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華逢春生完整後續

2025-08-04     游啊游     反饋
1/3
我在路邊撿了個半死不活的奶娃娃回家。

她腦子壞了,成日幻想自己是宮裡的公主。

我哪裡會慣著她?

讓她幹活,教她擀麵,把她粉嘟嘟的小臉曬得黝黑髮亮。

有一天,奶娃娃和我拌了嘴,一氣之下跑了。

我遍尋無果時,宮裡來了個公公。

他說,皇上宣我進宮。

他還笑眯眯地對我行禮。

「公主想請您當她的皇嫂。」

1

我把奶娃娃撿回家時,手裡只有四兩銀子。

一兩用來添置冬衣,一兩用於日常採買。

剩下那二兩,打算送弟弟驍兒去上私塾。

可郎中說,奶娃娃受了很重的傷,救她至少要花二兩銀子。

我尋思著,大不了今年冬天縮衣節食,不買禦寒衣物便是。

於是,我從枕頭底下掏出銀子,擦得鋥亮後把它交給郎中。

郎中這才給奶娃娃拔了刀,又仔細縫合傷口。

做完這些,他指著發熱的孩子,嘆了口氣。

「生死有命,能做的都做了,接下來就看她的命數了。」

郎中走後,奶娃娃高熱不退。我和驍兒守了一夜,她也沒能睜眼。

驍兒把熱毛巾敷在她的額頭上,翻出這幾年積攢的銅錢。

「阿姐,她要是醒不來,我們就買個好棺把她葬了吧。」

就在我們都以為奶娃娃要死了的時候,她熬過來了。

只是孩子可憐,燒壞了腦子。

她清醒後的頭一句話,便是指著我和驍兒,惱道:

「大膽刁民,竟敢害本公主!」

2

奶娃娃說她叫玉寧,是宮裡的公主。

可誰家公主灰頭土臉,一身是傷,還穿著粗布麻衣?

她餓了許多天,眼看小臉都瘦了一圈,我連忙給她喂麵湯。

玉寧一開始抗拒得厲害,明明沒有力氣,卻還兇巴巴地沖我喊:

「你分明是想給本公主喂毒,本公主才不喝!」

七八歲的孩子哪有我的力氣大?

我把麵湯喂進她的嘴裡後,她愣了一下,朝我眨了眨眼。

「這是什麼東西?怎麼這麼好喝?」

她把麵湯喝了個乾淨,舔了舔嘴角,問我:「還有嗎?」

巧了,我這別的沒有,就麵湯多。

父母亡故後,我開了一家麵攤,拉扯著七歲的驍兒長大。

我做的雞蛋面香飄十里,料還放得足,幾年下來,積攢了不少回頭客。

「這兒麵湯管夠。」我又給她盛了碗,這次加了點面:「你家住哪,我把你送回去。」

玉寧的眼珠滴溜溜地轉了一圈,抱著我的胳膊,小聲說:「我爹死了,娘也被壞人害了。你能收留我嗎?」

我還沒開口,驍兒就先一步回答:「當然可以,我阿姐可善良了。」

家中本就不寬裕,要是再養一個人,我身上的擔子會很重。

可面前兩雙眼睛殷殷地望著我。

我轉念一想,不就多一雙筷子的事嗎?半大的孩子能吃多少東西啊?從我嘴裡省一點,也夠她吃飽了。

於是,我點了點頭,在兩個孩子歡呼中,掃興地道:「留下可以,不過得給我幹活哦。」

驍兒負責取井水、記帳,玉寧幫我盛湯麵端給客人。

夏天的日頭毒辣,把兩個小孩曬得黝黑髮亮。

特別是玉寧,原先是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和我出了幾天攤後,越來越黑,渾身只剩牙是白的了。

她是個受不得苦的性子。

端碗時灑了點湯,被客人說了兩嘴,便氣鼓鼓地跑到我這抱怨。

「本公主都屈尊降貴給他們盛湯了,他們怎麼還有臉罵罵咧咧!」

驍兒會在這時取笑她:「姑奶奶,快醒醒吧。你要是公主,我還是大將軍呢。」

然後在吃飯時,一邊拿筷子戳玉寧的臉蛋,一邊把自己碗里的雞蛋夾給玉寧。

「小姑奶奶,你多吃點,長身體呢。」

玉寧吃下兩個雞蛋後,這氣也就消了。

就在我覺得這樣的日子也挺好時,玉寧忽然在攤子上昏了過去,怎麼喊都叫不醒。

3

郎中說,玉寧得的是貴人病。

她先天患有心疾,得用上好的藥材喂著才行。

要不然,怕是活不過十歲。

我一聽就慌了,連忙讓郎中抓藥。

「你可想清楚了,這藥每半個月吃一副,一副就要一兩銀子。」

玉寧昏迷著,什麼也聽不見。

驍兒聽後咬了咬牙:「阿姐,大不了我不去私塾讀書了。我給人做小工,也能賺點錢。」

我讓他閉嘴,將用帕子包好的幾兩碎銀交給郎中。

「開藥吧。」

玉寧喝藥時很乖,她還小心翼翼地試探我:「阿姐,我是不是給你惹麻煩了?你……會不要我嗎?」

「說什麼胡話,是還沒睡醒嗎?」我擰著她的耳朵。

從那以後,我出攤的時辰比原先更早,回去得也更晚。

隔壁惠芳嬸子笑話我:「阿笙,你是掉進錢眼裡了嗎?怎麼這麼拚命?」

我就著燭火給玉寧縫衣服:「缺錢唄。」

可錢來得慢,花得卻快。

眼看著續不上玉寧的藥費後,我敲響了惠芳嬸的家門。

得知我是來借錢的後,一向溫和的惠芳嬸大發雷霆,指著我就罵:

「阿笙,你是不是傻子?半個月一兩銀子,一年就是二十四兩。為了個非親非故的丫頭片子,你要搭進去這麼多錢?」

此時天氣已經轉涼,一陣冷風吹來,我瑟縮地攏了攏袖子。

她捏著我的衣角:「就穿這點,你是要凍死自己嗎?」

「你家那丫頭可愛是可愛,但就是個無底洞。錢要是借給你們,斷斷是要不回來的。」

說著,她扭頭就往屋裡走。

惠芳嬸說得對,我這哪裡是在借錢,分明是要錢啊。

我輕輕扇了自己一巴掌,覺得自己著實有些厚顏無恥。

我轉身正準備回家,惠芳嬸卻抱著一疊衣服出來,手裡還拎著個布袋。

「我家男人在外面做長工,能掙錢,給我寄了不少銀子。這些錢你收著,應該夠給玉寧那丫頭吃幾個月的藥了。」

「旁的我也幫不了你,你把這些冬衣拿去。我的冬衣給你穿,我家兩個娃娃的衣服,可以給驍兒和玉寧穿。天氣冷了,別讓孩子跟你凍著。」

我聽後只覺得眼眶濕潤,手裡沉甸甸的。

「嬸子,謝謝你啊。」

惠芳嬸將我送回了家:「咱們都是窮苦人家,互相幫襯著點也是應該。你年紀大了,也要考慮考慮自己的親事了。」

那晚回去,我給玉寧和驍兒帶了厚厚的襖子。

惠芳嬸把襖子洗得很乾凈,都是暖烘烘的太陽味道。玉寧挑了件桃粉色的穿上,喜歡得不得了。

晚上她躲在我的懷裡,開心地說:「阿姐,跟著你真好,比宮裡好多了。」

我睡眼朦朧,含糊地問她:「成日把宮裡掛在嘴邊,說得像是你真去過一樣。」

玉寧好像回答了,又好像沒有回答。我太累了,一沾床就睡,實在記不得。

可沒多久,惠芳嬸家就出事了。

她家男人在做工時摔倒,頭著地,沒了。

4

惠芳嬸來我家要錢。

她紅著臉,極其艱難地開口:「阿笙,那錢原本是想送給你的。可……可我男人沒了,我又不會掙錢,全指望著那點積蓄。」

她低下頭,仿佛覺得很羞恥般問我:「你看,那錢……你能不能……」

「嬸兒,我用了二兩。」我把布袋還給她,「這些是剩下的,我還沒動過。」

「那二兩銀子,我攢夠了錢就還給你。」

惠芳嬸拎著布袋,哭了出來。

她對著我千恩萬謝,說我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可她好像忘記了,這錢是她給我的。明明是她幫了我,怎麼反倒成了她來謝我呢?

惠芳嬸愁著她家的生計,我愁著玉寧的病和驍兒的學費。

光靠我賣湯麵,是付不起這些錢的。

我苦苦思索了一段時日,終於想到了個好主意。

我把自己給賣了,賣給城東的富商張家。

張家見我幹活麻利,人長得還行,便想讓我給她家小姐做貼身丫鬟。

他們說,每個月的月例就有一兩銀子。

張大小姐出手闊綽,常給下人分賞錢,這樣算下來,堪堪夠玉寧的藥費。

而且張家有自己的私塾,下人的孩子也能旁聽,驍兒上學的事情也有了著落。

美中不足的是,張家簽的是死契。

我回去後和兩個孩子說,以後不出攤了。

驍兒正掬了棒井水洗臉,聽後抬頭問我:「阿姐,怎麼了?」

我狀似無所謂地道:「開麵攤太累了,我尋思著換個生計。剛好張家在招丫鬟,我準備過去。」

玉寧舀面的手一頓,愣愣地看著我:「阿姐,你要去做丫鬟?」

「對啊。」我用帕子給她擦乾淨臉:「做丫鬟好嘞,不用起早貪黑熬湯出攤,我一過去就是大丫鬟呢。」

玉寧睜大了眸子:「做丫鬟有什麼好?主子要罵便罵,要打便打。阿姐,你怎麼能去干這種活?」

我啞然失笑:「你這話說的,旁人都能做,我有什麼做不得的?」

「不行!」玉寧的情緒很激動,臉色漲得通紅:「那是要伺候人的,夜裡還不能著家。阿姐要是去了,我想見你一面都難。」

「咱們這樣過日子不好嗎?阿姐你要是累,那我和驍哥就多干點活,或者我少吃一點也成。」

我搖了搖頭:「玉寧,主要是咱家現在缺錢。」

「沒有錢,我們可以一起掙啊!一家人和和美美在一起不行嗎?」玉寧連面都顧不得吃了:「阿姐,我是不會讓你去做丫鬟的!」

我聞著爐子裡傳來的藥味,莫名有些心煩。

玉寧不知道,我已經選了一條稍微好點的出路了。

本來城西的木匠想娶我為妻。他年紀頗大,但家境殷實,說我婚後照顧他一家老小便好。

我沒答應。

去做丫鬟,至少我還是在用自己的雙手掙錢。

「夠了,別鬧了。」我閉上了眼,將藥端到她的面前:「我是在通知你們,不是和你們商量。」

「阿姐,錢對你來說就那麼重要嗎?你現在連我和驍哥都不要了?」

她氣急之下,失手打翻了藥碗。

墨色的藥湯流了一地,一股難聞的刺鼻味充斥著整個房間。

我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

一兩銀子,沒了。

我沒再理她,有些疲憊地合上了房門。

她「砰砰」地拍門,氣鼓鼓地說:「阿姐,你是本公主的家人,怎麼可以給人做丫鬟!」

還是驍兒拉住了她。

「阿姐她是走投無路才這樣的。」驍兒終究將實情告訴了她:「寧兒妹妹,你這病太燒錢了,阿姐她也沒法啊。」

我原以為玉寧知道原因後能消停點。

結果第二日,驍兒慌慌張張地跑來,說玉寧不見了。

她只留了張字條:「本公主絕不拖累阿姐。」

這奶娃娃,是鬧離家出走?

我和驍兒立刻兵分兩路尋她。

走遍了大街小巷,連茅廁都沒放過,可怎麼也沒找到人。

眼看著天色越來越黑,我的心突突直跳。

後來,我是被惠芳嬸拽回去的。

她揪著我的衣服:「阿笙,不得了咯,宮裡來了個太監,就在你家門口嘞。」

我莫名其妙地跟著惠芳嬸回家。

還真是個面白無須的公公,手裡拿著個托盤,上面蓋著帕子。

瞧見我後,他掀開帕子,露出一盤子的黃金。

「皇上感激您照顧玉寧公主,這些是賞您的。」

我呆呆地看著他。

他的嘴一張一合,說的明明都是人話,拼湊在一起我卻聽不懂了。

「公主希望您當她皇嫂。皇上宣您進宮,想當面問問您,可願入宮為妃?」

我被金子晃花了眼,茫然地看著公公,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

我腦海里只剩下一個念頭:玉寧平安,那真是太好了。

她是宮裡的公主,吃得起昂貴的藥,再也不用擔心活不過十歲了。

見我久久沒有言語,公公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阿笙姑娘是被這潑天的富貴驚到了吧。還愣著做什麼,快隨咱家進宮啊。」

5

我以為皇上高高在上,難以接近。

可溫筠身著玄色長袍,聽見腳步聲後側首回眸,朝著我微微一笑,拱手致謝。

「多謝阿笙姑娘救下朕的妹妹。」

他生得好看,眉眼清俊,像是從話本子裡走出來的人,說話時眼眸彎彎,盛滿了笑意。

不像是九五之尊,倒和青山學院裡的書生沒什麼兩樣。

我閃身避開,支支吾吾地說:「應、應該的。」

「阿姐!」玉寧不知從哪來角落跑出來,緊緊摟住了我的腰,「阿姐,我回宮了,你也入宮陪我好嗎?」

「我想請您當我的皇嫂!」

我被嚇得說不出話,連忙捂住了她的嘴。

可溫筠卻絲毫不惱,還摸了摸她的頭:「玉寧從小沒有母親,身邊除了朕也沒什麼親近的人,難得這麼喜歡你。」

他微微低頭,凝視著我的眸子,認真地問我:「阿笙姑娘,你可願入宮為妃?」

入宮為妃?

我雖不了解皇宮,可也聽過許多傳聞。都說君恩如流水,今日愛你嬌嗔,明日喜她洒脫,可厭倦之後,嬌嗔就是做作,洒脫成了無德。

於是,在兩雙期待的目光下,我緩緩搖了搖頭,跪倒在地。

「多謝皇上垂憐。可民女蒲柳之姿,不堪做皇上妃嬪。」

我話音剛落,玉寧眼裡的神采一下子便熄滅了。她想說些什麼,溫筠卻按住了她的手,沒讓她說出來。

「公主,我也不去張家做丫鬟了。我會繼續支小麵攤,你若是想吃,只管找我便是。在我這裡,麵湯肯定管夠。」

溫筠嘆了口氣,伸手將我扶起。玉寧癟了癟嘴,垂著頭,墜滿珍珠的繡鞋越來越濕。

她抽抽搭搭地吸著鼻子:「阿姐,宮變那日,皇兄給我換上粗布麻衣,要把我從地道送出宮去。可我還是被人發現了。」

「他們往我身上扎刀,我痛得閉上了眼。其實那時我是清醒的,我知道自己被遺棄在路邊,也知道很多人從我身邊經過。有的說我晦氣,有的說我可憐,可沒有一個人把我撿回家,給我花錢治病。」

「我一點點絕望,昏了過去。我以為我要死了,可我再次睜眼時,卻在阿姐的床上。一盞昏黃的油燈燃著,阿姐伸手給我遞了碗全世界最好喝的麵湯,驍哥托腮在旁邊朝著我笑。」

她越說越是哽咽,緊緊攥著我的袖子:「阿姐,我捨不得你和驍哥。」

「你不肯入宮,那我就出宮行嗎?我讓皇兄按時送藥過來,保證不連累你。我繼續幫你盛麵湯,驍哥要去念書的話,我還可以幫你記帳、打水、洗碗。」

看著溫筠漸漸蹙起的眉心,我知道,這事自然是不可能的。

「驍兒要讀書,你也要上學呀。」我連忙幫她擦掉眼淚。

可她的眼淚像掉了線的珠子一樣,怎麼也止不住。

玉寧沒有朝我發脾氣,卻在生溫筠的氣。

她蠻橫地朝他惱道:「都是你!我叫你給我點錢,把我送出宮去。你偏要將我扣下,還騙我說能讓阿姐入宮。」

她踮起腳捶著溫筠的心口,又是氣又是難過。

溫筠一臉無奈,單手握住了她的雙腕,用指腹抹掉她的眼淚。

然後求助地看向了我,半是商量半是哀求:「阿笙姑娘,若是入宮為女官的話,你看成嗎?」

6

我不知道自己的腦子是不是出了問題。

我連女官都不知道是什麼,等反應過來時,已經點頭答應了。

說完我開始後悔了。

我除了煮麵,什麼也不會啊。

可隔壁玉寧的歡呼聲太大,反悔的話抵在舌尖,千迴百轉,終究怎麼也說不出口。

「驍哥呢?阿姐,我也想天天看見驍哥。」

溫筠繼續和我商量:「阿笙姑娘,元驍也到了上學的年紀吧。不如就讓他當公主伴讀,你看成嗎?」

「那……成吧。」

我回家收拾行李時,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驍兒讓我打他一下:「阿、阿姐,我總感覺不太真實。」

誰不是呢?

入宮之前,我去找了惠芳嬸子。

我還欠她二兩銀子,如今我手上寬裕,把黃金還給了她。

惠芳嬸目瞪口呆,用力咬了咬,硌得牙疼之後,又把黃金還給了我。

「阿笙,這太貴重了。我只借你二兩,你別還這麼多。」

「我手裡還有些錢,尋思著過幾日帶孩子回幽州娘家。等回了娘家,用錢的地方就少了。再過些年,虎子長大了,也能出去做工,日子會越過越好的。」

我又把黃金塞給了惠芳嬸:「去幽州路途遙遠,即便是回了娘家,你多點銀錢傍身,底氣也足一些。」

惠芳嬸看著懷裡的金子,又抹起眼淚:「阿笙,你這麼幫我,我真不知該如何感謝。」

可街坊鄰居這麼多年,大多都是嬸子在幫我。

惠芳嬸說,去了幽州也會和我書信往來,我笑著說好。

那日過後,元記麵攤沒有再開,我和驍兒一塊進了宮。

入宮後我才知曉,我這女官,司掌宮廷禮儀,手下還有百來號人。

白日裡,玉寧和驍兒一塊讀書,我學禮儀,也學管事。

到了傍晚,我們三人便湊在一塊談天,有時溫筠也會過來坐坐。

這日,我正準備去尚儀局,路過御花園時,突然下了瓢潑大雨。

我等了許久,也沒見雨有停的意思,便跑到假山石後躲雨。

後來雨遲遲沒停,我的頭頂上方卻多了把傘。

溫筠站在我的身後,彎起眉眼:「方才看見山石頭後黃色的影子晃動,還以為御花園裡來了一隻橘貓。」

「走進來一瞧,這才發現原來是貓兒在躲雨。」

也是巧,他剛說完這話,當真有隻橘貓跑來,擦著我的衣角閃身躲進了樹叢中。

我被貓結結實實嚇了一跳,腳一滑,撞上了假山石壁,崴了。

溫筠臉上的笑容瞬間凝滯,和我對望一眼:「能走嗎?」

我看著腫起的腳踝:「單腳跳回去應該不成問題。」

也不知這話哪裡戳中了溫筠的笑點,他輕輕笑出了聲:「算了,朕送你回去吧。」

說完,他攔腰抱住了我。

雨打在傘面上,雨聲滴滴答答。

我看見油紙傘上雨落下的形狀,還有溫筠流暢分明的輪廓。

我小聲提醒他:「其實皇上幫我找根拐杖也行。」

原以為溫筠瘦削,可他倒是有勁,抱得穩穩噹噹。

「你可是朕辛辛苦苦請進宮來的女官,不能有半點閃失。」

「要不然啊,公主拿朕是問。」

他抱著我走在狹長的宮道上。原先不覺得宮道有多長,今日卻像是沒有盡頭。

剛好趕上玉寧和驍兒下學堂。

玉寧睜大了眼,跑過來仔細一看,「喲」了一聲。

溫筠連忙解釋:「阿笙的腳崴了,朕送她回去。」

「阿姐受傷了?」驍兒立刻站住,作勢就要把我背回去:「我帶阿姐回去。」

「傻子!」玉寧擰著驍兒的耳朵,將他揪走。

不知為何,看著他倆的背影,溫筠悄悄紅了耳根。

自那以後,溫筠更常來玉寧這坐。可溫筠一來,玉寧便找藉口溜走,還誆驍兒一起離開。

徒留我和溫筠尷尬地閒扯。

然後我給他煮麵,他給我溫茶。

他說我這雞蛋面又香又軟,我誇他泡的茶清香且回甘。

後來,我終於後知後覺地發現了不對勁之處。

驍兒和玉寧之間,很不對勁。

7

驍兒是個木頭疙瘩,可這幾日突然跑來,問我姑娘家喜歡什麼禮物。

我尋思著,我的生辰要到了,他大抵是想給我送生辰禮。

「胭脂水粉、玉簪銀釵,亦或是親手燒菜,只要是用了心,都會喜歡的。」

驍兒偷偷跑出了宮,回來時懷裡揣了只碧玉簪子和一袋相思子。

往後幾日,驍兒下學了也不來談天,就躲在房裡磨珠子。

我忍不住想,他送我相思子手串,是不是有點不對味啊?

生辰那日,碧玉簪插在了我的鬢邊,手串卻沒見蹤影。

倒是溫筠,堂堂皇帝,不知犯什麼渾,非要親手燒菜。

他還真燒了一桌子菜,有魚香茄子、肉沫豆腐、蝦仁炒蛋,還有一大盆紫菜蛋花湯。

「朕自己做的家常菜,雖然不比上御膳房做的好吃,但勝在裡面藏了心意。」

許是熱氣騰騰,溫筠的臉頰紅得厲害,像是春日熟透了的莓果。

那晚,我們四個人圍著圓桌,舉杯共慶我的生辰。

玉寧吃醉了酒後,懶懶靠在我的懷裡,給我戴上了一串紅寶石項鍊和綠翡翠鐲子。

「阿姐,鐲子是我送的。至於這項鍊,是皇兄非要我代送的,他面子太薄了。」

玉寧說完,就手舞足蹈起來。

「祝我們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她笑嘻嘻地挽著我的手:「阿姐,我是個怕寂寞的人,你們都要長長久久陪著我才好。」

說話間衣袖滑落,手上赫然是一串相思子紅手串。

驍兒親手打磨的那串。

我驚得一時說不出話,只抬眼偷覷驍兒。

他含笑的目光落在玉寧身上,輕輕為她撫平衣上的褶皺:「你可別壓著阿姐了。」

玉寧便去捉弄他,一會揪他耳朵,一會扯他頭髮,又抓著他的手,信誓旦旦地說自己會算命。

「看你這手相,日後情路坎坷啊。」

驍兒挑了挑眉:「是嗎?」

玉寧直勾勾地望著他:「真的,不騙你。而且你日後會習武,征戰四方。」

聞言我失笑搖頭。

驍兒通古今書籍,寫得一手好文章,雖會舞槍弄棒,卻更想做個文臣。

說起這個,溫筠面上浮現惆悵之色。

我知道他最近心中煩悶。

先帝留給他的江山滿目瘡痍。

溫筠即位之際,他的皇叔舉兵反了。

危難之中,溫筠將玉寧送走,自己獨守皇宮血戰到底。

這一戰,溫筠贏了。可內有江東王蠢蠢欲動,外有遼國虎視眈眈,他始終不得安寧。

自前朝起,大楚和遼國作戰時便敗多勝少,近來遼國又開始挑釁了。

生辰日過後,溫筠便成日泡在御書房裡,忙碌地處理國事。

前線沒人能頂,我聽說大楚又打了幾場敗戰。

溫筠好幾宿沒睡,和臣子商量著調兵遣將的事。

過了一個月後,事情終於出現了轉機。

遼國願意休戰,但提出了一個條件。

他們要求大楚派公主和親。

溫筠沒有後嗣,而先帝子嗣凋敝,如今唯一沒有嫁人的女兒,只有玉寧。

而玉寧,堪堪十五,正是待字閨中的年紀。

所以,他們在信里直截了當地寫明了要求玉寧公主和親。

8

溫筠看了信後,氣血上涌,桌案上的東西統統被他扔在了地上。

玉寧這次不打招呼,直接闖進了御書房。

她在溫筠面前直挺挺地跪下,哭得聲嘶力竭:「皇兄,我不要去和親!」

「遼國那個皇帝,比我們父皇的年歲還大。他死了之後,他的兒子、兄弟都能要了他的妻妾。女子在那邊就是男人的玩物,我才不去!」

「我寧可拿一條白綾弔死,也不要去遼國被人糟蹋身子!」

她的眼淚落在硯台上,墨水暈開一圈圈的漣漪。

玉寧哭得太兇,心疾突然發作。她倒在溫筠懷裡,一遍遍重複著什麼,最後昏了過去。

她說得小聲,可我離得近,剛好能聽見。

她說:「皇兄,我有心上人了,我有心上人了……」

驍兒聽說這消息後,險些站立不住。

他拉著我的衣袖,急得臉色通紅:「阿姐,玉寧那麼喜歡熱鬧的人,怎麼能遠赴他鄉?」

「是不是只要我們打贏了,就不用送玉寧去和親了?」

「阿姐,我會功夫,也讀過兵書。我現在就去前線打戰,把遼人都打跑!」

可他一個從沒上過戰場的少年,怎麼可能和遼國帶了幾十年兵的老將抗衡呢?

玉寧醒來後,一睜眼便看見了我。

她將頭擱在我的腿上,委屈地說:「阿姐,我不想和親。」

「我最怕冷了,遼國的冬天那麼冷,我怎麼過啊?」

「我怕孤單,你、皇兄還有驍哥都不在我身邊,這日子我怎麼熬啊?」

「我戀家得很,不想離開你們。」

我輕輕捋順她的頭髮:「皇上也不同意你去和親。他讓你安心在宮裡待著,養好身體便是。」

「真的?」玉寧一下子來了精神,連眼睛都變亮了:「我不用去和親?」

是真的。

玉寧和溫筠早早失去母妃,先帝又偏寵幼子,他們兄妹在宮中步履維艱。

少時,溫筠是玉寧唯一的依靠,玉寧是溫筠的支撐與全部希望。

溫筠捨不得玉寧受一丁點苦,更遑論讓她遠嫁和親。
1/3
下一頁
游啊游 • 8K次觀看
游啊游 • 220次觀看
游啊游 • 160次觀看
呂純弘 • 660次觀看
游啊游 • 100次觀看
游啊游 • 80次觀看
呂純弘 • 250次觀看
喬峰傳 • 370次觀看
呂純弘 • 870次觀看
游啊游 • 70次觀看
游啊游 • 90次觀看
游啊游 • 70次觀看
游啊游 • 50次觀看
游啊游 • 60次觀看
游啊游 • 50次觀看
游啊游 • 80次觀看
游啊游 • 50次觀看
游啊游 • 60次觀看
游啊游 • 80次觀看
游啊游 • 60次觀看
喬峰傳 • 7K次觀看
舒黛葉 • 600次觀看
喬峰傳 • 4K次觀看
喬峰傳 • 2K次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