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以後,馬一浮的生活仿佛被一刀分為兩半,一半留在學堂與書卷中,一半埋在湯儀墓前。
他戒酒、戒欲、戒奢,所有的情緒都化成筆下的文字。
人們常說,愛情的盡頭是時間,可對他而言,時間不過是思念的延長。
儒宗孤影
民國之初,思想如潮水翻湧,西學東漸,舊制崩塌,多少文人投筆從戎,或東渡扶桑、或奔赴歐陸,皆為求一解中國未來之道。
而在這風雨飄搖的年代,有一個人,既踏遍四國,也獨守心門,始終未將自己的情感再交託於第二人,他,就是馬一浮。
他不是痴兒。
他是浙江會稽才子,十六歲即名動一方,清華禮聘,北大延請,留學歐美,精通四國語言,是將《資本論》帶入中國的第一人。
白紙黑字之中,他翻譯的不只是理論,更是那個時代奔赴進步的靈魂。
他也因此,躋身民國知識分子之巔,被譽為「新儒家三聖」之一。
可在萬千掌聲和榮耀的背後,他始終沉默地守著一場不被人提起的舊夢。
年歲漸長,聲名愈盛,世人皆贊他風骨絕俗,學貫中西,出語如經。
許多望族名媛慕名前來,或欲為妻,或求一席之緣。
有媒人三番五次登門,有權貴直言「他若肯娶,我願獻女並聘百金」,可他只一笑謝絕,從未動心。
在他看來,若一生只有一次深情,那已足夠。
他是被尊重的老學人,也是那個時代僅存的幾位真正的儒者。
他許諾「終身不娶」,卻做得比承諾更深。
他不僅不娶,也不剃髮,湯儀去世那年,他留起鬍鬚,自言「為妻守節」。
那長須從烏黑至斑白,從整齊至蓬亂,一如他的思念,從明艷年華直到白髮如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