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青禾完整後續

2025-09-18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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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

棲霞閣暖閣地龍燒得旺,薰香暖融。

沈玉容裹著白狐裘,懶倚貴妃榻,捧著琺琅手爐。

眼風掃過凍得指尖發紫的我,溫溫柔柔開口:「妹妹,地上落了灰,不清爽。用井水擦擦,要ṱú⁼亮得照見人影才好。」

那井水剛汲上來,寒氣刺骨冒白煙。

我跪在冰金磚上,一遍遍擰凍僵的抹布擦地。手指凍腫裂口,碰一次冰水鑽心一次。

沈玉容看著,輕蹙蛾眉:

「妹妹的手……真叫人心疼。可這地,就得這麼擦才幹凈,是不是?」

蕭珩有時在旁看書,抬眼瞥見我凍僵發抖。

他嘆一口氣,慢慢吐出一句話:

「夫人說得是,規矩不能廢。」

他的話,第一次讓我認識到,其實我只是五兩銀子買來的玩物。

到手了。

也就厭了。

縱使有幾分喜歡,可是,誰會在意玩物的心情?

11.

宴客,花廳珠圍翠繞。

沈玉容點名讓我奉茶。

我端滾燙參湯走近,她不經意抬手理步搖,手肘一帶——

「哎呀!」

大半碗滾湯潑我手背!

「滋啦」皮肉灼紅,燎泡肉眼可見。

「妹妹!」

沈玉容驚慌起身,滿臉自責,掏絲帕作勢擦,「瞧我這笨手!燙壞了吧?快!拿冷水!拿最好的燙傷膏!」

她那焦急引來滿堂「夫人仁厚」的讚嘆。

主位,蕭珩看得分明。

湯怎麼潑的。

我慘白的臉。

手背可怖的水泡。

他盡收眼底。

他眉頭蹙起,嘴唇微動。

沈玉容那雙泫然欲泣、寫滿無辜的美眸盈盈望向他。

蕭珩喉結一滾,咽下話。

目光轉向沈玉容嬌顏。

他再開口,語氣不耐輕飄:

「還不下去?杵著驚擾夫人雅興?」

他關心的,只是雅興。

我的痛,不及他夫人名聲分毫。

手背灼痛鑽心,我依舊緊緊挺著腰背,沒有向這夫妻二人求饒。

12.

在蕭珩的縱容下,沈玉容越來越過分。

讓我為他們夫妻值夜。

深夜寂靜。

沈玉容薄紗寢衣,依偎蕭珩懷中,姿態親昵。

「……夫君,晚晴妹妹今日擦地用心,手都凍傷了,我看著心疼。」

她話鋒一轉,眼風毒蛛絲般纏向角落陰影里的我,

「你說,我賞她點什麼好?」

蕭珩漫應,手指繞她青絲,目光寵溺:

「夫人心善,你做主便是。」

沈玉容目光越過他肩頭,無聲落我身上,盛滿勝利的炫耀和刻骨鄙夷——看,這就是你救的男人。

他的懷抱、命,都是我的。

你只是個賤婢……

蕭珩非是不知。

他感受得到背後我沉默壓抑的視線。

但他選擇無視。

他更緊地摟住懷中溫軟。

他看沈玉容的眼神專注熾熱。

每一次蕭珩那冷漠、不耐、隱含厭棄的眼神,都像鈍刀,在我心上來回切割。

不是劇痛。

是緩慢浸入骨髓的冰冷。

歡好過後,沈Ŧűₖ玉容在屏風內沐浴,蕭珩披衣而起。

他居高臨下站在我身旁,俯身低聲道:

「晚晴,知道錯了嘛?」

「以前,是爺縱著你,才讓你衣食無憂。可你這丫頭骨頭硬,一直不肯低頭,房事時還要咬我一口,野性十足。」

「夫人進門,你鬧脾氣,不肯再服侍爺。」

「如今,沒了爺的庇護,是不是知道世事艱難了。」

「乖,你乖乖聽話,一切就還能回去。」

他的手覆在我頭上,微微用力,像在揉搓一隻貓狗一樣寵溺。

我低頭。

死死咬著唇,直到鮮血淋漓:

「水涼了,爺去沐浴吧。」

蕭珩毫不留情踹了我一腳,

「不識抬舉。」

「爺給你留的情面,是不是太多了,讓你低頭這麼難?」

13.

蕭珩似乎認定,這無休止的磋磨,遲早會磨斷我的脊樑。

讓我像只狗一樣,爬回他腳邊。

蕭珩讓王嬤嬤遞話:

「世子爺說,晴姨娘若知錯了,肯安安分分、收起那些不該有的心思,夫人那邊……他自有說法。」

我垂眼聽著,指甲掐進掌心,留下月牙似的白痕。

知錯?

我錯在何處?

錯在不想死?

錯在把他從閻王殿拉回來?

錯在差點對他動了真心,到頭來發現只是他的玩物?

這富貴窩,真是吃人不吐骨頭,連道理都是歪的。

沈玉容的手段越發刁鑽。

她不再滿足於肉體上的折磨。

她讓我跪在庭院裡,聽屋內她與蕭珩的調笑纏綿,聲音不大不小,剛好一字不落砸進我耳朵。

她讓我為她梳頭,卻故意打翻妝奩,厲聲斥責我偷了她的東珠簪子,逼我當眾脫衣自證清白。

是蕭珩恰好過來,皺眉說了句「鬧什麼」,她才悻悻作罷,那眼神卻像毒蛇信子,恨恨盯著我。

蕭珩冷眼旁觀這一切。

他在等。

等我崩潰。

等我屈服。

等我承認離了他一絲活路都沒有。

等我心甘情願成為他掌中雀、籠中鳥,乞求他施捨。

可我偏不。

我骨子裡那點烈性,被這磋磨激得反而冒出頭。

越是壓榨,越是堅韌。

我像石縫裡的草,拼盡全力汲取任何一點微光,默默積蓄力量。

我暗中觀察得更仔細。

哪個婆子貪杯,會誤了鎖角門的時辰;

哪個小廝與丫鬟私會,會偷懶躲懶;

府里每日往城外運夜香的車走哪條路,幾時出發……

點點滴滴,匯成一條模糊的生路。

我在等一個時機。

14.

邊關大捷。

「大捷!漠北大捷!驃騎將軍薛青山陣斬敵酋,凱旋還朝——!」

捷報傳遍大街小巷。

鎮國公府內卻氣氛微妙。

蕭珩的父親老鎮國公曾與薛青山在軍中有舊怨。

薛青山此番立下不世之功,風頭無兩,對國公府絕非好事。

薛青山……

薛青山……

出身山陝晉中地區……

十歲從軍,再未歸家……

咦……這名字好生熟悉。

我猛地想起——春杏被拖走時,草蓆散落,我瞥見她緊緊攥在手裡的一截桃木簪。

王嬤嬤想把那簪子扔了。

我求了過來,說想留個念想,怕她們怨氣不散。

王嬤嬤啐了一口,到底丟給了我。

那桃木簪簡陋,尾端卻極仔細地刻了一個小小的「薛」字。

春杏曾偷偷跟我說過,她有個自小定親的未婚夫,十歲從軍、再未歸家,說要掙軍功回來娶她,叫薛大山。

她進府沖喜,是家裡逼的。

薛青山……薛大山……莫非?

一個大膽的念頭在我心中瘋長。

國公府氣氛低沉。

沈玉容也更加煩躁。

她不想再留我在府里,哪怕只是一個卑微的妾。

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根刺。

更何況,薛青山聲勢日隆,若讓他知道國公府曾如何對待買來的丫鬟……

雖說不至於為一個賤婢如何,但總歸是個朝堂攻訐的由頭。

她必須把我打發得遠遠的,永絕後患。

15.

這日清晨,我正站著為沈玉容布菜。

她難得和顏悅色對蕭珩說:

「夫君,晚晴妹妹近來精神恍惚,怕是衝撞了什麼東西。府里事多,也怕過了病氣給母親。不如送她去城外觀音庵清修一段時日,靜靜心,也為府里祈福,可好?」

觀音庵在京外深山。

香火冷清,近乎荒廢。

進去了就別想出來。

蕭珩聞言,目光落在我身上,帶著最後一絲審視和等待。

他在等我的反應,等我哭求,看我驚慌失措。

我垂著頭,心中卻劇烈跳動——機會!

這或許是離開國公府牢籠的機會!

山高路遠,總有鬆懈之時!

我深吸一口氣,抬起頭,臉上擠出溫順和疲憊:

「奴婢……但憑世子爺和夫人安排。」

蕭珩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不識抬舉的賤東西!」

「既然她自己都願意,那就去吧。」

他冷冷甩下一句,拂袖而去,再不多看我一眼。

沈玉容滿意地笑了。

16.

出發那日,天色灰濛。

一輛青帷小車,一個車夫,一個沈玉容的心腹婆子押送。

王嬤嬤來送我,悄悄塞給我一個小包袱,低聲道:

「晴姨娘……一路保重。山里清苦,這些……或許用得上。」

包袱里是幾塊乾糧和一點散碎銀子。

我看了她一眼,低聲道謝。

在這吃人的地方,這點善意,微薄卻真實。車子顛簸著駛出京城,駛向蜿蜒山路。

婆子一路冷眼盯著我,嘴裡不乾不淨地罵著「狐媚子」、「晦氣」。

我始終低著頭,一副認命模樣。

手卻在袖中緊緊攥著那根桃木簪。

行至山道最崎嶇處,林木茂密。

遠處忽然傳來孩童驚恐的哭喊和野獸的低吼!

車夫猛地勒住馬:「不好!像是熊瞎子!」

婆子嚇得臉都白了,尖聲道:「快走!快走!別管閒事!」

機會來了!

我猛地抬頭,臉上堆滿急切:

「嬤嬤,聽著像是孩子!怎能見死不救!我去看看!」

不等她反應,我拉開車門就跳了下去,踉蹌著沖向聲音來源。

那婆子尖叫:「攔住她!快!」

車夫猶豫了一下,跳下車追我。

我拼盡全力往林子裡跑,樹枝刮破了衣服皮膚也渾然不覺。

身後車夫和婆子的叫罵聲越來越遠。

我躲在一棵大樹後,心臟狂跳,看著他們罵罵咧咧地尋找片刻,

「靠,這晴姨娘真該死,有熊瞎子她還敢亂跑!」

「也罷,直接跟夫人回稟,她被熊瞎子吃了吧!」

「可別,世子爺挺在意她,若是知道她死了,恐怕也會把我們處死。」

「回去直接跟夫人復命——人已送到,反正誰也不會來這觀音庵探望,就這麼著,咱們倆統一口徑!」

車夫和婆子悻悻地駕車離去。

成功了!

我自由了!

其實,就算沒有這一遭,我也做好其他準備。

我帶了一壇金華好酒,裡面下了巴豆和迷藥。

車夫和婆子貪杯。

只要喝下去。

我也能重獲自由。

如今,倒是省事了。

17.

觀音庵偏僻。

毗鄰西山大營。

驃騎將軍薛青山的軍隊,正駐紮在此、等候封賞。

我辨認了一下方向,朝著我認為西山大營可能在的方位走去。

山林茫茫,我不知走了多久,又渴又累。

突然,腳下被什麼一絆,我驚呼一聲滾下一個陡坡。

劇痛從腳踝傳來。

我掙扎著想爬起來,卻聽到不遠處傳來微弱的抽泣聲。

撥Ṱū́ₒ開草叢,我愣住了。

一個約莫五六歲的小男孩,抱著膝蓋縮在樹洞裡,哭得滿臉是淚。

他眼神驚恐。

身邊,躺著一隻被啃噬了一半的山兔屍體。血跡斑斑,顯然剛經歷猛獸襲擊。

我瞬間明白了剛才的動靜來源。

也明白了,這孩子的處境有多危險。

我慢慢靠近,聲音放得極柔:「別怕,別怕,野獸走了,姐姐不是壞人……」

他毫無反應,依舊低聲哭泣。

我看著他封閉的模樣,心裡猛地一疼。

像極了我那因家暴而變得沉默自閉、終日躲在角落裡的妹妹。

我試著伸出手,輕輕拍他的背,哼起小時候哄妹妹的歌謠。

一遍,兩遍……他的哭聲漸漸小了。

抬起淚眼朦朧的眼睛,呆呆地看著我。

我掏出王嬤嬤給的乾糧,掰了一小塊,遞到他嘴邊。

他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我繼續哼歌,輕輕檢查他身上的傷,用衣角蘸了溪水幫他擦拭。

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伸出髒兮兮的小手,抓住了我的衣角。

我心中一酸,柔聲道:「姐姐帶你去找家人,好不好?」

他依舊不說話,但抓著衣角的手沒有鬆開。

我背起他,忍著腳踝的劇痛,艱難前行。

天快黑時,我們終於遇到了一隊出來尋人的士兵。

「小公子!」

為首士兵驚呼衝來。

男孩看到他們,忽然在我背上動了動,伸手指了指我,喉嚨里發出幾個模糊的音節:「姐……姐……好……」

那些士兵又驚又喜:

「小公子說話了?!」

18.

中軍大帳。

一個身著玄色鐵甲、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快步走出,正是薛青山。

他看到男孩,明顯鬆了口氣。

接過男孩,仔細檢查。

男孩卻掙扎著朝我伸出小手,嘴裡發出更清晰些的聲音:

「姐……姐……救……簪……」

他指的是我,還有我下意識握在手中的桃木簪。

薛青山銳利如鷹隼的目光瞬間落在我身上,又看向那根桃木簪。

他的瞳孔微微一縮。

這根簪子……

他果然認識……

他屏退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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