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花被秦嵩追煩了,找人堵我。
「你去追他,你爸媽的醫藥費我出了。」
我答應得很快,校花一愣。
「隨便追追,撐到我出國就行。」
秦嵩意料之外的好追,對我予取予求的。
幾年後,校花低調回國找他。
秦嵩問我,「對外就說是我甩了你?」
1
他說這話的時候,我們剛到地下停車場。
我微怔,反應幾秒才對上朋友圈盧思瑤回國的消息。
虧我還以為只是陪他赴一場尋常的朋友聚會。
原來是故人歸來的接風宴。
秦嵩一隻手輕叩方向盤,漫不經心地瞥過來。
「你沒當真吧?」
「當初我可是為了幫你。」
我啞然,有點不知所措。
其實秦嵩不說,我還真快忘了。
大二那年,我在答應盧思瑤的第二天就去追秦嵩了。
情書堵門不說,轟轟烈烈的人盡皆知。
風涼話接踵而至,說什麼的都有。
「學霸你學傻了?秦嵩喜歡校花誰不知道呀,別不自量力。」
「人家兩個青梅竹馬,玩玩你追我趕的遊戲是情趣,你冒出來是自取其辱。」
但秦嵩吊兒郎當地靠在籃球架上,一目十行低頭看我。
「你追我?確定?」
我點了點頭。
他大概沒這麼無語過,仰頭看了看天。
「行啊,我答應了。」
「你叫什麼來著?」
「程淺。」
沒幾個小時,我上位的消息就傳遍蓉大校園。
幾天後盧思瑤出國。
臨走前確實如約繳了我爸媽的醫藥費。
只是重症監護室里躺了太久,他們沒挨過那年冬天。
我後來才知道,秦嵩知道是盧思瑤讓我追他的。
他也像現在這麼漫不經心。
「反正追得也累了,順手幫你,就當我突然想做個好人。」
但盧思瑤走了,他照舊對我像待女朋友。
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走哪兒都帶著。
一晃五年過去了,他現在突然提分手,我才會措手不及。
我想起早上他賴在床上,孩子氣地撒嬌讓我放下手頭的項目陪他去北海道。
看我勉為其難地點頭,他飛撲上來和我滾成一團……
開頭或許是假的,但這五年里我是真喜歡他的。
秦嵩卻像想起什麼似的,苦笑了下。
「我當年答應你還有個原因,我想氣氣盧思瑤,沒準她一吃醋就不走了。」
我扭頭看向窗外,嗯了一聲。
「程淺,對不住了啊。」
我極力地掩飾自己的情緒,拉開了車門。
「那我就先回去了。」
「別啊,就算我以後真跟她好上了,咱倆也還是朋友嘛。」
他的手臂攀上我胸前時,襯衫上若隱若現的小蒼蘭香氣悠悠而來。
是盧思瑤喜歡的味道。
「你放心,以後需要我的地方隨便招呼。」
「你父母不在那會兒,我說過的,以後我的家人就是你的家人。」
他熱絡地打著包票。
而那一刻我很認真地在想,以後就是我一個人回家了。
我在哪兒,哪兒就是家。
不用留在滬城了。
2
會所房間裡,秦嵩平時一起玩的幾人都在。
看我們進來自動騰出中間兩個位置來,黃楊的小女朋友沖我招手。
「就等你倆了,淺淺過來坐。」
秦嵩一屁股坐在最邊上挨著盧思瑤,大剌剌地一隻手攤在她身後靠背上。
所有人都怔住,剛剛還熱鬧猜拳的也停了看過來。
盧思瑤抬頭看我,唇邊掛著一抹笑,推搡了秦嵩一把。
「去那邊坐,女朋友在這呢,一會兒人小姑娘該沖我發火了。」
秦嵩笑了下,「她不敢。」
我進退兩難,所有投射在我身上的視線如火燎。
硬著頭皮越過幾條長腿,坐在正中。
黃楊看看他,看看我,渾不吝地問,「你倆今天不撒狗糧了?」
「秦嵩你平時恨不得掛程淺身上,這怎麼……吵架了?不能吧?」
小女朋友大致看出狀況不對,拚命地在底下拽他衣角。
黃楊明顯喝得高了,笑嘻嘻看向盧思瑤。
「秦嵩這一段可談了好幾年了,從你走之前一直到現在,太專一了。」
我一直都沒說話,淺淺抿了幾口酒。
盧思瑤突然開口,「原來是你啊,學霸。」
她的笑僵在臉上,眼神複雜地上上下下打量著我,「還真沒認出來。」
黃楊不明所以,還在喋喋不休地說秦嵩這人寵起誰來天王老子都得靠邊。
愛馬仕包擺了一柜子,秦嵩開跑車天天接送我上下班。
「最恐怖的是,你見過我們秦少給人親自給人下廚麼?」
我想黃楊多半是故意在激盧思瑤,畢竟當年秦嵩追她追得緊,愣是一直被吊著。
黃楊越說越來興致,全然沒留意所有人都大氣不敢出。
也沒留意到秦嵩一隻手揉捏著盧思瑤的手腕,似笑非笑地盯著他。
我把杯里最後一點酒喝了,放在桌上。
過於安靜,倒顯得這一放很響亮。
「我們分了。」
我看著秦嵩,「是你甩的我吧?哪天來著?」
3
等我冷水洗了把臉回來,包房裡已是另一番景象。
秦嵩還保持著剛剛的姿勢,盧思瑤幾乎斜倚在他懷裡。
提起我,她幽幽地笑。
「好好地幹嘛甩人家,當年她追你還被老師叫去寫檢討呢。」
秦嵩也笑,「你都回來了,我眼裡哪兒還有別人?」
「我看你把她養得挺好的,有點大小姐的味道了。」
秦嵩說,「那要看跟誰比,跟你比,連你一根頭髮絲都沒得比。」
「秦嵩,怎麼現在阿貓阿狗都能跟我比了?」
我聽見秦嵩立刻討饒的聲音。
「比不了,我口誤,該罰。」
我閉上眼,只覺得腦袋裡山呼海嘯地響,推開了門。
那幾個發小熱絡地問她這幾年在國外的境況。
對我,視而不見。
先前我那麼說,秦嵩只是愣了下,隨口說「有段日子了」就搪塞過去。
我想明眼不瞎的都知道是因為什麼。
再投向我的目光里只剩了嘲弄。
我先前坐的位置已經沒了,黃楊暈沉沉地斜躺著。
盧思瑤似笑非笑地招呼我,拍了把秦嵩的大腿讓他往旁邊挪挪。
秦嵩挪了,我站著沒動。
「你們玩,我先回去了。」
秦嵩突然站起來,像這五年里的每一次一樣,自動自發地扣住我的手。
「我送你。」
「秦嵩。」
盧思瑤輕喚了一聲,我循著秦嵩的視線看著他們仍握著的那隻手。
不由地笑了下,笑得心裡澀澀的。
秦嵩也回過神來,飛快地鬆開了我的手。
「習慣了。」
寥寥三個字,盧思瑤的臉色有點發白。
她也站起來,推說倒時差要回去休息,「順路的話,秦嵩你送送她唄。」
我想說不用了,但秦嵩卻拿起鑰匙往外走。
等車子被停到門外,秦嵩有點不自在地看了我一眼。
他拉開車門,攙著盧思瑤坐進跑車。
為難地問我,「淺淺,我幫你叫個車?」
我搖了搖頭。
盧思瑤打了個哈欠,「秦嵩,我睏了。」
「馬上。」
秦嵩急忙湊到我耳邊說,「到家給我報平安,我先送她。」
車子一溜煙消失在拐彎處。
我低頭叫車,眼角微微發脹,有點看不清「附近無人應答」的提示。
4
那天後半夜就開始下大雨。
砸在窗上發出噼啪聲響,手機在一旁忽明忽暗。
我回完海外研究中心的邀請郵件,剛合上筆記本。
門外傳來了密碼鎖反覆報錯的聲音。
我走過去拉開門,秦嵩還抬著手,一臉挫敗。
委屈地問我:「你改密碼了?」
「沒有。」
他猶疑地又放慢速度輸了一遍,提示正確,他似乎鬆了口氣。
明顯高興起來,舉了舉手裡拎的紙袋:「我一猜就知道你沒吃東西。」
往裡走時,他半邊身子都濕透了,滴嗒嗒砸在地板上。
留意到我的視線,他一邊拿出紙袋裡的東西一邊解釋。
「我問你到家沒,你也不回消息,打電話沒人接。」
「剛好盧思瑤餓了想吃這家,我去買了順路過來看看你。」
所以淋濕是因為趕時間,等不及把車停進地下。
那一桌子順路捎來的餐點,突然就有點礙眼,過分油膩了。
我看著他,「你放在這的東西,我寄去你家還是你來拿?」
秦嵩很迷惑,「放著啊,我又不是不來了。」
我一時語塞。
秦嵩低頭看了看時間,顯然很急,盧思瑤在等他。
「程淺,等我有空咱們再細聊這事,咱倆雖然分手了,但跟別人的情況不一樣不是麼?」
「普通的情侶分手老死不相往來,咱倆犯不著。」
「你知道,我爸媽也把你當家人的。」
他重又回到雨中。
火紅的跑車在夜幕和雨簾中再次消失。
我把那一桌子飯菜倒進廚餘垃圾袋裡,用紙巾細細地擦過台面。
吧嗒,眼淚掉下來,砸在桌上無聲無息的。
消息彈出,是秦嵩發來的。
「我到了,雨太大了,你記得關窗,還有,訂個明早的鬧鐘。」
明早……
明早我就不在這了。
5
雨夜的計程車司機開得飛快。
一邊還在騰出手刷視頻。
畫面上的女孩穿得清涼,舞得撩人。
車子打滑撞上高速護欄的時候,發出了一聲巨響。
司機頭磕在彈出的氣囊上,車裡只剩了視頻里的夾子音。
「哥哥們,給主包點點小紅心。」
濡濕的液體從我臉上淌下來,窗外是車鳴音和越來越遠的人聲。
「能動麼?」
「槽,後排卡住了。」
我摸索著按下手機通訊錄的緊急聯繫人。
響了很久那邊才接起。
秦嵩的聲音滿是敷衍和不耐。
「程淺?我這會忙……你……你沒什麼事我先掛了。」
等不及我出聲,他說了兩句,噹啷掛斷只剩盲音。
但我耳邊迴響的只有電話里盧思瑤的嬌喘聲。
「秦嵩,不許你接她電話。」
「好好,不接不接,我拉黑行了吧?」
我閉上眼,痛感在身體上蔓延開來,好像心痛的感覺反而淡得像墨彩被水狠狠沖刷後只剩了斑駁的痕跡。
突然就不怕面對以後沒有秦嵩的日子了。
那句拿我當家人的話,也沒了暖意,只剩可笑。
……
我沒趕上那天清晨的航班。
人生有兩次撞大運。
一次是秦嵩說,「行啊,我答應了。」
一次是我誤了的航班在起飛後不久故障失事。
……
兩個月後,我在港城的醫院甦醒過來。
……
知道秦嵩當時找我找瘋了,已經是一年後的事了。
6
一年後。
我從澳洲的研究院去往滬城,抵達時接我的人還沒來。
我拖著行李箱,低頭髮著消息。
送人的、接人的,有人哭有人笑。
直到耳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我回過頭。
黃楊不可置信地看著我,張大了嘴,突然朝著人群大喊。
「秦嵩!是程淺!她居然還活著!」
再聽到這個名字,有一瞬,恍如隔世。
我好像已經很久都沒去想他了。
下意識地想開口否認,那個人已經推開身邊人看過來。
滿臉的愕然,渾身微微地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