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採藥,意外在懸崖底下救了兩個男人。
一個溫文爾雅,儀表堂堂。
一個鮮衣怒馬,少年輕狂。
然而他倆都失憶了。
還都承諾娶我為妻。
我本想著嫁誰都不吃虧。
索性都答應了。
直到三年後。
我奉師命去京城給宮中貴人治病。
意外撞見那兩人竟是舊識。
小將軍:「藥王谷那個小醫女找來了,要我履行約定娶她做正頭娘子,愚昧可笑,不知道我倆只是戲耍她罷了。」
三皇子:「昨日在宮裡,她也掏出婚書問我何時娶她,她一介山野村婦,還真妄想能飛上枝頭當鳳凰麼?」
我聽了個真切,是這樣嗎?
可前日夜裡。
小將軍分明將我抵在山水屏風上說:
「小醫女,我最近腹肌疼痛,是不是在軍營操演狠了,你幫我看看?」
而昨日午後。
三皇子也將腦袋湊到我的手心。
幽怨地看著我:
「姐姐,我心悸復發,你要不摸摸,看我心慌不慌?」
1
我身形躲在假山後。
仔細地回憶了一下,自己是不是會錯了意。
才讓這兩人對我有如此大的意見。
卻聽到謝灝謝小將軍繼續冷笑一聲。
「這女子好大的膽量,竟然同時要我們二人娶她?她莫不是真當自己是天仙下凡了?我倒是要看看,她葫蘆裡面賣的什麼藥!」
三殿下沒說話,只是頷首。
「確實是要搞清楚她此次來京的目的,莫非是為了尋當年那東西……謝小將軍可要留心,千萬不要掉以輕心,遭了此女的道。」
謝灝回:「那是自然,我在京中什麼樣的女子沒有見過,不過是個攀龍附鳳的女子,殿下也要小心才是,莫讓她抓到把柄。」
師父說過。
事總要攤開到明面上來說,在背後嘀咕別人是不對的。
他們如果不願意當我的夫君。
應當早些說的。
師父總說我不通人情世故,以後入了世,怕是要吃虧的。
還讓我如果撞破別人的糗事。
最好表現出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這樣別人才不會狗急跳牆地訓斥我。
於是我想了想,咬著唇,挎著藥箱貓著腰鑽進了假山的洞口裡面。
等著兩人走遠了。
才鬆了一口氣,尋思不如把婚書還給二人算了。
反正當初答應他們的婚事,不過也是因為愧疚心虛。
既然他二人皆不承認。
此事就當作罷。
我照例去壽康宮為太后診了脈,施了銀針。
太后眉目慈愛,看我的眼神溫和。
「醫仙娘子年紀輕輕,一手好醫術,我這頭疾本以為只有你師父能治的,但你師父總是外出雲遊,行蹤不定,還好這次尋到你了,你師父也算是後繼有人了。」
「小娘子是否婚配了?入京之後,可有瞧上的青年才俊,本宮可為你做主,許下一門親事。」
我搖了搖頭。
「本是許了人家了,但對方郎君似乎不太情願,所以我也不強求了,師父說,強扭的瓜不甜。」
是啊,小將軍只是戲耍我。
三殿下說我是想要山雞變鳳凰。
他們都是不情願娶我的。
太后一臉惋惜,臉上寫滿了「要是你留在京城,以後我治病可就方便了」的表情,道:
「是誰家的公子?竟還有不情願的?你待說出來,本宮幫你做主,不過是一道聖旨下去的事罷了,不算什麼。」
我謝了太后的恩典,說容我再想想。
於是太后賜給了我一道空白的賜婚聖旨。
想要誰家兒郎,任由我填就是了。
我謝過了這天大的恩典,至於到底要不要填上那二人的名字,我還沒有想好。
但太后想將我留在京城的心思,大概是了解了。
2
出宮時。
我並沒有如同往常那般去咸福宮。
往常跟在三殿下身邊的小太監。
今日早就在宮外候著了。
等著接我過去為三皇子治療心疾。
「誒,醫仙娘子,今日不去咸福宮看三殿下麼?三殿下特意讓小廚房準備了您愛吃的芙蓉糕。」
我咬著唇,搖了搖頭。
手指攪著醫藥箱的獸皮帶子。
「今日就不去了,我有些乏了,宮外還有幾個病人等著我去診治,就不去三殿下宮中了。」
我抬腳便要走。
可下一瞬。
一個錦衣華服的俊美青年便抬手攔住了我的去路。
他手上拎著一個做工精緻的六角宮燈。
燈邊緣都墜著一個小鈴。
「醫仙姐姐今日竟不想去我宮中麼?那我精心準備了好幾日的禮物,都送不出去了。」
他勾著薄唇淺笑,眼波流轉,顧盼生輝。
借著月色而來,手中的淡黃宮燈,映照得人影如畫。
三殿下名叫顧明昭。
天生一副俊美多情的模樣,尤其是一雙上挑的桃花眼,眼波流轉間楚楚可憐。
聽說他的娘親嫻妃……
本是江南女子,模樣柔美,身段柔軟,一口吳儂軟語江南小調。
自從入宮之後,就極得盛寵。
這三皇子便跟嫻妃像了七成。
當初在醫仙谷中,替他換藥時。
也是他自己抓住了我的胳膊,仰著頭問我:
「醫仙姐姐,不眠不休照顧了我小半個月,我實在是無法報答,可問醫仙姐姐願不願意嫁與我為妻?」
這樣想著,我心裡更委屈了。
當初分明是他要以身相許的,娶我做娘子,還給我寫下了婚書。
說是隨時都能兌現的。
而此時,他上前一步,將宮燈塞到我手中。
貼到我身旁,語氣甜得發膩,誘哄著。
「醫仙姐姐,今日能不能不出宮了?咸福宮多的是住處,我母妃素來早睡,定不會打擾我們……」
「你莫要誤會,我只是心悸犯了,想讓你給我瞧瞧,是不是在發熱,有沒有什麼藥材可治療我的。」
他按著我的手就想往他胸衣那邊探去。
我卻發現他手中纏著紗布。
我心中越發難受了。
莫不是連觸碰我一下都嫌噁心?所以才用紗布裹住手指?
我忍住眼眶裡即將湧現的淚水。
「不用了。」
白日裡他明明還跟謝小將軍說……
我只是一個想要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山野村婦。
現在又一口一個醫仙姐姐,瞧瞧我胸口,熱不熱?
這未免有些太欺負人了!
他們之間的打賭是還沒有結束麼?
於是我果斷地推開了他。
我搖了搖頭:「今日真不成,我另外有約了。」
說著就催促宮人,趕緊趁著天沒有黑透,送我出宮去。
「宮外還有人在等我診治呢,去晚了,怕病人傷勢加重了。」
顧明昭手上那盞垂鈴宮燈也掉落在地上。
他看著燈籠咕嚕嚕地滾動了幾圈。
臉黑了片刻,便轉瞬即逝,自嘲一笑。
「哦,不願意留在我這裡,是因為跟別的男人有約了?沒有想到聞名天下的醫仙傳人,也是一個不信守承諾的。」
他緩了緩,後退兩步,虛弱地按住自己的胸口。
「你去吧,我的心悸疼也就疼一夜罷了,忍得過去就好,忍不過去,半夜死了,也無人知曉。」
他竟然還在繼續偽裝?
明明只是打賭戲耍我,為何還要做出一副我辜負了他的模樣?
「剛剛我號你脈了,你分明氣血十足,今日夜裡斷不會猝死的。」
顧明昭氣得眼眶都紅了。
「是是是,是我胡亂扯謊,就為留你過夜,本殿下卑鄙下流行了麼?」
他甩著袖子離開了。
我不明白他為何生氣。
男子照理來說每個月是不來葵水的。
他既然厭煩我,不願意娶我,也應當不願意跟我接觸才對。
而他的貼身小太監追在他屁股後。
又看著我著急地紅了眼眶。
「醫仙小娘子,你有所不知,上次聽聞你說從未參加過花燈節,想要一盞燈籠麼?」
「那盞宮燈可是三殿下熬了好幾個通宵給你做出來的,手指都被竹篾割破好幾個傷口,你怎能糟蹋殿下的心意呢!」
「我可從未看見殿下對一個女子如此上心過!」
是上心。
上心如何戲耍我,完成他們之間的賭約罷了。
想著他心悸的藥物我也已經調配好了。
既然決定要斷了,以後就不能再用看病調配傷藥的藉口了。
我嘆了口氣,趕忙追了過去。
3
穿過九曲迴廊。
卻沒有走幾步。
就看到顧明昭站在一個穿著淡黃色宮裙的女子身邊。
那女子模樣生得十分貌美,清麗素雅。
「近日皇宮謠言眾多,說明昭哥哥看上了入宮為太后診治的醫仙小娘子?此事可是真的?」
說話那女子我在太后寢宮見過一次。
聽說是淑怡郡主。
她父母本是朝中有名的大將軍,後來她父母在大戰中早逝,她無親無故,自小便被養在宮中,當今陛下更是賜她郡主的榮譽。
忽明忽暗的長亭下。
顧明昭眉眼微抬,輕笑了一聲。
「淑怡妹妹,都說這是謠言了,這自然算不得真,我與那小醫女並無半分情誼,就算有,我也不可能納她做我的王妃,她的身份就算做我府中的姬妾,也都不夠格。」
淑怡郡主臉上的擔憂瞬間消失。
「是麼?可她也算是醫仙谷的傳人,是那位的親傳弟子,三年前,若不是你跟謝小將軍從醫仙谷中求到神藥生肌丸回京,救了昭儀一命,淑怡恐怕現在臉上還留著難看的疤痕,一輩子無法見人。」
「畢竟是此等血肉生肌的神藥,昭儀只是擔心你們為了淑怡被那醫女威脅,承諾了婚事……」
不等淑怡郡主說完,顧明昭就抬頭打斷了她。
「此事與你無關,是我跟謝灝的賭注,你的面容當初本來就是因為我二人才會損毀,幫你恢復容貌也是我們應當做的,你不必自責,不過是一場賭約,我們自然不會對她動任何的真心,放心吧。」
我躲在暗處。
原來三年前,他跟謝灝同時跌落山谷。
是衝著那生肌丸而來的。
我心中莫名其妙地鬆了一口氣。
既然這樣,或許我就不用負責了。
我將那藥膏給了看守宮門的小太監。
想了想又把那婚書一併給了去,只當這事從未發生過。
自己轉身掐著點出了宮。
當初我在藥王谷外面撿到他的時候。
他一身華服破破爛爛,頂著一張皙白的小臉,目光空洞蒼白地望向我。
咬著唇問,「醫女姐姐,我路遇劫匪,不小心墜落山崖身受重傷失憶,記不得回去的路了,可否搭救在下?」
端的是楚楚可憐的虛弱模樣。
我心一軟,到底是救了。
我將他安排住進了東院。
師父離開之前說了,東西院都是招待貴客的。
一般貴客喜靜,不願被人打擾,要有獨立的休息房間。
誰讓他長得好看呢,說話也輕輕柔柔的公子音。
我見他小腿骨折,還有心疾纏身,夜裡便疼痛難忍。
手一癢便給他用了我最新研製的藥丸。
全然忘記了師父走之前跟我說:
「你醫術不到家,未出師之前,千萬不能給別人隨意治病用藥。」
這藥丸可治心疾心慌,但是副作用也極其明顯。
如果身體常年比較虛弱的人。
服用之後人會暫時性的陷入亢奮期,並且會神智不清醒。
做出一些平時不會做的出格舉動。
嗯,所以他當眾在我面前跳起了脫衣舞。
我面紅耳赤地趕忙出門採藥,想要替他壓下這副作用的藥性。
只是沒有想到過了不到一天。
我又在山崖地下撿到一個男人。
便是跟他打賭的另外一人。
十五歲就血戰沙場,立下汗馬功勞的謝灝謝小將軍。
他身體強壯,雖然受傷,但神志清醒,是極好的「藥人」,啊不對,病人。
剛好可以幫我試探藥性。
雖然師父不允許我隨意拿村民做測試,但這二人都有習武的底子。
習武之人應該是比普通人更容易排除毒素的。
我破例將兩人都安排在谷中。
卻不讓二人碰面,只是因為我互相拿他們試藥。
怕被發現之後,兩人找我麻煩。
後來也確實是麻煩,兩人身上的病症都被我治好了。
但他們的腦子好像被毒素麻痹了。
竟然同時向我提親,說要娶我為妻。
師父還在谷中時,便跟我說過,俗世中郎中要是醫壞了病人,是要吃官司的。
更何況我醫壞這兩人的腦子,怕是要被砍頭的程度。
於是我本著醫者父母心,既然我醫壞了兩人的腦子。
自然應該對他倆的後半生負責的。
所以我接了兩人的婚書。
又按照世俗的規定,讓他們在藥爐里隨便挑選藥品,就當是嫁妝了。
我自認為一碗水端得足夠平了。
倒沒有覺得虧欠他們二人。
只是沒有想到向我一同提親,不過是他們二人打的賭,目的也是為了拿到那生肌丸。
其實不用向我提親,也能拿到那生肌丸的。
唉……為什麼不直說呢。
我思緒翻湧。
沒有注意馬車已經拉著我來到了一個偏僻巷口。
車簾被拽開的時候。
我正想著該如何把另一封退婚書還給謝灝。
車簾卻突然被人一把拽開,露出一張溫柔艷麗的臉。
她手上還拿著一道馬鞭。
「嘖嘖,醫仙娘子可真是難等啊,咱們一同出的宮門,我這邊都等候你多時了,你才剛剛出來。」
此女竟然是之前在宮中跟顧明昭對話的沈昭儀。
見她來者不善。
我緊張地後退。
「郡主,你攔我馬車做什麼?」
沈昭儀笑了笑,「當然是請醫仙娘子去看病啊。」
我剛想大聲呼救。
馬車外面已經鑽進了兩個下人。
捂住了我的嘴巴,將我拖下了馬車。
4
顧明昭剛將照儀郡主送走。
俊臉上掛著的溫柔笑意就瞬間不見。
他慵懶地靠在貴妃榻上,問身旁的太監。
「醫仙娘子出宮之後,往那個方向去了?可是醫館?」
太監垂著頭,小聲嘀咕。
「我派人跟上去了,好像不是醫館方向,似乎是謝小將軍的府邸。」
顧明昭瞬間從木榻上躍起,臉上表情難以琢磨。
「又騙我,說什麼去照料病人,我看她就是惦記那謝灝!他到底有哪裡好,五大三粗的,皮膚又沒有我白,性子也沒有我體貼溫柔。」
說著顧明昭看向了小太監。
「你說,我哪裡比不上他謝灝?」
小太監垮著臉。
他自小就跟著三殿下,知道自家主子在外人面前從未展露真實性格。
表面上跟謝小將軍稱兄道弟,私底下沒少跟人家攀比容貌身材。
「殿下你何須著急,反正你已經給了要醫仙娘子婚書,她既然接受了,自然不會跑路的。」
顧明昭冷哼。
「那謝灝也給醫仙姐姐寫了婚書!卑鄙無恥,當初明明說好的,只要我放棄生肌丸,醫女姐姐就是我的……」
「我選了醫仙姐姐,放棄了生肌丸,他如今卻要扯謊毀掉誓言!」
小太監也趁機開口。
「既然殿下對醫仙娘子情根深種,為何要跟淑怡郡主說,對醫仙娘子沒有絲毫男女之情呢?」
顧明昭這下臉上沒有絲毫笑容了。
眼神中露出一絲陰鷙。
「沈淑怡別人不知道她的手段,我難道還不知麼?若是被她知曉醫仙姐姐在我心中的地位,醫仙姐姐怕是很難活著出這個皇宮,也就謝灝那傻瓜才會相信她是什麼良善溫柔的女子。」
小太監看著面前的男子,嘆息了一口氣。
到底是沒忍住嘀咕了幾句。
「這話殿下還是自己去跟醫仙娘子說去吧,剛剛醫仙娘子來過了,還帶來了這個,殿下你自個看看吧。」
顧明昭接過那封婚書,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她什麼意思?是要與我退婚麼?」
「退了我的婚,好跟謝灝那浪蕩子成婚麼?好好好,千防萬防還是沒防住他。」
「等等,你確定下面的人親眼瞧著醫仙娘子進了謝將軍的宅邸?」
5
我被沈淑怡丟進一個偏僻的院落里。
周圍散發著一股難聞的惡臭味。
我嚇得渾身哆嗦,雖然我自小養在山野。
但師父一直我腦子比別人少一根弦,天生為醫術而生,但卻對為人處世一竅不通,更是沒有跟普通人有過多的接觸。
此刻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得罪了這個郡主。
跟著她站在一旁的還有幾個姑娘。
都穿著綾羅綢緞,看起來都是非富即貴的大家小姐。
「郡主,這就是你說的在京城攪動風雲的那個小醫女?」
「我看長得也不怎麼樣嘛?竟然恬不知恥去勾引三殿下,就她?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誰不知道我們淑怡郡主才是太后給三殿下挑選的三皇妃。」」
其中一個小姐走上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