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己完整後續

該時過境遷了吧？

我抱著手機，盯著發出去的消息看了很久。

宋苒終於給我回復。

【你覺得，江冀做這麼多，是因為恨你？】

我有些茫然，問道【不然呢？】

【悅悅，你總是這樣。

【你總把所有的過錯歸咎於自己，所以被你珍視的人，都會被你養得越來越貪婪。

【其實江冀最討厭的人是我。他恨我搶走了你一半的注意力。

【不過他也是個蠢貨，被你寵得無法無天，忘了形。他以為，不管他做了什麼，你都會包容他，原諒他。

【我其實能理解江冀的想法。本來過去這麼多年了，感情也淡了，誰知道你們重逢了。

【你的男友還是他的下屬。

【你對陳諾這麼好，原本屬於他的你都給了別人，哈，江冀大概嫉妒得臉都變形了吧。】

宋苒發的每個字我都看得懂，但聯繫起來，我好像又不太懂了。

最後的最後，她說【悅悅，我欠你一句道歉。

【你總是能讓自己快樂起來，可能你並不缺我這句道歉。

【但我還是想趁著這個機會告訴你，對不起。

【我是個驕傲的人，寧願死也不肯先低頭。過去那些年，謝謝你一直包容我。失去你這個朋友，是我活該。】

14

我其實早就不期待宋苒的道歉了。

就像我也不會再相信，江冀可能喜歡我這件事。

陳諾出差了，在我和江冀決裂的第三天。

他很抱歉，一邊收拾行李一邊說：「本來打算要好好陪你過生日的，結果臨時安排我出差。

「但這個項目前景不錯，要是能完成，能拿不少獎金。

「江經理說我馬上要結婚，還是該多掙錢，我想想也是這個道理。

「悅悅，這次生日我就不陪你了。不過咱們來日方長嘛，以後還有好多機會呢。」

他抱抱我，又變戲法似得遞給我一個盒子：「生日禮物，提前祝我們家悅悅生日快樂。」

我送他去機場，目睹他和江冀一起登上飛機。

在外人面前，陳諾很少表現得對我親密，所以最多也就是拉拉我的手，臨別時，甚至沒給我一個擁抱。

我在江冀洞悉一切的注視中，笑著朝他們揮揮手。

我知道，我和陳諾走不下去了。

普通人的感情就是這樣，看似堅不可摧，實際處處都是障礙。

江冀甚至不需要大費周章，甚至明面上，他提攜了陳諾很多。

但光是現實生活的壓力，就足夠壓垮我們了。

人是趨利避害的生物，當一個人好過兩個人時，就不會再想結婚了。

15

生日那天，我收到很多人的祝福。

天氣炎熱，父母在外地避暑，本打算回來陪我慶生，但我覺得一來一回折騰，就說沒必要。

同事並不知道今天是我生日，她說家裡小孩臨時生病，問我能不能幫她完成一下手上的事情。

我答應了。

所以下班時已經很晚。

陳諾早就來過電話，又說今天忙，晚上可能沒空和我視頻。

我並不在意。

回家時路過甜品店，我給自己買了個小小的蛋糕。

剛走到樓下，就看到坐在長椅上的江冀。

他面前放著一個精緻的生日蛋糕，還有一束玫瑰花。

我目不斜視從他身邊走過，江冀也沉默地跟上來。

一直到走出電梯，江冀終於開口：「你就不好奇我怎麼突然回來了？」

我沒做聲。

「那你想知道陳諾現在在做什麼嗎？」

我停下腳步，回頭看他。

江冀笑了，眼底似有嘲諷：「他是不是告訴你，他要加班，今晚沒空聯繫你？」

他點開手機，遞到我面前。

視頻里，昏暗的包廂，陳諾抱著身材曼妙的女郎上下其手。

臉上是我從沒見過的，輕浮的笑意。

「我手裡這樣的視頻還有很多，他出差的這一個月，夜生活每天都很豐富。

「今天公司根本沒給他安排什麼任務，他至少有半天的空閒時間，完全可以趕回來陪你過生日。

「但他沒有。我聽說他長期包了個夜場女，你想知道那女的長什麼樣嗎？

「龔悅，這就是你認可的未來丈夫？是你夢寐以求的安穩生活嗎？」

「我承認，是我看錯了人。」我平靜的回答，「但江冀，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我和陳諾都是普通人，既然是普通人，那就受不住誘惑。

「就像當初的我和你一樣。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但你接近我，誘哄我，我還是上當了。

「如果沒有你，我不會和閨蜜決裂，不會遭受背叛。

「所有的所有，都是因為你。」

江冀臉上的笑容盡散。

「龔悅，你在怪我？你恨我？」

「我以為，對我恨你這件事，你早就心裡有數。」

心痛到極致，我反而能夠笑出聲。

「宋苒說你其實喜歡我，只是被我寵壞了，我一開始還不相信呢，現在看來，你兜兜轉轉一大圈，不就是想讓我踢掉陳諾，然後你順理成章上位嗎？

「你是不是覺得，同樣都是渣男，至少你各方面都比陳諾優秀，我肯定會選擇你？

「你錯了。婚姻是自由的。

「就算我不嫁給陳諾，也不代表我就要嫁給你。」

江冀的腮幫繃得很緊。

他一步步上前，將我圍困在方寸之間。

呼吸纏繞，我能感受到他的攻擊性。

「我這樣乏味的身體也能讓你起反應，江冀，你說得沒錯，男人，果然不挑。」

16

江冀走了。

臨走時，他泄憤似的，將花和蛋糕都扔進了垃圾桶。

其實它們都很漂亮，被扔進垃圾桶，真的很可惜。

我收回視線，回了家，疲憊地靠著門滑坐在地上。

拿出手機給陳諾發了長長的分手信息，和他說清了前因後果。

最後一絲力氣也被耗盡，我靠著牆，連哭泣都是無聲。

我其實，真的不貪心。

我只是想找個普普通通的人，過普普通通的一生。

相互扶持，就算沒有愛情也是沒關係的，有底線，有良心就好了。

但原來僅僅是這樣的要求，也太難了。

17

陳諾在第二天才看到我的消息。

他瘋狂給我打電話，掛斷一個又來一個。

可等我真正接通了，卻又相對無聲。

走到這一步，好像再說什麼都是徒勞。

最後，陳諾說：「對不起。」

好像每個人都在和我說對不起。

但我想要的，從來都不是對不起。

我掛了電話，把家裡所有和陳諾有關的東西都收起來，準備丟掉。

打開鞋櫃里，我看到只被江冀穿過一次的男士拖鞋，想了想，也一併丟掉了。

開門時，卻看到江冀就坐在我家門口。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的，下巴隱約可見青黑，熬了一宿，身上有些狼狽，但總體還算精神。

見了我，他張張嘴，又閉上。

「如果想說對不起就算了。」我說，「廉價的道歉只會讓人噁心。」

他站起身，問我：「我們之間是不是真的再也不可能了？」

「是。」

「一次不忠，終身不用。真是殘忍。」江冀扯了扯嘴角，「不過，你是對的。」

他抬起手，像以前那樣，想摸摸我的腦袋。

我後退一步，他的手便落了空。

但江冀從來都是個任性的人。

摸不到我的頭，他就抓住我的手腕，惡狠狠咬了一口。

在我痛呼之前，又猝然鬆開。

「龔悅，你以後再對人好，可要看清楚了。無底線的縱容只會讓人越界，當心有一天你收回那些好，對方會反撲。

「我不會一輩子都惦記你的，遲早有一天，我會戒斷你。

「我不會再吃醋，不會再嫉妒，喜歡我的女人那麼多，我很快就不會記得你了。」

我沉默了很久，說：「那，祝福你。」

18

江冀番外

龔悅 32 歲那年，終於結婚。

男方比她小五歲，明眼人都能看出男方對她的偏愛。

婚禮現場，江冀不請自到，送了厚厚的紅包。

厚到收禮人悄悄打量了他很多眼，生怕他是來搶親。

江冀想，這人真的是想多了，他哪裡搶得到這個親。

酒店的規格很高，據說男方的家境很不錯, 長相也是時下很受歡迎的類型。

總體來說, 不僅和江冀一般優秀，對方甚至還有年紀優勢。

江冀自嘲, 看來有眼光的男人也不止他一個。

他並不打算吃席，煙癮上來, 他躲進洗手間吞雲吐霧。

抽煙是和龔悅分手後染上的不良嗜好，過了這麼多年，他終於戒掉了龔悅, 卻再也戒不掉抽煙。

煙霧模糊了龔冀的視線, 他又有些不太確定地感受著心裡的癢意。

他真的戒掉了龔悅嗎？

他剛掐滅煙, 洗手間的門被推開。

穿著西服戴著胸花的新郎走了進來。

江冀愣了一秒。

對方朝他禮貌笑笑，走到鏡子前洗手, 又不忘對著鏡子整理儀容。

「我今天結婚。」新郎突然開口。

江冀突然就感受到了落敗者的狼狽。

「我媳婦叫龔悅，你認識嗎？」

江冀含糊出聲，不知道是承認還是否認。

「我知道你, 你叫江冀。」

江冀徹底呆住。

「這麼震驚幹嘛？」新郎笑出聲, 「悅悅什麼都和我說了。以她的性格，應該不會給你發請帖？

「其實合格的前任就應該像死了一樣, 你看陳諾，人家就很識趣, 雖然給悅悅轉了帳, 但沒有來婚禮現場。

「不過你來了也好。之前沒見過你，其實我還挺有危機感的。」新郎輕蔑地上下掃視江冀一眼, 「現在看到真人, 也不過如此，和我完全沒有可比性。

「你不知道悅悅有多難追, 我好不容易才娶到她的，可千萬別被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勾引了。

「好了, 我的結婚儀式要開始了。前任哥，你要觀禮嗎？」

江冀落荒而逃。

他想起很多年前，他剛和龔悅在一起時。

他恣意地享受著龔悅的付出, 又嫉妒宋苒總能占據龔悅的心思。

他覺得嫉妒, 覺得不夠, 他想讓龔悅知道，這個閨蜜對她根本不是真心。

他成功地讓龔悅看穿了宋苒的真面目。

代價是永遠失去龔悅。

其實重逢後他沒有想過要一直糾纏的, 但好巧不巧，陳諾和龔悅總是在他休息室外面的陽台你儂我儂。

他躲在陰暗處, 透過單面鏡, 看著那些甜蜜的畫面, 一天天魔怔。

那些原本都是屬於他的！

龔悅怎麼可以給別的男人！

他被嫉妒扭曲了思想，越來越偏激。

最後, 再也無法回頭。

其實，如果一開始能好好相認的話, 以龔悅的性子，他們應該還是能做普通朋友的吧？

她不也原諒了宋苒嗎？

江冀渾渾噩噩地走出酒店。

其實做朋友，也可以的。

總好過再無牽扯。

天旋地轉間，他猝然倒地。

意識模糊中, 仿佛真的看到自己朝十八歲的龔悅伸手，彬彬有禮地自我介紹：「龔悅你好，我是江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