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漾和貧困生的我告白時,他的青梅站在一旁笑我:
「他腳下那雙限量款都夠你一年生活費了,你該不會真信這種玩笑吧?」
我的確信了。
那時的我沒有意識到,我和周漾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 直到青梅丟了手鍊。
周漾和所有人一起,將嘲諷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他嗓音譏諷,「缺錢,開口告訴我一聲就行了,何必呢?」 我紅了眼,攥著袖口的手止不住地抖。
轉學時,我拉黑了周漾所有的聯繫方式,走得悄無聲息。
可沒想到,向來高高在上的周漾,找了我整整七年。
1
體育課後,校花白枝丟了她那條價值不菲的手鍊。 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她帶人翻遍了我的書包。 我到時,桌上一片狼藉。
她湊在周漾身邊撒嬌:
「阿漾,桑挽是你女朋友,你讓她把手鍊還給我唄。」
周漾和白枝自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誰都知道周漾對她很不一樣。 就連我也不得不承認,很多時候,他和白枝之間更有話題。
他們湊在一起討論那些名牌限量款的話題時,我永遠都插不上話。 可這次周漾卻沒有急著接她的話。
他安安靜靜收拾乾淨我的桌子後,才抬眼看她。
語氣輕飄飄的,卻沒否認,「什麼手鍊,我再給你買一條就是。」 班內瞬間炸開天,猜疑的話一句比一句過火:
「什麼意思,真是班長?」
「不是沒可能,誰不知道她是年紀出名的貧困生,而且體育課只有她中途回了教 室。」
「嘖,那手鍊轉手賣了,夠咱們班長半年生活費了吧?」 「數!聽說她爸當年就是因為偷東西被人打斷了腿。」
我僵在門口,像被人兜頭澆了盆冰水,渾身涼得徹底。
我從不知道,人前禮禮貌貌喊我班長的人,會在背後這樣評價我。 這時候不知道誰忽然喊了一聲,「班長?」
氣氛猛然凝固。
無數目光朝門口看過來。
明明什麼都沒做,無端生出來的難堪和窘迫卻幾乎把我淹沒。
我揪著袖口,看到周漾也轉頭看了過來。
大概是錯覺,我似乎從他眼底,看到了一閃而過的嘲意。
2
我開口的解釋沒人在意。
甚至越解釋,大家看我的目光越怪異。
「算啦,」白枝嗓音輕輕柔柔地開口,「我也不缺這一條手鍊。」
白枝大方地告訴大家,大概是她不小心弄丟了。
這件事就算了。
可不想這樣莫名其妙地被潑髒水。
在白枝轉身時,我一把抓住了她,要帶她去調監控。
白枝歪頭看我,眼神卻意味深長。
我想過白枝會拒絕。
可萬萬沒想到,攔我的會是周漾。
他輕輕摸了摸我的頭,「好了挽挽,沒事了。」
從前我難過的時候,周漾總會這樣喊我。
壓下去的委屈被這輕輕的兩個字喊出來。
「我沒拿,」我仰頭看著他,聲音哽咽,「我爸來給我送飯,我體育課臨時回教 室是為了放盒飯,我什麼都沒做。」
我只是回教室放了紅燒肉。
那是我爸特意做完送來的。
他說今天是我生日,要吃點好的。
可周漾似乎並不在意我說了什麼。
他說不重要,無論我做了什麼,他都能替我解決。
可為什麼不重要?
我明明什麼都沒做。
名聲對一個人多重要,周漾真的不知道嗎?
我堅持要調監控,一直攔我的周漾徹底沒了耐心。
他忽然鬆開手,在我面前笑了一聲。
那笑聲又低又冷。
我終於察覺不對,一點一點抬頭對上他的視線。 我看到他臉上的笑。
我看到他望過來的眼底,帶著和所有人一樣的遮掩不住的嘲意。 「差不多別演了吧。」
「真的沒拿嗎?」他嗓音譏諷,「我記得前幾天你說,最近很缺錢?」 「還有,教室的監控就昨天壞了。」
「桑挽,你真的不知道?」
大腦嗡的一聲長鳴。
不知怎麼,在這刻,我突然想起白枝曾經和我說的話。
她說,你還是不明白,你和阿漾,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從前我不明白。
在這一刻,我忽然懂了。
眾星捧月長大的公子哥周漾,骨子裡刻滿了對窮人的偏見。 同件事下,他會毫不猶豫地相信和他同一圈子的白枝。
周漾比誰都知道,名聲有多重要。
他只是從一開始,就沒信我。
急促的鈴聲響起。
和白枝的笑混在一起。
混亂中,不知道誰碰了桌子。
我倉皇轉頭,眼睜睜看著那份紅燒肉從桌上掉了下來。
飯灑了一地,油潤的肉滾了兩滾,停在了我腳底。
沾滿了灰塵紙屑。
我呆愣愣地盯著,忽然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腦海里最後一根緊繃的弦猛地斷了。
耳旁周漾的話還在繼續,他說,你缺錢,告訴我一聲就行了,何必呢?
我卻再也聽不下去了,閉上眼,猛地推了他一把。
再抬頭時,淚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周漾,我家是窮。」
「可我不會偷!」
3
秋雨落在身上透骨的涼。
我抱著飯盒坐在操場的台階上,一聲不吭地吃。 其實並沒剩多少,都灑完了。
周漾撐傘找了過來,他語氣壓著怒意,
「你到底在亂跑什麼?這飯就別吃了,不嫌髒嗎?」 「桑挽,聽到沒有?」
「不就是一份紅燒肉,至於嗎,我再去給你打一份..! 周漾很少對我發脾氣。
按照平時,我肯定已經張牙舞爪地撲上去打到他求饒。
可現在我只想安靜地把這份飯吃完。
我捏著飯盒不肯鬆手,也不肯和他共撐一把傘。 周漾邁一步,我就抱著飯盒往一旁挪一步。
「你躲我?」他那張臉上難得地空白了一瞬。 靜了一秒,周漾撐著傘後退了一步。
傘罩在我頭頂,他整個人淋在雨里沉默地看著我。 吃到最後一口時,雨很大了。
周漾開了口:
「手鍊的事,我會..
「不用麻煩,」我打斷他的話,「我自己會解決。」
「我說了我會幫你,」周漾的語調帶著不解,「你解決,靠你那生活費怎麼解決 ?」
聽到這,我其實想笑,可我實在笑不出來。
「隨你怎麼想吧。」我仔仔細細收好飯盒後,起身往回走。
周漾的聲音融在雨里,我似乎聽到他喊了我的名字。
可我沒有回頭。
那天后,周漾沒再來過學校。
那是我們最後一次對話。
4
白枝放棄追究,可那些傳言卻沒有停止。
老師推了推鼻樑上那副眼鏡,嚴肅地告訴我這件事她一定會調查到底。
回到教室時,有人看到我,下意識將錢包往自己課桌里塞了塞。
我愣在原地。
鼻尖酸澀難受。
我拚命學習考到了這所高中,穩坐年級第一,卻從沒想過會有被人當賊一樣防著 的一天。
開家長會這天,我看到大老遠就有人指著校門口我爸的背影笑。 他們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
「欻那個是不是七班桑挽的爸爸,聽說那條腿就是偷...!
「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嘛!桑挽不也是拿了白枝的手鍊。」 冷風中,我看到我爸的身影猛地怔住了。
我第一次在我爸面前不敢抬頭。 流言蜚語很可怕。
那些無聲的眼神落在身上,像是一刀刀的凌遲。
那是我最煎熬的一天。
回到家後,我爸一聲不吭地抽了半晚上的煙。
我哭著和他說,「我沒偷別人手鍊,你教我的我都一直記著。」 我爸沒有埋怨,也沒有追問。
他只是在很久很久後,難過地問我。
「是不是因為爸才被冤枉?」
陰影里,我看到我爸朝我笑了一下。
「對不起啊小挽,」他嗓音乾澀,「讓你也跟著我抬不起頭。」
5
他向我坦白當年的事。
但其實我早就知道了。
我是爸撿來的孩子。
「爸沒本事,又恰巧你生了一場大病,那年東拼西湊,就是差那麼一千塊的救命 錢。」
我看到我爸陷入回憶里,眼底是多年都沒能消融的痛苦。 「爸實在沒辦法了,可做了就是做了。」
「底線一旦破了,恥辱就永遠釘進骨髓里,這輩子都甩不掉了。」
我爸的聲音越來越小。
融在夜風裡。
最後,不知道他在問我還是在問自己。
他說如果當年不是他這種人把我撿回來,我的生活會不會比現在好很多?
我爸的病忽然加重了。
我繃緊了神經,請了假。
哪都不想去,就守在醫院裡。
中午買飯回來時,卻在病房門口看到了白枝。
我怔在原地,心突突地跳。
白枝和我爸見過面的。
和周漾一起。
在我爸的炒飯攤前。
具體我記不清了,我只記得當時她帶著天真又嫌棄的語調問我:
「這種路邊攤髒兮兮的,怎麼吃得下去?」
「你吃得下,還非要勉強阿漾陪你一起吃下去嗎?」
我看到周漾吃了一口,好看的眉頭皺了起來。
嚼了兩下,像是實在忍不住了,吐了出來。
那時我爸就站在路邊。
寒風凜冽。
他愣愣看著這幫公子哥大小姐。 當晚我和周漾大吵了一架。
回過神,我戒備盯著白枝,「你又想做什麼?」
白枝笑盈盈看我,「桑挽你缺錢早說呀,病怎麼能耽擱呢。」 「大家同學一場,我和阿漾不會袖手旁觀的。」
說著她遞給我一張卡。 「什麼意思?」
「叔叔的病,我知道有家很不錯的醫院,我介紹你過去啊。」
「不過那城市離這裡好遠。」 「來回奔波會很累吧。」
充滿消毒水味道的走廊安安靜靜的。 我和白枝對視了很久。
她突然又問我,「你知道阿漾最近為什麼都沒去學校嗎,因為他覺得丟人啊。」
「他那種心高氣傲的脾氣,你應該比我了解吧。」 「所以今天才會是我獨自來見你。」
白枝的嗓音又柔又軟,像密密麻麻的軟針一股腦扎進我心口。
泛起一陣接一陣的痛感。
我睫毛顫了顫。
病房內我爸的咳嗽聲斷斷續續。
猶如一聲聲的催命鼓。
在那刻,我忽然覺得眼前一切都化為雲煙。
煙霧散開,只剩下這張救命卡。
我需要這筆錢。
我將卡用力攥在手心。
「謝謝,我很快會辦理轉學,陪爸看病。」
「這筆錢,我會還你,不過需要一點時間。」
白枝嗤笑道,「誰需要?再見。」
7
轉學的事,我沒告訴任何人。
就在一個普通的下午,我們徹底離開了這座城市。
換了醫院後,我爸的狀態漸漸比以前好了很多。
轉學後的高中學習緊張,我在醫院和租房兩頭跑,但好在我基礎紮實,並沒有退 步。
我爸的狀態漸漸恢復起來。
大學後我又兼職學校兩頭跑,忙得不可開交。
當初借白枝的那筆錢,我按照她留下的卡號。
每月按時還一部分,直到工作兩年後才還清。
一晃七年時間。
我沒想過還能和周漾碰面。
以至於重逢時,我猝不及防。
那是被大學同學宋琳琳扯過去的一場富二代圈子的聚會。
個個都是富家少爺千金。
其實我不太想去,宋琳琳一邊補妝一邊勸我:
「笨吶,這種局,要不是我那富二代男友,我們還進不去呢。」
「帶你見見世面,純蹭飯也不虧啊,保不准以你的模樣能勾搭個高富帥呢。」
「就當是陪我去一會嘛,拜託拜託!」
宋琳琳是我的大學室友,畢業後的同學斷聯得差不多了,和她倒是保持著聯繫。
她嘴上浮誇了點,但人不壞。
我推脫不掉只能應了下來。
推門進會所時,奢華氣息撲面而來。
如宋琳琳所說,這種場合還真不是我們這種普通人隨便來消費的地方。
純蹭飯確實也不錯。
直到進包廂前,我都這樣想。
可推門那刻,我一眼在人群里,看到了白枝。
她和七年前變化很大,褪去了年少青澀,舉手投足都是優雅性感。
我沒想到會在這裡再次碰到她。
白枝顯然也沒想到。
甚至失手碰灑了酒杯。
包廂內熱熱鬧鬧,宋琳琳將我推了進去,不少人起鬨著要她介紹。
白枝盯著我,慢條斯理地笑,「老同學,我熟啊。」
起鬨聲瞬間此起彼伏。
「老熟人,枝大小姐還不趕緊介紹介紹?」
「是得好好介紹。」白枝靠在椅背上,若有所思。
我們隔著人群對視。
她苦惱地問我,「你說我是從你偷我手鍊的事開始介紹呢,還是你的名字呢?」
一語落,火熱的包廂瞬間安靜下來。
最初起鬨的人笑容凝固,看我的神色多了幾分怪異。
緊接著,各種注視打量落在我身上。
七年前的場景恍若重現在眼前。
白枝依舊掛著笑。
宋琳琳瞬間冒了火,「說什麼呢,別血口噴人啊,桑挽不是這樣的人。」
白枝瞧著我,「你自己問她是不是。」
她手指搭在桌沿一下下敲著,那是焦躁的表現。
我的目光落在她身旁空出的座位上。
中間的位置,大概是這場局裡舉足輕重的人物。
白枝很明顯地想要在這人來之前,把我趕走。
我笑著看她,「你在緊張啊。」
白枝眼裡的笑意瞬間淡了下來。
「不論是七年前還是現在,我的答案都不會變。」
「我桑挽從不會做這種事。」
「還有,七年前那條手鍊。」我仔細瞧著她的神色,「你真的丟了嗎?」
8
我沒有等到白枝的回答。
因為不等她開口。 包廂的門忽然開了。
寂靜一片,白枝盯著門口,臉色忽然難看。
我沒有轉頭,卻能感受到一道視線精準地落在我身上。 我扯起宋琳琳往外走。
擦肩而過時,忽然被人攥住了手腕。
「不吃個飯再走嗎?」 「不了。」
手腕上的手指下意識收緊了些,周漾似乎笑了一聲,「沒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沒有。」
...好」
周漾鬆了手。
包廂的門關了,走廊一片寂靜。
我挽著宋琳琳繼續往前走。
走到門口時,身後卻突然傳來了一道腳步聲。
「下雨了。」
周漾追上來,又重新拉住了我手腕:「我送你們。」
9
宋琳琳探頭往外看,地面濕漉漉一片。
果不其然在落雨。
吹來的涼風讓她瑟縮了下。
我掙開手腕,沒有看他,「不用,我打了車….」
「等我。」
周漾沒有給我說完的時間,撐傘步入雨中。
很快,一輛黑色賓利緩緩停在門口。
我嘆了口氣,終於抬頭和他對上視線。
周漾已從當年懶散的少年,蛻變成如今氣質沉穩的模樣。
時隔七年,學生時代那點差距如今更是被無限放大了。
單單周漾手腕上那隻腕錶,就足夠大多數普通人奮鬥許多年。
這種鴻溝,不是努力讀書拚命工作就能越過的。
「我打了車。」我有些疲憊地重複。
周漾沒有接話。
他打開副駕車門後,站在門前靜靜看我。
大有一種我不上車就不肯罷休的味道。
很難相信,當年因為覺得我丟人不惜逃課一周的人,如今會在大庭廣眾下,偏執 地要送我回家。
僵持片刻,我打的車已經到了。
宋琳琳冷得很,率先上了車。
我剛邁了一步,周漾卻忽然攔住了我。
「你是不是忘了,」
他嗓音很輕,神色終於認真地望著我。
「當年,我們沒有分手。」
當年。
這個詞太久遠了。
我在冷風中吸了吸鼻子,也認真問他。 「那要我現在補充嗎?」
周漾怔在原地,他還想再說什麼,白枝忽然推門走了出來。 看到我和周漾,她臉色猛地蒼白了一瞬。
「阿漾。」
白枝走過來,不動聲色地站在我和周漾中間。 「大家都在等你聊聊我們兩家聯姻的事呢。」
白枝和周漾說話時的語調一直沒變,總是在尾音時,帶著一股撒嬌的意味。 周漾被攔住,我趁空上車關了門。
周漾似乎對她說了什麼,但落鎖時將一切聲音都隔絕在了門外。 我收回目光,在安靜中,有些嘲諷地笑了一聲。
10
車子剛發動,憋了半晌宋琳琳終於忍不住開口。
「家人,這哥是真有錢啊,渾身上下都能買我的命了。」
宋琳琳顯然沒聽到我和周漾之間的對話,她湊過來,「你們…什麼情況。」
「高中同學。」
「就是同學?」宋琳琳狐疑,「不太像啊。」
「你覺得以我們之間的差距,還能有什麼可能?」
這話不知怎麼戳到了宋琳琳的痛處,她黯然傷神,
「也是,這種有錢有顏的男人,心眼像菠蘿孔一樣多。」
「你看我那不靠譜男朋友,稍微埋怨兩句,他居然真的狠心讓我在大雨中回家。 」
埋怨說得還是太委婉了。
方才在房間,宋琳琳因為我將她那富二代男友罵得狗血淋頭。
我過意不去,「這兩天我請你吃飯吧,隨你挑?」
「呀鐵公雞拔毛了,我得好好想想吃什麼。」
「好了我到了,」宋琳琳下車朝我揮手,「下次見啊寶貝。」
她一走,車內忽然安靜下來。
行駛不久,車子在一處破舊小區門口停了下來。
剛下車,一輛賓利衝破雨幕,穩穩停在了我面前。
雨似乎更大了些。
舊小區的物業很差,破路燈在雨中一閃一滅。
我沒想到周漾會跟過來。
他撐傘罩在我頭頂。
雨水打在傘面上的聲音噼里啪啦。
似乎每次對峙,我和周漾都是在雨里。
周漾垂眼看我,很輕地嘆了口氣,「下雨天忘帶傘的習慣你還沒改嗎?」
我視線落在他撐傘的右手上。
中指微微彎著,上面戴著一枚漂亮精緻的情侶戒指。
襯得他那隻手格外好看。
我盯了兩秒,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有種塵埃落定的平靜。
「下次我會記得,」我看他,「所以你來做什麼?」
「我們的話還沒有談完。」
周漾還在執著分手這件事。
我覺得好笑,「大老遠冒雨跟來,就是為了聽我聽一句分手嗎?」
周漾靜靜地看我,「是。」
「好啊——」我不想再繼續牽扯下去,剛開口,周漾忽然扯著我往小區內走。
「可我不想現在聽,」他邊走邊問,「住哪棟?」
「你到底想幹嗎。」
「送你回家,淋雨會感冒。」
我停下腳步,猛地搶過傘,將它砸在雨里。
雨滴啪嗒啪嗒地落在身上,很快淋濕了外套。
我在這刻終於承認,自己並沒有表面那樣雲淡風輕。
剛轉學那段時間,每日夜裡,我都陷在那股孤立無援的痛苦中掙扎。
夜裡睡在醫院冰涼的地板上時,噩夢不止。
我夢到爸離我而去,夢到周漾無動於衷地看著在大雨中的我。
周漾那譏諷的目光總會在安靜時浮現在回憶里。
我大汗淋漓地醒來,透過走廊上微弱的光,確定病床上的人一切正常時,才敢松 口氣。
後來,夢中的我不會再哭了。
再後來,我也不會再夢到周漾了。
我以為一切都隨著時間淡忘了,可在這刻,我發覺這些情緒只是被藏起來了。 「別再戲弄我了,行嗎?」
「我沒——」
周漾在觸及我的目光時,忽然沉默了下來。
他垂著眼將雨傘撿起來,抖了抖雨水後放到我的手心,隨後後退一步,「雨大, 回家吧。」
我轉身往回走。
身後那道視線落在我身上,始終沒有移開。 直到關門後,我才鬆了口氣。
爬到一半樓梯時,我忽然摸到口袋裡被放了什麼東西。
借著樓道暗弱的光,我攤開手掌,看到手心躺著一枚瑩潤的戒指。 戒指款式和周漾手上那枚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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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淋成這個樣子?」
我坐在沙發上,看我爸忙得在客廳到處轉。 接完熱水後又拿毛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