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活動是親子運動會,綿綿挑了二人三足和接力賽兩個項目參加,在操場上玩得尖叫連連,一掃這段時間的陰霾。
我留了個心眼,活動間隙讓母親幫忙查了霍逸之的身份。
誰知道名字和照片一發過去,母親就笑了起來。
「這是霍家的小子,小時候經常搶你玩具的,你忘記了?」
我恍然大悟,終於知道霍逸之身上的那股熟悉感從何而來。
我是在港城長大的,小學畢業後才跟著父母去了 S 市,之後就很少回來了,仔細回想,前幾年在爺爺的葬禮上,我還見過一次霍逸之。
結束後,我帶著綿綿回家。
走著走著,綿綿的臉忽然沉了下來,我順著她的視線看去——
夕陽下,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家門口。
正是周行璟。
8
他追來了港城,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跟在我和綿綿身後。
幼兒園、商場、甜品店,哪裡都有他的身影。
有時候,還會湊上來說兩句話,看我們臉色不耐煩,就又滿臉落寞地退到身後。
晚上,他也一直在唐家的別墅門外站著,睏了就靠在門邊打盹。
直到半個月後,霍逸之從國外出差回來,當著他的面進了唐家的門。
聽著保鏢說:「小姐吩咐過了,霍先生可以進去,您不行。」他終於忍不住失控,紅著眼問我:
「阿月,我們曾經那麼相愛,你真的都忘了嗎?」
我愣在原地。
十七歲的周行璟,會早上五點起床等我上學、會不厭其煩地給我講題。
二十歲的周行璟,會在領獎台上,以我的名字開頭致謝,會在人來人往的校園裡,低頭給我繫鞋帶。
二十二歲的周行璟,會天天給懷孕的我打水洗腳、會在產房外失聲痛哭、會整夜整夜抱著女兒哄睡。
但是二十七歲的周行璟,會在深夜讓我獨自打車回家,會為了別的女人對我大吼大叫,會當著所有人的面否認是綿綿的爸爸。
正是因為沒有忘記曾經相愛,所以才無法原諒。
我讓保鏢把他轟走。
但三天後,他又出現在門口。
保鏢也知道這是綿綿的爸爸,不敢真的對他動手。
手機上,周行璟不停發著消息。
【老婆,我知道錯了。】
【求求你,見我一面好不好。】
外面下起了大雨,我向窗外看去。
昏黃的路燈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站在雨里,一動不動望著我的房間,看見我的身影,臉上浮現出一個討好的笑容。
我撐傘出門,訴訟離婚對唐氏的股價會有影響,說動周行璟協議離婚,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見到我來,周行璟眼神一亮:
「老婆,你來了,我就知道你會來。」
「我已經把向晚送走了,以後再也沒人會來打擾我們了。」
說罷,又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兔子玩偶:
「這是綿綿之前說要買的,我給她帶來了,你幫忙拿給她好不好。」
雨下得很大,男人顧不上給自己擋雨,卻用外套緊緊護著懷裡的玩偶。
綿綿確實說過想要這個,只不過,是一年前了。
那個時候,周行璟正忙著幫萬郝宇辦入學手續,根本沒空理會她。
我接過玩偶。
直接丟在了地上。
遲來的深情,比草賤。
周行璟臉色一白,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老婆,你還在生氣對不對?」
「你聽我解釋,我跟向晚真的沒什麼。」
「都是她自作多情,所以才一直挑撥我們之間的感情。」
我嘲諷地笑笑,要不是周行璟給了她希望,她又怎麼有底氣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我。
故意在深夜打電話,把周行璟從家裡叫走。
故意在辦公室擺上她和萬郝宇的照片,讓不明所以的新員工覺得她才是周太太。
故意在車門貼上「晚晚及郝宇專車」,以此來宣示主權。
這一切,連五歲的綿綿都能看出來不對勁。
身為當事人的周行璟卻說不知道,無非是覺得我和綿綿離不開他,所以不在乎罷了。
我懶得聽他辯駁,轉身離開:
「周行璟,我不是來原諒你,是來和你說清楚的。」
「離我和綿綿遠一點,我不想訴訟離婚,但你非要這樣的話,我不介意和你法庭上見。」
9
周行璟眼神一窒,捏著欄杆的手關節泛白:
「老婆,我不會放棄綿綿的撫養權的。」
「我會請最好的律師。」
我離開的腳步一頓,扭頭看向他。
周行璟以為我動搖了,露出一個有些期待的眼神,伸手想牽住我:
「老婆,你也不想離開綿綿對不對。」
周行璟,是你逼我的
我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周行璟,你還真是跟你媽一樣,不擇手段。」
一瞬間,男人的臉色變得慘白:
「唐月,你怎麼能,怎麼能......」
要不是沒有辦法,我也不想走到這一步。
周行璟的媽媽,是他的禁忌,也是當年母親不同意我們婚事的最大原因。
他媽媽是個陪酒女,周行璟生下來的時候,甚至不知道父親是誰。
但畢竟有了孩子,周媽媽金盆洗手,帶著孩子做起了小工。
雖然沒什麼錢,但日子過得溫馨而幸福。
十七歲那年,周行璟有個競賽的機會,報名費和路費,加起來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周行璟打算放棄,但校長直接把電話打到了家裡。
那天晚上,不少人看見周媽媽進了街邊泛著紅光的髮廊。
肥頭大耳的男人從店裡出來時,周行璟拿著匕首就想衝上去,被我死死拉住。
少年跪在地上,哭得聲嘶力竭,正如此刻。
男人捧著臉蹲在地上,嗚咽聲從指縫間傳來:
「唐月,別這樣對我......」
「求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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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行璟很快就同意了離婚,也沒有爭取綿綿的撫養權。
我拿到了周氏 80% 的股份,在徵得綿綿同意後,給她改姓了唐。
偶爾也會有好事者告訴我向晚的消息。
周行璟給了她一筆錢,讓她離開 S 市回老家。
但她不願意,在公司鬧了好幾場,獅子大開口說要周氏 20% 的股份。
周行璟徹底看清了她的真面目,報了警,甚至還收回了之前的那筆錢。
向晚灰溜溜地走了。
享受過榮華富貴之後,她根本不願意做普通的工作,到處蹭飯局傍大款,不到半年,就染上了病。
至於萬郝宇,沒了利用價值,直接被送回了鄉下奶奶家。
離婚後,周行璟每個月會來港城探望一次綿綿,希望能修復父女感情。
但可惜,每次都落寞而歸,綿綿和他出門半天,就會鬧著要回家,也從不喊他爸爸。
我問過一次,綿綿說,每回她想開口,就會想起那天在幼兒園的事,爸爸這兩個字,就怎麼也叫不出來了。
綿綿幼稚園畢業後,霍逸之向我求了婚。
但我沒有同意。
婚姻是個牢籠,我才剛剛不是周太太, 不想又馬上變成霍太太。
我給綿綿辦理了一年的休學手續, 帶著她去環遊世界。
拉薩的雪山、冰島的極光、塞納河邊的日落。
聽風、看雲, 一點一點撫平她受傷的心, 我想要讓她知道, 世界有多大, 她的人生,就有多少種可能。
不必沉湎於過去。
回來後, 我開始接手唐家的產業, 他們都說父親老糊塗了, 把公司交給我這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
直到我在股東大會上,揭露了好幾個元老利用職權貪污,以此為由撤掉了一批高管, 又憑著多年來在 S 市生活的經驗推出新產品, 迅速搶占了市場。
他們才知道,我是有備而來。
生意場上,也會碰到從前認識的人。
他們說, 周行璟現在徹底成了個工作機器,只有提到我和綿綿的時候, 才會有些情緒波動。
「何必呢, 當初你們是圈裡多少人羨慕的模範家庭。」
「結果為別人的老婆孩子,鬧到妻離子散。」
「聽說,綿綿到現在都不肯喊他?。」
我笑笑,沒有接話, 心裡卻在想:
【會議延後, 又沒辦法接孩子了。】
父親和母親在國外旅遊,我只好打通霍逸之的電話請他幫忙。
他倒是輕車熟路,接到綿綿後就來了公司, 晚飯後順道送我們回家,綿綿一到家就跑上了樓, 孩子大了, 喜歡自己待著。
院子裡, 只剩下我和霍逸之兩個人。
他今天穿了一身灰色西裝,越發顯得清冷貴氣, 半開玩笑地問:
「唐月,如果我現在求婚,你會不會拒絕。」
我嘆了口氣:
「霍逸之, 我以後,不會有結婚的打算。」
「我可以等......」
男人的眉眼淡淡壓下來,側臉輪廓隱在陰影下, 看不出情緒。
平心而論,霍逸之確實是個很好的結婚對象, 霍氏唯一的繼承人、長相俊美、氣質斐然, 最重要的是,對我和綿綿很好。
母親也曾問過我, 是不是真的一點都不動心。
我那時沒有回答, 但此刻, 看著男人苦澀的笑容,我眨眨眼睛:
「但是。」
「看在你請我吃晚飯的份上。」
「或許你可以在唐家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房間。」
港城六月的晚風拂過,月光下, 霍逸之黯淡的眼眸瞬間亮起,嘴角比 AK47 還難壓:
「那就,謝謝唐總了。」
(全文完)
備案號:YXXBD8QQndBaxGF36R7j5s36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