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我們宿舍的破網強多了。你放心吧,我連針孔攝像頭的頻段都掃了,乾乾淨淨,絕對沒有那些髒東西。」 
「真的?臥室和衛生間也都沒有?」我不放心地追問。   
表弟拍拍胸脯,「放心吧!我這設備,專業級的!」 
沒有隱藏的...... 
這反倒證明了,要是有問題那就只有客廳那一個。 
我坐在客廳沙發上,盯著那個亮著紅點的白色圓球,試圖從那塑料外殼上看出點什麼。 
「賤人!還敢帶野男人回來!」
女人的聲音再次響起! 
這次更是惡毒的指控和咒罵。   
表弟剛走,她就開口了。 
所以不是串線,也不是被黑什麼的。 
她是在實時監視我,看到了表弟和我。
「啊!」 
我積壓的所有恐懼、憤怒、委屈在這一刻徹底爆發!
我抓起手邊的抱枕,狠狠砸向攝像頭,對著它聲嘶力竭地吼了回去:
「你才是賤人!你他媽到底是誰?!陰暗的臭老鼠!躲在那裡偷看別人生活,你個變態!你出來!你給我滾出來!」   
我語無倫次,用盡我能想到的所有髒話對著攝像頭瘋狂輸出。 
大概是被我突如其來的爆發鎮住了,那頭沉默了下去,再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幾分鐘後,我哆嗦著拿出手機,撥通了周銘的電話。 
「周銘......」我的聲音因為剛才的吼叫已經啞了。 
「我知道了......聲音是從攝像頭裡傳出來的......有人在通過攝像頭實時監視我!
她剛才罵我......我跟她對罵了......我要報警!我現在就報警!」 
「別!千萬別報警!」   
周銘的聲音瞬間拔高,滿是驚慌和急切。 
「曉曉,你聽我說!冷靜!千萬別報警!等我回來!我馬上就買票回來!一切等我回來再說!」 
6 
周銘那句「千萬別報警」的驚慌,將我之前搖擺不定的猜忌徹底坐實。
也將心裡對他的懷疑和愧疚碾得稀碎。
我沒有再回復他,拔掉了攝像頭的電源,反鎖了房門,又搬了一把餐椅死死頂住門把手。 
我就這樣坐在客廳的地板上,睜著眼,徹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門口就傳來了鑰匙插進鎖孔的聲音。 
「咔噠、咔噠......」 
他轉不動,門被我反鎖了。 
緊接著是瘋狂的拍門聲:
「曉曉!曉曉你開門!」 
我緩緩站起來,走到門後,掛上了防盜鏈。 
「周銘,」我隔著門縫,聲音平靜得可怕,「你有什麼想跟我說的嗎?」   
「曉曉,你先把門打開,我們當面說,行嗎?我真的是為你好......」 
「為我好?說我精神又有問題讓我去看病?」我冷笑。 
門外的周銘沉默了。
他大概是沒想到我一夜之間會變得如此強硬。 
幾秒鐘後,他敗下陣來,聲音裡帶著妥協和疲憊: 
「曉曉,你開門吧。我坦白......那是我媽。」
雖然早已猜到八九分,但親耳聽到他承認,我的心還是像被狠狠捏了一下,又悶又疼。   
我解開防盜鏈,打開了門。 
周銘連夜趕回,眼下一片青黑,神色憔悴。 
他一進來就想張開雙臂抱我,被我側身躲開。 
他的手尷尬地停在半空。
「我媽媽......她就是不放心我一個人在外面,」他艱難地開口解釋。
「她一個人把我拉扯大,吃了太多苦,總怕我被騙......怕我不懂事......」 
「所以你就讓她用攝像頭監視我,罵我?」   
「不是的!」他急切地擺手。 
「她就是......就是幫我們看看家。我媽那個人你還不知道嗎?她就是節儉慣了,看你開空調開燈,她心疼電費......」 
他試圖把責任推到我身上: 
「曉曉,她也是為我們好。你要是平時不那麼浪費,她也不會說你......」
「為我好?」我打斷他,覺得荒唐透頂。
「為我好就是躲在暗處偷窺我的生活?恐嚇我?罵我『賤人』?周銘,分手吧。」 
「分手?!」周銘慌了,他沒想到我會這麼乾脆。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氣大得嚇人:
「不行!曉曉,我不同意!我媽她就是......她就是沒惡意的!我這麼愛你!我們不能分手!Ţü⁼」
7
「我愛你」三個字,從他嘴裡說出來,在此刻顯得無比諷刺。
他抓著我賭咒發誓,說以後再也不會這樣,說他會去搞定他媽。
我只是冷冷地想掙脫他。
就在這拉扯和哀求中,那個嚇了我許久的聲音再次響起:
「分!這種好吃懶做只會花錢的爛貨,白給我們家都不要!
她還帶男人回家了!乖兒子,聽媽的,甩了她!」
我和周銘的爭吵戛然而止。
我猛地回頭,看向那個我昨晚親手拔掉了電源的攝像頭。
紅色指示燈亮著。
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被接上了電源!
我記不清在我等待他回來的這一夜裡,我究竟有沒有去過臥室,有沒有去過衛生間......
但我清楚地記得,我拔掉了那個插頭!
而現在,它赫然插在那裡。
唯一的解釋就是,周銘!
渾身的血液和之前殘存的些許感情徹底涼透了。
我緩緩抬起眼,看著眼前這個滿臉驚慌的男人。
「周銘......你什麼時候又把它插上的?」
他臉色慘白,眼神躲閃,支支吾吾地鬆開了我的手:
「我......我一回來,看你拔了......我怕我媽看不了,她會擔心......」
「你怕你媽擔心?」
我笑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我被恐嚇,被辱罵,被逼得徹夜難眠,差點以為自己瘋了。
而他,怕他那個躲在攝像頭後面的媽媽,因為「看不了」而擔心?
「周銘,」我擦掉眼淚,平靜地看著他。
「你跟你媽過去吧。24 小時粘在一起,永遠別分開。」
8
他看著我不再激動的神情,終於意識到我是真的不要他了。
他那套「我媽不容易」的孝子說辭沒用了。
「不!曉曉!別這樣!」
他「撲通」一下抱住我的腿,一個一米八幾的大男人,開始嚎啕大哭。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是我不好,沒給你們倆溝通好......是我做了蠢事!」
他聲淚俱下,鼻涕眼淚抹了我一褲子。
「我媽她就是......就是被我爸拋棄後,她太沒安全感了,她怕我也被人拋棄......她不是壞人,她就是......就是方法用錯了!」
他開始瘋狂扇自己耳光,啪啪作響。
「都是我的錯!我不該瞞著你!曉曉,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他看我依舊不為所動,立刻切換了策略,爬起來抓住我的肩膀:
「你等我!我現在就回家!我去勸她,讓她給你道歉!她以後不會這樣了!」
他抓起沙發上的包,一副火燒眉毛的樣子:
「你等我,我今天估計來不及回來,你把門鎖好,冷靜一下,等我回來處理,好嗎?」
他那仿佛要大義滅親一般的急切看著好真情實感。
那為什麼還要這麼做呢?
我看著他演戲,內心一片冰冷。
我點了點頭:
「好。周銘,你去吧。我等你回來。」
他如釋重負,以為我終於被他說動了。
「好好好,你等我,我馬上就回來!」
9
確認周銘離開後,我立刻反鎖了房門。
恐懼、憤怒、委屈......
所有的情緒在這一刻都沉澱了下去,化作了前所未有的冷靜。
我立刻打了 110。
「喂,警察同志,我要報警。我居住的地址在棲霞路白鷺小區 9 棟 3 單元。我懷疑我被長期非法監視。
我的男朋友和他的母親在未經我允許的情況下,通過客廳的攝像頭對我進行言語騷擾和隱私窺探。我有他本人承認的視頻和監控錄像。」
電話那頭的接線員非常重視,立刻記錄了信息,表示會馬上派人上門。
在確定不會影響到警察同志取證後,我又聯繫了搬家公司。Ṱů⁻
「喂,迅狗搬家嗎?我要最快的加急服務,立刻上門。」
「對,就是現在。加錢沒問題,我要求兩小時內必須到,今天下午全部搬完。」
打完兩個電話,我有點茫然。
我知道自己容易上頭心軟ŧŭ̀₅,所以有些事情還是儘快定下的比較好。
想到朋友說我對周銘有時候跟被下了降頭一樣,我打了個寒戰。
快速在通訊錄里找出了之前通過公司合作認識的律師。
「喂,李姐,我遇到點事。我被我男朋友和他媽合夥監控了......」
「對,我已經報警了。我想諮詢一下,關於起訴侵犯隱私和精神損害賠償,我需要立刻保全哪些證據?」
......
打完電話,我拉出行李箱,開始瘋狂打包。
我所有的衣服、化妝品、書籍、電腦......
當我試圖打包客廳和廚房時,我才驚覺,這個我們「共同」的家裡,幾乎 90% 的東西都是我買的。
大到沙發、電視、餐桌、空氣炸鍋,小到鍋碗瓢盆、地毯、窗簾。
我忽然想起周銘總是在我耳邊說的那句話:
「曉曉,這些小錢你就多承擔一點。我得攢彩禮錢,將來要風風光光地把你娶過去。」
風風光光?
我花著自己的錢,被他媽當猴一樣 24 小時監視,還要被罵「好吃懶做」。
這真是我聽過最噁心的笑話。
幸好之前的電子票據還都在。
我拿出手機,把購買這些大件家具家電的發票和訂單截圖,全部一一拍照、保存了下來。
10
警察和搬家公司幾乎同時到達。
在警察的見證下,我指揮工人將屬於我的所有物品打包、搬離。
我ƭű̂ₑ將自己保存的證據提供給了警方,並按要求做了詳細的筆錄。
警方拆下了那個攝像頭作為關鍵物證。
「林小姐,情況我們了解了。這涉嫌侵犯他人隱私,我們會依法處理。後續可能需要你們雙方到所里進行調解,也支持你提起民事訴訟。」警察同志說道。
我點點頭:「謝謝您,我會配合一切調查。」
一切塵埃落定後,搬家公司也將我的所有家當送到了我位於郊區的房子。
那房子不大,是老小區,離我公司很遠。
是父母當年怕我一個人在外打拚太辛苦,咬牙湊錢給我買下的「老破小」。
之前簡單翻新了一下,本打算先出租。
但他們堅持讓我結婚前務必瞞著周銘,說是「防人之心不可無」。
當時我覺得父母想太多,而現在父母的先見之明成了我爬出泥坑的退路和底氣。
11
住進自己小窩的第一個晚上,我睡得前所未有的安穩。
甚至沒有分手的難過,只有解脫的鬆快。
第二天是周末,我正在收拾滿地箱囊,手機響了,是一個陌生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