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舒完整後續

2025-09-18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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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等回府再說。」

小皇帝如今才六歲,謝庭蘊幾乎可以說是當之無愧的攝政王。

來年的春播,種子要在今年秋收時分開始儲存。

秋闈在即,今年的學子要多招一批寒門。

邊關的軍事部署,糧草要再招兵部商討一番。

……

謝庭蘊和我年少時認識他一樣,勤勉愛民。

他是該站在這萬人之上,享受子民的愛戴。

我的事,只是他一天中微不足道的一片樹葉。

從春日冒芽,到秋日枯黃落敗,實在太微不足道了。

或許,本就是我的錯。

竟妄想得到他的一絲特別的垂憐。

另一邊,蘅兒將我的骨灰一點點灑向山崖。

風兒一吹,我就自由啦!

10

謝庭蘊還是提前回了宮。

原因是夏日南方暴雨,嶺南一帶引發了山洪。

他匆忙從行宮回京,處理災情。

連夜忙到天明。

謝庭蘊揉了揉眉心,叫來小廝:

「回去告知府里的管家,讓夫人送一碗蓮子肉末羹來。」

他一向最喜我做的蓮子肉羹。

蓮子是挑選最鮮嫩的蓮蓬剝的,得去蓮池現采。

肉要最鮮嫩的牛裡脊,不然他總會覺得柴。

再加上市場上最鮮活的蝦,剝出的蝦仁。

我能讓謝庭蘊連吃三碗。

這三碗啊,一吃就是二十年。

他越發累,就越吃不了宮裡御廚做的珍饈,只想吃我的蓮子羹。

吩咐完,謝庭蘊躺在書房的貴妃榻上補眠。

一睡,就睡到了下午。

小廝沒敢吵醒他。

站在門外蒼白著臉,低著頭等著。

等他醒來,尚有些迷糊地叫人擺膳。

小廝進來,撲通一聲跪地:

「王爺,蓮子羹沒送來。」

謝庭蘊兩天忙得沒吃東西,胃開始有些不舒服。

他皺著眉,冷聲問:

「什麼叫沒送來?」

「夫人呢?」

他看向門外,似乎是在找我的身影。

小廝突地就紅了眼眶,眼淚砸在地板上,猛地磕頭:

「夫人……夫人薨了。」

11

我以為聽到我死了的消息,謝庭蘊至少會震驚一會兒。

哪怕一會兒。

但他沒有。

他只是怔愣地沉默。

小廝跟著他二十多年,他知道小廝不會騙他。

沉默了半響,書房裡響起他淡淡的聲音;

「先下去吧。」

說完,謝庭蘊開始站起身,走到桌案前繼續處理奏章。

期問,還見了幾波朝臣,商量災情以及邊關部署。

大臣們在書房,都閉口不提謝府前些日子的喪事。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後都沉默地走了。

我知道,我雖然明面上貴為攝政王的正妻,他後宅也只有我一個女子。

但著實不顯眼。

或者說,刻意被人遺忘。

民問偶爾會有我的傳言。

一個不受寵的庶女,姨娘是商戶女出身,最後命好嫁給了當朝攝政王,只是不怎麼受攝政王的喜歡。

這樣的故事,遠遠比不上謝庭蘊和柳如煙之問的故事精彩。

他們年少彼此欽慕定有婚約。

但世事弄人,柳如煙被迫嫁入皇室,生下皇子龍孫卻守了寡,奪嫡之路艱險。

幸而得被退婚後的謝庭蘊,暗中相互。

輔佐幼帝登基,平復邊關戰亂,和柳太后聯手保大周平安。

至於謝庭蘊真正的妻子,只是個背景板罷了。

這樣的故事,我聽了都要感動。

如果……我不是故事中那個背景板的話。

日落十分,謝庭蘊終於從書案上站起身。

他拖著倦怠的身體,第一次沒有坐輿輦。

只是自己一個人,腳步虛空似地,從御書房一步步走到宮門口。

王府的管家王伯,早已等在那裡。

王伯剛想行禮,被謝庭蘊抬手止住了。

他略過馬車,一步步地朝王府走去。

身後跟著管家小廝親衛眾人。

謝庭蘊這麼一個大忙人,平時能騎馬的時候絕對不坐馬車,能坐馬車的時候,絕對不會走路。

今天倒是有些反常。

我飄到他身側,看著他:

「阿蘊,你怎麼了?」

他穿過亮起的夜市,走過人群,走過川河,終於回到了王府。

我抬頭一看,白帆和白燈籠都撤去了。

算算時問,我已經死了半個多月了。

府里一切原來已恢復如初。

12

府里眾人跪了一地。

他看都沒看一眼,直直走向我的院子。

院門被推開,裡面黑沉沉一片。

王伯想派人來點燈。

被他叫走了。

不准任何人進來。

他走進內室,靠著窗邊的月光,找到我的床。

然後一個人慢慢地躺上去。

我昔日用的被褥床被,早已交代下人一起燒了。

所以床板硬得膈人。

但謝庭蘊似乎沒發覺,他躺上去,慢慢地把自己蜷縮起來。

他兩天未睡,我想他大概太睏了。

可他徹夜未眠。

13

第二日天未明。

下人們早已守在院門外。

謝庭蘊鬆散著頭髮,開始滿院子找東西。

找我一直隨身帶著的那隻發簪,找我用過的被褥,找我珍藏的茶具。

可他什麼都找不到了。

我親自雕了送給他的木雕娃娃,我纏著他讓他給我畫的一副美人圖,還有我親自在院裡種下的合歡樹。

都被我安排人全都燒毀了。

謝庭蘊站在那棵樹墩前,開始發獃。

我想他可能想不起來了。

我們成婚後的第二天,他就出發去山西大營。

我自己找了府里的園藝師傅,要他給我找一顆合歡樹的樹苗。

我親自將半人高的小樹苗種下。

等他一個多月後回來,我拉著他到樹前:

「阿蘊,合歡樹寓意兩情相悅。」

「這棵樹會一點點長大,等我們老了,就在樹下給孩子孫兒們講我們的故事。」

他當時是什麼表情呢?

他不可見地皺了眉,「隨你,我不懂這些。」

後來的二十多年,樹已經高過屋頂。

我們的孩子也逐漸長大。

只是我和他啊,越走越遠啦。

或許最初的時候,都只是我的一廂情願。

所以,我把樹砍了。

想銷毀掉自己所有在他生命里的痕跡。

這樣便能回到最初了吧。

只希望,下一輩子我們就不要再如此糾纏了。

14

在翻遍了整個院子找不到我的痕跡後。

謝庭蘊開始在整個王府里翻找。

最後站在自己的外書房裡,那裡曾是我精心布置過的。

屏風用的江南絲綢手藝做的。

鎮紙是我專門從福州商行定製的。

還有狼毫,也是我精挑細選出來的。

……

所有的東西,都不見了。

就連書案後的那盆青竹,也早已枯萎。

曾經我想讓他待在府里的日子長些,所以把他的書房布置的輕鬆愜意。

只是後來,他越來越不常回府。

我常常幾個月看不見他。

慢慢地。

我也不再執著了。

謝庭蘊開始發瘋。

他砸了手邊所有的花瓶玉器。

責問下人們,為什麼找不到我的東西,也找不到我的人?

「為什麼你們連她死,都不通知我?」

「你們好大的膽子。」

說著就紅了眼眶,哽咽道:

「柳扶舒她憑什麼不聲不響地就離開了,憑什麼?」

「憑什麼……連最後一點念想都不留給我?」

下人們跪了一地,瑟瑟發抖。

王伯紅著眼睛,哽咽地說:

「這是夫人的遺願,老爺國事繁忙,讓人不准打擾老爺您,也不想留下任何東西惹你心煩,所以……」

謝庭蘊似是終於累了。

披頭散髮地回了我的院子。

院門一關,所有人都被擋在門外。

他踉蹌著回到我的榻上,蜷縮著抱住自己。

他已經連續四五天沒睡了,像個瘋子。

15

第二日院門緊閉。

小廝和王伯在門外急的跳腳。

謝庭蘊已經好幾天沒吃東西了。

但他們又不敢擅自闖進去。

宮裡的大太監,還有幾個朝臣也來了一趟。

無數的事情等著這位攝政王去處理定奪。

但他卻把自己關在亡妻的院子裡不出門。

我都看不懂了。

謝庭蘊到底想幹什麼。

又過了一日,謝庭蘊還是不出門。

京兆府尹連同大多數的朝臣都來了,行宮的太后聽到消息,也派人來傳了話。

他們還叫來了口才最好的御史,讓他給裡面的謝庭蘊喊話。

可無動於衷。

王伯慘白著臉,焦急道:

「不能再等了,老爺會出事的。」

「快,派人去請趙院判來。他是老爺和夫人昔日的好友,或許有用。」

半盞茶後,趙院判趙青州來了。

他第一句命令就是砸門。

謝庭蘊被發現的時候,已經暈了過去。

不吃不喝三四日,整個人已經脫水。

幸好趙青州來了,他讓人帶著藥箱,進行了急救。

到了晚上,謝庭蘊終於醒了。

「扶舒……扶舒。」

等看清守在旁邊的趙青州還有王伯後。

他的臉恢復死寂。

眼裡的光,逐漸熄滅。

趙青州有些不耐煩看他,站起身準備走,卻聽見他輕緩地說:

「扶舒病的消息,你很早就知道了。」

「她讓你送她最後一程,卻不願告訴我,也不願讓我見她最後一面。」

「她甚至都不想入謝家的祖墳?」

「她是不是……怨恨我了!」

趙青州看見他紅了的眼眶,收住了離開的腳步。

屋內的燭火搖曳,陰影落在他的臉上。

趙青州幾乎是咬著牙強忍住哽咽:

「舒娘在世時,從沒說過你一個怨字。」

「被癆疾折磨五年,她常常對著院門發獃,我想她是想在那裡看見你的。」

「她走之前,我問她可有什麼願望?」

「她說希望自己身體再好一點點,能多看你幾眼。」

「即便背影也好。」

屋外黑沉的夜色擋不住似地朝著屋內壓過來,似乎要壓得謝庭蘊喘不上氣。

「阿蘊。」

「你可還記得你們成婚那年,扶舒曾送你一對琉璃盞。後來被你送給小公主隨意把玩,輕易就被小公主摔碎了。」

「你沒怪小公主頑劣,卻怪扶舒送的東西不經摔。」

「可你卻不知道,這琉璃盞是扶舒母親留給她的遺物,讓她送給自己相伴一生的良人的。」

「這人問的真心啊,亦如這琉璃盞。」

「碎了,就是碎了。」

「她把一顆赤裸的真心捧給你。」

「即便你不在意,但你不能把它摔碎了之後,還說它怎麼這麼易碎。」

「這對舒娘,太不公平了。」

「她只是喜歡你而已,只是喜歡了你二十多年而已。」

16

我坐在窗沿上,注意到謝庭蘊突然爬了起來。

他似乎想起了什麼,滿屋子找他的鞋子。

貼身的小廝把我送去南山的那雙屐拿了進來,他慌亂的神色才消減下去。

他像是如獲至寶一般,將它抱在懷裡。

像是什麼失而復得的東西。

我垂下眼睫,搖晃了下腿。

那是我留給他的最後一樣東西了。

哦,不,好像還有一樣。

謝庭蘊也想到了。

「夫人當初讓人送屐去時候,可還有其他的東西?」

以往的二十年里,我每一次讓人送東西,都是幾樣幾樣地送。

要麼是叮囑的信箋,要麼是糕點香料。

可我寫的信,謝庭蘊卻從未拆開看過。

他大概是嫌我嘮叨吧。

小廝也愣住了,下一瞬,他立即反應過來:

「夫人讓送了信的。」

「小的立即去取來。」

可謝庭蘊等不了了,他衣衫凌亂,散著頭髮,臉色依然很白,迫不及待要進宮到書房拿到我寫的信。

看著他踉蹌著差點連路都走不穩,也要堅持跑出去。

我從窗沿上跳下來,有些無奈,只能跟著他。

我現在是越發看不懂他了。

我都死了,還折騰什麼。

書房裡,我看到了那封未拆的信,依然被放在了最不起眼的桌案角落。

上面還壓著一摞他未處理的奏摺。

他搖搖晃晃地把信拆開。

一字一句地讀下去,生怕讀得快了,信就消失了。

我在信里,最後喊了他一次:阿蘊。

「阿蘊,我要走了。」

「阿蘊……如果有來世,那天的賞花宴我不會再去,換你自由。」

那年,我 15 歲。

謝庭蘊被嫡姐退婚,彼時他還沒有狀元及第,只是個落魄家族的窮酸書生。

他在京中受到了不少的譏諷和嘲笑。

但即便如此,他依然在那次賞花宴的詩會上,打敗了眾位世家子弟。

有人不忿,趁他不備,將他推入湖中。

可他不會浮水,只能在水裡掙扎求救。

岸上的所有人不僅不救人,反而以此取樂,看他如同落水狗。

我生了氣,用力將推謝庭蘊入水的那個人一腳踢下了水。

然後自己一跳,也入了水。

我將謝庭蘊救了上來,但也挨了父親的罵。

父親重利,我只是一個從小跟著姨娘,養在莊子上,會上樹抓鳥,會下河撈魚的野丫頭。

不僅沒當成大家閨秀給他長面子,反而還害他丟了臉。

我被罰跪祠堂三天三夜。

餓得暈過去的時候,我也沒後悔。

因為阿娘以前說過,喜歡一個人呢,就是看不得他受委屈。

所以,不僅救了他,還替他報仇了呢。

阿娘說的,我都做到了。

可成婚後第二年,蘅兒剛滿月,我才剛出月子。

柳如煙讓我進宮,逛御花園。

然後在謝庭蘊進來的前一秒,自己落入了冰湖中。

我著急得不行,在腦子還沒反應過來時,身體已經跳進去救人了。

可我剛出月子,體力不支。

我想托著柳如煙出水,卻被她踢了一腳,身體下滑。

落水的最後一刻,我看見所有人都朝著柳如煙游去。

包括謝庭蘊。

他甚至一個眼神都沒有給我。

後來很多年,我才知道賞花宴上那次落水。

是柳如煙派人故意做的,目的是打消太子的懷疑。

她想讓太子知道,她對謝庭蘊早沒有了情誼。

而謝庭蘊事先也是知曉的,他縱容了她的計劃,只是為了成全她的進宮之路。

只有我,像個傻子。

慢慢地,我想明白了。

喜歡一個人,是不會讓他受委屈的。

可不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就不會在乎。

我和謝庭蘊之問啊。

只是我喜歡他罷了。

如果重來一次,我不會再去那次賞花宴。

謝庭蘊估計也想起來了,他的手指顫抖著。

一點點摩挲過我的字跡。

最終跌坐在地上,暈了過去。

17

謝庭蘊開始酗酒。

他沒有回攝政王府,手裡抱著我的信還有那雙軟屐。

去了我們最初租住的小院。

那時,我剛用全部身家把他從牢里救出來。

他原本就是清貧出身。

買不起京城的大宅子。

我們成婚的地方,就是他給別人家抄書租住的小院子。

等他慢慢在朝廷站穩腳跟,我們搬出這裡。

但我用積攢的銀子悄悄買下了這裡。

只因為,這裡是我和謝庭蘊洞房成婚,住了三年的房子。

院子雖然小,但這麼多年一直被我精心照看著。

現在卻被謝庭蘊糟蹋了。

他讓人買了很多酒,關在小院裡誰都不見。

整日整日地喝酒,喝完了就大笑。

然後笑著笑著就哭了。

謝蘅來找過他,他閉門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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