吭哧吭哧從北京背了過來。我就把盒子拆了,只把絲巾放進了行李箱。

包裝盒我故意丟了一地——四位數的絲巾,讓她們自己去後悔吧!

女兒寸步不離地跟在我後面。

杜鵬濤終於也磨磨蹭蹭進來了,他反鎖了門,當著女兒的面跪在了我面前:「大馨,我求你,我求你了,給我個面子!你能不能去給爸道個歉……這事兒就能翻篇了!」

讓我道歉?我真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壞掉了!

女兒卻頓時要哭:「爸爸我們走吧!他們都欺負媽媽!媽媽什麼都沒做錯,為啥要給爺爺道歉?」

杜鵬濤攬過女兒:「鈺鈺你不懂……」

我打斷他,拉過女兒給她穿羽絨服:「她不需要懂!杜鵬濤,道歉免談!我現在要帶鈺鈺走!你是要留下,還是跟我們回?」

「我……」杜鵬濤猶豫了半天。

「你想好了再說話。」我低聲道。我一直嚮往相敬如賓,想不到竟然要靠威脅來讓老公就範了,生活真是一地雞毛,再躲著也早晚粘腳上!

過了足足一分鐘,杜鵬濤一聲長嘆,站了起來:「我跟你走!可是,晚上路不好走,這會兒也不好借車……」

「杜鵬濤!」我再次打斷他,「你到底走不走?!」

「走!」他咬咬牙,「手機給我,我現在改機票。」

「改今晚最近的!」見他終於跟我統一了戰線,我忍不住鼻子奇酸,「也別借車了,租個車。村頭那家不就是跑出租的嗎?我來的時候看到他們家門口停著一輛計程車!」

「那家跟媽有點矛盾……」杜鵬濤囁嚅著。

「那正好,就租他們家的!」我給鈺鈺戴好帽子,把我爸的冰包還有大行李箱都遞給杜鵬濤,「走吧!」

晚上八點整,我們一家三口在公公杜長喜的破口大罵聲中,逃離了他家的小院。

而婆婆,正坐在堂屋的地上țū́⁴,拍著大腿哭天搶地。

04

我捂住鈺鈺的耳朵,儘量不讓她聽到。

第一次經歷傳說中的潑婦坐地,我的心真有點怦怦亂跳。

跟婆婆有仇的計程車主,早已把車停在了門口,一口一個「二哥」「二嫂」,殷勤地跑過來搶過杜鵬濤手裡的冰包和箱子,似乎生怕我們反悔不走了。

他還變戲法似的從兜里掏出一盒舒化奶來,遞給鈺鈺道:「知道小妹妹沒吃上飯呢,先喝個牛奶墊墊吧!」

我接過,牛奶是溫熱的,顯然是用水浴加熱過的。

那一刻,我是徹底破防了。

杜鵬濤卻問:「你咋知道我閨女沒吃上飯?」

司機不好意思地答道:「你們老杜家飯桌上吵架的事,你三姑婆正偷偷在網上直播呢!全村都在看,我媳婦看得飯都不吃了,說比看春晚還精彩!」

…………

兩個多小時後,我們一家三口蹲在機場候機廳,就著放在長椅上的冰包,吃著折籮。

依然溫熱的折籮,雖然由山珍海味堆砌而成,卻味同嚼蠟。

機票改到了凌晨 1 點,雖然夜航折騰人,但這個鬼地方我是一秒鐘都不想多待了。

鈺鈺一邊吃,一邊拚命耍寶,想要讓氣氛活躍起來。

看著懂事的女兒,我心如刀絞。

杜鵬濤小心翼翼地看著我的臉色:「大馨,咱別生氣了,行嗎?老公都給你出氣了!」

我不想當著鈺鈺的面吵架,但他這麼一問,我的火氣頓時又冒了上來:「你怎麼給我出氣了?!」

「我都跟你走了啊,跟他們劃清界限了!」杜鵬濤攬住我,「你說我總不能跟我爸媽、姑伯叔叔們吵架吧?我上大學他們每個人都是出過錢的,我不能讓他們指著我鼻子罵我忘本啊!好老婆,咱不跟他們一般見識啊!回去你打我……打我好不好?要不我跪鍵盤,跪你新買的那個機械鍵盤,好不好嘛……」

離開了他爸媽家,杜鵬濤似乎已經飛速地變回了那個二十四孝好老公。我卻有些恍惚,究竟那個唯唯諾諾看著我被人欺負卻一言不發的他,是真實的他;還是眼前這個委屈小意兒功夫了得的他,是真實的他呢?

我再次開口,語氣軟了下來:「你少打我那個新鍵盤的主意啊!動一下我剁了你爪子!」

鈺鈺見狀,擠到我們中間,舉起小拳頭打著杜鵬濤:「別等回家了,媽媽!我現在就幫你打爸爸!媽媽!鈺鈺給你出氣!」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

杜鵬濤見狀,手伸到鈺鈺的肋間抓癢,父女倆笑成一團……

我盯著泡在了紅燒肉湯汁里的松茸,不由想到——這要是讓老爸看到,准要扼腕嘆息。

猛然間我警醒過來——我這麼早回去,該怎麼跟老爸解釋呢?

要知道,老爸對於我這第一次見公婆,可是興興頭頭地忙了小半個月……乾貨鮮貨,從年前就到處打電話,動用了他幾乎所有的供貨渠道。用他的話說,就是給我「撐起十足十的面子來」。

想到這裡,我猛地一拍大腿——老爸郵過來的乾貨,我怎麼忘記要回來了呢?那兩盒 50 頭的大瑤柱,我一年都吃不上幾次!還有那一大盒長海遼刺參,足足 250g,一拿出來就被婆婆不知道藏哪兒去了!我估計這個死老太婆都不認識這是什麼東西!

我嘶嘶地吸著涼氣——這次可賠大了!不但面子全無,還搭進去小一萬的乾貨!

杜鵬濤緊張地看著我:「你怎麼了老婆?怎麼眼神都直了?你可別嚇我啊!」

我再一次被他逗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說起來,你媽不讓我上桌吃飯,倒給我省了不少錢呢!」

說著,我從行李箱的側面拿出一隻錦盒來:「本來我想把這個送給你媽的,現在好了,我自己留著戴!」

杜鵬濤狐疑地接過盒子——裡面是一隻沉甸甸的素圈金手鐲。他皺眉問我:「老婆,你不是說今年沒給媽再買金子嗎?」

過年給母親送金首飾,是杜鵬濤他們村,孩子出人頭地的標誌。而且這個金子還不能自己的孩子買,必須得兒媳或者女婿買,才能格外顯得出人頭地來。杜鵬濤第一次跟我說他們村這個風俗的時候,我很有點匪夷所思。婚後過第一個年的時候,他自掏腰包買了金子,以我的名義郵給了他媽,我這才相信,他不是在鬼扯。

但現在我又懷疑了,他真不是在鬼扯嗎?

「我騙你的啊,本來想給你媽一個驚喜的,還好你媽找我事兒找得早,這要是晚點,我鐲子給出去了,你說我還往回要不?」我奪回盒子放好,故意陰陽怪氣地說。

杜鵬濤的臉色卻變了:「大馨,你說你沒事開這種玩笑幹啥啊!你要是早把這東西拿出來,估計媽也就不會為難你了……」

我聽出了話音不對:「幾個意思?!」

杜鵬濤低聲道:「媽問了我好幾次,今年你給她準備的啥金子,我說你們家買了好多海鮮乾貨,還有給親戚們的禮物也花了不少錢,所以就沒給她再準備金子……」

「所以你媽才找我的事兒?因為沒給她金首飾,才找我的事兒?」我的聲音頓時提高了八度。

「你也知道我們村的風俗……畢竟你前兩年也沒回來過年還給她郵了金子,今年回來了結果沒買,我媽她可能心裡有落差吧……親戚面前也不好看……」杜鵬濤幽幽地說。

「……」我看著杜鵬濤上下翻飛的嘴皮,突然覺得眼前這個男人無比陌生。

「爸爸!奶奶想要金鐲子,為啥還欺負媽媽?想要別人東西的時候,不應該對別人好嗎?」鈺鈺歪著頭,奇怪地問。

05

「好了,先不說這個了。」我不想當著女兒的面說出難聽的話來,只能把胸口的千萬隻草泥馬都壓了下去。

杜鵬濤跑去衛生間倒冰包里的湯汁去了,我抱著鈺鈺讓她小睡了一會兒。

那一刻,戴著耳機聽歌的我面無表情,心情卻像在油鍋里煎熬。

杜鵬濤到底跟誰一夥兒的?

是我和鈺鈺這個小家,還是他老家那個七大姑八大姨的大家?

還有,他真的愛我嗎?

我不由得想起了跟媽媽吵架的那個夜晚,她說得最重的一句話。

她的眉頭皺成了川字:「大馨,我覺得單靠愛情不足以支撐婚姻的幸福。婚姻是很複雜的東西,它更需要雙方旗鼓相當。杜鵬濤除去外表和學歷,一切條件都可以說根本不及格。靠他自己,想在北京買房紮根,是根本不可能的事。那麼對他來說,想要留在北京,過上相對舒服的日子,找個家裡條件好的本地女孩倒插門,就是最佳選擇了。」

當時我面紅耳赤地爭辯:「鵬濤哥不是倒插門!而且,他是我的學長啊,學校里的愛情不看這些條件的。」

媽媽嘆息一聲:「有些人,可能是不看的,但也有些人……」

我哭了:「媽,你是不是覺得,我除了家裡有錢有房,其他都配不上鵬濤哥?」

媽媽認真地看著我:「大馨,你在媽媽心裡,永遠是世上最好看的小姑娘。但你要是想聽實話,那麼你在外貌條件上面,與杜鵬濤的差距是有那麼一點兒的。」

聽了這話,我摔門而去。

打電話給杜鵬濤,哭得泣不成聲。

他說:「家裡住得不開心,不如搬出來吧,我單位宿舍另一個人回家住了,你搬過來好不好?」

於是我搬了過去。

…………

後來,我懷孕了。

杜鵬濤欣喜若狂,表示他一定要馬上娶我。

他在我家門口跪了一整個星期,我媽才鬆了口。

我心裡是知道杜鵬濤有點逼宮的意思,但我那時滿心滿眼都是他,他的小計謀在我看來,也是愛我的證據。

回家那晚,媽媽抱著我哭了很久。

至今我仍記得自己是如何努力掩飾馬上要嫁給杜鵬濤的喜悅,好讓我媽的傷心欲絕顯得不那麼突兀。

那是媽媽出車禍的前三天。

我真想抽死自己。

…………

回去的飛機上,我做了個夢。

夢見世界上爆發了戰爭,我操縱著一顆威力無窮的炸彈,在地圖裡查找到杜鵬濤他們村的名字,然後把紅色光標移了上去。

炸彈精準地擊中了他們村,白色亮光閃過,蘑菇雲騰起,整個村子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彈坑,一切人類的痕跡都蕩然無存。

我滿意地檢查著自己的戰果,突然發現廢墟里有一隻小手,還緊緊攥著蟹鉗——正是我之前掰下來的那個蟹鉗……

我尖叫一聲驚醒過來,發現飛機正在穿越雲層,而我一頭的冷汗。

怎麼會做這樣一個夢?

我發現自己的潛意識如同消融的水下冰山,在那些我極力用來框住極端想法的社會準則之後,以赤裸裸的畫面將我最真實的感受描述了出來。

在我 27 年的人生中,我一直被爸媽保護得很好,從來沒有經歷過如此被棄如敝履的時刻。

我看著杜鵬濤熟睡的側顏。這就是當年在圖書館讓我驚為天人的學長,他溫文爾雅,玉樹臨風。他博學多知,自律上進。

他是鈺鈺的父親,他給了鈺鈺漂亮的眼睛,還有無盡的父愛。

直到流出眼淚來,我才發現自己是認認真真在考慮離婚的事。

杜鵬濤能跟他的原生家庭決裂嗎?

為了我,為了鈺鈺。

如果他能,那麼我們的緣分也許還能繼續。

如果他不能,那麼也許我們就到了曲終人散的時刻了……

大年初二,我和杜鵬濤帶著大包小包的禮物,來到了我爸家。

我爸顯然沒料到我會這個時候來,開門的時候他的眼眶有點紅,我一眼看到客廳的茶几上,攤開著七八本影集。

那一刻,我再一次想抽死自己。

在我跟著杜鵬濤跑到他們家去被嫌棄、不讓上桌的時候,我自己的父親一個人形單影隻地在北京過年……

沒有了媽媽,也沒有我和鈺鈺。

三十晚上,他是怎麼過的?是在酒樓坐鎮,還是一個人待在家裡?

老爸一向的開朗健談,讓我忘記了他鰥夫的身份,也讓我忽略了他的感受。

這次也一樣,他聽了杜鵬濤要加班的理由後,雖然有點懷疑,但也沒有當面揭穿。

為了圓這個謊,杜鵬濤跟他要好的幾個同事都打了招呼。老爸如果去查證,也不會發現任何問題,因為杜鵬濤本身是要春節值班的,跟同事換了班才回的老家。

為了分散老爸的注意力,我問他:「您今天咋沒去酒樓?大過年的,老闆不在,您那幫徒子徒孫還不得都開小差?」

老爸擺擺手,沒接茬兒:「你手機壞了,難道鵬濤的手機也壞了?那麼多菜,愣是沒拍一張照片兒?!別是海鮮都壞了,你們沒吃都扔了吧?不對啊,海鮮就算壞了,那松茸也不可能壞了啊?還有乾貨呢……」

對於年夜飯沒拍照給他看的事,老爸依然耿耿於懷。

我和杜鵬濤對視一眼。

大年初一,我們一家三口,吃了整整一天的折籮,上頓熱完下頓熱,我第一次覺得龍蝦肉難以下咽。

鈺鈺看了看我們,也沒說話。她是個非常聰明的孩子,小小年紀就知道有些話不能說了。

我把老爸按在沙發上,給他捶起肩膀來:「怎麼會呢?就是因為太好吃了,一上來大家都瘋搶,根本就來不及拍照!」

老爸有點開心,悄悄問我:「龍蝦是你掌勺吧?是不是做的兩吃?你婆婆一家都讓你給震了吧?」

我臉上的笑容有點僵硬:「可不是嘛!老爸凌晨四點挑回來的澳龍,那可是在北京城最好的貨頭兒里揀出的貨尖兒!我這手藝又是老爸親傳!龍蝦一上桌,無數隻手啊就瞬間給它五馬分屍了,就連蝦殼都讓大傢伙兒給嚼碎咽下去了!」

「嘿嘿!就知道貧!」老爸興高采烈起來,「走,咱今天下館子去!」

「又去姥爺店裡吃?」鈺鈺叫苦不迭,她早已吃厭了老爸酒樓大廚的手藝。

「那小鈺鈺想吃啥?說吧,姥爺請客!」老爸毫不在意鈺鈺的不捧場。

「披薩!漢堡!薯條!可樂!」鈺鈺連忙要求平日裡我不讓她多吃的洋快餐。

「切!還以為你要吃啥龍肝鳳髓呢!搞半天要吃外國燒餅和外國肉夾饃!還得配著外國土豆絲和外國止咳糖漿!你說說你啊,我該說你會吃還是不會吃呢?」老爸說著,還是起身穿起了外套。

等披薩的時候,杜鵬濤接了個電話,而後,他就一直心神不寧。

連老爸也看出來了,打趣他:「你那痔瘡是不是沒給割乾淨啊?」

鈺鈺大笑著噓老爸:「姥爺你噁心死了!」

杜鵬濤卻沒笑,他雙眉緊鎖,憂心忡忡地對我說:「老婆,你出來一下,我跟你說點兒事。」

06

他一直把我帶到了店外露天的地方。

我沒穿外套,凍得直發抖。

他也沒看出來,只是顧自嘆息。

我問:「您到底有啥指示?再不說我可凍成冰棍兒啦!」

他這才看到我只穿著羊絨衫,於是脫下自己的羽絨服披在了我身上。

我拉好拉鏈,問:「是不是跟你爸媽有關?」

他抬起頭:「你咋知道?」

居然猜中了,我也沒了笑容:「啥事?逼你離婚?」

「怎麼可能!」他訕笑道,「我爸那就是氣話!他們……他們ţūₔ來北京了。」

「你說什麼?!」我瞪大了雙眼,「啥時候來的?!現在在哪兒?!」

「在……在咱家。」他低下頭不敢看我的眼睛。

「他們怎麼進……」我沒說完就剎住了話頭——自然是杜鵬濤把密碼鎖的密碼告訴了他們。

他們來幹什麼呢?找我興師問罪嗎?

不至於吧?!

這麼大氣性?!

我用手把住杜鵬濤的下巴,也固定住了他四處躲閃的目光:「說!他們來幹什麼?!」

「我媽說……說……」這麼冷的天,杜鵬濤的臉上居然出了一層油汗,他到底說了出來,「說我大哥養了他們這麼多年老,該、該換我了。」

「哦……」我的大腦一時有點短路。

養老?!

這是要在北京長住?

這可是赤裸裸的挑釁啊!

「大馨,你給我點時間,半個月,不、一個星期好不好?我一準兒把他們勸回去!」杜鵬濤冰涼的手捧住我的臉,「咱們倆說好的,不管遇到什麼困難,都要一起面對,我答應過你,你也答應過我的,對不對?」

我還不及答言,就見我爸領著鈺鈺,遠遠走了過來。

「爸,你咋出來了?」我一頭霧水。

「杜鵬濤!」老爸板著臉問他,「你爸媽是不是來北京了?」

「爸……你咋知道的?」杜鵬濤撓撓頭。

「你爸媽剛才在我酒樓里打砸搶,把招牌都給砸了,小方已經報警了。」老爸面色鐵青地說。

小方是酒店的經理,一個我爸用五萬月薪留住的高端管理人才。他親哥就是我爸酒樓那個轄區的派出所所長。

「什麼?報警了?那我爸媽現在人呢?」杜鵬濤傻眼了。

「大馨,你跟這小子回去他們老家以後,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在人家村子裡殺人放火了?」老爸轉而問我。

「我……」我語塞了。

「奶奶不讓我和媽媽上桌吃飯,還有好多人都為難媽媽,媽媽特堅強,一直忍著不哭。後來我們就提前回來了!昨天我們還吃了一整天折籮!龍蝦鮑魚折籮!」鈺鈺搶答道,總算是把所有她知道的秘密都抖摟出來了!

「是真的嗎?」老爸重重看了我一眼。

我還不及答言,杜鵬濤忙問老爸:「爸,我爸媽人呢?」

「派出所呢啊!我說你這孩子是不是沒說實話啊?你爸媽到底是農民還是黑社會啊?」

老爸是輕易不跟人紅臉的人,這話很重。

杜鵬濤顯然沒注意聽,他開始撥打他爸媽的電話,輪番打。

都沒人接。

06

派出所里,我再一次見到了杜鵬濤的爸媽。

二老都背著手直挺挺坐在椅子上,目不斜視。

我再仔細一看,原來二老是手都讓拷到椅子背上了!

我差點笑出聲來。

杜鵬濤看了我一眼,又用埋怨的語氣問他爸媽:「爸啊!媽啊!咱不都說好了嗎?你們這是要幹啥?是不是見兒子過得好,你們心裡就不舒坦?為啥要跑去砸大馨她爸的店?」

婆婆一聽這話,頓時淚眼婆娑:「鵬濤啊,爸媽來北京這麼大的事兒,你媳婦別說接我們了,連個面都不露啊,兒子啊,媽這心揪著疼啊!我的兒子,我品學兼優的高材生兒子,在北京過的是什麼日子,爸媽都明白了啊——是一點兒主也做不得啊!他們北京人不是禮數最多了嗎?爸媽就是想問問咱親家,公婆大老遠跑來,兒媳婦躲起來不見我們,這是個什麼規矩啊?」

我看了一眼老爸,他臉色青灰,緊緊咬著牙關。

杜鵬濤尷尬道:「媽您說什麼呢!大馨她是身體不舒服……」

我一把推開他:「媽,首先,鵬濤根本沒告訴我您要來,其次,這也不能成為你們砸我爸酒樓的理由吧?就因為我沒去接站?!」

婆婆剜了我一眼:「誰砸東西了?那是你們那個狗眼看人低的方經理,攔著不讓我們上去找你爸,還撕巴老頭子的衣服,老頭子才急了的!是那個方經理先動手的!」

就在這時,方經理從裡間走了出來,揚了揚手裡的 U 盤:「老太太,現在這個社會,睜著眼睛說瞎話那一套可不時興嘍!」

老爸終於開口了:「方源,到底咋回事?」

方經理嘆了口氣:「我剛把監控證據提供給警察,他們說證據確鑿,三年沒跑。手機上我也備份了,您看——這老頭兒一進來就把門口的兩個花瓶都給推倒了!迎賓去攔,被他一把甩到地上,整個兒一土匪!我一迎上去,就被這老太太把襯衫都撕破了!」

方經理舉著手機的胳膊上,橫七豎八十幾條血印子。

杜鵬濤聽了這話,面如死灰。

老爸則看向我公婆。

婆婆老臉一紅:「撕你衣服怎麼了,是你不好好說話在先!」

方經理氣極:「你遇到砸你店的,能好好說話?!」

杜長喜正要大罵:「你個……」

杜鵬濤低頭在手機上查著什麼,此時突然大喝一聲:「爸!您閉嘴吧!」

杜長喜掙扎了一下:「你小子就這麼跟你爹說話?我手要是沒綁著,准給你兩個大耳刮子!」

杜鵬濤低聲道:「爸,您也知道您手綁著了?咱家庭矛盾,沒有必要鬧成這樣的,您那臭脾氣啊,真得改改了!」

杜長喜哼道:「什麼家庭矛盾?馬上就不是一家了!我讓你離婚,你離了沒有?」

老爸的臉登時變得通紅:「大馨,你公公說什麼?!」

我深吸了一口氣,正要開口,杜長喜得意道:「現在知道著急了?也知道你這驕橫跋扈的閨女,帶著個女娃二婚沒人要了?」

如果不是我和方經理拉著,老爸立時就要衝上去:「你說什麼呢?!」

杜鵬濤也死命攔著我爸:「爸!您別生氣!我怎麼會跟大馨離婚呢?我爸啊,其實他有點老年痴呆了,十月份就診斷出來了,您真別跟他一般見識,爸我求您了!」

老爸疑惑了,打量著公公:「老年痴呆?不像啊?」

杜鵬濤連連點頭:「老年痴呆有好多類型的,他這種就是暴躁易怒型的……」

「小兔崽子你放什麼屁呢!」杜長喜一聲暴喝,「你他娘的才痴呆!老子清醒得很!今天老子把話撂這兒了——你爸媽的臉都讓你給丟盡了!趕緊跟這個城裡媳婦離了,你不離,我們老兩口就不走!」

婆婆疑惑地問:「鵬濤啊,你爸他真痴呆了?」

杜鵬濤的焦急不像假的:「媽!您怎麼也不記事兒啦?您忘了,診斷書還鎖在那個紅柜子里呢!」

關於紅柜子,杜鵬濤跟我提過很多次,那是他們老杜家放一切貴重物品的地方,比如說——冰糖。他給我講過十幾次他小時候偷吃冰糖的事,讓我覺得非常地匪夷所思,甚至懷疑他是從什麼困難年代穿越過來的。

我狐疑地看著婆婆,卻見她拉住杜鵬濤低聲道:「孩子,在老頭子跟前,咱不是說好了不提這個嗎?」

杜鵬濤也低聲道:「媽,現在情況不一樣了,爸闖禍了,人家要不知道他有這個病,是要讓他賠錢坐牢的!」

婆婆眼神一凜:「不能吧!不就打碎兩個花瓶,撓了那個方經理幾把嗎?」

杜鵬濤苦笑:「媽,那兩個花瓶是古董,是大馨她爸老同學送的,一個就十幾萬!」

婆婆瞪大雙眼:「啥?那麼貴重的東西,他就那麼大模大樣擺在那兒?!」

杜鵬濤看了看我的臉色,又低聲道:「媽!高檔酒樓!這是牌面兒!爸這回是闖了大禍了,他這病啊不能拖了,得儘快治了!」

老爸看向我:「大馨,你公公真痴呆了?」

我看了看杜長喜,此時他的狀態的確很不對勁,兩隻眼睛看著我們,可目光的焦點,好像在很遠的地方。

我正要說話,杜長喜突然笑了起來:「我城裡的兒媳婦要回來了!老七啊,城裡兒媳婦!我兒子出息了啊!」

…………

此時,不用我再多說,是個人都能看出來,杜長喜的確很不正常。

可我還是有點疑惑。

於是,在警察過來以後,我藉口去衛生間,給嫂子焦霞撥了個電話。

「大馨啊!」焦霞的語氣有點亂,「你……你好著呢吧?見著爸媽了嗎?」

「嫂子,咱爸,杜長喜,他得啥病了嗎?」我直接問。

「沒有啊,他年前才體檢過,除了血脂高沒啥毛病!」

「那……」我又問,「他得老年痴呆了嗎?」

「啥?!」焦霞笑了,「他一天到晚打麻將比誰贏得都多,怎麼可能痴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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