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瞬間白了臉色,囁嚅道:「那只是贈品……」
「你看起來很緊張,」我冷笑著問他:
「所以你其實是知道我會介意的,是嗎?
「你知道,但你還是那麼做了。」
顧元黎的臉色更白了,只是繼續喃喃道:「可是那畢竟只是贈品。」
「是啊,夫人,這只是個贈品,您何必介懷呢?」
李雯伊倒是能屈能伸。
自從她聽到顧元黎說「這手鍊只是贈品」之後,就一直倍感恥辱地咬著嘴唇。
這下竟然主動上前幫忙勸和了。
只是我並沒有錯過她眼底一閃而過的那抹挑釁。
我伸手,直接將她手腕上的手鍊扯下,掰斷,扔進垃圾桶。
「只要是我的東西,任何一絲,我都不會給別人,哪怕只是個贈品。」
我將自己脖頸間的項鍊也摘下,順手砸在顧元黎身上:
「我只接受完完整整的禮物,人也一樣。
「離婚吧。」
14
顧元黎讓李雯伊先離開了。
我不知道他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
是想要在仰慕自己的人跟前保全面子?
還是想要趁外人不在場好好地跟我聊一聊?
但我很滿意這個舉動。
說到底,這只是我和他之間的事兒,我不希望有另外一個人插進來。
顧元黎斟酌著開口了,卻還是在為自己辯解:
「你們之前不是鬧了些不愉快嘛,我覺得不太好。
「想著畢竟夫妻一體,我就代你向她道個歉。
「又瞧見她挺喜歡這個贈品手鍊的,就隨手送給了她。」
好拙劣的理由!
我直接笑出了聲:
「顧元黎,你說出這些話時,自己不覺得可笑嗎?」
他不說話了,沉默了許久。
「你太強勢了。」
這是顧元黎經過認真思考後,對我說出的第一句話。
不是解釋,不是道歉。
而是對我這個從未做錯任何事的無辜受害者的指責。
「我是個男人,我是可個頂天立地的大男人啊。
「卻無論家裡家外都一直被你壓了一頭,我心裡也不好受。
「所以,當有另外一個女人願意仰慕我的時候,我承認我的自尊心得到了滿足。
「但從始至終,我只是將她當作個消遣的玩意兒,也從未有過什麼出格的舉動。
「我從未愛過她,我愛的人有且僅有你一個。」
他就這樣斷斷續續地訴說著。
明明犯了錯的是他,可他看起來卻比我委屈多了。
我問他:
「你覺得我強勢?那你為什麼從來沒跟我說過呢?」
顧元黎張了張嘴,卻發現無從回答。
我冷笑了一聲,扯開了他的遮羞布:
「我告訴你為什麼吧。因為你沒法說。
「我的能力要比你強很多,我的決策也比你的有用得多。
「而能力的展現和決策的堅定執行,恰恰離不開所謂的【強勢】。
「正是因為我的這份強勢,才讓我們家的生活更上了一層台階。
「你一方面需要我的強勢給你帶來的好處。
「另一方面卻又偏偏覺得,我的強勢破壞了你那毫無用處的、可憐又容易應激的自尊心。
「顧元黎,你,又當又立。」
我的丈夫,他可以有缺點,但他不能讓我覺得噁心。
15
上次的交談沒起到任何作用。
寄過去的離婚協議書也被顧元黎撕了個粉碎。
我只能跟律師商量著準備訴訟離婚。
但婚姻關係破裂的證據材料實在太難搜集。
說實話,我還挺慶幸顧元黎只是有出軌傾向,而不是有暴力傾向的。
否則,可能還沒等我搜集到足夠的材料,就已經被他家暴致死了。
顧元黎依舊在想方設法地要與我和好。
我只冷眼看著他的討好,像是在看一隻滑稽的猴子。
看猴子嘛,圖一樂得了,可不能離得太近,否則會被抓傷的。
這天晚上,顧元黎沒有再來糾纏我。
我正樂的自在,突然收到了一張照片。
陌生號碼發送的。
是一張床照。
我端詳了半天。
這才認出,床照的主角是顧元黎和李雯伊。
實在不能怪我眼拙,畢竟這照片中的主角太奔放了些。
我一開始還以為是什麼垃圾網站的引流簡訊呢。
根據照片來看,他倆該發生的都已經發生過了。
你瞧瞧,咱這運氣多好,瞌睡來了有人給送枕頭。
婚姻關係破裂的證據材料這不就到手了?
我將照片保存下來,直接給律師發了過去。
轉頭又看到同樣的號碼發來一條信息:
【別拖著了,跟他離婚吧,他不愛你了。】
我將號碼複製到微信上一搜索,果然跳出了李雯伊的主頁。
也不知道顧元黎是怎麼跟她描述的。
她竟然以為一直拖著不肯離婚的是我嗎?
李雯伊這都舞到我跟前來了,不回復多不禮貌啊。
於是我回了她一句:
【多大臉啊,還好意思發過來。咋?是讓這小玩意兒顧涌爽了?】
之後迅速將號碼拉黑。
我才不想浪費時間跟她對罵呢,掉檔次。
說實話,發生這樣的事,我還是有點開心的。
一是因為,顧元黎是過錯方,我肯定會多分得一些婚內共同財產。
多分得的那些錢,足夠我定製好幾套頂級珠寶了。
二是因為,我相信發生了這種事,顧元黎也不會再好意思求我的原諒了。
離婚應該會更加順利。
16
第二天早上拉開窗簾時,我看到樓下有一個熟悉的輪廓。
是顧元黎。
他跟個影子似的僵立在那兒。
天上正在下雨,他沒打傘,渾身都濕透了。
看起來像個被泡爛了又勉強粘好的紙人。
我懶得搭理他的行為藝術,只安靜地吃完早飯。
雨一直下到中午才停,我也餓了,準備出去覓食。
下樓後才發現,顧元黎依舊杵在那兒。
像根礙事的棒槌。
他見我下樓,急忙迎了上來,想來抓我的手。
我也沒掙扎,只是睨了他一眼。
這個眼神他應該很熟悉。
曾經抓到前男友劈腿時,我就是這樣的表情。
像是在看一個垃圾。
後來不到半天,我就跟那位前男友分手了。
顧元黎鬆開了我的手,討好地看著我。
「李雯伊存了不該有的心思,我已經解僱她了。」
我笑了笑,問他:
「李雯伊是受到懲罰了,那你呢?你對自己的懲罰又是什麼?」
顧元黎急切地為自己辯解著:
「是那賤人主動的,我也是受害者……」
「喲喲喲,你還成了受害者了,」我笑出了聲:
「如果你們玩的是四愛,那我承認你的說法還有那麼一丁點兒道理。
「怎麼樣?你敢去醫院檢查一下,證明給我看嗎?」
顧元黎立刻轉移了話題,又找到另一個藉口:
「我……我喝醉了。」
我嫌棄地看了他一眼:
「大的你喝醉了,小的你還沒醉,還能到處亂捅,嚇人得很。」
不願意再聽那些漏洞百出的解釋,我直接問他:
「你說實話,你來找我,究竟是因為和她上了床,還是因為發現她把床照發了過來?
「如果你坦誠些,我們說不定還有的聊。」
顧元黎低著頭,不敢直視我的眼睛。
「真的是她主動的,她說她是第一次,我就沒忍住。
「……對不起。」
我嘆了口氣,不再看他。
「既然覺得對不起,那就在財產分割上多給我點吧。」
17
我原以為事情到了這一步,顧元黎會願意協議離婚。
但我顯然低估了他的執著,他還是一直在拖著。
我不太希望走到訴訟離婚那一步,我怕那會影響公司的股價。
愛和錢,我總得有一個吧。
於是,在他又一次守在我常去的咖啡店外時。
我嘆了口氣,對他說:
「你進來,我們聊聊吧。」
顧元黎一愣,似乎是沒有想到我會主動搭理他。
我們就這樣坐在桌子的兩端,誰也沒有先開口。
空氣中氤氳著咖啡的味道。
苦苦的,像是誰悲傷的心。
結婚前,我從沒想過,我倆有一天竟然會從無話不說變得無話可說。
「原諒我。」他終於出聲,說出了第一句話。
我沒抬頭,自顧自地用勺子攪動著咖啡。
「你了解我的性格,我說出去的話是不會變的。」
他嗓子有點啞,聲音中夾雜了一絲哭腔:
「你就不能為我破一次例嗎?就不能為了我改變一次?」
我抿了一口咖啡,新換的豆子酸味太重,我不喜歡。
「我已經為你改變了很多了,你知道的,我從前甚至沒想過會結婚的。」
不等他應答,我嘆了口氣,問他:
「顧元黎,你知道我在哪一刻最想離婚嗎?」
顧元黎試探著問我:「在發現我和她睡了之後?」
我輕輕地搖了搖頭。
「不是。其實我最想跟你離婚的那天,只是一個尋常的夜晚。
「我閒得無聊,回望我們過去的整整九年,突然發現我不像原來的我自己了。
「我們的這份愛沒有讓我更自在,反而成了我的枷鎖。
「顧元黎,結婚前你答應過我的,你說你會好好愛我。
「但你沒有做到。
「如果真的被好好愛著,我是不會這麼憋屈著自己、違背自己原本性格的。
「你還記得你上次發自內心地誇我, 是在什麼時候嗎?
「你也不記得了吧?
「其實我們之間一直都存在著問題,李雯伊的到來只是讓那些矛盾凸顯了出來。
「總而言之,接下來的人生,我覺得我應該更加好好地愛我自己。
「首先, 就該從遵從本心、不讓自己受委屈開始。
「跟你在一起,就是我受過的最大的委屈了。
「顧元黎,我們之間真的沒可能了。」
18
在看到李雯伊的那張對鏡自拍時, 我心中的那股難言的情緒究竟是什麼呢?
不是嫉妒,也不是羨慕。
是憧憬。
我當時也很驚訝,我第一時間感受到的情緒竟然是憧憬。
我憧憬她的自由。
哪怕她真的把我的家庭攪的一團糟。
她依舊可以隨意地揮揮手, 就那樣自由地離開。
而我, 卻要困在婚姻里, 被迫收拾著殘局。
我那時就在想,要是我和她一樣,也是單身的,那該有多好啊。
那樣我就不必面對這令人煩躁的一切了。
而後我突然反應過來。
我可以是。
19
我順利地離了婚。
出於對我的愧疚,顧元黎將婚內共同財產全都給了我。
在拍賣會上掃了一堆珍寶之後,我用多餘的閒錢包了一個新的小男友。
五月的夏威夷氣溫正好,遊客也不算太多。
我嘬了一口椰汁, 伸手摩挲著小男友的胸肌。
覺得這個世界怎麼看怎麼順眼。
果然, 還是這樣的生活更適合我。
只談錢, 不談情。
瀟洒又自由。
閨蜜一邊抹著防曬霜, 一邊調侃我:
「喲, 我們被奪舍了的林時敘,終於回來了啊。」
我撇撇嘴:「對一個男人死心塌地,真是我做過的最蠢的事兒。」
同行的人中, 有一個是我和顧元黎共同的朋友。
她找準時機插了一嘴:
「聽說你們離婚之後, 顧元黎一直在懷念你, 天天酗酒,給自己喝出毛病來了。
「那個叫李雯伊的也不好過,被全行業封殺不說, 還得承受顧元黎的怒火。
「聽說那一夜過後,李雯伊懷孕了。
「但顧元黎知道後,直接扇了她一巴掌, 還親手把孩子……」
我翻了個白眼,打斷了她的絮叨:
「跟我說這些做什麼?你是想幫他賣慘講和?
「他顧元黎做錯了事兒, 不想著找自己的原因,就會怨旁人,還動手打起女人來了。
「我聽了這些, 只會覺得幸好早早地離開了他。」
「哪能啊,」她沖我擠眉弄眼:
「我這不是瞧著, 自從離開了你之後, 顧元黎的生意是越做越糊塗了, 急著找下家嘛。
「聽說你最近又開了個新公司, 我想試試看能不能和你達成合作。」
我來了勁, 與她聊起了生意上的一些細節。
等回過神來, 已經到了中午。
閨蜜將我拉去吃飯。
去餐廳的路上,閨蜜問我:
「你未來還會再次結婚嗎?」
我沉思了一會兒,笑著搖了搖頭:
「我也不確定。
「但我知道, 無論結不結,任何時候,都應該把自己放在第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