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後的第二年,我突然有了意識。
母親另結新歡,日子美滿。
父親得償所願,享天倫之樂。
唯一的閨蜜終於不再拿命搞事業,打算移民提前過上退休生活。
而我暗戀了十年的對象,終於和他的愛人攜手,打算走進婚姻殿堂。
他們都過得很好。
我也覺得很好——
雖然,偶爾也會覺得墳前冷清。
婚禮前夜,我飄浮在半空,參加了江岸的婚前派對。
酒過三巡,我看到閨蜜拿著酒杯對著江岸。
「江岸,其實我一直都很討厭你。
「你肆無忌憚享受著盛夏的付出和討好,卻無視她的愛意和歡喜。
「但我知道,如果今天盛夏站在這裡,她一定會真心祝福你,新婚快樂,百年好合。
「如此,我便也這樣祝福你。
「新婚快樂,百年好合。」
1
聽到這話,我愣住。
江岸倒是一如既往地表情平靜:「宋卿,你喝多了。」
「你就當我是喝多了,胡言亂語吧。」宋卿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反正,盛夏已經離開兩年了。
「我訂了明天一早的機票,就不參加你的婚禮了。」宋卿遞給江岸兩個紅包,「喏,連帶盛夏的份一起。」
江岸沒接:「盛夏那份,為什麼要你給?」
「還能為什麼?她早早就為你準備了份子錢,托我一定要轉交給你。」
「哎呀,大喜的日子,不要說這些不開心的話啊。」有舊友湊過來打圓場。
「我知道你和盛夏是好朋友,但盛夏從來也沒說過她喜歡江岸啊。
「再說她都去世一年了,說這些有什麼意義?
「你在江岸結婚前夜說這些話,你讓新娘怎麼想?」
宋卿聞言,冷笑一聲:「我管她怎麼想!我討厭她不是一天兩天。」
「放心,再看我不順眼,也就是這最後一回了。」宋卿將紅包直接塞到江岸的口袋裡,扭頭就走。
我無措地飄在半空,看看江岸,猶豫兩秒,還是追著宋卿的腳步離開了。
「卿卿,好卿卿,你不要走這麼快呀,我都要跟不上了。」
宋卿生氣的時候就喜歡快步走,她長得高,腿又長,所以每次我這個小短腿都追得很辛苦。
但每每到最後,她都會氣呼呼地停下來,站在原地等我。
然後點點我的腦袋,罵我笨蛋。
很可惜,她現在看不到我。
所以再也不會停下來等我了。
2
我沒想到她會大半夜驅車去我的墓園。
我剛恢復意識時,只能在我的墓碑附近打轉。
周圍也沒有和我一樣的靈魂,我便只能呆呆坐在墓碑上,看著太陽東升西落。
無人和我說話,無人看得到我。
我常自言自語,偶爾也會突然出現在掃墓人的面前,對他們做鬼臉。
他們一邊交談,一邊穿過我的靈魂,然後就被我罵「好沒禮貌」。
後來某一天我突然發現自己能離開得更遠了,我便想著去看看舊人。
他們都過得很好。
我便覺得,只要過得好就行了。來不來看我,也沒什麼所謂。
3
宋卿帶了手帕,在我的墓前蹲下來,仔仔細細將上面的灰塵擦乾淨。
「抱歉,明知道你怕寂寞,這麼久卻始終沒來看你。」
卿卿靠著我的墓坐下來,我便也坐下來,並肩和她靠在一起。
「你總說你是膽小鬼,其實你比我勇敢得多。你看,直到今天,我仍舊不能接受你去世的事實。
「我今天來,沒給你買花,也沒給你帶你愛吃的糖葫蘆,不知道你會不會怪我?」
我抱著膝蓋,笑眯眯地回答她:「看在你給我打掃墓碑的份上,原諒你啦。」
「盛夏,我要走了。
「我移民了,以後可能,很少再回來了。
「國內沒什麼值得我留戀的東西,連你都離我遠去了,再留下來實在沒什麼意義。」
我點頭:「沒事,你想走就走吧,順著自己的心意去做就行了。」
「我知道你肯定是無條件支持我的任何決定,不過我還是得告訴你一件你可能會生氣的事。
「江岸要結婚了。
「和喬俏。
「我把你暗戀他十年的事告訴他了,你肯定不樂意。
「但我就是過不去我心裡那道坎。
「沒當他倆的面潑酒水已經算是我道德高尚。
「我永遠忘不了當年喬俏趾高氣揚站在你面前罵你是不要錢的倒貼女時的表情。」
「你的眼光就沒好過,不管是我這個朋友,還是你深愛的江岸,其實對你都不夠體貼。
「很多時候,都是要你來遷就我們。
「盛夏,人死後會去往另一個世界嗎?你在那個世界,過得開心嗎?」
我想了想,回答:「我不知道有沒有另一個世界,但我現在過得其實也不算太壞。」
不特別開心,也不特別不開心。
「卿卿,你不必對我感到愧疚,也不必遷怒江岸。他沒有做錯什麼。
「他只是不喜歡我,僅此而已。」
4
我一直覺得自己的人生很幸運。
我是父母聯姻的產物,他們都有各自的事業和愛人,很少將目光放在我身上。
但我生活優渥,從小到大,吃穿用度都是名牌。
我性子內向,高中時遇到混混好多次。
但最嚴重的那次,我遇到了卿卿。她勇敢地站出來報了警,還為了保護我受了傷。
我沒有鬥志,只知道混吃等死,父母並不在意我的未來,前途充滿迷茫。
但江岸很出眾,他站在台上發言的模樣輕而易舉俘獲了我的心。我為了追逐他的腳步,努力學習,最終成功和他考上同一所大學。
卿卿總罵我是膽小鬼,她說我跟在江岸身後屁顛屁顛走了這麼多年,結果人家對我一點印象都沒有。
所以我鼓起勇氣,以高中校友的身份接近江岸。
從同學,到朋友,到好朋友,這條路我花了很多時間。
我是想過要告白的,甚至準備好了告白禮物。
但江岸有一段不太幸福的童年,他對兩性之間的親密關係有很重的陰影。
於是我想,那就不強求吧,只是朋友的程度,我已經滿足。
後來某一天,江岸出差了一周。
再回來,他身邊多了一個女人。
喬俏,高中時的校園女神。
現在則成了江岸的女朋友。
那時候我就明白,其實什麼陰影、什麼防備,不過都是託詞。
真正遇到了對的人,防備是可以卸下的,陰影是可以驅散的。
只是我做不到,但喬俏做到了。
愛情真是,好沒道理。
它從不講究先來後到,遇到了那個人,其餘所有,便都成了配角。
真可惜,我有想做主角的心,卻只有做配角的命。
5
宋卿離開墓園時,已經是深夜。
她訂的是次日一早的機票,東西都已經收拾完畢,大型家具也都用舊床單蓋起來。
這個房子,她大概很久都不會再回來了。
牆上還掛著我們以前的舊照片,她只取了其中一張隨身攜帶,其餘都被留下。
她睡下之後,我就沿著牆壁,慢慢欣賞這些舊時光。
最後,視線在角落的一隻毛絨小熊玩具上停駐。
「居然在你這裡,我還以為是下葬的時候弄丟了,怎麼也沒找到。」
做了鬼便不再需要睡眠,我也不覺得疲累,看夠了,我就趴在陽台上,伸手去接月光。
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我都死了,還會有意識。
如果人死後會有靈魂,那為什麼我看不到別的靈Ťŭₕ魂?
這個問題困擾我很久,可惜至今都沒有答案。
次日,宋卿醒來。
她不是被鬧鐘吵醒的,是被門鈴按醒的。
她去開門,我也好奇地湊過去,生怕是有什麼不法分子大清早來犯罪。
結果大門一開,站在門外的居然是江岸。
「你——」宋卿吃驚地瞪大眼,「你今天不是,結婚嗎?」
江岸沒回答這個問題。
他還穿著昨晚那身衣服,身上有淡淡的酒味,看起來一夜沒睡。
「宋卿,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什麼?」
「你說——」他頓了頓,才又開口,「你昨晚說,盛夏喜歡我。」
「那又如何?」
「你有證據嗎?」
宋卿聽到這話,被氣笑了:「江岸,你雙商都不低,至於這麼揣著明白裝糊塗?
「盛夏到底喜不喜歡你,你自己沒感覺?」
「沒感覺。」江岸的語調依舊平靜,「我承認她對我很好,但她對你也一樣很好。」
「所以你現在是什麼意思?爭風吃醋嗎?」
「我只是想要一個證據。」
「盛夏都死了兩年了,你現在才想起來要證據,不覺得晚了嗎?」
江岸沉默著,垂下眼瞼,安靜地思考幾秒。
最後低聲說了一句:「不晚,我只是想要一個明白。」
「行,那我就給你這個明白!」宋卿側身讓江岸進了屋。
我知道宋卿要給江岸什麼東西。
只是我覺得,真的沒必要。
就像卿卿所說,我都死了兩年了,況且江岸也不喜歡我,弄明白我到底喜不喜歡他,有這麼重要嗎?
他再耽擱下去,真的不會影響婚禮嗎?
6
最後,江岸拿著玩具小熊和一個上鎖的小盒子離開了宋卿家。
臨走前,我聽到宋卿對江岸道:「江岸,你是不是不打算出席今天的婚禮了?」
江岸分明聽到了,卻沒有回答,只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看著他的背影,總有點不放心,想了想,還是跟著追了過去。
下樓,上車。
他的手機就放在副駕上,開了靜音,但我分明看到有來電。
一遍又一遍。
江岸沒管,只是安靜地坐著,雙手抱著小熊,視線只看著掛在小熊脖子上的鑰匙。
良久,他抬手,取下鑰匙,打開小盒子。
他手在抖。
「咔嚓」一聲,鎖被Ťúₛ打開。
裡面是一本日記。
說來有點害羞,因為從小的經歷,我對人的情緒確實很敏感。
比如我知道父母不喜歡我,我就識趣地從不在他們面前多言。
青春期的情感無處發泄,我就養成了寫日記的習慣。
日記一開始記的都是我被混混勒索的害怕,到後面,逐漸出現了宋卿的身影。
【那些混混真的好可怕,嗚……想告訴老師又不敢……】
【這個月的零花錢又沒了,還好我平日開銷不大。】
【天啊!我今天遇到了天使!她叫宋卿,又漂亮又勇敢又聰明,好想和她做朋友,希望我也能變得像她那樣厲害!】
【卿卿今天請我吃糖葫蘆啦,嘿嘿嘿,真好吃,雖然她罵我好笨,但我知道她不是真的嫌棄我。】
……
江岸一頁一頁,仔細翻閱。
但某一頁的時候,他的動作停頓了很久。
我有點不好意思湊過去看,因為我大概能猜到,他應該是看到我暗戀他的內容了。
有件事,我連卿卿都沒有告訴過。
我一開始喜歡上江岸,並不是因為他很優秀,是校園男神。
只是因為他幫了我。
我體育課,生理期,夏天褲子很薄,我就側漏了。
我當時其實聽到了有人在背後議論我,但我太痛了,小腹幾乎絞成一團,我只能蹲在地上一動不敢動,試圖緩過這陣痛再處理。
但江岸站出來了。
或許他的原意並不是真的好心幫助我,只是因為我一直蹲在不遠處的陰涼地,那些人的議論聲也傳入了他的耳朵,影響了他學習的興致。
總之,他給了我一件校服外套,提醒我要處理一下褲子上的髒污。
我當時幾乎快哭出來了,聲如蚊蚋:「我……我肚子痛……不敢動……」
「那我送你去醫務室?」他幾乎沒有任何遲疑。
不等我同意,他直接就拉著我的手臂把我背起來,朝醫務室走。
整個過程不到十分鐘,但我至今仍能清楚地記得那天的場景。
後來長大了,就覺得這也不過是一件小事。青春期的女生,多少都有遇到過這種尷尬。
過了也就過了。
但當時江岸在我心中的分量,不亞於宋卿。
卿卿維護了我的安全,江岸維護了我的自尊。
7
江岸的閱讀速度很快。
一本厚厚的日記本,也不過短短半小時就看完。
高中是我整個人生最彆扭的時期,沉默寡言,唯唯諾諾。
但因為遇到了卿卿和Ṫũ̂₁江岸,他們裝飾了我灰暗的青春期,讓它變得五彩斑斕。
卿卿一直陪在我身邊,拉著我往前走。
江岸則是成為我追逐未來的動力,在我很累的時候,只要遠遠地看他一眼,我就又有了勇氣。
卿卿總說我笨得很,又單純,在我和他們的相處關係中,無論是對她還是對江岸,我都是付出更多的那個人。
不管是她和江岸,其實都沒有我心中那麼好,他們缺點一堆,只有我把他們當寶。
當初我被混混勒索,其實有很多同學看到,但站出來的人只有卿卿。
那天體育課我弄髒褲子,別的同學都在蛐蛐我,只有江岸給了我遮擋的外套,還送我去醫務室。
你們對我好。
所以我也想對你們好。
這不應該嗎?
至於雙方的感情付出是否對等,其實沒關係。
因為我經歷過幼兒園認真做的父親節母親節的手抄報,被父母毫不留情扔進垃圾桶的事情。
也經歷過我認真擺盤做的菜肴被父母嫌棄,直接當生活垃圾處理掉的事情。
我就明白,有時候我一廂情願地對別人好,對別人而言,其實是負擔和麻煩。
所以,對我而言,能有人願意接受我的付出,並且願意承認我的付出,這就夠了。
8
天色已然大亮。
江岸的手機螢幕就沒黑過,不斷有人給他打電話。
他將小熊放在一邊,終於發動引擎。
我以為他是要趕回去做新郎,不由得鬆了口氣。
這場婚禮請了那麼多客人,可不能放鴿子。
可我看他的前行路線,好像並不是去酒店?
道路兩側的風景越來越眼熟,我終於意識到,他是要去墓園。
「江岸!」我急了,「你到底想做什麼?你再不去就趕不上婚禮了!
「你就算去了墓園你也只能對著我的墓碑發獃,去了又有什麼意義呢?
「你別忘了,你喜歡的人是喬俏啊!」
江岸不會回答我。
車子抵達墓園,他拿起小熊和日記本下了車。
他看起來像是第一次來這裡,很陌生,還特意問了守墓人我墓碑的位置。
我看不穿他的情緒,只看到他腳步沉穩,拾級而上。
陽光從厚厚的雲層投射下來。
江岸抬眸,愣住。
我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隨即得意地笑了:「怎麼樣,漂亮吧?」
我的墓碑中央鑲嵌了一面稜鏡,每當陽光照射下來,透過稜鏡,就會形成一道彩虹。
我的原意是想著,雖然我死了,但我不希望來探望我的人覺得悲傷。
希望他們看到彩虹的時候,會覺得和我在一起的回憶是溫暖的、多彩的。
可惜,我都死兩年了,江岸還是第一個看到這個場景的人。
「你不知道,守墓人可喜歡我這塊墓了,他們經常誇我的墓最漂亮。」我飄過去,在墓碑上坐下。
江岸不徐不疾地走過來,最後在我的墓前站定。
伸手,穿過彩虹。
陽光將他的手指照得剔透,我忍不住伸手觸碰。
當然,仍舊是一片虛無。
手機再度響起,這次,江岸接通了。
是喬俏:「江岸你到底搞什麼鬼?今天是我們的婚禮!你要是不想結婚你早說啊!這麼重要的場合你玩消失,都扔給我一個人?你瘋了嗎?」
「喬俏。」江岸握著手機,視線卻只看著墓碑上我的遺照,「高中畢業典禮那一次,擁抱我的人,其實不是你,對不對?」
9
電話那頭安靜兩秒,隨即喬俏的聲音更大:「你什麼意思?你現在計較這個?重要嗎?」
江岸說:「很重要。
「那個人,其實是盛夏,對不對?
「你騙了我,對不對?」
喬俏沉默了。
「那個晚上,其實我們之間什麼都沒發生,對不對?」
「江岸,這些事我會慢慢跟你解釋……」喬俏艱難地開口,「你能不能先回來……」
「喬俏,盛夏她愛我。」江岸渾身不可遏制地顫抖起來。
我看到他緩緩地佝僂了腰,聲音染上哽咽:「我一直到今天才知道,她愛我。」
「是啊!盛夏就是喜歡你!喜歡你很多年了!」喬俏嘶聲尖叫,「但那又如何?我陪了你這麼多年,難道我就沒有付出嗎?江岸,你怎麼能對不起我!」
「我沒有對不起你,我唯一對不起的人,只有盛夏而已。」
我無措地站在墓前,呆呆地看著這一幕。
「江岸,你別哭啊……」我傻傻地說,「我愛你是我自己的事,我沒有要你負責的意思……
「再說了,我都死了這麼久了,再愛都是過去了。」
我確實幻想過能陪江岸一輩子,做不成愛人,做友人也可以。
我僅僅是愛他而已,在這個前提下,只要他過得快樂就好。
所以哪怕當年我得知他和喬俏在一起時,我發了瘋地嫉妒,但我也告訴自己,就算人的本性皆是醜陋,但我也不要真的變得醜陋。
江岸不是我的所有物,他有追逐愛情的權利,他的愛人也完全不必是我。
我徹底放棄追求江岸這件事,就是我得知江岸和喬俏是因為一夜混亂在一起之後。
無論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但江岸不排斥和喬俏發生親密關係。Ṭůₔ
她做到了包括我在內,所有喜歡江岸的女人都沒有做到的事。
她已經證明了自己對江岸的特殊性。
只這一點,我就知道,自己沒有和她一爭的能力。
所以,江岸,正如我對卿卿所說,你們不必因為無法回報我的感情而愧疚。
人與人的感情付出本就不可能百分百對等。
你只是不愛我。
並沒有對不起我。
10
江岸終究還是沒有和喬俏結婚。
這場萬眾矚目的婚禮,最後成了一場笑話。
我陪著江岸坐在墓前,看著夕陽散盡最後一絲餘暉。
稜鏡再也透不出漂亮的彩虹。
雖然知道江岸根本就聽不到我的話,但我還是一直在勸他回去。
一地的爛攤子總要收拾。
那麼大個公司也不能放任不管。
還有就是,其實我有點好奇他和喬俏之間的事。
我知道自己某些時候有一點自虐傾向,會不斷重複回憶讓自己感到痛苦的畫面,但我在儘量控制。
所以他和喬俏的事,我從來不過問。
他擺脫單身身份之後,我就竭力把控好一名合格的異性朋友該有的分寸感,甚至很少再和他聯繫。
畢竟,我不喜歡喬俏,喬俏也不喜歡我。
「盛夏。」我突然聽到江岸喚我。
「怎麼啦?」我扭頭問他。
「我以前總說你傻。」
我點頭:「你和卿卿都這樣說。」
「但原來,你很勇敢。」江岸自嘲一笑,「我才是那個真正的傻子。」
「你才不傻,你多聰明啊,你可是狀元!」我掰著手指頭細數江岸的優點,「長得又好看,腦子也好,身材也好,你還會做飯,會打掃家務,甚至連織毛巾都會。」
「你簡直是全能!根本沒有缺點!」我用力點頭。
「為什麼不告訴我呢,你喜歡我這件事?」
我沉默著,笑笑:「這不是怕萬一說穿了,連朋友都沒得做。」
江岸,我很膽小的。
小時候我也是個很有勇氣的小孩。
不過我的勇氣,在父母一次次的拒絕中慢慢就消失了。
後來長大了,一直到我死,我唯二做的有勇氣的事,第一是和卿卿做朋友,第二是和你做朋友。
天色徹底暗下來。
江岸終於起身。
他牽著小熊的胳膊,慢慢往回走。
走了幾步,又回頭看。
那一瞬間,我幾乎以為他看見了我。
但他最終只是平靜地收回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