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期婚紗完整後續

攻略失敗後，我去了一趟婚紗店。

婚紗店老闆艷羨地看著我：

「溫小姐，您瘦了好多，穿著一定很美。怎麼您先生還要把婚紗尺碼改大呢？」

我搖搖頭，要求退卡。

「他的新娘不是我。換人了，當然就要改尺寸。」

「還有，我不是瘦了，是要死啦。」

1

婚紗店瞬間安靜下來。

幾個圍著我當初預定的那款婚紗的顧客和店員，都震驚地轉過頭看我。

女老闆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溫小姐，你開玩笑呢吧？」

微信忽然響了一下，是顧琛斯發的語音。

「都等你半天了，怎麼還沒到？趁著我這會兒有時間，趕緊把婚離了。」

我苦笑一聲，「真的，你看，催著我去離婚呢！」

周圍憐憫的目光圍繞著我。

老闆同情地安慰我，說我一定能否極泰來的。

我最後看一眼婚紗，跟老闆開玩笑，「那您幫我把婚紗改丑一點吧，這裙子是我自己設計的，不想便宜別人呢。」

歐根紗裙擺上的流蘇自然墜落，抹胸上點綴的鑽石在暖光下盈盈欲淚。

這件我花了心血設計的婚紗，要穿在別人身上了，還真捨不得。

原本幸福觸手可及的。

只要我和顧琛斯結婚，如期完成婚禮，攻略就成功了。

我以為這是個很簡單的任務。

我和顧琛斯青梅竹馬，從十八歲相戀到現在，已經有十年了。

只要舉辦完婚禮，我的病痛就會痊癒，會和顧琛斯幸福地相守。

可是沈芝芝出現了。

沈芝芝原本是他的秘書，才剛大學畢業，聽說又年輕又漂亮。

相熟的朋友告訴我，顧琛斯對她很不一般。

他們說，顧琛斯看沈芝芝，像看當年的我。

某天晚上，顧琛斯第一次跟我提起沈芝芝。

「芝芝懷孕了，找不到孩子爸爸，我打算娶她。」

我當時在切西瓜，刀一滑，差點切到手指上。

那時距離我們結婚只有一個月了。

只差一個月，攻略任務就完成了。

我抓狂到無法理解，「她找不到孩子爸爸，就要我讓出自己的丈夫嗎？」

他皺緊眉頭，「你急什麼？等孩子生下來，我會再和你結婚。」

我不同意，「又不是你讓她懷孕的，幹嘛要給她的孩子當爹？」

他沉默了一瞬，冷漠地指責我。

「溫檸，我做這一切，還不是因為你不能生。」

因為我不能生，所以要去喜當爹？

顧琛斯，這藉口真的太拙劣了。

你是真的拿我當傻子嗎？

2

民政局門口，我一眼認出了顧琛斯的那輛邁巴赫。

顧琛斯不在，車邊只有沈芝芝。

她充滿敵意地打量著我，等我走近了，忽然展顏一笑。

「溫檸姐，來離婚啊？怎麼也不化個妝呢，灰撲撲的多難看啊！不然我把我的粉撲借給你用呀！」

她青蔥般的手伸過來，手指上的粉鑽越發扎眼。

顧琛斯不是說，結婚是為了孩子嗎？

有必要買這麼大的鑽戒嗎？

「我老公給我買的婚戒。」見我眼神粘在上面，她得意地晃晃手炫耀。

「5 克拉的大鑽呢！畢竟我這個水靈靈的年紀，就喜歡粉嫩的顏色，襯我。

「我老公說，他之前買的婚戒就沒鑽，肯定不能那麼辜負我，特意帶我挑的呢。

「溫檸姐，你們的婚戒真的是小店裡買的三無戒指嗎？戴上會不會過敏啊？」

一股火氣蹭地冒上來。

老公老公，張口閉口都是老公。

為什麼能這麼這麼自然地喊出來老公？

他們私下是該有多親密？

我心裡翻湧，面上卻越發和氣，「法律上講，顧琛斯還沒和我離婚，他還當不了你老公。說破天，你也只是個第三者。

「你現在不該惹我生氣的，萬一惹到我，我就不離婚了。你小三的名頭豈不是要一直頂著？」

沈芝芝氣得小臉漲紅，語氣又快又急。

「你個老女人，得意什麼？琛斯哥哥早就不想要你了！不然他為什麼要娶我？」

說完之後，她忽然又變了臉，一副疼痛難忍的樣子，捂著肚子輕聲呼痛。

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顧琛斯拎著奶茶從我身旁走過。

無視我的存在，小心地扶著沈芝芝到車裡坐好。

「我就給你買個熱飲，怎麼又站在車外了，這麼不小心自己的身體，你讓肚子裡的孩子怎麼辦？」

沈芝芝嚶嚀一聲撒嬌，「人家看不到你，心裡著急嘛！」

我站在蕭瑟的秋風裡，聽著他們的親昵地廝磨耳語，像被遺棄的落葉。

他們多親密啊。

顧琛斯那種眼神，不會出現在外人身上的。

除非……沈芝芝肚子裡的孩子，是他的。

3

顧琛斯哄好沈芝芝，從車裡出來。

「她說話沒個把門的，你就不能讓讓她？」

原來沈芝芝罵我的那些話，他都聽見了啊。

聽見了，也要我「讓著」。

我譏諷地勾起唇角，撇過頭時下意識地掃到他手裡空蕩蕩的奶茶袋子。

這是我最喜歡的奶茶牌子。

從前我愛喝奶茶，每次出門都會買。

以至於連顧琛斯都養成了出門就給我買杯奶茶的習慣。

現在，連這習慣也屬於沈芝芝了嗎？

他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剛剛就買了一杯，給芝芝了。一杯奶茶而已，你不會連這個醋都吃吧？」

顧琛斯挑眉笑起來，「溫檸，你最近心眼兒越來越小了。」

真可笑，明明是他先提的離婚，還怪我心眼兒小。

我譏諷他，「比不得你無私，綠帽子都肯戴。」

顧琛斯沒有被戳中痛處後的跳腳，只是臉色沉了下去。

他冷笑一聲，「溫檸，你真是硬氣了，不是你從前求著我不離婚的時候了？你當時抱著我的腿哭的樣子可真丑。」

哦，對了，我求過他的。

我跟他說過，不能離婚，離婚後我會死掉的。

當時他是怎麼說的？

「你死一個給我看看啊。」

嗯，那就讓他看看。

我到底會不會死吧。

離婚證到手的瞬間，系統忽然發出警報。

攻略進度條灰掉，身體像破了個大洞，風呼呼往裡鑽。

好痛，渾身都痛。

攻略失敗了，那麼攻略期間維持正常的身體狀態，當然也不復存在了。

疼痛像泄了閘的洪水，我疼得彎下腰飆淚。

顧琛斯連忙攙扶著我，「檸檸，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

他臉上的焦急不是作假。

可我卻忽然想到了沈芝芝有天晚上發的朋友圈。

【懷孕難受，親愛的抱著我哄了一夜。】

他是不是也是這麼抱過沈芝芝的？

他和沈芝芝滾了多少次床才懷孕的？

胃裡忽然翻湧起一股噁心感，我用盡全力推開他，伸出手，狠狠地扇了顧琛斯一耳光。

「啪——」顧琛斯臉上的手指印清晰可見，他鐵青著臉，咬牙切齒。

「溫檸！你發什麼瘋！」

我嘲諷地冷笑一聲，轉身離開。

從車裡出來後，他脖子上分明多了一道吻痕。

是沈芝芝留下的。

事實都擺在眼前了，他還想裝的什麼都沒有的樣子。

顧琛斯，希望你今後得到的東西，值得你錯過我。

4

家裡原本是當婚房準備的。

和顧琛斯離婚了，我當然也不要再住在那兒了。

打車去了爸媽家的小區。

家裡很乾凈，因為我會定時找人來打掃。

躺在床上，把衣櫃里翻出爸媽的外套披在身上，假裝是他們在擁抱我。

我騙自己，爸爸媽媽還在。

有他們陪著，我就也有依靠。

我爸媽和顧琛斯的爸媽是同事，還是鄰居。

小時候，顧琛斯總愛來找我玩。

於是顧伯伯顧伯母總打趣，以後要討了我當他家的兒媳婦。

那時還是小豆丁的顧琛斯點頭承諾，「檸檸以後是我媳婦，我疼她。」

高考結束後，我們一家三口和顧伯伯顧伯母一起坐大巴出去旅遊，遭遇了車禍。

全車裡，只有我被爸媽護在身下，得以留著一口氣送進急救室。

顧琛斯出去參加了一個高考經驗交流會，回來後就和我一樣，父母俱亡。

他跪在急救室門外痛哭，「檸檸，我只有你了。你一定要活著，求求你，一定要活著。」

也就是那時候，系統帶著任務找到了我。

那時的我沒有任何猶豫地接了下來。

顧琛斯只有我了，我們彼此喜歡，互相依靠。

除了他，我壓根想不到別的結婚對象。

怎麼會完不成任務呢？

我們合該天生一對啊。

卻沒想到，原來這任務完不成啊。

真的完不成啊。

身上一寸寸皮肉都在疼，車禍的所有隱痛都在一寸寸釋放出來。

當時醫生是怎麼說的來著？好像是肋骨扎進肺里了。

真疼啊，疼得氣都喘不上來。

我冷汗一層層地往外冒，汗水和生命力一起蒸發掉。

系統冷不丁出聲：

【宿主，你這樣會被活活疼死的。】

【我幫你打了減緩痛苦的申請，可以讓你在最後的日子好過一點。】

身體的劇痛在一瞬間減輕了大半，我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我還能活多久？」

系統沉默了一下，【只剩一個月的時間了。】

「系統，你會陪著我嗎？」

【我會陪著你，直到你消失。】

真好，至少死的時候，不是孤零零一個人了。

我勉強道了聲謝後，昏睡了過去。

5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卻聽到了門鎖轉動的聲音。

那是再熟悉不過的腳步聲，顧琛斯居然來了。

床邊陷下去了一塊，我聽到顧琛斯坐在床邊，長舒一口氣。

他伸手摸摸我的臉。

在一起那麼久了，我們彼此熟悉。

我能分清他的腳步聲，他也能聽從呼吸聲聽出來我是不是醒了。

「餓不餓，起來吃東西吧？我給你買了愛吃的排骨和奶茶。」

他的嗓音很有磁性，想哄人的時候溫柔到可以溺死人。

我拍開他的手，反被他一把抓住，帶進懷裡。

「下午是不是真吃醋了？嗯？打我打得那麼狠，我到現在都沒消腫呢。」

他的語氣聽起來似乎還很得意。

為他吃醋，他當然得意了。

我扭著身子要從他身上下來，卻被他箍得更緊了。

顧琛斯低頭親了我一口，「這家裡就我們倆，你還能躲哪兒去？

「臉上的肉也掉了好多，是不是之前為了減肥穿婚紗，不好好吃飯啊？」

真噁心。

他怎麼就能那麼若無其事地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我抓起奶茶往他身上砸，顧琛斯猝不及防，被兜頭淋了一身。

顧琛斯冷著臉站起來擦襯衣上的茶漬。

「溫檸，你鬧夠了沒有！」

我抓起排骨飯繼續砸過去，顧琛斯閃身躲開，排骨飯在牆上砸出一個油膩的印漬。

「顧琛斯，以為帶點吃的回來我就能跟你和好？做夢吧！

「你剛才就像一條發情的狗，對著我搖尾乞憐！」

顧琛斯的一生里，還沒有人像我這樣指著他的鼻子罵。

他是真的氣狠了，一把攥住我的手腕，扣在床頭。

「溫檸，我回去找不到你，打電話你也不接，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

「大半夜，我開著車滿城地轉，才想起來你應該來這兒了。

「我巴巴地去給你買愛吃的飯愛喝的奶茶，就只是想討你開心。你他媽卻說我是狗？

「那我就讓你看看，發情的狗是什麼樣的！」

他的動作粗魯又強硬，衣服裂開的聲音在黑夜裡格外清晰。

我拚命掙扎，「放開我，顧琛斯！你弄疼我了！」

他充耳不聞，狠狠地吸允我的脖子，膝蓋強勢地頂開我的腿。

「不，不行！」我真的怕了，渾身顫抖，「別在這裡！我爸媽在這兒呢！」

他惡狠狠地盯著我，「你爸媽都死了！和我爸媽一起死的——」

「鐺！！」

牆上的相框突然掉了下來。

相框玻璃碎裂，裂碎聲持續了很久，像長輩暴躁不耐的絮叨。

顧琛斯抖了一下，忽然意識到什麼，連忙鬆開手，止不住地向我道歉。

「檸檸，對不起，對不起，剛剛是我不好，我不該強迫你的，對不起對不起……」

他很慌張，我也是。

我著急地從爬到床邊，去看相框里的照片。

是我們一家三口的全家福。

照片里的爸媽依然是記憶里的模樣，溫和慈愛。

腦子裡「嗡嗡」作響，我抖著手去撿。

顧琛斯一隻手按住了我，語氣顫抖，「檸檸，我來撿，地上都是玻璃渣，小心劃了手。」

6

滿地碎渣，顧琛斯的手指被尖銳的玻璃裂紋割的流血不止。

我抱著相片一直哭，他也紅了眼睛。

好像又回到了十八歲那年，剛剛失去父母的時候。

被全世界拋棄，生命里只有對方可以依靠。

顧琛斯握住我的手腕，貼在唇邊，「我跟顧叔叔和顧阿姨承諾過照顧你的，檸檸，你還有我的。」

可床頭柜上他的手機忽然亮了，是沈芝芝打來的。

她在那頭哭哭啼啼，「老公，我肚子好疼啊，是不是寶寶又在踢我啊。

「你能不能來陪我去醫院啊，我好害怕守不住寶寶……」

顧琛斯從我身邊離開，轉頭去了客廳。

風裡送來他斷斷續續的聲音，「嗯，我等會兒就送你去醫院。」

很溫柔的嗓音，和剛剛哄我時的一樣。

掛了電話，他站在臥室門口踟躕。

「檸檸，我去看看她，她一個人沒有依靠。

「她只是個挺可憐的小妹妹。你別跟她計較了，行嗎？」

我低低地笑出聲，「顧琛斯，我也可憐，你怎麼不知道站在我這邊呢？」

他嘆息一聲，「你們不一樣，你這輩都不會像她那樣體會做母親的不易。」

當初從急救室搶救下來以後，醫生曾告訴顧琛斯。

「病人受到了很致命的重擊，連子宮也受了重傷。能活下來已經是萬幸，就不要再想懷孕的事兒了。」

當初他對著醫生感恩戴德，如今卻對我橫加指責。

「溫檸，你為什麼就不能理解理解我？我只是想要一個孩子。

「我不會愛上沈芝芝的，那孩子會交給你養，我們就可以擁有自己的一家三口了，難道不好嗎？」

臥室里沉默了很久。

久到顧琛斯什麼時候離開的我都不知道。

我將爸爸媽媽的照片貼在胸口，忽然想起來。

媽媽曾經教過我，男人一次不忠，終身不用。

爸爸也拍著胸脯表示，哪家臭小子要是敢辜負我，他一定狠狠教訓對方。

就算是顧琛斯那小子也不行。

我自嘲地笑了笑，忽然又落下淚來。

爸爸媽媽，你們是擔心我委屈自己嗎？

沒關係的，我對顧琛斯已經沒有期待了。

很快，很快我就能徹底不愛他了。

你們等等我，我們很快就能見面了。

7

潑灑在地上的排骨氣味兒很難聞，我收拾完後，又噁心了很久。

鼻子裡有點熱，抬手摸了一把，摸到一手的血。

雖然系統幫我減掉了大部分的疼痛，但其實還是疼的。

忍的時間久了，也很辛苦。

第二天，我跑去醫院開止痛藥，經驗老道的醫生看了看我的臉，卻不肯給我開藥。

「你先去拍個 B 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