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是她扔掉的,你就會生氣,那你就會把她趕走啦。」
「劉阿姨走了,媽媽就能回來。」
宋昭煜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小小年紀,怎麼會有這麼惡毒的心思?」
楠楠似乎這時才意識到宋昭煜生氣了。
「不是我,是媽媽說的。」
「我要聽媽媽的話,不然以後你和劉阿姨生了小寶寶,都不要我了。」
「媽媽也不要我了。」
宋昭煜此刻覺得自己的三觀盡毀,內心受到了極大衝擊。
劉慕婷在這個家,不僅要被自己算計,還要防備著楠楠的撒謊和攻擊。
甚至還有那個從未露過面的前妻,也把惡意轉嫁在她身上。
她究竟是怎麼堅持這麼多年的?
身為女主人,卻永遠在這個家裡活得如履薄冰。
甚至就連他也從未關注過事情的真相,只是一味把所有的罪責都推到她頭上。
他後悔了。
他不該這樣對待她。
他想讓她回來,再牽一次她的手。
8.
我不知道宋昭煜是從哪裡得到我現在的地址的。
每天下班後,家門口都堆滿了各種各樣的東西。
有我放在購物車一直沒捨得買的包。
抖音上很火的網紅小蛋糕。
換季後奢侈品店新出的風衣外套。
東西我全都聯繫送貨的快遞員退了回去,吃的也扔掉了。
宋昭煜每天的信息轟炸也讓我有些煩躁。
「婷婷,我給你點了下午茶,和公司同事分享一下吧。」
「楠楠今天在幼兒園的運動會上得獎了,我拍了視頻。」
「我給你買的東西收到了麼?」
「婷婷,你為什麼把我買的東西都退貨了?」
「你還是不肯原諒我嗎?」
「我知道我做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會插手你的事情了。」
「你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楠楠需要一個媽媽。」
我捧著手機,冷笑出聲。
人的臉皮究竟能厚到哪種程度,才能說出這種話?
明明是他舉報了我的工作,想讓我回家做賢妻良母。
我的反抗在他眼中是不是一文不值。
孩子需要一個媽媽,跟我說什麼?
我反手回了他的消息。
【不必了。】
「你的孩子需要媽媽,可以讓他去找他親媽。」
【畢竟我在他眼中只是一個搶了他媽位置的惡毒女人。】
【我不會再為你、為他費一點心力。】
【你說的那些話,你可能已經忘了,但我記得。】
【你要我做個家庭主婦,你養的起我。】
【所以我失去了自己工作的掌控權,丟失了本該屬於我的項目獎金和推薦信。】
【從此以後想找工作還要擔心這次履歷上的污點。】
【你只想讓我在這個家裡帶孩子做家務,磨滅我的光環。】
【可你別忘了,認識你之前,我也是職場上熠熠生輝的人。】
【你也正是因為這一點選擇了我。】
【可現在,你變了。】
「你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已經消耗了我所有的耐心和愛。」
「我們理念不合,不必再談。」
9.
我本以為我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
可我還是低估了宋昭煜的決心。
最近幾天,我在公司的業績大漲。
幾乎只需要坐在那裡,就會有大客戶找上門,指名道姓要和我合作。
驚喜之餘我也有些疑惑。
我的業務能力還根本達不到能讓這些人找上門來。
究竟是誰在中間說了什麼。
直到我遇到了曾經合作過的客戶。
他很坦然地說明了事情的原委。
宋昭煜和我在同一個業務範圍內工作,我周圍的這些客戶全都是他找來的。
甚至他還提供了其中的返點。
對方低價簽給我,差價他來補。
我聽得直接瞪大了眼睛。
除了無語,我不知道該用其他的什麼詞來形容我的心情了。
我提了離婚,把他刺激傻了嗎?
我終於還是忍不了了。
我們之間的事情,必須有個決斷。
當晚,我在微信上把他約了出來。
我到餐廳的時候,宋昭煜已經到了很久了。
他見到我時,眼前一亮,立刻站起身拉開凳子。
我只是輕輕點頭以示禮貌。
「服務員,可以上菜了。」
他已經點過菜了。
宋昭煜看向我,興奮地描述著點了什麼樣的菜。
「有你最愛吃的沙拉和……」
我搖搖頭,打斷了他的話,表情冷漠。
「不必了。」
「我只說幾句話就走。」
他的眼神飄忽不定,似乎已經預料到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萬分糾結之後才開口。
「婷婷,我不想聽。」
我並沒有理會他的話,也直接忽略了他臉上的乞求。
「宋昭煜,我們都是成年人了。」
「你現在的這些做法,都只是在自我感動。」
「我不需要你自己貼錢去給我爭取客戶。」
「也不需要你買各種禮物討好我。」
「我自己可以賺錢。」
「今天叫你出來,也只是為了讓你簽離婚協議。」
宋昭煜臉上的表情肉眼可見地逐漸慌亂。
「不,婷婷,我不會同意離婚的。」
「我之前做的那些事,確實是我的問題。」
「我有錯,你就不能給我一個改正的機會嗎?」
「我和你結婚也沒多久,楠楠還沒有接受你,你忍心讓他再管其他人叫媽媽麼?」
他這些話似乎句句都是在為孩子考慮。
我笑了。
「他是你的孩子,和我有什麼關係?」
「我不忍心又能怎麼樣?」
「難道不是你的所作所為導致他再次失去了一個完整的家庭嗎!」
為什麼他從來都認識不到自己的錯誤。
「你和你前妻離婚,因為她是個只知道做飯洗衣做家務,平日裡喋喋不休的女人。」
「於是你娶了我,工作體面,足夠忍讓,又能自給自足。」
「可你後悔了。」
「你又想把我鎖起來關在家裡為你做家務。」
「是,你有錢,養得起我,可我身上的價值不止這些,被困在家裡是大材小用。」
「如果你需要人做家務,不如用同樣的價格去請保姆。」
宋昭煜似乎被我戳穿了內心的想法,臉色逐漸變白。
他囁嚅著,想說些什麼,最終還是閉上了嘴。
我在桌子上放下了幾張現金。
「如果你還想我們能夠做朋友,就把離婚協議書籤了。」
「這頓飯,就當是我請你的。」
10.
我的工作逐漸步入了正軌,證據也收集好了。
在收到離婚協議書的那天,法院的傳票也已經到了宋昭煜家裡。
傳票到達的第三天,宋昭煜主動約我在法院附近的一家咖啡廳見面。
或許是工作、孩子、官司這幾件事,讓他忙得分身乏術。
往日那個瀟洒英俊的男人不見了,眼底布滿了紅血絲,整個人散發著頹廢的味道。
「婷婷,你說的那些話,我已經認真思考過了。」
「我找了專業的育兒保姆,有十年經驗。」
「楠楠也已經接受了她。」
「往後,我和楠楠的事情不會再讓你擔心,我也不會再干涉你的事業了。」
他嗓音沙啞, 眼神卻很真摯。
我心裡鬆了一口氣。
希望他這次是真的改了。
我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他頓了頓, 從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
那是一封手寫的道歉信。
宋昭煜的字很漂亮, 追我時還主動寫過好幾封情書。
但當時的我也沒想到,再次收到他寫給我的信, 會是道歉信。
他的語氣很真誠。
「舉報你的事, 是我當時鬼迷心竅。」
「我已經向你所在公司提交了書面說明,澄清所有誤會。」
「如果你需要, 我可以在你前公司當面向你道歉, 或者登報聲明。」
我突然有些感慨,難道男人真的需要經歷過磨難才會成長麼。
這些天收集的證據就放在包里。
宋昭煜的舉報材料,家裡的監控,兩次的體檢報告。
每一份拿出來, 都足以讓他承擔法律責任,甚至面臨牢獄之災。
可我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楠楠已經失去過母親了。
我不能再讓他失去他的父親。
「宋昭煜。」
我將裝滿證據的文件袋放在桌子上, 沒有打開。
「我收集這些,不是為了毀了你。」
「孩子是無辜的, 他不應該被大人的事情拖累。」
「畢竟我也做過他名義上的媽媽。」
「我沒那麼狠心, 讓他剛失去⺟親⼜要失去⽗親。」
他猛地抬頭,似乎沒想到我會這麼說。
眼⾥全都是難以置信。
宋昭煜的眼眶瞬間紅了, 喉結滾動著,聲音都有些哽咽。
我思考著, 還是說出了那句早已埋藏在我⼼里的話。
「你那晚說過的, 你也是單親家庭的孩子。」
「你該清楚,從⼩沒有父親在⾝邊,⽇子有多難熬。」
這句話像是重錘⼀般砸在他心上。
他突然捂住了臉,肩膀劇烈顫抖著, 淚如雨下。
「我怎麼會這麼蠢。」
「我明明知道單親的苦, 還要耍⼿段讓你放棄工作。」
「你事事都在替我考慮,我卻硬逼著你把我告上法庭。」
「婷婷, 我真的錯了。」
「失去你之後, 我才明白。」
「家裡的燈,溫熱的餐飯,從來都不是靠我把你鎖在家裡才能做到的。」
「只有你的心在我這⾥, 你才願意的。」
我沒有回應他,將⽂件袋推到他面前。
「這些東西我沒有留備份,你自己處理吧。」
「法院那邊, 我會去撤訴。」
他臉上的淚痕還沒擦去, 呆呆地抬起頭看我。
「你原諒我了?」
我搖搖頭。
「和原諒沒關係。」
「孩⼦需要⼀個完整的成長環境, 我不想讓他⻓大之後,發現自己的親⽣⽗親曾經做過這樣的事。」
說完,我起⾝離開了, 只把他⼀個人留在了那⾥。
我不知道我說的這些話,他能懂多少。
我只希望, 為了孩子,他不要再繼續錯下去了。
11.
我給律師發了條消息, 告訴他我決定撤訴。
⽼板的電話適時打來了。
「項⽬沒你不⾏, 趕緊回來上班。」
我應聲後,匆匆上了地鐵。
或許, 這才是最好的結局。
沒有孩子,我也不必強求。
他有屬於他的人生,我也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