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次來就是想了解一下,當年你出事的細節!」
自從我出事後,全家人都不敢提起這件事,更別問那件事的細節,他這話一出口,我媽抓著我的手瞬間收緊,就連我爸都攥住了拳頭。
要說我心裡一點都不疼,那是不可能的,但我死咬著牙根,掐了自己好幾下,才強迫著自己沒有逃離。
「你問這些有什麼用?對你有什麼幫助?」
「我最近又接到了一些案子,那些人仗著自己有精神病,或者有抑鬱症,甚至還有什麼精神分裂症,亂七八糟一堆病,試圖逃避法律的審判。我一定要證明哪怕患有這些精神方面的疾病,只要有自主意識,在犯罪的時候跟正常人一樣可以謀劃,可以處理事情,他就應該受到審判,精神疾病不是他們犯罪的理由!」
五六年過去了,他還是像以前一樣,看著像個滿腔熱血,又頂著一頭愣的大男孩,實際說出的每一句話都經歷過自己的敲打。
「好,我幫你!」
當我說出這番話的時候,三個人奇奇看向了我。爸媽的眼神中滿是驚喜,他的眼神中也有驚喜,但更多的是感激。
其實對於當年的事情,有一部分我都已經記不清了,準確點說是我自己強制性要求忘記,想要回憶起細節,我需要心理醫生幫助。
為此江鶴松專門找來了他的朋友幫我做心理治療。
接受治療以後我才知道,江鶴松這些年為了判定精神疾病患者擁有自主意識犯罪這件事,付出了多少代價。
他走訪了無數心理專家,拜訪了無數律師前輩和法官,翻閱了成千上萬的資料,才給這個精神病患者判刑的邊界定義,定下了一套判定的手段和方法。
而我也在這個過程中被他的堅持所感染,在他拜訪其他受害者時,我也會現身幫忙。
本以為我的人生會迎來一個新的轉機,沒想到宋錦程竟然又找上門來。
這天一大早我出門準備去扔垃圾,看到宋錦程站在我家樓門口。
他看到我後扔了手裡的煙頭,帶著一身煙味兒走上來。我捂著鼻子後退兩步,有些嫌惡地望著他問:「你來幹什麼?我們都已經離婚了,我不想看見你!」
看到我這個樣子,他眼底閃過一絲不耐煩,深吸一口氣,耐著性子跟我講話:
「鬧夠了吧,回去吧,我說過這輩子宋太太的身份只能是你的,我知道詩雨一直在挑釁你,我已經罵過了。」
詩雨就是他的師妹,當年就是為了這個安詩雨,他才把我一個人扔在了訂婚酒店。
我們訂婚的時候,安詩雨就已經發消息說自己要自殺,那個時候他準備要走,被我死死攔住。
訂婚典禮一結束,他瘋了一樣衝出去,留下所有親朋好友一臉不解。
6
後來我發生意外,他和詩雨也徹底斬斷了聯繫,但是和我結婚不到兩三年,他玩夠了外面的那些純情女人,轉頭又和詩雨好上了。
而可笑的是,那個時候詩雨已經兩次嫁人,還有不少男朋友,艷照都滿天飛。
而口口聲聲說想要一個乾乾淨淨女孩的宋錦程,這個時候不嫌棄自己沒吃到第一口飯了,他把詩語留在自己身邊,讓詩雨代替了我的位置。
出門談合同,詩雨是他的太太,見老朋友時讓他的兄弟叫詩雨嫂子,甚至回自己爸媽家都要帶上詩雨。
我被方方面面地替代,唯獨留下的只有一個空蕩蕩的家。
「宋錦程我不明白你哪來的臉讓我回去,你口口聲聲跟別人說我髒,可我到頭來只讓那一個男人碰過,可你呢?」
「你睡過的大學生有 19 個,外面酒吧里有多少我不知道,但和你睡過覺的怎麼也有二三十個了吧,你不怕染病我都害怕。
你以為我為什麼要跟你離婚?真的是因為詩雨挑釁我,還是因為我怕你給我染病呢?」
宋錦程攥緊了拳頭,如果不是打人犯法,我毫不懷疑他現在會給我一拳。
「你夠了,男人和女人能一樣嗎?」
「有什麼不一樣?都什麼年代了,腦子裡還裝著屎一樣的東西,你真是把我噁心透了,被強姦不是我的錯,但出軌一定是你有問題!
如果不想我把事情鬧大,就不要再來找我,你和別的女人鬼混拍下的裸照我可有很多呢,如果你再耽誤我的人生,我一定會讓你屁股上有幾根汗毛都被別人數得一清二楚。」
或許是從來沒聽我說過這麼粗俗的話,他整個人眼睛瞪得老大,連生氣都忘了。
「你怎麼能說出這種話來?怎麼說你爸媽都是大學教授,就是這麼教你的嗎?」
這些話要放在以前,我肯定是罵不出來的,但是江鶴松罵人獨有一套理論,跟他待的時間久了我也學到不少。
「不要干自討沒趣的事,也不要再來靠近我!」
說完我轉頭就準備回家,宋錦程在我身後氣得跳腳,放了一句狠話讓我走著瞧。
我本以為他就是放句狠話而已,但沒想到他做事這麼齷齪,他竟然找了當年那個強姦我的精神病家人,來我家門口騷擾我。
「我不管你跟我兒子睡過,你就必須去我家當我兒媳婦,你還別嫌棄我兒子有病,你說說你大晚上跑出去喝酒能是個什麼好鳥!咱老家可都不沾染你這種女人,要不是我兒子不太聰明,我還嫌棄你家這貨色呢,誰知道將來生下的孩子染不染病!」
一大清早,那個精神病的母親就跑到我家門口來鬧著要我去他家,給他兒子當兒媳婦。
爸媽氣得不得了,吃了好幾顆降壓藥都沒能穩得住。
一開始他來我家門前了,我也氣得不行,回房看到宋錦程給我發的消息。
【你最好回家,否則這女人能鬧成什麼樣,我可不保證!】
就這麼一句話,我立刻明白這女人是宋錦程找來的。
那一瞬間我氣血湧上頭,衝進廚房拿了一把菜刀就要衝出去拚命,還好爸媽及時把我攔下。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但門外那個女人聲音尖銳,吵得我根本沒辦法平靜。
7
沒過多久警察來了,但這個女人的嘴又沒辦法堵上,她還在四處宣揚我被強姦的事情。
「別拉我,憑什麼拉我?我是來找我兒媳婦的,這個女人被我兒子睡過,她去外面喝酒,被我兒子撿回了家,她就是我的兒媳婦。
當初這個女人還敢告我兒子,害得我兒子現在在精神病院裡都沒辦法回家,我跟她沒完,今天無論如何她都得跟我走,家裡農活都沒人干呢,否則今天我就死在這!」
那個女人鬧得不可開交,警方把她控制住以後才來敲開我家門。
一開門,門前圍觀的人基本上都是鄰居,他們的目光讓我一瞬間呼吸受阻,甚至耳邊還傳來了嗡嗡聲。
這裡的房子雖然是租的,但當年我的事情可是上過報紙,這裡的鄰居在我爸媽搬來的第一天就認識爸媽。
當初也有不少人對我指指點點,那段時間我連家門都出不去,但隨著時間變遷,漸漸地沒人再提了,可今天她這麼一喊,大家又開始把我當年的事情揪出來反覆鞭笞。
「被強姦過的那家丫頭吧?不是說這丫頭嫁人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你說怎麼回來了?你老婆被人家睡過,你心裡樂意啊?肯定是被男人給趕出來了唄!」
「聽說這丫頭是半夜出去喝酒,讓人家給睡了,對方還是個精神病。」
「這事我當年可是看過的,就是因為是個精神病,不是高富帥,這丫頭才把人家給告了!」
又是這樣的一番言論,當年這些言論鋪天蓋地將我死死拉入深淵,一瞬間,我仿佛回到了我最痛苦的那一年。
就在我情緒即將崩潰的時候,一道罵罵咧咧的聲音打破了所有魔咒。
「一個個的年紀不大,說話怎麼這麼黑呢?能不能給自己兒孫都積點德?怎麼著家裡馬桶吃夠了,拿出來到處亂噴了?
你們一個個敢不敢把剛才的話,全都給我重複一遍?我這兒可是錄著像呢,放到網上去讓大家都看看,什麼叫受害者有罪論!
我看你們家的兒子女兒,你們家的親戚好不好意思把你們一個個都認回去,還張口就給人家造謠,我可告訴你們發表不實言論,損壞他人名譽,最高是可以判刑的。
一旦給你們判了刑,祖孫三代誰都別想好過,我就是律師,敢不敢來造造我的謠,你們一群欺軟怕硬的,今天出這種事的是你們鄰居,明天就有可能是你們的女兒和孫女。
今天你們敢當旁觀者,明天就能當受害者,再者說了,人家被傷害了又怎麼了?破點口子結個疤,她就不配活著了嗎?都什麼年代了,清朝老太太的裹腳布裹你們腦子上了?」
8
江鶴松衝著一群人開罵開噴,說得唾沫橫飛,七八個老太太,愣是沒一個人敢跟他搭話的。
眼看著大家都不出聲了,江鶴松清了清嗓子這才把聲音放低:
「大家都將心比心一點,她是受害者不是加害者,流言猛如虎,惡虎能傷人,受害者艱難地從犯罪分子手底下求出一條生路,為什麼你們不能給她多一點寬容?
受害者犯什麼錯了?受到傷害以後還要被你們拿來調侃,拿來開玩笑,我還是那句話,今天的旁觀者明天就可能是受害者,將心比心試想一下,如果是你們的女兒遇到這種事,你願意這樣說她嗎?」
這番話我不是第一次聽了,江鶴松也替其他受害者罵過人,但這是第一次替我去罵,原來感覺是真的是不一樣的。
此刻我終於哭出了聲,癱軟在地上一遍遍地重複著一句話:
「我沒有錯,我受到傷害了,錯的是他們,我丈夫用這件事情來傷害我,還用這個藉口去出軌,他睡了幾十個女人,為什麼都說他乾乾淨淨,為什麼我只是受了一次傷害都來罵我?我沒有錯,錯的是他們,錯的是你們的偏見!」
隨著我一聲聲地哭喊,人群中跑出來一個小姑娘,拿著紙巾蹲在我面前為我擦眼淚。
不知道那天是誰拍下視頻放在網上,很快網上因為這件事引起軒然大波,時代不同了,無數的人都在我私信里鼓勵我。
也有不少人開始爆料,甚至還有以前和宋錦程睡過的女人發聲幫忙。
有些女人跟著宋錦程單純就是為了錢,她們在網上毫不避諱地說出自己的目的,她們也說明白自己並不是好人,但看不得真正的好人受傷。
這樣的網絡讓我感到無比溫暖,同時也給我們要做的事情帶來了巨大幫助。
有不少人私下找到江鶴松,提供了他們被精神病患者傷害的證據,江鶴松將所有案例收集起來,甚至還有不少同行為他加油。
在江鶴松的幫助下,我正式再次提起訴訟,指控那個精神病當年對我實施侵犯時擁有自主意識,能夠判別是非對錯。
當年負責我這個案子的警方,在視頻火起來的同一時間聯繫上我,原來當年他們也覺得這個案子有問題,保留了所有物證。
這個案子被重新提起來後,我驚訝地發現,安詩雨竟然是那個精神病的表妹。
這層關係還是江鶴松幫我查到的,原本那個精神病一直在老家的村子裡遊蕩,是安詩雨把他接到了城裡來為他治病。
而且江鶴松還發現,當年是宋錦程一直在阻撓我起訴。
此時我在心理治療師的幫助下,對於當年發生的事情已經全部記起來,其中一個細節尤為刺目。
那就是我看到過宋錦程私底下給我的律師塞紅包。
「還有塞紅包這回事兒?」
江鶴松聽到我的講述有些驚訝,隨後擺出一臉不屑。
「怎麼還能這樣啊?身為律師怎麼可以這麼做事?」
「這不都是人之常情嗎?看多了就習慣了!」
「我不習慣,你當時就沒問問嗎?」
我苦笑一聲,怎麼沒問呢?但人家說是希望對方能幫我打好官司,我也就沒多想。
「現在看來,宋錦程很有可能知道安時雨和那個精神病之間的情況,他在故意幫著安詩雨呢!」
9
這是我最不想看到的真相,可偏偏隨著我回憶起來的東西越來越多,這件事情就越發得到了證實。
我失魂落魄地回了家,心裡想著要不要再去找宋錦程問一遍,結果他自己送上門來了。
「你為什麼要把當年的事情再提起來?難道丟人丟得還不夠多嗎?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人笑話過我說我自己的女人讓別人給睡了?現在立刻跟我走,先去撤訴,然後把這件事情壓下去!」
現在他倒是不嫌我髒了,抓住我的手腕往外扯。
我想掙扎抽出手卻被他死死扣住,男女力量懸殊我早就體會過,現在也不是硬碰硬的時候。
於是我穩住身形,抬腳踩在他的腳背上,趁他吃痛放開我的瞬間從包里拿出辣椒水,直接噴了他一臉。
「啊!」
宋錦程沒有防備我,被我噴了個正著,捂著臉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亂叫。
空氣中充斥著辛辣刺鼻的味道,也不知道是對眼前這個男人徹底失望,還是被這辣椒水刺激,我也開始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