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小姐從青樓贖回府中時,已經接了不少客。
我生性放蕩,最喜逗弄端莊守禮的⼩姐。
⼩姐⻅狀並未怪罪我,反而教我識禮認字、後宅籌算。
她時常在我⽿邊嘮叨,女⼦不可自輕自賤。
我聽得耳朵生了繭⼦,便裝成她滿意的樣子。
後來⼩姐進宮當了皇帝的嬪妃。
再抬回府中時,只剩⼀張沒了鼻⼦、滿臉流膿的臉。
原是當今陛下患有狐臭的隱疾。
⼩姐在陛下⾯前掩了鼻,便被削掉了鼻子。
我知道後沒怎麼傷心,卷了小姐的⾦銀細軟就消失在了京城。
半年後,京城長街開了個⼈⼈趨之若鶩的香料鋪子。
1
被宋青姝從⻘樓贖出來時,她還了我良籍。
又⻅我身上的痕跡嚇人,給了我一處偏遠的院落養傷。
她來送藥時,盯著我這張臉⼤為不解:「⽣得如此好的樣貌,你為何偏要做這種⻔生?」
她知道,我是自己把自己賣進青樓的。
是了,如若我生在世家大族或是權貴之家。
我這副模樣倒是錦上添花。
可賣身總比吃人強。
我輕笑出聲,眼波流轉間柔若無骨地擒住宋青姝的手腕。
在她震驚疑惑的神情中,一點一點伸進我的裡衣。
我握著她的手掌在我胸脯上輕輕用力。
她像是受驚的兔子般跳起來,驚惶失措地推開我:「你!你這是做什麼?!」
我眯著眼睛朝她笑,輕浮地扯開衣襟。
「小姐,你不是問我為何做這種門生嗎?」
我側躺在床榻上,白皙透亮的玉臂撐著頭,笑得得意。
「因為我這身子夠軟啊,最是適合千人騎萬人乘。」
宋青姝一個活在禮節里長大的世家小姐,學的是四書五經,矜持婉約。
哪裡見過如此下流的話。
她紅著臉一臉複雜地看著我,羞憤下倉皇而逃。
故意把宋青姝嚇走後,她兩日沒來煩我。
我是真討厭她那副施捨說教的樣子。
不過是嬌滴滴的世家小姐為了向別人展示自己是多麼良善。
順手救下一個跟阿貓阿狗沒有區別的風塵女子。
便以為自己能仗著身份展示自己的優越感說教我。
我在人堆子裡摸爬滾打這麼些年,早就看清了這些個貴人的虛偽。
不過事實證明,我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2.
因為宋青姝再找上我時,她眼中清澈的理解和擔憂不像裝的。
她輕蹙柳眉:「九笙姑娘,那日回去我細細想了想。」
「你能不顧廉恥地說出那番話,不是你的問題。」
「左不過是從未上過學,沒人教過你如何識字知禮。」
「你在那樣的環境中求生,你的認知以為那些話不下流,也是能理解的。」
我皺眉。
我就是知道下流才說與她聽的。
她又道:「罷了,我看你傷也好得差不多,從今日起,你就當我的侍讀。」
「學一學女子的立身之道。」
宋青姝是個言出必行的主。
儘管我不是在打瞌睡,就是在走神猜測她穿的錦衣綢緞出自哪家衣坊。
但識字學禮,算盤帳目。
只要她會的,定會與我說上一二。
一開始她身旁的教習嬤嬤總是微露譏諷的神色打量我。
不止打量我的人,還打量我歪歪扭扭的字和彈得如鋸木一般的琴聲。
到底是大戶人家,不出一言一語便讓人心生厭煩。
我把怎麼也撥不明白的算盤敲得叮噹作響。
在一旁看書的宋青姝抬眸靜靜盯了我一會。
便抬手讓身旁伺候的嬤嬤給我們上茶。
第一次上茶,宋青姝不過剛碰到茶身,便道:「茶燙了,再去換一壺。」
第二次上茶,宋青姝聞了聞茶香:「味淡了,再去換一壺來。」
如此反覆四次,嬤嬤急得氣喘吁吁,再沒了剛才那副鄙夷我的囂張氣焰。
第五次時,嬤嬤低著頭給我奉茶,恭敬地喚了我一聲九笙姑娘。
我這才發現,這素來溫和的小姐是在給我出氣。
我不屑地輕哼一聲:「這嬤嬤自小伺候小姐長大,可別折煞了我這髒人。」
宋青姝與我不同,她的臉廓柔美,眉眼清秀淡雅。
此時正緊鎖眉頭,一臉嚴肅地反駁我:「九笙,你說這話不知是想折辱誰?」
「何為髒人?行事不端為髒,燒殺搶奪是髒,怙惡不悛是髒。」
「可唯獨不能以女子的貞操清白去定義髒。」
「你方才那番話,面上是在自輕自賤,實則是在怪罪我和我房中的人是個一葉障目,以偏概全之人。」
「我在你眼中竟是這樣的人?」
宋青姝說到最後,甚至有些委屈。
我被宋青姝劈頭蓋臉地教訓了一頓。
她身側的嬤嬤更是聽得羞愧難當,面紅耳赤。
又同我欠身道歉了一番,這才消了宋青姝的怒氣。
經過這件事,我也算是明白,宋青姝與我接觸過的權貴都不同。
是個沒心眼又愛較真的傻子。
我早該想到,這樣的傻子進了宮,只會被四四方方的城牆生吞活剝。
3.
聖旨傳到丹陽城讓宋青姝上京選秀時,我已在宋府待了兩年。
她雖是丹陽城太守之女,卻為人親和,待我極好。
她時常向我嘮叨解釋,她教予我的這些世俗陳規。
只是想讓我以後嫁到好人家當主母時不至被人看輕。
她還是那麼天真,沒有好人家會娶一個妓子。
不過同她理論,免不得又惹她憂心生氣,怪我妄自菲薄。
到頭來又得答應許多鬧心的條件才能哄好這位小古板。
最後我被她念叨得不厭其煩。
只得收起輕佻的態度,跟著學了點釀酒調香的本事。
恰逢中秋,宋青姝蹲在院落那棵槐樹下,看著我嫣然含笑。
她很滿意釀的女兒紅。
她眼梢微翹,滿是期待:「我親自給你埋的女兒紅,待你成親時我定會親自給你挖出來。」
我現在還記得那女兒紅聞著馥郁芳香。
不過埋酒的人沒了,女兒紅正好可以爛在地里。
畢竟我要的從來不是女兒紅,我要的是埋酒人能平安喜樂。
可天總是不遂人願的。
宋青姝因為殿前失儀,被當今陛下顧君堯割鼻杖殺了。
宋青姝的屍身被抬回宋府時。
我找那運屍人打聽了一二。
她這般謹慎懂禮之人,又怎會無緣無故在殿前頻頻掩鼻以致顧君堯一怒之下殺了她。
運屍人門道頗多,掂量著手裡的銀子,附耳悄聲說了好一陣。
聽完後,我表情淡淡地回了屋。
趁著眾人給宋青姝守靈的間隙,我將屋裡能帶走的金銀首飾全帶出了府。
聽說東市有個地下賭場,賭場的老闆娘早年跟著江湖人士學了點手藝。
一根針穿著銀線從人的鼻腔一端刺進去。
再將銀針硬生生鑽進鼻樑骨,再從另一端穿過來。
如此這般,一個人就會徹底失去嗅覺。
因使不了麻沸散,這事沒人敢嘗試。
因為那股痛能把人活活疼死。
我在賭場昏迷了三天三夜。
醒來後的第一件事。
就是拿著宋青姝的制香方子在皇宮後門開了間調香鋪子。
4.
宋青姝的調香方子是極好的。
無論是幽雅深長的沉香,或是色澤青翠的青木香。
但凡經過她的方子一融合總是讓人聞著心生安定。
人們口口相傳,吸引了不少有隱疾的達官貴人前來一探究竟。
這日天黑,店裡來了位奇怪的客人。
玄色斗篷將他渾身包裹得十分嚴實,頭上的兜帽也壓得極低。
「老闆,聽說這裡有一種香能快速掩蓋人身上的味道。」
富有磁性的聲音從面具之下傳來。
我來了興趣,裝著幾分閨閣女子的模樣應答。
「是有的,不過這種香需要定製,且價格昂貴。」
「若公子的隱疾十分嚴重,但又想快速的祛除身上的味道,得進內室用我特製的香露加以輔佐才能祛除九分。」
男子有些許的猶豫,卻還是跟著我進了內室。
我指了指那張梨花榻:「衣服脫光,平躺上去。」
男人的耳根漸紅。
我勾了勾唇,用一根紅絲帶蒙上眼:「公子,來了我溪檀間就得守我的規矩辦事,不然沒有效果可不要怪我哦……」
一時間內室十分安靜,只聽到衣料滑落和男人心跳加快的呼吸聲。
我搓了搓手,將提煉過的香露倒在手心,再輕輕觸上他僵硬的胸肌。
「放輕鬆,我要開始了。」
我彎著腰,垂著頭,手指從男人的腰腹處開始往下游移。
男人噴薄而出的呼吸與我的發尾的香氣纏繞。
許是不自在,男人竟主動搭話。
「你用的什麼香?我在其他地方都沒聞過,感覺挺特別的。」
我彎起嘴角,輕輕按壓男人敏感的部位:「這可是我獨家味道,只此一家。」
男人悶哼一聲,下意識地想要起身。
我眼疾手快地將他壓下:「好好躺上一個時辰,一個時辰後公子身上的味道便會消失。」
「只是我這香露只能維持十個時辰,公子可要把握好時間哦。」
我邊說邊摘下紅絲帶,正撞上男人認真打量我的目光。
他慢條斯理地穿好衣裳,又從錢袋裡拿出十錠金子。
「我希望下次我來的時候,溪檀間能清場。」
我在他火熱的目光里不卑不亢地接下了金子。
畢竟男人嘛,都喜歡被區別對待,即使這個女人才見過一面。
5.
自那以後的半年裡,男人基本上每天都來。
附近一帶的百姓常常看見一男子深夜出入我的鋪子。
流言四起,我的生意一落千丈。
他常在夜深時對我說:「你這生意有一半是因為我黃掉的,不如我多給你一些銀錢傍身,也好彌補一二,如何?」
我卻笑著寬慰:「咱們乾的是銀貨兩訖的生意,何為彌補?」
「虧心之人才談彌補,公子是將我放入心裡了嗎?不然為何覺得虧欠我?」
他沒有回答我,只留給我一道繾綣的背影。
我不惱,照常開店迎客。
卻不承想幾個大漢衝進鋪子便開始打砸店鋪。
我一人不敵,被人狠狠推搡在地,飛濺的陶瓷碎片狠狠扎進我的掌心。
我痛得咬緊牙關。
眼見他們要砸到精緻小巧的孔雀藍釉香爐。
我顧不上血流不止的手掌,撲身上前將香爐護在懷裡。
他們並未手軟,反而像是在等著這一遭。
毫不猶豫地揮起棍棒,重重地打在我身上。
眼前陣陣發黑。
我不停地呼救,四鄰卻緊閉房門,一步不出。
只因今日來砸店的是當今皇后的親弟弟孟皓孫。
他的香料鋪子在另一條街。
此番來,應是要給我一個警告。
我躺在地上不住地發抖。
直到男人清洌的聲音傳來,我才恢復了幾分神志。
「發生了什麼?」
他小心翼翼地將我扶起,眼裡的擔憂不似作假。
我看著他關切的眼神,委屈得直掉眼淚。
「你怎麼才來?你怎麼來得這麼晚?」
我在他懷裡哭得梨花帶雨,似要將心裡全部的憋悶倒出來。
他憐惜擦去我的眼淚:「別怕,別怕,我來了。」
看著男人眼裡升起濃濃的保護欲,我心裡有一絲暢快。
他輕輕地捲起我的衣袖,如凝脂白玉般的小臂上多了幾道殷紅的棍痕。
看著倒有些凌虐脆弱的美感。
這也是那些男子最喜歡在我身上做的事。
他皺眉輕輕吹著我的傷口,卻情不自禁地輕柔地親了親我的手臂。
我微不可察的抖了一下,夾著嗓子喊疼。
燭火搖曳,我和他越靠越近,氣氛越來越曖昧。
額頭抵住對方額頭的時候,他握著我的後腦勺,有些急不可耐地吻了上來。
我點到即止地推開他,伏在他耳邊嬌聲喘著。
他被我弄得慾火焚身,面上卻仍是君子模樣。
「誰弄的?傷得這麼嚴重還說沒事?」
「有沒有藥酒?罷了,你隨我回府好不好?」
我搖頭:「我去你家裡算怎麼回事?名不正言不順的,到時候萬一耽誤你娶妻怎麼辦?」
他怔在原地,半晌才結結巴巴地說:「會名正言順的,你放心。」
見我實在不肯跟他回府,他別無他法只好自己回去將藥酒拿來。
我看著一地狼藉的鋪子,細算著時間。
果然天剛黑,孟皓孫一行人又出現在我的鋪子。
「嘖嘖,你們下手也忒重了,看把我們美人打得,不如去我府上,我親自給美人賠罪醫治。」
孟皓孫黏膩的目光在我的胸前掃來掃去。
不等我反應過來,孟皓孫已經走到案桌前,挑起我的下顎道:「只要你同意嫁我為妾,我便讓你這鋪子的生意蒸蒸日上。」
我驚得一顫,隨後如同受到了莫大的羞辱,狠狠地推了他一把:「登徒子!滾出我的鋪子!」
我的淚掛在眼睫上,似乎害怕極了,又不得不強裝鎮定的模樣。
孟皓孫眼神一暗,朝身後的小廝揚了揚頭。
小廝會意,將鋪門關得嚴嚴實實,又轉身抓住我的手腳。
我驚恐地看著孟皓孫,臉色蒼白得不像話。
孟皓孫好像特別滿意我這副樣子,走過來將案桌上的所有東西都掃了下去。
我被小廝按在桌上,孟皓孫欺身而上。
他如痴如醉地在我發間一嗅:「好香。」
鬢間的流蘇長簪被他銜在嘴裡。
可這種情事上的把戲我在青樓見得很多。
我掙扎著咬他,罵他。
直到我的外衫被他狠狠撕裂,裙擺也被人掀起。
我終於忍不住大聲地哭叫出聲:「你這個畜生!敗類!你殺了我吧!」
孟皓孫激動不已:「美人,來讓我快活快活吧!」
下一秒,他被一陣腳風踢開。
孟皓孫狼狽地捂住下身慘叫不已。
「哪個畜生敢打擾本大爺的興致!」
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