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報終將來完整後續

我給護工兩百塊，請她盯著孩子別在術前吃東西。

可她卻坐地起價，說一分鐘十塊錢，拿到多少錢就管多久的患者。

我氣急跟她理論，說那孩子是留守兒童，交不起這費用。

她卻滿臉不屑：

「又不是我兒子，我憑什麼做善事？」

推搡下，我的右手被撞骨裂，無法支撐第二天的手術。

可她不知道的是，這孩子，真是她的兒子。

手術若出意外，能搶救的，只有我。

1

晚上八點。

我剛結束一台緊急會診，便匆忙找到護工部的張春蘭。

她正靠在護士站旁的椅子上嗑瓜子，腳邊散落著一地瓜子殼。

「張姐，我問了你們領導，你手上沒有需要照顧的病人。你能幫我個忙嗎？」

她掀了掀眼皮，沒吭聲。

我深吸一口氣，掏出兩百塊錢現金推到她面前。

「不是什麼大事，就三樓心外科，701 床的那個小男孩，叫陳勇，明天第一台手術。他爺爺奶奶回去湊錢了，沒個人盯著。」

「你幫幫忙，別讓孩子術前進食就行。」

她嗑瓜子的動作頓住，眉頭擰起。

「陳勇？做手術要死了？」

「咋跟我兒子一個名啊？真晦氣！」

她不耐煩地奪過錢裝進兜里，站起身拍了拍褲子。

「曉得啦，一個娃子還能看不住？宋醫生你就是太小心！」

我忍了忍，才把氣給按了下去。

這個張春蘭我略有所聞。

貪便宜，碎嘴子，又愛偷懶，愛八卦病患的私事。

要不是某位領導的遠房親戚這層關係，早就被開除了。

我要能選擇，也不想找她。

但我有病人等我去就診，還有很多研討會需要參加，沒辦法親自守在病床前。

我轉身去了其他病房，一個個過問患者的情況後，才回到辦公室，攤開手術方案，開始模擬每一個步驟。

這個叫陳勇的孩子才五歲，因為先天性心臟病引起的動脈導管未閉，伴重度肺高壓。

父母都進城打工了，孩子被爺爺奶奶帶著。

一個很可憐的留守兒童。

送到醫院的時候，兩老人連孩子有先天性心臟病都不知道。

得虧就診及時，再晚幾天，連手術都無法做了。

這場手術風險較高，需要極高的精準度，我的身體狀態也必須保持最佳狀態，保證不出絲毫差錯。

這樣不僅能避免術後感染，也能給他們家多省點錢。

我嘆了嘆氣，抬頭看了眼時間。

20：20。

下一秒，辦公室門被粗魯地踹開。

張春蘭堵在門口，臉上掛著一種混合著貪婪和算計的笑。

「宋醫生，時間到了啊。」

「要繼續盯下去，可得加錢了。」

2

我皺了皺眉，有些不解。

「什麼意思？張姐，我們不是說好盯到明早手術前嗎？」

張春蘭嗤笑一聲。

「二百塊就想讓人盯一晚上？你做夢呢！」

她關上門，轉身向我伸出兩根手指。

「聽著，現在價格變了，我的行價可是一分鐘十塊！你給的兩百塊，我幫你盯了兩個小時已經是便宜你了。現在你想要繼續，那就拿錢出來！」

我心底一震。

第一台手術一般 6 點鐘就會從病房拉去麻醉科排隊。

距離明早 6 點還有九個半小時，也就是 570 分鐘。

這點時間，她問我要 5700？

都快趕上她護工一個月的工資了！

這分明是搶劫！

我差點氣笑了。

這筆錢對現在的我來說，不是個小數目。

前幾個月我牽頭申請了一項針對貧困先心病患兒的救助基金。

為了確保項目能通過初審，我幾乎投入了大部分的積蓄去完善前期數據和可行性報告，這個月的工資還沒到帳，手頭的流動資金非常有限。

我深吸一口氣，儘量保持著冷靜。

「張姐，你這個要價太離譜了。」

「醫院有規定，護工費都是明碼標價……」

張春蘭尖聲打斷我，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我臉上：

「規定？！」

「規定能當飯吃嗎？我告訴你，今晚護工部就我閒著，你要麼給錢，要麼自己守著！不過我看過你的手術排期，你明天可是有三場手術呢，熬得起嗎你？」

她的話像毒蛇一樣纏上我的心臟。

我確實不能熬夜，明天的手術需要絕對的專注和穩定的雙手。

更讓我擔心的是陳勇那個孩子。

護士站的值班護士沒辦法只守著他這一個患者。

五歲的小孩更是不懂進食的危險性。

要是沒人看著，孩子偷吃了東西，明天麻醉時發生反流誤吸，後果不堪設想。

儘管憤怒不已，我也只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現在硬碰硬只會讓情況更糟。

唯一的辦法，就是先把錢給了。

等明天手術結束了，我有的是時間和證據找護工部的領導討個公道。

「好，五千七，我轉給你。」

「但你必須保證看好那孩子，決不能出任何差錯。」

見我鬆口，張春蘭臉上閃過得意，麻利地亮出收款碼。

就在我準備輸入金額時，她突然把手一縮，眼睛滴溜溜地轉。

「等等！」

3

我心裡一個咯噔。

「又怎麼了？」

她把我上下打量一番，像是評估一件商品般，眼底流露貪婪。

「宋醫生這麼爽快就答應五千七，看來是不差錢啊。」

「現在物價漲得這麼快……」

「一分鐘二十塊！少一分我現在就走人！」

二十塊！也就是一萬一千四！

這個數字讓我渾身血液都涼了半截。

「張春蘭！你太過分了！」

「我不求你們護工人員像我們醫護人員一樣，講什麼無私奉獻，拯救生命。但你自己也有孩子！」

「你同為母親，將心比心，我只是讓你幫一個母親不在身邊的孩子，確保他平安度過今晚，你就這樣獅子大開口地敲詐勒索，你好意思嗎？！」

「你就不怕因果循環，哪天你的兒子也生病躺在病床上，需要人照顧的時候，也遇到像你這樣的人嗎！」

我試圖用她身為母親的身份，喚起她哪怕一絲絲的良知。

誰知張春蘭不僅毫無觸動，反而像是被點燃的炮仗，跳腳罵道：

「我呸！少在這兒咒我兒子！我兒子壯實得很，在老家活蹦亂跳的，用不著你操心！」

「還因果循環？嚇唬誰呢！我看你就是捨不得錢！你們這些穿白大褂的，心肝才是黑的！有錢救別人家的賠錢貨，沒錢付我們辛苦錢？我告訴你，我兒子好得很，這輩子都不會躺在這鬼地方！」

我正要開口，手機響了起來。

是護士站的值班護士。

「宋主任，我剛剛路過，正好撞見 701 床的小孩偷拿隔壁床的水果，還好被我攔下了。」

「你不是找了個護工過來幫忙盯著麼，我怎麼沒看見她啊。」

我抬起頭，看著眼前因憤怒和貪婪而扭曲的面孔，突然明白了。

跟這種人講道理，談共情，簡直是對牛彈琴。

「知道了，你先幫我盯一會兒，我來處理。」

掛斷電話，我徑直撞開她走向門口。

「這價太高，我請不起你。」

「我現在就去找你們的領導，讓她幫我安排另外的護工來！」

張春蘭一聽，一把抓住了我的右手腕，指甲深深掐進我的皮膚。

「想找領導？沒門！」

「你要敢給我使絆子，我現在就去告訴那小屁孩，可以隨便吃隨便喝，等明天他死在手術台上，我看你怎麼交代！」

她死死拽著我往外拖，尖利的嗓音在走廊里迴蕩：

「大家都來看看啊！醫生欺負護工啦！」

我奮力掙脫她的鉗制，手腕上已經留下幾道鮮明的紅痕。

快步走到護工部門口，我推開門，裡面兩個護工正在玩手機。

我強壓著怒氣詢問道：

「你們李主任走了沒？我找她有事。」

「或者你們誰有空，幫忙照看下 7 床的孩子。」

其中一個護工抬起頭，還沒開口，張春蘭就沖了進來，指著我的鼻子嚷道：

「王姐，劉姐，別信她的！她想賴我工錢！」

4

姓王的護工立刻放下手機，三角眼一翻。

「喲，宋醫生，這麼大個醫生還跟我們計較這點小錢啊？」

劉護工也陰陽怪氣地幫腔：

「就是，張姐辛苦幫你幹活，你想白嫖啊？」

三個人瞬間站成一排，像一堵密不透風的牆把我圍在中間。

張春蘭站在最前面，臉上帶著得逞的獰笑。

「宋清菡，你一個主任，總不可能一萬塊都拿不出來吧！」

「你看清楚了，今天這錢你必須給！否則，我可不能保證那小孩能不能安穩度過手術！」

「當然，你也可以選擇取消手術啊。不過我聽說那小孩不能再耽誤了吧？」

「是人命重要，還是一萬塊重要，你自己選擇吧。」

我瞬間明白了過來。

這並非是偶然的刁難。

張春蘭就是故意的。

可我就算明知她的算計，卻也真的無可奈何。

陳勇的手術，確實不能再拖了。

晚一天，就多一天的風險，還會多一天的住院費檢查費。

孩子的命拖不起，他們的家庭也拖不起。

今天找看護的錢，本就是我自掏腰包給的。

我也答應了孩子的爺爺奶奶，會幫他們照看好孩子，他們才放心回去找人藉手術費。

王護工見我不吭聲，率先開口：

「宋主任，你真的想清楚了。春蘭說得可沒錯，這要是沒人看著，那孩子半夜醒了，自己偷偷找點東西吃，誰也不知道。」

「明天麻藥一推，等下造成那個啥……窒息是吧？嘖嘖嘖，那可是要命的事啊。到時候，孩子要是死了殘了，這算誰的責任啊？」

劉護工立刻幫腔：

「還能算誰的？手術醫生監管不力唄！家屬能饒了你？媒體一曝光，無良醫生疏於看護，致患兒死手術台！宋醫生，你這輩子就完了！殺人犯的帽子，你可戴穩了！」

張春蘭有了幫手，氣焰更加囂張，她指著我的鼻子：「聽見沒？不想當殺人犯，就乖乖給錢！一萬一千四，一分不能少！」

我感到一陣窒息般的憤怒，血液衝上頭頂。

「你們……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話可不能這麼說。這是你情我願的交易。你出錢，我們保證給你把孩子看得好好的，不出半點岔子。你不出錢，後果自負。怎麼選，宋醫生你這麼聰明的人，不會不知道吧？」

一股無力感油然而生。

我低頭看了眼時間，又過去 20 分鐘了。

值班護士沒辦法一直守在病床前的。

我嘆了口氣，放軟了語氣：

「我沒說不付你錢，但你獅子大開口太過分了，更何況，我現在手上真沒那麼多錢。」

張春蘭眉毛一擰，滿臉的不信。

「我呸！你糊弄誰呢？你一個歸國博士，年紀輕輕就當上主任，不知道私底下收了多少患者的紅包禮物，怎麼可能一萬塊都拿不出來！」

我壓著怒火同她解釋：

「我從來沒有收過患者任何禮物紅包，你別汙衊人！」

「切，誰信啊？你們這些當醫生的賺的都是黑心錢，眼高於頂。不給錢，不就是看不起我們這些鄉下人……」

張春蘭正激情四溢地謾罵著，我的手機突兀地響了起來。

是陳勇的爺爺。

我的心猛地一沉。

這個時候來電話……

5

我背過身，離三人遠了一些才接起電話。

「喂，陳大爺？」

電話那頭傳來老人焦急又帶著濃重口音的聲音，背景嘈雜，似乎還在奔波。

「宋醫生！宋醫生對不起這麼晚打擾您！錢……錢我們快湊夠了，也把家裡的糧食賣光了，明天一早，肯定……肯定趕到醫院！小勇……小勇就拜託您了！求求您，一定要救救他，他就靠您了……」

老人語氣里的卑微與信任，像一把沉重的錘子，徹底擊碎了我內心所有試圖反抗和僵持的念頭。

我沒時間賭，那孩子更沒有時間去賭。

而且。

我也想到辦法了。

我的喉嚨發緊，啞著聲音回道：

「大爺，您放心。小勇這邊我會安排好，你們路上注意安全。」

掛了電話，我最後看了一眼那三張寫滿勢在必得的臉。最後一絲猶豫也消失了。

「好，你們等我一下。」

我走到角落，避開她們令人作嘔的視線，指尖顫抖著點開了好友許佳的電話。

許佳是我大學室友，跟我同一所醫院，在消化內科。

我記得，她今天正好值班。

「佳佳，你現在方便嗎，能借我一萬嗎？」

「嗯，有點急事。」

許佳沒有多問，便答應了下來。

一分鐘後，她便將錢轉給了我。

我轉過身，將轉帳記錄亮給張春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