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那個又老又丑的投資商。
白若雪禮貌地笑了笑,將酒杯遞到唇邊。
我媽不忍心地別過了頭。
就在這時,異變突生。
只見那投資商頭頂「Duang」地一下,冒出了兩個金光閃閃的大字:【爸爸】。
而白若雪的頭頂,也同時冒出了兩個字:【女兒】。
那特效,堪比頁游廣告,閃得人眼花。
整個宴會廳的人都看到了。
所有人都驚呆了。
投資商看著白若雪頭頂的字,白若雪看著投資商頭頂的字。
兩人手裡的酒杯『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下一秒,兩人抱頭痛哭。
「女兒!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爸爸!我以為你早就死了!」
一出豪門恩怨大戲,瞬間變成了《等著我》的認親現場。
閃光燈亮成一片,記者們瘋了一樣地往前擠。
而始作俑者我媽,呆呆地站在原地,手裡還保持著遞酒杯的姿勢。
我爹走過來,攬住她的肩膀,滿臉驕傲。
「老婆,你真是個活菩薩。」
「為了讓他們父女相認,竟然想出了這麼一出大戲。你看他們哭得多開心。」
我媽機械地轉過頭,看著我爹。
【傅庭舟,你是不是……有什麼毛病?】
她第一次,對我爹的腦迴路,產生了深刻的懷疑。
6.
我媽的懷疑非常有道理。
我爹的腦迴路,確實已經在我經年累月的修改下,變得清奇且不拘一格。
他現在看我媽,自帶八百米厚的粉絲濾鏡。
我媽就算當著他的面放火,他都會覺得,我媽是在用行為藝術警醒世人注意消防安全。
認親大戲之後,我媽徹底火了。
她被媒體譽為「娛樂圈第一金牌紅娘」、「行走的親情探測儀」。
無數人捧著錢上門,求她幫忙尋找失散多年的親人。
我媽看著門口排到法國的長隊,抱著膝蓋,瑟瑟發抖。
【我不會啊!我真的不會啊!這都是巧合!】
她快被逼瘋了。
我爹則興致勃勃地給她成立了一個工作室,名字就叫「妙妙尋親記」,還給她接了檔綜藝,直播幫人尋親。
這下,徹底把她架在火上烤了。
第一次直播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我媽被趕鴨子上架,坐在了鏡頭前。
她的臉色慘白,嘴唇都在哆嗦。
【完了,這次真的要露餡了。當著全國觀眾的面,我要怎麼編?我要社會性死亡了!】
直播間的彈幕,也在瘋狂滾動。
【早就覺得她是個騙子,今天終於要被揭穿了!】
【坐等打臉,這種靠炒作的女人,最噁心了!】
【心疼妙妙,一看就是被逼的,傅總也真是的,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老婆。】
第一個求助者被請了上來。
是一個哭哭啼啼的阿姨,她說她兒子二十年前走丟了。
阿姨拿出了一張泛黃的照片,照片上的小男孩虎頭虎腦,很可愛。
我媽看著照片,大腦一片空白。
她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
主持人把話筒遞給她:「林老師,您有什麼感應嗎?」
我媽絕望地閉上了眼。
我嘆了口氣,再次拿起我的劇本筆。
【林妙妙,此刻被尋子之神附體,雙眼自帶 GPS 定位系統。】
我媽再次睜開眼時,眼神變了。
她沒有說話,只是盯著那張照片看。
一分鐘後,她抬起手,指向了演播廳里扛著攝像機的一個大哥。
那個大哥,三十多歲,皮膚黝黑,一臉憨厚。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攝像大哥身上。
攝像大哥一臉懵逼:「看……看我幹嘛?」
我媽緩緩開口,聲音裡帶著一股子確定的語氣:「你,左邊屁股上,是不是有一塊胎記,形狀像一隻小王八?」
攝像大哥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
他結結巴巴地說:「你……你怎麼知道?」
這下,輪到尋親的阿姨激動了。
她衝上台,一把抓住攝像大哥的胳膊,哭著喊:「兒啊!我兒啊!你屁股上真的有王八啊!」
現場一片混亂。
經過緊急的後台 DNA 比對,半小時後,主持人眼含熱淚地宣布一一
「奇蹟!真的是奇蹟!他們真的是母子!」
演播廳里,掌聲和哭聲響成一片。
直播間的彈幕,已經瘋了。
【臥槽!神了!這是真大師啊!】
【對不起,我為我之前的言論道歉!大師,請收下我的膝蓋!】
【妙妙牛逼!你就是我的神!】
我媽看著相擁而泣的母子,看著螢幕上滾動的讚美,再次陷入了我是誰我在哪的哲學思考中。
而我爹,則坐在台下,一臉「我老婆就是這麼牛逼」的驕傲表情。
7.
直播尋親大獲成功後,我媽徹底被神化了。
她的微博粉絲一夜之間漲了三千萬,私信箱裡全是各種離奇的尋人尋物啟事。
有找貓的,找狗的,甚至還有找外星人的。
我媽不堪其擾,直接關了手機,把自己鎖在家裡。
她覺得,再這麼下去,她遲早要瘋。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
原書的劇情,還在孜孜不倦地給她派發任務。
這一次的任務是:在一次重要的商業競標會上,泄露傅庭舟公司的核心機密,幫助傅庭舟的死對頭,也就是男二號,拿下項目,以此來打擊傅庭舟。
這是要往商業間諜的路子上走了。
我媽看著劇本提示,手腳冰涼。
【這是要把我往死里整啊!傅庭舟現在對我這麼好,我要是背叛他,我還是人嗎?】
她第一次,對這個控制著她的「劇本」,產生了強烈的恨意。
但她無力反抗。
競標會當天,她被迫將一份存有傅氏集團核心標書的 U 盤,交到了男二號手裡。
男二號,一個長相陰柔的男人,拿到 U 盤後,對我媽露出了一個志在必得的笑容。
「林妙妙,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等我搞垮了傅庭舟,你就是我的女人。」
我媽冷冷地看著他,一言不發。
內心卻在吶喊:【快滾吧你!你這種油膩男,給我提鞋都不配!】
我聽到了,也深以為然。
於是,我給劇本打了個補丁。
【男二號,有嚴重的閱讀障礙,且色盲。】
競標會開始了。
傅庭舟作為第一個演講人,自信滿滿地走上台。
男二號坐在下面,胸有成竹,臉上掛著輕蔑的笑。
輪到男二號上台時,他打開了我媽給他的 U 盤,將裡面的 PPT 投到了大螢幕上。 
他清了清嗓子,開始了他的演講。
「各位評委,我們公司的方案,主打的就是一個……紅配綠,賽……狗屁?」
他念到一半,卡住了。
因為 PPT 上,密密麻麻的字,在他眼裡,變成了一堆跳動的蝌蚪。
而他引以為傲的設計圖,在他這個色盲看來,就是一坨五顏六色的屎。
他慌了。
他額頭上冒出冷汗,對著 PPT,一個字也念不出來。
台下的評委們面面相覷。
「這什麼玩意兒?紅配綠?這是哪個村的設計風格?」
「字都念不通順,還想來競標?」
最終,男二號被保安『請』了出去。
被『請』出去前,他還在喃喃自語。
「難道我真的是個色盲?我的審美真的有問題?」
傅庭舟毫無懸念地拿下了項目。
慶功宴上,我爹將我媽緊緊抱在懷裡,下巴抵著她的頭頂。
「老婆,謝謝你。」
我媽不解:「謝我什麼?」
「謝謝你,用這麼特殊的方式,幫我考驗了對手的實力。」
他低沉的嗓音裡帶著笑意。
「也讓我看清了,誰才是真正的跳樑小丑。你這一招『反間計』,用得實在是高。」
我媽已經懶得去糾正他的腦補了。
她靠在他懷裡,感受著他的心跳。
【傅庭舟,你真是個……傻子。】
她的心聲里,第一次帶上了一點點,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溫柔。
8.
日子在一次又一次的魔幻劇情中溜走。
我媽已經從一開始的驚慌失措,變得有些麻木,甚至能淡定地圍觀自己又搞出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
比如,劇本讓她去給白若雪的寵物貓下毒。
結果那隻貓吃了她送去的貓糧。
不僅沒事,反而讓它擁有了『識別毒素』的能力,救了一個美食博主,成了城市傳說。
再比如,劇本讓她去破壞白若雪的汽車剎車。
結果那輛車被她動過手腳後,竟然意外拯救了一個被綁匪用槍指著的小男孩。
白若雪還因此拿到了『見義勇為好市民』錦旗。
白若雪看我媽的眼神,已經從感激,變成了崇拜。
她覺得我媽就是上帝派來點化她的神仙。
她單方面宣布,要當我媽的頭號粉絲兼後援會會長。
我媽對此,不予置評。
她只是每天摸著肚子,跟我說說話。
【寶寶,你說,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寶寶,等我完成了所有任務,是不是就能獲得自由了?】
【寶寶,媽媽好累啊。】
我能感受到她的疲憊和無助。
這個所謂的「劇本」,就像一個巨大的枷鎖,牢牢地套著她。
我決定,不能再這麼被動下去了。
我要主動出擊,徹底砸碎這個枷鎖。
機會,很快就來了。
劇本發布了終極任務。
也是最惡毒,最沒有人性的一個任務。
【在傅庭舟和白若雪的訂婚典禮上(沒錯,劇情強行要求他們訂婚),引爆炸彈,與所有人同歸於盡,完成惡毒女配的最終謝幕。】
看到這個任務時,我媽直接氣笑了。
【同歸於盡?寫這個劇本的人,腦子裡裝的是不是水泥?】
【我肚子裡還有孩子呢!這是要一屍兩命啊!】
她的憤怒,前所未有地高漲。
而這,正是我需要的。
我需要她的情緒能量,來幫我完成一次最大規模的劇本修改。
訂婚典禮,如期舉行。
在一座臨海的古堡里。
我媽穿著一身黑色的長裙,像一個即將走上刑場的女王。
她的手腕上,綁著一個定時炸彈。
是劇本強行給她綁上的,她根本取不下來。
倒計時,只剩下十分鐘。
賓客們還一無所知,觥籌交錯,言笑晏晏。
傅庭舟和白若雪站在一起,但兩人之間隔著一米的距離,表情都有些尷尬。
我爹的目光,一直在人群中搜索我媽的身影。
當他看到我媽時,眼睛一亮,立刻撇下白若雪,向我媽走來。
「妙妙,你來了。你今天真美。」
他的眼裡,只有我媽一個人。
我媽看著他,眼眶紅了。
「傅庭舟,」她開口,聲音沙啞,「你快走,這裡有危險。」
「我哪兒也不去。」傅庭舟握住她的手,「你在哪,我就在哪。」
也就在這時,他看到了我媽手腕上的炸彈。
他的臉色,瞬間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