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到了這個地步,他仍然不覺得是自己的問題嗎?
「你是說過你要離職,可都好多天了,我只看到你忙到就連孩子都沒有時間接。」
「你別忘了上次我們聊的時候,你給我的承諾。」
「劉慕婷,你已經是當媽的人了,你的工作究竟能賺多少錢?」
「啪!」
一聲清脆的巴掌聲在安靜的客廳內驟然響起。
宋昭煜滿臉的不可置信。
他被我打得偏過頭去,半邊臉高高腫起。
我渾身顫抖,眼淚已經不自覺地落了下來。
「難道交接工作不需要時間嗎?」
「宋昭煜,我已經為了這個沒有半點血緣關係的孩子用盡全力了。」
「而你呢?」
「你就只會讓我離職替你承擔起家裡的責任麼?」
「我已經說過了,我會離職,你怎麼就不肯相信呢?」
「體檢報告只有你知道。」
「可你居然用這麼下作的手段逼迫我離職回家,做個家庭主婦。」
「那我算什麼?」
「我究竟是不是你的妻子?」
「還是說,我只是一個你的所有物罷了。」
「在你眼中,我的一舉一動都必須跟隨你的掌控進行嗎!」
發泄之後,屋子裡只剩我怒吼的回聲。
楠楠就在此刻從臥室里沖了出來。
「壞女人,你憑什麼罵我爸爸!」
他小小的身軀居然能爆發出這麼大的力量。
狠狠抓著我的胳膊,用力咬了上去。
瞬間,皮開肉綻,血液順著他的嘴角流了下來。
我曾經夢想中的孩子,此刻在我眼中卻成了惡魔。
「我最討厭你做的飯了,真難吃,還不如我媽媽長得漂亮!」
「我要我媽媽陪著我,不要你這個壞女人!」
小孩子的怒吼聲十分尖銳,刺得我耳膜生疼。
我幾乎已經麻木了,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般抽回胳膊。
「好,這是你們的家。」
「從此以後,我再也不會多事。」
「宋昭煜,我們離婚。」
5.
宋昭煜是被楠楠的哭聲吵醒的。
小小的楠楠站在椅子上用微波爐加熱牛奶,一個沒端穩,就全都灑在了地上。
滾燙的牛奶灑在他白嫩的胳膊上,瞬間就燙出了紅印子。
宋昭煜眼裡全是紅血絲,拖著疲憊的身體,彎下腰用手去撿地上的玻璃碎片。
隨口罵著:「劉慕婷,孩子今天要上課,你怎麼沒給他做早飯!」
屋裡沒人回話。
他才突然反應過來,昨晚大吵一架之後,她已經離開了。
他嘆了口氣,只覺得心裡十分煩躁。
無奈地一點點收拾地上的一片狼藉。
「你怎麼這麼不小心,等會兒我直接帶你出去吃吧。」
楠楠有些委屈地跺了跺腳,說著:「我不要!」
「我就要在家裡吃,我要喝牛奶泡燕麥!」
「以前媽媽每天早上都會給我做的,劉阿姨也會給我做。」
「我不喜歡吃外面的東西。」
宋昭煜輕嘖一聲,不耐煩地吼著:「不吃就別吃了!」
「你自己看看時間,幾點了?」
「不吃飯怎麼能來得及去學校!」
突如其來的怒吼直接把楠楠嚇得渾身哆嗦。
恐懼之後更加忍不住哭出了聲。
「壞爸爸,我不要你了,我要媽媽!」
宋昭煜沒想到自己的一句話能讓孩子有這麼大的反應,連忙伸手去抱他想要安慰。
換來的卻是楠楠更大的哭聲。
他這時才注意到,楠楠的胳膊上有一大片燙傷的痕跡。
他伸手將孩子抱到洗手池前,想用涼水沖洗傷口,緩解疼痛。
傷口處已經鼓起了水泡,一層皮就這樣在涼水的沖刷下掉落。
他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連忙抱著孩子趕往醫院。
醫院裡,剛把孩子的傷口處理好,他就接到了助理的電話。
「宋總,你快來公司吧,科技公司的副總來了,估計是聊訂單的事情。」
「指名要和你談。」
這家公司是宋昭煜一直在對接的,好多對手公司都眼饞這其中的利益。
今天終於有了突破。
驚喜之餘,他卻開始有些頭痛了。
楠楠哭累了,剛剛入睡,他作為監護人又沒辦法離開。
無奈,他只能拜託護士找了個護工過來看著孩子,自己去公司處理事情。
一早上的兵荒馬亂,他連鬍子都沒刮。
趕回家洗漱換衣服後,再到公司時,對方已經離開了。
助理小心翼翼地說著:「他們說看不到咱們的誠意,之後再談吧。」
似乎全身的力氣都在頃刻間被抽走一般。
他無奈地坐在椅子上,嘆了口氣。
遲來的飢餓感還在提醒著他沒吃早飯。
一股挫敗感升了上來。
他想起她還在的時候。
他每天只需要洗漱,早飯永遠在桌子上,襯衫永遠是洗過熨好的。
孩子已經吃過飯被她送去幼兒園了。
劉慕婷是怎麼做到每天做完所有人的早飯,送孩子上學之後再上班的?
他似乎這時才覺得,他從來都把這些事情想得太過簡單了。
他拿起手機,點開那個對話框。
猶豫了很久,才發出了一條消息。
6.
工作被舉報的事情還在調查,但劉總早就替我寫好了推薦信,還幫我推薦了幾家公司。
有前公司做的背書和業務能力,我當天就入職了一家新公司。
公司老闆很好,一來就讓我接觸了一個很大的項目。
我忙得腳打後腦勺,幾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了進去。
宋昭煜的消息就是在這時發來的。
「楠楠病了,你什麼時候回來照顧他。」
我差點就以為自己穿越到了兩天前。
人究竟能無恥到什麼地步,才能理直氣壯地抹去對我的傷害。
我手速飛快,發過去一行字。
「那天我已經說得足夠清楚了。」
「離婚協議我做好之後會讓人送過去。」
【宋昭煜,我要和你離婚的意思是。】
「你,我不要了。」
「那個和我沒有血緣關係的小孩,我也不要了。」
結婚之前,我告訴過宋昭煜,我很喜歡小孩。
於是,楠楠變成了他道德綁架我的藉口。
可他不明白。
我的心已經死了。
這兩顆永遠捂不熱的心,我寧願扔掉,也不想看著它在我這裡腐爛發臭。
「劉慕婷,手裡的工作先放一下。」
「科技公司有個單子,負責人今天沒來,你帶著項目書和我去一趟。」
老闆的聲音將我拉回了現實。
我連忙收拾好心情,拿起東西下了樓。
這次合作十分順利,幾乎沒費什麼力氣,我只按照項目計劃大概講了一遍就拿下了。
合同簽完之後是例行的寒暄環節。
我站在會議室門口等待著老闆,卻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爸爸現在有事,等會兒就去看你好嗎?」
「你已經是小男子漢了,先和護工阿姨待在一起,要有耐心,知道了嗎?」
我抬起頭,恰好對上宋昭煜的眼睛。
他似乎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我,眼神里有一瞬間的迷茫。
我避開他的視線,轉身想走進會議室,卻被他抓住了胳膊。
「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一把甩開他的手。
「和你有關係麼?」
「已經決定離婚了,憑什麼還要每件事都向你彙報。」
他臉上露出瞭然的神情,還帶著一絲小人得志。
「怎麼,丟了工作,來這裡面試?」
「你一個剛被開除的二婚女人,這個年紀了還以為能在這種大公司里找到工作嗎?」
「楠楠現在病了,需要人照顧。」
「這件事就當是我做得不對。」
「反正你也找不到工作,還不如先回去。」
「孩子需要一個媽媽。」
「只要你願意低頭,我以後再也不會為難你。」
他這話像是站在我的角度為我考慮一般。
可我只覺得好笑。
正想反駁時,老闆恰好從會議室里走了出來,向科技公司的負責人介紹著。
「這位是我們公司剛入職的劉慕婷,業務能力沒得說。」
「之後由她對接我們之間的合作。」
我連忙點頭回應,露出一個公式微笑。
負責人一眼就看到了我身邊的宋昭煜。
「宋總,這次我們已經決定和劉女士的公司合作了。」
「之後如果還有項目,還是很期望我們能夠達成合作的。」
宋昭煜臉上的表情十分複雜。
他似乎想不到,他費盡心思舉報了我的工作。
我卻能立刻就找到新公司,甚至還撬走了他一早就看好的大單子。
看著他那張臉,我只覺得心裡十分暢快。
我衝著宋昭煜伸出手:「宋總,之後有工作上的問題,歡迎交流。」
7.
這一整天,宋昭煜都過得有些渾渾噩噩。
他從來都不知道,劉慕婷是一個這麼有能力的人。
他明明剛舉報了她隱瞞公司,害她丟了工作。
她居然在幾天的時間內就立刻找到了公司入職,並且還拿到了他沒談下來的單子。
以前的她,也是這樣嗎?
他坐在電腦桌前,恰好看到了曾經給她買的平板電腦。
鬼使神差地,他解了鎖,順手點進了抖音。
搜索記錄里密密麻麻,瞬間讓他的動作一頓。
「五歲的小朋友愛吃什麼」
「番茄燉牛腩做法」
「醒酒湯的做法」
「周末帶娃好去處」
「小朋友可以喝奶茶嗎」
「五歲孩子喜歡什麼玩具」
她一直都在關心。
關心他,和那個毫無血緣關係的孩子。
而他卻一直怪她不夠用心,才會處理不好和孩子之間的關係。
日曆的提示音就在這時響起。
「結婚紀念日」五個字瞬間跳了出來。
他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在公司收到的那份快遞是她買好了寄來的。
除了一身剪裁得體的西裝,還有一盒國外才能買到的樂高。
宋昭煜這時才發現自己錯得離譜。
原來,她早都把愛融進這個家的每一處角落了。
懊惱,後悔。
幾乎要將他整個人淹沒。
她在算計著如何能給他驚喜時,他在算計什麼?
在算計用什麼齷齪的手段能讓她丟掉工作,安安心心在家做個家庭主婦嗎?
眼淚差一點滾落時,楠楠突然打開了臥室門。
「爸爸,我要吃飯。」
他又連忙收拾心情,點好了外賣。
客廳里,他陪著楠楠一起看電視,恰好瞥見裡面熟悉的娃娃。
「你上次不是說,劉阿姨把你的玩偶扔掉了嗎?」
「爸爸再給你買一個新的吧。」
楠楠看得正入神,他搖了搖頭。
「不要,那個娃娃我送人了。」
「幼兒園的小朋友要和我交換,我同意了。」
如遭雷劈。
宋昭煜立時瞪大了眼睛,看向楠楠。
「那你為什麼說是劉阿姨故意扔掉的?」
楠楠十分坦然:「我不喜歡她。」
「她是壞女人,把爸爸搶走了,媽媽不能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