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蠱事：屍解完整後續

我就是那次紅月祭祀的祭品。

爺爺打退了村民，從村民的手裡將我救了出來，從此和我相依為命。

而爺爺害怕此類悲劇再次出現，才始終住在村子裡。

即便村子裡的人如何仇視，但爺爺道法高深，他們沒有任何辦法。

村子裡的紅月祭祀也就只能取消了。

可村子裡的人仍舊會將自家的男孩帶走，始終保持著聚陰地的格局。

人家帶走自家的孩子，爺爺管不著。

即便知道村民們很可能是在別的地方舉辦紅月祭祀，爺爺也不可能跟著去破壞儀式。

而且，我是紅月祭祀留存下來的孩子，也就成為了聚陰地中唯一的陣眼。

如果我這一點兒陽氣出了事，那麼聚陰地很可能真的就滋養出了什麼邪物。

爺爺臨死前留下這卷手札，就是希望能替我找一條活路。

他明白，自己死去，村子裡的人一定不會放過我。

原本爺爺也並不想成仙，只是為了庇佑我，才決定冒險一試。

結果真的出了事。

手札到了這裡就沒有了，後面的半卷似乎是和什麼人撕扯而掉了。

村子裡的人都成了陰鬼，爺爺的手札是靈冊寫成的。

所以陰鬼根本無法觸碰，也就別提能從爺爺的手裡搶走一半了。

而這個村子裡，除了我和爺爺外，唯一不是陰鬼的人，就是黃婆婆。

想到這裡，我心一驚，伸手從口袋裡拿出了神符。

那些神符上面的文字我不認識，但是文字看起來非常詭異。

和爺爺的那些仙家神符比起來，就要小氣得多。

爺爺常說，相由心生，神祇的文字也是如此。

五大仙根本不屑於如此小氣的符籙。

我後背發涼，這些神符若是我真的吞了下去，可能就要出大事了。

晌午的時候，陽氣最盛，一些邪神的法力也受到了最大程度的桎梏。

我騎著紅毛大狗，悄悄地進入了黃婆婆家。

一進門就是觸目可及的蛇蠍等毒蟲，一個個懶洋洋地在曬太陽。

那些毒蟲和尋常的毒蟲不同，光是蜈蚣就有小孩子的胳膊那麼大，通體血紅，眼睛冒著綠光。

我一轉頭的時候，就看到了黃婆婆。

黃婆婆坐在蒲田上，汗流浹背，連氣息都很虛弱。

看到我進來，黃婆婆連張嘴的力氣都沒有。

我趕忙進屋，從黃婆婆的抽屜里找到了爺爺的半卷手札。

離開的時候，我蹭到了一個搖籃，嬰兒的杯子掉了下來。

我看到了令我驚訝的一幕。

那些孩子竟然有兩種特徵，是男孩也是女孩。

但更像是一些能夠變態發育的蟲子，不分雌雄。

我看得頭皮發麻，正轉身的時候，黃婆婆動了。

她四肢著地，整個身體像擰麻花一樣，原本黑色的眼睛變成了金色豎瞳。

她在地上不斷地扭曲，骨頭都發出嘎巴嘎巴的聲音，仿佛要硬生生擰斷自己的脊椎骨。

我嚇得慌忙騎上大紅狗逃竄。

9

爺爺手札的下卷，記載的是這個村子裡最大的秘密。

黃婆婆不是一個人，準確地說，村子裡歷任神婆都叫黃婆婆。

現在的黃婆婆是上一任黃婆婆的女兒，蠱術也是神婆之間相互傳承的。

而這個村子在上百年前就被布置成了聚陰地，無論是村民變成的陰鬼，還是村外的樹。

都是為了讓陰氣不散出去，真正留在村子之內。

只是，黃婆婆的蠱術是邪術，並且殘缺不全，似乎是自己研究的。

這才讓道行更低的爺爺能穩穩地壓制住黃婆婆。

否則很可能上一任黃婆婆在世的時候，村子裡的人都死光了。

但是爺爺死了以後，沒有人壓制黃婆婆，村子裡的人被殺光已經是早晚的事情了。

爺爺在手札中說，如果這些村民已經出現了半人半鬼的狀態，就沒必要救了。

他們已經被黃婆婆控制，成了黃婆婆的走狗。

看似是人，實際上只是行屍走肉，完全沒有思想。

或許白天的時候，蠱術被太陽壓制，還能有那麼一絲人性。

但夜晚做的事情，他們會完全忘記。

甚至在潛移默化之中，他們已經將黃婆婆當成了至高無上的神。

關於黃婆婆的事情，爺爺說，她應該不是自己在修行。

通過這麼多年的交鋒，黃婆婆的蠱術殘缺不全，大部分都是一些採補之術。

根本沒有太多戰鬥力，而且遇到正統的道法，根本不堪一擊。

可黃婆婆始終執迷於成仙。

根據爺爺的判斷，黃婆婆一定是和什麼邪物達成了契約，實現共生。

只要黃婆婆能不斷地採補，邪物就能得到滋養，從而反饋給黃婆婆。

到時候，邪物和黃婆婆一起屍解成仙。

這種屍解術和蠱術中的正統屍解術還不相同。

正統屍解術是通過多年溫養的毒蟲來分解自身，最後肉身回歸蠱神的懷抱。

靈體成為庇佑子孫的屍解仙。

可是黃婆婆的屍解是通過殺戮掉全村人，將所有女人的陰氣納入體內。

最後，連帶著黃婆婆自己都成為邪物的養料，和邪物共生的術。

她用著邪物的軀體和自己的靈魂實現不死不滅，這才是真正的妖魔。

而爺爺的術，根本不是黃婆婆說的屍解。

爺爺是正統的東北五大家傳人，死後的術是家族正統的兵解成仙。

一絲不掛是為了靈氣通達。

豎棺下葬是為了能讓靈氣通往天地。

黑狗嘯月是為了驅散四方邪氣，震懾妖魔。

成功了，爺爺就成了福澤一方的兵解仙。

失敗了，也不過就是成了一抔黃土，但肉身成佛，不腐不壞。

爺爺兵解當天，其實那套壽衣穿與不穿倒是無礙。

天上的血月才是黃婆婆的手筆。

村子裡的陰氣被聚攏在一起，血月這天，黑狗驅散不了邪祟。

爺爺害怕入魔，只能選擇兵解失敗，這才徹底消散。

大黑狗也因為血月的反噬，才肉身死掉。

我按照爺爺的說法，將他的肉身找了出來，果然如同手札上說的一樣，栩栩如生，肉身成佛。

我含著淚按照手札上說的，將爺爺的屍身毀掉。

我望著天空，陰雲開始聚集。

爺爺手札上的最後一句是：

【紅月顯示，乃是除魔衛道之時。】

而此時的天邊，已經有了一抹紅意。

10

血月降臨的時候，村子裡的村民都變成了陰鬼。

無數的陰鬼和樹下的蟲子開始拜月，紅色的月光下，它們都變成了一團團的血霧。

黃婆婆就坐在它們的中心，五心朝天，不斷地呼吸吐納。

天上的紅月和黃婆婆呼吸的節奏一樣，閃爍著耀眼的紅色光芒。

血霧順著黃婆婆的皮膚融入，黃婆婆整個人不斷地膨脹，最後像是一個巨大的肉球。

肉球的外面開始滲出仿佛膿血一樣的黃白色黏膩的汁液。

漸漸地，那些汁液將黃婆婆包裹成了一個巨大的繭。

繭隨著紅月的閃爍不斷地跳動，不停地吸收紅月的精華，想要屍解成仙。

手札上說，黃婆婆破繭而出的時候，就是她真正成魔的時候。

到時候，黃婆婆不死不滅，誰也治不住她。

我不停地深呼吸，握著手裡爺爺留下的三枚純銀鎮魂釘。

紅色大狗帶著我，瘋狂地沖向了黃婆婆的繭。

三枚鎮魂釘直接插入了繭的正中。

繭突然停止了蠕動，紅月的光芒也黯淡了下來。

突然，巨大的繭破開了一道口子，裡面傳出無數人鬼哭狼嚎的聲音。

大量的膿血從繭裡面嘩啦啦地落下來，伴隨著膿血的還有數不清的毒蟲。

腥臭味就算相隔一里也能聞得到，我幾乎要被嗆得昏厥。

我從繭的破口處望進去，能看到繭裡面是一張巨大的人臉。

黃婆婆的臉被無數倍放大，只是原本褶皺的皮膚已經不見了，現在光潔如一個嬰兒。

此時的我才發現，那些如蟲一樣的嬰兒，都變成了破碎的屍塊，就藏在繭的裡面。

黃婆婆蹲坐在繭中，像一個無辜的嬰兒，她的背部卻高高地隆起。

那裡面是一個帶著鱗片的肉球，像是什麼東西的蛋。

我知道，這就是爺爺說的邪物，黃婆婆已經完成了和邪物的共生。

只是繭沒孵化成功，黃婆婆就像是一個大號的嬰兒。

黃婆婆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她張開如嬰兒一樣吹彈可破的嘴唇，卻發出蒼老的聲音：

「你知道為什麼每一代神婆都叫黃婆婆嗎？」

「因為她們都是我，是我親生的孩子，也被我親自奪舍了。」

「我也不是什麼婆婆，你應該叫我太爺爺。」

黃婆婆從繭裡面爬出來，竟然是和其他嬰兒一樣的雌雄同體。

她的脖子上有著一個喉結，說話的聲音也開始雌雄難辨。

按照黃婆婆的說法，他是爺爺失蹤了許多年的爹。

原本是正統的道教弟子，但是因為得到了這個邪龍蠱，才有了升仙的打算。

他做了一百多年的局，甚至還跑回了東北，帶著自己的傻兒子拜師。

連到苗疆救下我，都是他安排好的。

如果真正的屍解了，那他就會被那個被稱為邪龍蠱的東西取代。

而現在，邪龍蠱受到了重創，他才可以掌控全局。

他陰惻惻地看著我，眼睛裡帶著柔情，像是風情萬種的女人，聲音又是蒼老的男人：

「等我得到我那傻兒子的身體，我就成了苗疆唯一的神。」

他笑得猙獰。

我和大紅狗撲過去，可剛一接觸, 就被黃婆婆那巨大的嬰兒手掌拍飛了出去。

黃婆婆手腳並用，飛快地爬向了爺爺的墓地。

打開的那一刻, 黃婆婆愣了。

那下面已經被毀掉的屍身，讓黃婆婆的計劃成了泡影。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算計了一百年, 竟然被我這麼一個孩子給破壞了。

他呆愣在原地的時候，棺材裡的神像忽然動了。

那栩栩如生的黑狗嘯月，竟然活了，一隻巨大的黑狗拖著黃婆婆進入了山林。

就算相隔甚遠, 我也能聽到黃婆婆的慘叫聲和大黑狗咬斷人骨頭的聲音。

很快, 黃婆婆的慘叫聲戛然而止, 大黑狗渾身是血地從山林裡面跑過來。

我的腦海中出現了一道聲音：

「小子，如果不是你爺爺庇護你，你這樣的妖邪餘孽，我也必然殺掉你。」

我面露苦澀, 大黑狗化作一道黑光，重新遁入神像之中。

地上只剩下一截黃婆婆的骨頭。

那塊骨頭通體如玉, 看起來珠光寶氣，只是光芒中帶著些許的血色, 看起來邪意無比。

我看著爺爺的墓, 下面竟然還有手札的最後一張。

那是爺爺寫給黃婆婆的話：

【恕子不孝, 天道如此，姦邪必除。三叩首。】

我心裡五味雜陳, 原來爺爺早就能除掉黃婆婆，只是念及父子恩情。

我將爺爺的墳重新埋好。

黃婆婆殘存的一截骨頭, 也被我葬在了爺爺的墳墓旁邊。

也許，他們父子總要有一個伴兒，正如陰陽相會。

只是希望，下輩子, 黃婆婆不要再傷了爺爺的心。

我騎著大狗，離開了村子，選擇去了其他地方謀生。

而爺爺的神堂子也在若干年後被我重立。

那時候我才知道，神像里的根本就不是什麼大黑狗，而是鐵剎山的黑媽媽。

番外

只因我是村子裡唯一的男孩。

「全為」為首的出馬仙皺著眉：

「按理說, 師叔的墓碑就應該在這裡。」

其他幾個年輕的出馬仙也點點頭。

年長的出馬仙取出三炷香，恭敬地擺了擺。

他的耳邊忽然炸響：

「小柱子, 爺爺來了。」

出馬仙將自己的疑惑說給了自家這位掌堂教主。

很快, 一陣陰風帶路，過了兩個小山丘, 才看到兩座孤墳。

年長的出馬仙對著其中一座擺了擺，然後打開了旁邊的那一座。

孤墳裡面是一截玉骨。

這是苗疆蠱術中記載的一種邪物，叫作尋龍香。

傳說將這塊玉骨植入自己的身體里，月圓之夜就能聞到幽香。

至於幽香的盡頭是什麼, 有人說是龍, 也有人說是苗疆的太歲神。

但其真相，已經許久沒有人揭開了。

年長的出馬仙嘆了一口氣，一狠心將自己的小臂骨頭折斷。

那塊玉骨竟然就這麼融入其中。

他給另一座孤墳上了三炷香，說了句：

「這東西留著, 總是禍患。師叔，弟子們就替你去降妖伏魔了。」

為首的出馬仙帶著其餘兩人，一步一步走向了南疆十萬大山的深處......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