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斷了女鬼的話,給了她一個警告的眼神。
她縮了縮脖子,沒再多說什麼。
而林歲歲也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正好,大家都在,有件事還要拜託大家幫忙。」
我將林歲歲的遭遇都說了出來。
「綜上所述,大家見到那對姦夫淫婦的時候,還請用出渾身的解數,也必須要把他倆拿下。」
「放心吧宋姐。」
「就是啊,宋姐開口,我們肯定做到位!」
餐廳里的迎合聲此起彼伏。
林歲歲左右看了看,輕聲道:
「怎麼覺得……詭物要比人類友善多了。」
我摸了摸她的腦袋。
「遊戲里的詭物都擁有一定的智力和理智。」
「但在來到這個遊戲之前,他們大多都只是憑藉著本能殺戮的怪物。」
「任何事情都有正反面,人類也一樣。」
林歲歲若有所思,抬頭看向我。
「那你呢。」
「寧寧,死後游離在人間的那十年,你有思維嗎?」
「如果有,你為什麼從沒有來見過我?」
我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林歲歲的問題。
死後的那十年,我哪裡沒有去見過她呢……
「咦,他們下一層好像是我的房間。」
身旁,紅衣女鬼摩拳擦掌。
5
這下好了,林歲歲也不糾結這個問題了。
一門心思地想要拉著我去現場看戲。
她現在是真的一點都不怕死。
「嗯...也不是不可以...」
我正在極力阻止林歲歲找死,偏偏紅衣女鬼火上澆油。
「我記得宋姐不是有個道具,只要用了就可以讓自己隱身嗎?」
「用了這個就沒關係了。」
林歲歲用她那雙獨有的星星眼眨巴眨巴地看著我。
我沉默了。
我拒絕了。
我妥協了。
當我和林歲歲站在門口的時候,我的心已經死了。
「寧寧,幹嘛一副不開心的樣子?」
「能親眼看到陸年和溫予安死哎!這種好事怎麼能錯過。」
林歲歲拽著我的衣服就要拉我進去。
我嘆了口氣,認命地將道具用在了我們身上。
推開面前那扇古色古香的門,映入眼帘的是一個三進三出的古宅。
林歲歲嘖嘖稱奇。
「遊戲內,所有詭物的房間都會根據他們的設定進行改變。」
「比如我遇到你的屍潮,主要背景是現代都市。」
「而屬於女鬼的房間,就是這裡。」
話音剛落,耳邊傳來一陣悠揚的女人歌聲。
林歲歲搓了搓自己的手臂,站得離我更近了一點。
沒多久,陸年等人也走了進來。
他們的人看上去更少了,並且每個人都是蓬頭垢面的樣子。
顯得乾乾淨淨的陸年和溫予安更加顯眼。
玩家入場,遊戲開始。
一群丫鬟們踏著小碎步走了出來。
「各位就是老爺請來的道士了吧,請跟我們來。」
我和林歲歲跟在眾人身後。
她嘴巴閒不住,嘰里呱啦的。
「寧寧,這遊戲是怎麼玩的,你給我透個底唄。」
「是解密遊戲嗎?難不難啊?」
「話這麼多,自己看。」
「該不會是你也不知道吧。」
我忍無可忍,伸手重重敲了一下林歲歲的腦袋。
她慘叫出聲,走在最前面的陸年猛地回過頭。
林歲歲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怎麼了阿年。」
「沒什麼,好像聽到了歲歲的聲音。」
「你還是對她……」
溫予安神情落寞,陸年立刻道:
「安安,你別多想,我心裡從始至終只有你一個人罷了!」
我擔心林歲歲難過,急忙轉頭找她。
卻看到她已經在欣賞遊戲里的宅子建模了。
算了。
傻點好啊。
玩家的遊戲任務很簡單,就是找出隱藏在這裡的怨鬼。
並且從她的手下逃脫,就算成功。
自從陸年和溫予安出現後,那些刷屏的彈幕就沒停過。
一口一個妹寶,我看著就噁心。
直到進入遊戲的第三天。
溫予安突然將所有人聚到了一起。
「我已經知道這裡的女鬼是誰了……」
【不愧是妹寶太聰明了!】
【某些人要是在場,只怕是早就已經被嚇哭了。】
【嗚嗚,什麼時候能看甜甜的戀愛,中式恐怖都要把我嚇暈了。】
溫予安神情嚴肅。
「我猜,女鬼就是當家主母!」
「等黑天之後,我們去把她的繡花鞋偷偷藏起來……」
6
該說不說,溫予安還是有點東西的。
她的猜測是正確的。
繡花鞋被藏起來的下一分鐘,女鬼的嗚咽聲就傳遍了所有人的耳朵。
林歲歲立刻躲在了我的身後。
原本富麗堂皇的宅子一瞬間變得格外腐朽破碎。
紅衣女鬼漂浮在半空中,血淚順著她空洞的眼眶落下。
「我的鞋...」
「你們……把我的鞋子藏到哪裡去了!!」
接下去,就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
我和林歲歲找了個假山坐著,她時不時發出一點奇怪的聲音。
「嚯!我去!媽耶!」
「嘖嘖,天爺!我靠——」
我側頭看向她,那張白凈的臉因為激動而染上了紅暈。
其實這十年,林歲歲將自己養得不錯,原本清瘦的臉也已經長了肉。
可最明顯的,還是她那雙眼睛。
比起過去膽小瑟縮的樣子,如今的林歲歲已經脫胎換骨。
想當初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連哭也只敢隱忍著,不發出任何聲音。
「寧寧!小心!」
看林歲歲看得太入迷了,她的吶喊聲喚回了我的思緒。
我抬手,握住了朝著我飛來的刀。
入手就察覺到不對,手心裡傳來隱隱的刺痛。
這把刀,不是普通的刀。
是用來專門對付惡鬼的。
抬頭看去,原本單方面的虐殺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兩軍對立。
陸年和溫予安首當其衝,兩人的手中拿著各式各樣的東西。
有符咒,有銅劍。
赫然就是個殺鬼小分隊,害得紅衣女鬼節節敗退。
「這些東西他們從哪裡來的?」
自從恐怖遊戲出現,靈氣逐漸被逼退,現在能畫出有用符咒的道士越來越少。
都已經被拍到了天價。
我不信陸年他們有實力能買到這些東西。
林歲歲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尬笑道:
「哈哈...好像這些東西,都是我買來防身的...」
「不要臉的陸年!竟然全都偷走了!!」
我用無語的眼神看向林歲歲。
卻也知道,有這些東西傍身,女鬼拿他們沒什麼辦法。
要解決他們,到最後估計還需要我出手。
我拍了拍林歲歲的肩膀,輕聲道:
「走吧,我們回去。」
可剛要轉身離開,卻聽到了紅衣女鬼的一聲慘叫。
「周郎!我的周郎!!」
「我等你等得好苦啊!!!」
抬頭看去,女鬼朝著隊伍中的一個男人猛地撲了過去。
他的頭頂貼著什麼東西。
大概是能夠讓女鬼將他看作自己的仇人。
不遠處的陸年和溫予安正在擺陣。
我一眼就看了出來,這是雷殺陣。
他們是想殺了女鬼。
這個念頭在我腦海中出現後,怒火直衝我的大腦。
「你在這裡等著我。」
將隱身的道具從身上摘下,我朝著女鬼飄然而去。
一腳踹在她身上,我反手摘下了男人頭上的符咒。
失去了符咒的影響,女鬼清醒了過來。
「宋姐?我這是……」
「陸年,你們已經通關,何必趕盡殺絕?!」
不遠處的陸年見我突然出現,有些疑惑,但很快冷笑道:
「趕盡殺絕?她是鬼!非我族類,雖遠必誅!」
「更何況,這場遊戲,不就是這個道理嗎?」
「要麼我殺了她,要麼,她殺了我。」
陸年的一番話,更是引起了彈幕的高度贊同。
「我去男主太帥了!說得好!遊戲不就是這樣的嗎!」
「就是!再說了明明是她先動手的,男主他們只是自保罷了!」
【但要這樣說,也是男主他們自己要進遊戲的吧...人家也只是完成工作罷了...】
「樓上你沒事吧?!站在詭物那裡,不會是有鬼混進我們彈幕區了吧?!」
我眯著眼看向他,冷聲道:
「阻止你們進入下一關,是他們的任務。」
「規則就是規則,誰都不允許破壞。」
「阿年,和她說什麼廢話!她能夠出現在這裡,肯定也不是人!」
溫予安的話讓陸年反應了過來。
他的臉上浮現出殘忍的笑容,比我見過的很多詭物都要殘忍。
「也是,陣已成,總要帶走什麼。」
「陸年!你敢!!」
林歲歲猛地摘下了頭上的道具,對著陸年怒吼出聲。
她的身體因為恐懼而顫抖,但聲音卻格外地堅定。
「宋寧是我唯一的朋友,陸年,你給我住手!」
「對不住了歲歲,詭物就是詭物。」
「詭物,就是要死的!!」
陸年大喊一聲後,毫不猶豫地將陣眼插入其中。
轟鳴聲響起,幾道驚雷落下。
我聽到的最後的聲音,就是林歲歲歇斯底里的怒喊聲。
「寧寧!!不要!!!」
好在女鬼死死地抱著她,沒讓她衝進來。
雷殺陣?
實在可笑。
7
「這...這怎麼可能...」
五道驚雷後,我毫髮無傷。
在陸年和溫予安震驚的視線下,我一步步朝著他們走去。
伸手彈落肩膀上的灰塵,彈幕遮掩了陸年驚恐的臉。
【這女的到底什麼來頭?!之前根本沒有這號選手啊!】
但是她好帥……我的媽呀……
【呵,為了戀愛腦的閨蜜提刀來殺渣男嗎,哈基寧你這個傢伙。】
【本來要棄文了,現在又有繼續看下去的動力了。】
【這不比男主那個傻逼好看?】
陸年雙腿一軟,險些摔倒在我的面前。
好在他還強撐著最後的一絲理智,結巴道:
「你、你想做什麼!」
「我們已經通關了!」
我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陸年的雙腿隨著我的力氣越來越大而逐漸離開了地面。
他的臉色逐漸變得青紫,雙手無助地抓著我的手腕。
「你給我住手!你放開阿年!」
「你這個怪物,你放開他!!」
溫予安大喊著舉起銅劍朝著我沖了過來。
我連看都沒有看她,伸手,直接一巴掌就把她給拍飛了。
就在陸年即將斷氣的時候,一股電流突然竄遍了我的全身。
腦海中,響起那個熟悉又欠扁的聲音。
【遊戲規則,不容挑釁。】
老子就他媽挑釁了,怎麼了吧?!
【若不鬆手,奪其性命。】
我僵持了一會兒,最終還是認命地鬆開了手。
陸年的身體隨之掉落在了地上。
我轉身,朝著林歲歲走了過去。
她趴在地上,狼狽得不行,鼻涕和眼淚還掛在臉上。
對上林歲歲的眼神,其實我有些心虛。
我很害怕她和我生氣。
害怕她質問我,為什麼什麼都沒有告訴她。
偷偷擦乾了掌心裡的汗水,我朝著她伸出手。
「走了,歲歲。」
林歲歲沒有任何猶豫,依舊將手遞給了我。
「嚇死我了……」
她妄圖確認我還活著。
但伸手探了探我的鼻息,我不呼吸已經有十年。
伸手摸了摸我的胸口,我的心臟停止跳動也已經有十年。
又想要給我把脈,我終於看不下去阻止了她的行動。
「歲歲,我本來就是個死人。」
她哇的一聲哭出來,一把抱住了我。
「你差點就死上加死了你知不知道!」
「嗚嗚嗚宋寧你嚇死我了……」
「宋寧,你怎麼變得這麼厲害……」
我張了張嘴,想要解釋。
可想起那些荒誕的過去,卻又不知道應該從哪裡開始說起。
「寧寧,變那麼強很累吧,辛苦你了。」
我已經很多年沒有察覺到鼻酸的感覺了。
可唯獨林歲歲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的眼眶仍舊會發熱。
我抬手,抱住了她。
「沒事的。」
十年修煉。
十年等待。
只要此刻她出現在我的面前,所有的一切就都是有意義的。
8
經過這樣一遭,林歲歲也累了。
我將她安排在自己的房間休息。
她抓著我的手,哪怕在睡夢中也不曾鬆開。
我只好等她睡熟了,隨便找了個抱枕來取代我的存在。
等走出房間,女鬼已經等待多時。
「宋姐。」
「嗯,他們人到哪裡了?」
「已經到鬼嬰那一層了。」
我點了點頭,手心因為剛才的雷殺陣而變焦的皮膚正在緩緩褪去。
「他們武器這麼多,可能只有等到了 boss 那關才可以殺死。」
女鬼神情嚴肅,我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
「幹嘛這麼緊張。」
「我只是覺得...有點丟臉...」
女鬼慚愧地低下了頭。
其實我明白她的顧慮。
她死在幾百年前,已經是這裡排行靠前的厲鬼,原本殺幾個人這樣的小事,她是絕對能夠完成的。
這一次,算是失誤。
可害死自己的仇人當前,沒有多少鬼可以忍住心中的怨恨。
鬼之常情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