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一筆遺產後,我因為扶老奶奶被訛了。
對方咬死是我推的,張嘴就要一百萬。
面對記者的採訪,她從病床上騰身而起:
「我要是撒謊就死全家!」
纏在我身上好多天的女鬼忽然開口:
「成交!」
1
我用八十萬全款,拿下了一套二手三層獨棟江景別墅。
價格低是因為這不僅是凶宅,
更據說是一棟鬼宅。
我住進來後,
電視經常在半夜被打開,浴室出現不屬於我的頭髮。
無論走在什麼樣的烈日下,我都感到一陣陰寒。
找了道士來看,說房子裡住著一隻冤死的女鬼。
半夜被噩夢驚醒的時候,我能看到模糊的白色人影坐在窗台。
2
我帶著剩下的錢,在二手市場買下鴿子蛋大的祖母綠寶石戒指,
租下一輛勞斯萊斯擺在家門口,
然後每天穿白 T 恤和灰短褲出門。
這樣的穿搭在這片別墅區很少見,最樸素的同齡女人也會穿著布料上乘、設計不凡的大牌。
遇到有人觀察我這個新來的人,
我就眼神躲閃,低頭速行。
偶爾碰到超級 e 人,硬要搭話,我就不經意說出自己父母雙亡,只留下一筆高額賠償款的身世。
像一個有錢都不知道怎麼花,性格木訥,安分守己的暴發戶。
也讓人對我買「鬼宅」一事見怪不怪,我是被中介坑了。
很快,我被人盯上了。
3
老人在炎熱的夏日裡熱得雙唇發白,滾燙的柏油路還燙腳,她的臉卻無力地貼在地上。
手裡還攥著一張煎餅,意識模糊地念著:「我要……我要去接我的孫子放學……」
「我的腿怎麼走不動了……」
老人看起來馬上不行了,而我是這條小道上第一個路過的人。
「幫幫我……快扶我起來,我的孫子還在等我……」
「好年輕人,扶我一把……我帶全家感謝……」
她的喘息聲越來越重,臉色紅得像快熟了。
「我扶你……你不會訛我吧?」
「訛……餓……我孫子要餓壞了……我要接……」
她聲音越來越小,無法再溝通了,試圖用手撐起上半身,又無力地摔下去。
我伸手把她扶到了樹蔭下。
忽地,一聲慘叫刺破我的耳膜。
「你為什麼推我!我的腰!我的胸口好痛!」
字字清晰,音量震天,像剛剛意識模糊的老人忽然喝了觀音玉露,奇蹟般地復活了。
「造孽啊!我一輩子沒得罪任何人,為什麼遭這個罪啊!」
說著,老奶奶當場又倒地不起,拉著我的褲腳哭喊。
「你得賠我錢,你得給我治病!」
路人很快被吸引過來,舉起手機錄像,詢問狀況。
最後報警並要求先帶著老人去醫院檢查。
檢查結果是,老奶奶的肋骨骨折了兩根,導致內臟出血,並伴有腰椎損傷。
面臨癱瘓風險,後續治療可能需要幾十萬。
我反覆辯解老人不是我推的。
「不是你推的你為什麼要扶?」
「那時候都傍晚近天黑了,怎麼就你恰好看到了老人摔倒?」
「也不一定,現在老人訛錢的事還少嗎?」
老人被推上病床前,又死死拉住我的衣服。
「就是她推的我,大家都看到了,得讓她來付我的醫藥費!」
話末,她又劇烈地咳嗽起來。
警察很快來到現場,讓我去說明情況。
我拒不承認,而那條路上的監控被夏天茂密的枝葉遮擋,恰好沒有拍到。
警察反覆調查其他監控,又調查我和老人的人際關係。
直到晚上十點,因為沒有確鑿證據,我被放回了家。
4
我沒有了吃晚飯的心情,回家洗完澡就關燈睡覺。
想起白天的事,煩躁到難以入睡。
而這時,客廳忽然傳來人交談的聲音,臥室的門縫裡傳來電視螢幕閃爍的光。
我忍不了了,起身衝進客廳。
「你能去一樓看電視嗎?」
空氣冷了三秒鐘,電視關了。
遙控器還被擺回了原位。
女鬼居然聽話。
桌上的白紙和筆無端飄起,它寫下一行字。
「你好,新房主,我們可以和平共處,我還能實現你的願望。」
我閉口不言,沉默太久後,她消失了。
我提前諮詢了大師,如果和鬼做交易,代價可能是靈魂。
剛準備回身去床上繼續睡,一陣陰寒忽然從外侵入骨髓,將我生生凍結在了原地。
窗戶透進來的月光照在我的身上,在門上投下的影子多了半個。
她在我的身後……
她不再假裝友善,而是用陰冷的語氣試圖恐嚇我:
「快告訴我!你的願望是什麼?!」
我被嚇得一驚,強迫自己保持冷靜。
鬼會纏著陰氣重的人和物。
我從床底拿出一個塗滿了動物血的泰迪熊,扔出窗外。
門上那半個影子追著泰迪熊,飛出窗外去了。
房間終於安靜了,我拉上床簾,睡覺。
5
我一晚上沒吃飯,第二天一早就上街買早飯。
在早餐攤子上吃完一籠小籠包,被一個男人粗魯地拉著手臂拽了起來。
「你還有心在這吃早飯!我媽卻因為你在醫院生死不明!」
「大家快看看啊!這就是撞到我媽還不賠錢的惡毒女人!」
早餐攤騷動起來,議論四起。
「我昨天刷到了,那個老人摔得特別嚴重!」
「那也好歹去醫院看看啊!」
這個男人叫趙明,自稱是老人的兒子,粗暴地把我一路拉拽到了醫院。
病房裡圍著一圈帶著攝像機和話筒的記者,看起來是趙明找來的。
老人閉目躺在床上,她的兒媳謝琴正對著記者抹著眼淚。
趙明面向攝像頭,一改剛剛對我的粗魯,趴在老人的床邊悲痛誇張地哭喊:
「媽啊!兒子沒用,沒有照顧好您!兒子不孝,兇手不肯賠錢,我們只能先把奇奇的學區房賣了給您治病了!」
兒媳掐了一下在旁邊玩手機的初中生男孩。
趙奇便立刻放下手機,對著攝像頭說:
「奶奶沒事的,我現在初三了,住宿也可以,一定不會耽誤學業的,我一定好好學習,我要學法,我要幫您討回公道!」
記者煽情地抹了抹眼淚,拿回麥克風說:「在悲劇發生前,他們本是一個幸福的家庭……」
最後,記者將話筒對準我。
「許女士,請問您態度堅決,拒不賠償是否另有隱情呢?」
「許女士,事件發生在昨天傍晚,您是否是因為那條路段樹蔭遮蔽路燈導致沒有看清老人,而不慎推倒的呢?」
「請問當時是什麼情形呢?您是否……」
我陰沉著臉,這些記者好似在為我開脫,實際上卻將節奏帶向「一定是我推倒了老奶奶」這一邊。
「老人不是我推的,相反是我第一個發現了老人摔倒,將她扶了起來!」
「警察沒有逮捕我,就說明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是我推倒了老人。」
「既然誰也沒有證據,如何斷定是我推倒老人,而不是她想要訛我的錢呢?」
我忍無可忍,向眾人解釋這一切。
記者面面相覷。
「警方目前確實沒有許女士推倒老人的證據……」
一聲咳嗽響起,病床上的老人忽然睜開了眼睛,兒媳將她扶著坐了起來,攝像頭和話筒轉向了對準老人。
「當時的情況是這樣的……」
「我去接我的孫子奇奇放學,路過奇奇念著要吃的那家煎餅。」
「我排了很長的隊,奇奇最愛吃的烤腸還賣完了,只能換成裡脊,怕煎餅冷了,就站在路邊,想把煎餅裹起來放進口袋……」
老人目光上抬,做回憶狀,眼淚潸然而下。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年輕人忽然毛毛躁躁地跑過來,把我這把老骨頭直接撞倒在了馬路牙子上!」
「我的腰啊!被馬路牙子頂斷了好幾根骨頭!我給奇奇買的煎餅也飛到了地上被電動車碾碎了!」
「都是奶奶不好,奶奶沒有給奇奇帶來煎餅……」
「我當時顧不得傷心,只感到全身劇烈的痛,痛得我叫不出聲來……」
「還好我當時沒叫,這個撞倒我的年輕人以為我沒事才把我扶了起來。」
「我要是當時就哭啊喊啊,她保不齊撒腿就跑了……」
「後來好多熱心的年輕人圍過來,才把我送到醫院,不然我恐怕再也看不到家人了……」
她講得聲情並茂,讓採訪的記者眼泛淚光。
「連烤腸賣完了都說出來,感覺不像編的。」
「我那天也路過那裡,那家煎餅確實排了很長的隊。」
沒想到老奶奶一把年紀,編起謊言來還有這麼多細節,讓在場的人信了個七七八八。
「說得再多,也不過一面之詞,這樣的謊話讓我說,我也能編一個全新的故事。」
老人怒目圓睜,伸出食指顫抖著指向我,然後轉頭面向攝像機。
「我要是撒謊,就死全家!」
這話太毒,病房裡一瞬間安靜。
只有我的耳邊,一個虛無縹緲的女聲回應:
「成交。」
6
她果然纏著我。
我日日住在鬼宅里,陰氣早就重過常人。
老人話說得用力過猛,差點一口氣上不來,又躺倒回床上。
兒媳謝琴哭泣著喊媽喊護士,老人的兒子則以老人身體不適為由,將記者遣散。
記者走後,病房裡的人全部換了一副面孔。
剛剛還在抹眼淚的謝琴神情冷淡地剪起了指甲。
孝順的兒子轉頭對著我威脅:「不想把事情鬧大就趁早賠錢!」
連穿著初中生校服的奇奇,都對我露出一個和年齡不相符的陰險笑容。
7
晚上看手機時,老人一家的煽情視頻被打上醒目的黃色標題。
「老人被撞,對方拒不賠償,兒子或將賣房治療。」
「兒媳抹淚:忽然之間天就塌了!」
我覺得一陣噁心,這一家子的演技實在是太好了。
電視再一次被打開了,銀幕上播放著家庭片的爭吵。
客廳里灌進一陣陰風,燈也閃爍後熄滅。
門被「哐」的一聲打開。
原來已經入夜了,屋裡的東西等不及了。
看著地上多出來的一半影子,我順著資料上的位置,去到了另一個社區。
半個小時後,我們停在了一棟別墅前。
8
女鬼站在門前,門鎖咔嚓一聲忽然斷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