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期婚紗完整後續

我打斷他的話，「謊話說多了，別連你自己都騙過去了。

「顧琛斯，我沒以後了。」

13

顧琛斯是慘白著臉離開的病房。

系統輕輕出聲，【宿主，你害怕死亡嗎？】

「有一點點怕……」我小聲繼續說：「但是想到死後會和爸媽埋在一起，又沒那麼怕了。」

【宿主，悄悄告訴你，我偷看過你的檔案。】

「什麼？」

【你下輩子，還會是你爸爸媽媽的女兒。但是你會變成一隻小貓。】

「真的？」

巨大的幸福砸得我頭暈目眩。

我好驚喜，下輩子也太幸福了吧。

已經迫不及待想重開了呢。

系統頗有些沮喪，【真的，所以下輩子，你不能綁定我了。】

我笑眯眯地安慰它，「那你可以申請一些和我爸爸媽媽有關的任務啊，這樣就也能和我再遇見啦。

「實在不行，那我們可以約定下下輩子，到時候你提前來找我啊。」

系統恍然，【對哦！】

然後它沒再說話，消失不見了。

我猜，它是去打申請去了。

顧琛斯給我重金砸來無數醫生，他說只要能救活我，他傾家蕩產也願意。

可我不想活了。

因為期待著下輩子的生活，我拒絕配合治療。

我甚至偷偷拔了設備等死——

可惜緊要關頭時被顧琛斯發現了。

醫生在忙著搶救我，而顧琛斯在旁邊，崩潰著求我一定要活下去。

「檸檸，求求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你死了，我要怎麼辦……」

其實我壓根不在乎他哭什麼。

可系統在我腦子裡邊哭邊自責，哭得我頭都大了。

【宿主，嗚嗚嗚，都怪我，不該給你劇透的。】

【你不可以再這麼做了，這樣會被判定自殺，下輩子就不能如願見到你爸爸媽媽了。】

那怎麼行？！

我本來打算就這麼死了的，系統這麼一說，只好努力掙紮起來。

14

我是在第二天清晨醒來的。

顧琛斯第一時間湊上來，「檸檸，你終於醒了。」

他滿嘴胡茬，眼下青黑，一看就是守了一夜的樣子。

見我醒了，給我遞來一杯水。

我嗓子干到撕裂，不客氣地接過水杯，一飲而盡。

他長舒一口氣，嗓音嘶啞，「檸檸，你別再尋死了，好不好？你真的要嚇死我了。」

這話聽著怪噁心的，我嗆了口水，「顧琛斯，我死不死都跟你沒關係了，我們已經離婚了。」

他眼睛紅了，「檸檸，我們復婚好不好？」

我嗤笑，「你想得美。」

他低下高傲的腦袋，虔誠地幫我擦拭手背上的水漬。

病房裡很安靜，只聽得到窗外的蟬鳴。

我平靜地開口，「我死了以後要埋在我爸媽墳旁的，你不許扣下我的骨灰。」

他的手抖了一下，沒吭聲。

他的腦袋耷拉著，能看到頭頂上有好幾個發旋。

老人們說，這種發旋多的人很聰明，到哪裡都會過得很好。

我其實很早就見過沈芝芝。

那天顧琛斯出門，說要參加個晚宴。

我偷偷打車跟在他的後面，見他停在一處居民樓下，去接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沈芝芝。

他輕輕牽起沈芝芝的手，貼在唇邊輕吻。

月光灑在他們身上，看起來像所有恩愛的情侶那樣登對。

他的心早就游離到別的女人身上了。

是我一直不敢接受現實，自欺欺人罷了。

後來，顧琛斯要和我離婚。

我不肯，他就收拾了東西準備搬去沈芝芝的家裡住。

我抱著他的大腿求他，狼狽得像條狗。

「至少在這個月辦完婚禮成嗎？我真的很需要這場婚禮。」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我，「你非要結婚的話，也可以，但是我已經不是從前的我了。」

那一瞬間我終於認清了事實，徹底死心。

顧琛斯是真的變心了。

他變心的那一刻起，我就再無可能完成攻略。

我認真地看著他，「顧琛斯，我以前是真的挺恨你的，我曾經那樣哀求過你，一切自尊都砸碎在你面前，也沒有挽回你。

「但是我現在不恨你了，也不愛你了，你就放過我吧，行嗎？」

他還是在輕輕地擦著我的手背，可擦著擦著，有眼淚滴到了我的手背上。

「溫檸，我們相愛了十年呢，你怎麼能不愛我呢？」

我抽回手，轉身躺下。

身後是顧琛斯壓抑的啜泣，「可我是真的愛你啊。」

15

顧琛斯不去公司了。

他寸步不離的守著我，怕我再去尋死。

這天，助理來病房找他彙報。

顧琛斯去燉雞湯了，助理把文件放到床頭後就離開了。

文件夾上寫著沈芝芝的名字，我拿過來翻了翻。

沈芝芝故意傷人，顧琛斯已經委託法務部的律師代他起訴了。

而且他還聯繫了沈芝芝老家的人，等沈芝芝出獄後，她就會被接到鄉下受折磨。

合上文件夾時，剛好顧琛斯也端著雞湯進來了。

「這次的雞湯燉的特別好，我自己都被鮮到了。

「檸檸，你一定想不到，我連下廚都做的這麼好。」

他碎碎念時看到我手裡的文件夾，「你看到了？沈芝芝那麼傷害你，我一定會狠狠折磨她給你出氣。」

我把文件夾丟在床頭柜上，「顧琛斯，你裝什麼呢？這不是你故意拿來讓我看見的嗎？」

他的手抖了一下，雞湯濺出來，燙的虎口通紅。

我視若無睹，「你知道她沒懷孕的事兒了吧？自己想撒氣，就不要打著我的名義了好嗎？這樣真的很虛偽。」

他語氣急切，「不是的，你相信我……」

我忽然笑了，「你讓我相信你，可你信我了嗎？

「顧琛斯，我跟你說過很多次，不能如期舉行婚禮的話，我會死掉。

「你不是都沒信嗎？」

雞湯碗摔在地上，顧琛斯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踉踉蹌蹌地跑出去了。

16

顧琛斯又開始發瘋，忽然又重新籌備起婚禮來。

他小心翼翼地捧著婚紗圖和流程單，充滿希冀地看著我。

「檸檸，我們重新舉行婚禮好不好？用最快的速度舉行，所有的流程都準備好了，你只要挑個自己喜歡的婚紗就行。」

可是來不及了啊。

他和沈芝芝還沒離婚呢。

這年頭，離婚還要 30 天冷靜期呢。

他茫然了，「你不是說，只要如期舉行婚禮，就不會死了嗎？」

我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是啊，原本只是差一個婚禮而已。可誰讓你非要和我去民政局離婚呢？」

刀子捅在他身上的感覺好爽。

我眼睜睜地顧琛斯的臉色剎那間煞白。

顧琛斯終於不折騰了。

他安安靜靜地守著我，最多半夜會邊流淚邊偷吻我的額頭。

我有點煩，但是又沒力氣推開他了，只好裝作不知道。

身體逐漸枯槁，我每天昏昏沉沉的，只想睡覺。

最後的幾天實在有點無聊。

好在還有系統陪著我，常常趁著我醒著的時候，給我念笑話聽。

我跟顧琛斯說，讓他把婚房裡，屬於我的東西都拿過來。

不知道他以後還會娶誰，但我的遺物留在那總是不好的，萬一嚇到人家就冒昧了。

顧琛斯不答應，只是搖頭。

也不知道是不肯幫我拿，還是不會再娶。

我安靜地看著他，「你是想讓我死了都閉不上眼嗎？」

他不敢再拒絕了，吩咐助理回家去拿。

「他哪兒知道什麼東西是我的，你去幫著看一下。」

他遲疑了會兒，到底站起來。

「檸檸，我馬上回來，你等著我。」

我根本就不想等他啊。

死的時候如果身邊還有他陪著，多晦氣啊。

系統輕輕開口：【宿主，等下不要害怕呀。】

「怎麼會怕呢？死亡意味著重逢啊。」

【宿主，我申請了新的任務，跟你爸爸媽媽有關哦，到時候我也會再見到你的。】

「啊？會是很難的任務嗎？」

【不會，是很幸福的任務。】

「那就好，統子，我們下輩子見哦。」

【下輩子見。】

這輩子的一切像走馬燈一樣一幀幀的播放。

最後大概是執念，停在了我最心心念念的一刻。

我爸邊喝著小酒邊生悶氣，

「顧家那個小子有什麼好的？居然敢勾搭我女兒，我遲早要給他點厲害瞧瞧！」

我媽揪著他的耳朵，「你不喜歡也沒用！你閨女喜歡就行！」

我爸委屈地看著我，「閨女，你真要談戀愛啊？也、也不是不行......」

但這次，我沒再害羞，而是坐到我爸身邊撒嬌。

「誰要和他談啊！我最愛的只有爸爸媽媽好嗎？」

他們忽然都笑了，身子也虛化成浮影，牽起我的手，「走，檸檸，跟爸爸媽媽回家！」

耳邊好像有撕心裂肺的喊叫聲，我聽到顧琛斯在喊我的名字。

不重要了。

我閉上眼，任由靈魂被白光吞噬。

番外

1

醫生搖著頭從急救室出來的時候，顧琛斯還是恍惚的。

他總覺得溫檸不該就這麼死掉。

他找來最好的入殮師，要給溫檸化最好看的妝。

「只要我們結婚，她就能醒過來。我們檸檸要當最美的新娘子。」

可婚紗店的老闆娘不肯賣給他婚紗，「人都死了，你還裝深情有什麼用？呸！死渣男！」

她胡說。

檸檸才沒死！

檸檸只是睡著了。

他去買了最昂貴的婚紗，沒有檸檸設計的那款好看，希望檸檸穿上後別生氣。

新娘子真美，像睡美人。

顧琛斯擦擦眼淚，跟檸檸合拍了照片。

新郎好醜，滿臉胡茬，檸檸會不會嫌棄他？

他呆呆地捧著照片等檸檸醒過來。

等了整整一夜，什麼都沒有等到。

晨曦的光灑進房間時，他忽然就想到，有次他和沈芝芝一起玩了一天一夜，到天快亮時才回來。

回到家裡時，檸檸就是這樣坐在地上，呆呆地等著他回家。

她也是這樣等了一夜嗎？

「顧琛斯，你到底要騙我到什麼時候？」

「顧琛斯，你變心了。」

「顧琛斯，你為什麼不能珍惜我？」

是啊，他為什麼不珍惜檸檸呢？

他們彼此依靠，相守相依。

檸檸是他在這個無助世界裡唯一的避風港。

他怎麼就不知足呢？

2

只是因為貪圖新鮮，就和沈芝芝搞到一起。

他本來想玩玩就結束的。

可是檸檸堅持要馬上結婚。

他怕辦了婚禮，就再也沒立場帶著沈芝芝出席各種場合了。

他怕被人指責成渣男。

他不敢。

檸檸逼得緊了，他就乾脆和檸檸離婚。

看著檸檸不可思議的震驚模樣，似乎就能掩蓋了他是出軌的事實。

沈芝芝沒懷孕，他一開始就知道。

但他就是選擇相信沈芝芝的藉口。

他其實根本不在乎有沒有孩子，只是拿來堵住檸檸的嘴而已。

因為每當提及孩子這個話題，檸檸就不會再和他爭辯，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現在想想，那是檸檸的眼裡，只有蓄滿的悲傷和失望。

檸檸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不再愛他的吧？

他其實心裡是知道的，但是越害怕，越不敢承認。

越是明白自己傷害了檸檸, 越要證明自己沒錯。

婚紗店老闆說的沒錯。

他就是個死渣男。

3

天亮時，顧琛斯打了個瞌睡。

夢見檸檸身上被蟲子咬的到處是小傷口。

然後他就從夢裡驚醒了。

檸檸最怕蟲子了。

她說過很多次了，要火葬，不要土葬, 她怕在地下被蟲子咬。

怎麼自己就忘了呢？

顧琛斯帶著檸檸去了一趟殯儀館，出來時，捧著一個小小的骨灰盒。

檸檸就在這裡。

律師帶著檸檸的遺囑上門，說要完成檸檸下葬的心愿。

檸檸居然偷偷找了律師，看來確實不相信他。

不信就不信吧, 這輩子做錯的事情太多，也不差這一件了。

他不肯交出骨灰盒，還把律師揍了一頓。

然後就被帶進派出所里關了十五天禁閉。

等被放出來以後, 檸檸的墓碑都立好了。

顧琛斯跪在墓園裡, 園子裡埋葬著他的父母和愛人。

他的全世界都在這裡了。

他拿出小刀抵在手腕上，滿地都是血。

恍惚間回到了十八歲, 擔架上的父母, 也是這樣一直流血。

那年他意氣風發, 卻在瞬間一無所有。

急救室的紅燈好刺眼，他跪在門外, 顫抖著向上天許願, 求檸檸活著。

因為那是他唯一活下去的意義了。

可他終究弄丟了自己的全世界。

要是有下輩子，能不能再見到檸檸？

4

顧琛斯沒死成。

某天晚上，顧琛斯第一次跟我提起沈芝芝。

「（這」醫生說，病人的情緒不穩定, 以後就不要放出去了。

傷口太深, 他在病床上躺了一個月, 連翻身都沒力氣。

原來生病時這麼難受的。

檸檸當初比他還要遭罪吧？

顧琛斯又紅了眼睛。

他住的病房還是檸檸住的那間, 總覺得房間裡還有檸檸殘留的氣息。

夜裡迷迷糊糊地，夢見了一隻三花貓貓。

他很喜歡，抓進懷裡，想帶回去養。

小三花貓卻不願意, 在他懷裡又抓又撓, 還咬他, 咬得他心口霍霍疼。

遠遠的有對年輕夫妻找過來了，小三花一下子就跳了過去。

女的小心地把貓貓抱緊懷裡, 摸了又摸。

然後他們就要離開了。

他想去追, 男的伸手推他，力氣很大，一把就推倒了他。

他就這麼被猛地推醒了。

摸索著枕頭下的手機時，摸到了一幅簡筆畫。

是檸檸的筆跡, 她畫畫總是這樣簡約又形象。

是一對情侶抱著一隻貓貓。

顧琛斯捧在手心裡，恍然大悟。

「原來我見到你了啊，檸檸。」

他笑了, 「我記住你的樣子了, 下輩子我去找你好不好？」

心口很疼, 像被貓抓破了。

顧琛斯哽咽，「你不願意嗎？檸檸，你不想見我嗎？」

是了, 檸檸的畫里沒有他。

這輩子，下輩子，他們都不會再見到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