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堅持睡前給我揉肩已有十年之久。
給我養成了不揉肩就睡不著的壞習慣。
最近,他卻不幹了。
叫他揉一揉,他卻說:「你肩太厚了,我摁不動,別為難我了。」
九歲的兒子在旁邊笑:「爸爸的潛台詞是,媽媽你現在太醜了,他不想碰你。」
丈夫沒有反駁,還發出撲哧的笑聲。
我一夜無眠,醒來就跟他提了離婚。
1
早上五點半,我在生物鐘的慣性下醒來。
程安背對著我,睡得正熟。
對面兒子的臥室也安靜無聲。
五點四十,我洗漱完畢,換上便裝。
五點五十,我化了一個淡妝。
化妝盒因為長久沒用,積了一層薄薄的灰。
我心想,以後一定不會再讓它積灰。
五點五十五分,我站在玄關處選擇出門要帶的包。
不知何時開始,我的小哭泣和大 LV 變成了眼前的菜籃子。
找了一會兒,我也沒找到它們。
卻意外在鞋櫃的最裡層翻出一隻嶄新的 NANO SPEEDY 手袋。
發票上的日期是昨天,價格一萬八。
我默默把包放回去,就當做沒看見。
這時,我恍然想起,好久之前,程安工資延遲發放,恰逢兒子補習班要交學費,我就把柜子里的包都賣掉換錢。
六點鐘,我什麼包都沒帶,拿著一隻手機和一把傘出了門。
往常這時候,我正在廚房蒸包子煮麵條,同時抽空去叫睡懶覺的兒子起床。
現在回頭一看,這樣無聊的日子,我居然重複過了五六年。
六點十五,我找到一家家鄉口味的早餐店,要了一碗螺螄粉。
好香。
我終於可以安靜地吃完一口面,不用吃了半口就咬斷,匆匆忙忙地去給兒子找衣服,也不用擔心丈夫會捏著鼻子走出來,嫌棄我吃的是屎都不如的東西。
一開始,我就加了一隻滷蛋和一隻鴨爪,狠狠奢侈了一把。
六點三十七分,程安給我打電話。
我摁了免提擺在旁邊,低頭繼續嗦粉。
裹挾了怒火的聲音傳來:「藍沁,你上哪兒去了,飯也不做,衣服也沒洗,牛奶都不知道取回來,還有啊,我昨天讓你找的領帶放哪裡去了?我這邊趕著去上班呢!」
其中,夾雜了兒子怨氣滔天的抱怨:「飯桌上什麼都沒有,我昨晚明明說了要吃肉夾饃的!媽媽失職,爸爸快懲罰她!」
程安語氣不耐:「你趕緊回來做飯!兒子校車一會兒就來了,遲到了都怪你!」
我面不改色地啃鴨爪:「沒空,自己看著辦。」
他愣了一下,不確定地問我:「你說什麼?沒空?」
「呵,藍沁,你是不是發燒了?你一個家庭主婦,說自己沒空做飯?你覺得這合理嗎?」
我端起碗喝光湯汁,心滿意足地擦乾淨嘴巴。
拿起手機說道:「到此為止吧,程安,這日子我不過了,我們離婚吧。」
2
他頓了頓,語氣更不耐煩了:「你發什麼瘋啊,更年期提前了是不是?無緣無故的,離什麼婚?」
我沿著街道慢慢往前走。
「要理由是吧,那就是你不給我捏肩了,我想找個願意給我捏肩的人。」
他失笑:「就因為這個?」
「嗯,還有,昨天我跟你說我鞋子爛了,想買一雙大東的中跟單鞋,你不讓。」
他深吸一口氣,壓著聲音下令:「那雙鞋要二百多塊錢,咱家也不算太富裕,兒子才九歲,花錢的地方多的是,你又不是沒其他的鞋子穿,幹嘛浪費這個錢?再說了,快月底了,我身上沒那麼多錢。」
「嗯,所以我不想浪費你的錢了,離婚吧。」
他直接撂了電話。
過了會兒,給我發了條信息過來。
【兒子對你今天的表現很不滿意,給你打了零分,你自己好好反省吧!還有,今天公司聚餐,我不回家吃飯了。】
我沒有回覆他,一路閒逛,不知不覺來到了百貨大樓裡面。
櫥窗里的鞋子讓我挪不動腳步。
八厘米的紅色薄底高跟,嬌艷明麗,售價八千元。
換做十年前,我眼睛不眨就能買。
可現在的我,全身上下只有五百塊。
是程安給我的家庭伙食費。
這個月還有十天,每餐要保證有肉有菜有湯還有水果。
我是一分錢都不敢多花。
我看到旁邊貼的招人啟事,就走了進去。
店長上下打量我幾秒鐘,搖頭:「姐姐,你走錯地方了,大賣場那邊的工作更適合你。」
我看著她手裡的乞丐鞋,看起來比我穿了十年的帆布鞋還要爛,售價卻達到兩萬二一雙。
她正往鞋盒裡放。
顯然,這種鞋子在這裡並不好賣。
我盯著迴廊那頭,兩個熟悉的身影,對店長說:「如果我能把這雙鞋賣出去,能不能把那雙鞋送給我?」
店長挑眉:「這鞋子跟風看的人不少,可每一個看見實物的人都接受不了,我們店裡一共就這一雙,到現在誰都沒賣出去,你要是能賣掉,那鞋子我給你付錢。」
她眼裡閃耀著高傲的光芒。
我伸出雙手,微笑:「讓我試試吧。」
她愣了愣,嘆氣:「反正今天客人也不多,你就試試吧,兩個小時內賣不出去,就請你離開,還有,這兩個小時我是不會給你工資的。」
我點頭。
剛換上工服,店裡就來了人。
男人帥氣俊朗,女人嬌媚年輕。
他們中間還有一個小男孩。
兩人一人牽著他的一隻手。
女人手裡的包包很漂亮,是我早上剛見過的那隻 NANO SPEEDY 手袋。
男孩抬起頭對男人說話:「程爸爸,今天可是媽媽的生日,你不會就只送她一個小包包吧。」
程安揉了揉小男孩的腦袋,笑道:「程爸爸看起來像那么小氣的人嗎?」
說罷,他溫柔地給女主捏肩,柔聲說:「瀟瀟,你隨便選,我埋單。」
林瀟挽唇,用眼神示意櫥窗那雙紅色高跟鞋:「我覺得那雙不錯,就是貴了點。」
程安走過去瞧了眼,一臉不在意:「嗐,不就是八千嗎,服務員,把這雙包起來。」
我應聲走出去。
「不好意思,這雙鞋有人預定了,這位小姐氣質那麼出眾,要不要試試這雙呢?」
在我出現的剎那,三個人眼睛不約而同發直。
程安臉色唰地變白,嘴唇有點顫抖。
3
他站在我面前,手足無措,不知道說什麼。
旁邊的林瀟下意識把手裡的手袋藏在背後。
窒息的時刻,小男孩不畏不懼地指著我開口:「保姆,是程爸爸家裡的保姆。」
林瀟急忙捂住他的嘴,尷尬地沖我笑:「林從還小,不記事,我明明跟他說過,嫂子是學長的妻子,他總是記錯。」
小男孩沖我做了個鬼臉:「誰讓她胖乎乎的,長得就是一個保姆樣。」
程安擰著眉開口:「兩家公司晚上一起聚餐,我跟瀟瀟是老同學,就打算過來逛逛,順便給程昱買點東西。」
「正好是瀟瀟生日,我就先陪她買她需要的東西。」
在說話中,他的底氣逐漸充足,仿佛覺得自己找了一個天衣無縫的理由。
接著又說:「既然你在這裡兼職,就把那雙鞋包起來,別人那邊,讓她退下。」
「退不了。」
「一雙鞋而已,憑什麼退不了?」
「因為那個人是我,我不樂意退。」
四目相對,他無言以對。
我露出笑容,對林瀟說:「林小姐的腿型那麼好看,其實穿平底鞋更美,還不傷腳,這雙啊,是我們店裡的王牌款,對客人的氣質要求很高的。」
林瀟抿唇,看向程安。
接著,她走到沙發前坐下,朝我伸出腳。
「那你給我試試吧。」
我無視她眼裡的挑釁,蹲下來給她換鞋。
「碼數剛好,真好看,時尚界的人都愛這種風格,價格也不貴。」
程安低聲指責我:「你什麼眼光,這鞋子跟在狗屎堆里滾過有什麼分別?穿出去還以為瀟瀟是乞丐!」
我驚訝:「先生,你不混時尚界你不懂,這是現在大網紅都追求的一款熱鞋,林小姐那麼時髦,一定懂行的哦。」
我回頭指向背後的手機:「直播間的家人都說好看呢。」
她蹙眉擠出一個乾笑:「挺……挺好看的,那就包起來吧,多少錢?」
我微笑:「兩萬二,很便宜的,像林小姐那麼有錢的人,也就你平時一頓飯的錢吧。」
她的笑快要掛不住了。
而我,已經迅速把鞋子包起來遞給她:「請問刷卡還是微信?」
林瀟看了眼程安。
程安臉色很不自然。
「那雙紅色的,我給你買了,這雙鞋趕緊拿走,別為難瀟瀟。」
我笑了:「先生你要紅色的啊,我馬上就給你包起來。」
說罷,我扭頭對直播間說:「這位先生要買那雙鞋送給家裡的太太。」
彈幕熱鬧了。
【原來這位不是他老婆啊。】
【不會是偷腥吧?】
【看著吧,幫付錢肯定就是偷腥!】
很快,紅色高跟鞋也裝好了。
林瀟繃著臉掃碼付款,兩萬二迅速到帳。
她沒說任何話,拎著鞋子拉著孩子就走了。
程安掃碼付了八千塊,臉色陰沉,一言不發。
不到十分鐘,店裡就進帳三萬,店長開心地把高跟鞋的等價金額轉給我。
還要留我下來工作。
程安直接把我拽走:「她是家庭主婦,不需要上班!」
我甩開他的手,婉拒了店長的邀請。
因為我現在還不知道想幹什麼工作。
餘生很長,我不要再一次把有限的時光浪費在不熱愛的東西上。
4
程安在後面發了幾條信息後,追上我的腳步。
「好啊,你不做飯,就是為了來這裡買鞋?你腦子裡就只有鞋子?」
我沒講話,走進一家服裝店,打算給自己添兩件新衣服。
他捏了捏眉心,無奈地說道:「我知道你又誤會我跟瀟瀟了。」
「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她是我的直系學妹,上學的時候關係不錯,上次的合作項目碰巧跟她遇見,所以來往頻繁了一些。」
「她剛被前夫拋棄,不得已出來找工作,被二十歲的實習生排擠,我看她可憐,所以多幫襯了一些。」
我似笑非笑:「所以,一萬八的手袋說買就買?大庭廣眾之下給她捏肩?」
他欲言又止。
半天后,擠出一句話:「行,我也給你買一樣的,行不?」
這樣的態度,我已經見過太多次了。
半年前,林瀟第一次去我家做客,身上的玫瑰味香水從此就在我家裡散不去。
程安給我揉肩的質量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下降的。
先是速度變慢了。
然後力道也變輕了。
再然後,時間也縮短了……
我漸漸睡不好,白天做事力不從心,與他提起,被他嫌沒事找事。
他一有情緒,我就不開心。
每每如此,他便買點小東西對我示好。
現在,我已經厭倦這樣的相處。
我發了個截圖給他。
「剛才的直播間有你的熟人,你現在正是上升期,如果傳出私生活不良的傳聞,應該就會被人擠下來吧。」
「現在大家都猜測你跟她有事,除非你離婚了,否則你們沒有任何正當的理由一起出現在鞋店裡。」
他扶額。
「別作了行嗎?咱倆有孩子,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嗎?你就是多疑多慮,想用這招斬斷我所有的社交!」
「我明明白白地告訴你,我跟林瀟沒任何不清不白的關係,你也別再用離婚來威脅我,因為我壓根不信你會拋棄兒子。」
「如果你堅持離婚,行啊,兒子歸我,你一輩子都別想再見他一面。」
我點頭:「行,就這麼定了。」
他呆住。
「不可理喻!」
他憤憤然走了。
說好的給兒子買東西,一件都沒買。
我逛到晚上八點才回家。
一開門,就聽到兒子的「殺殺」聲。
我以為他在打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