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個九品小官家的女⼉,能給鎮國⼤將軍做續弦,屬實是祖墳冒⻘煙。
新婚當晚,將軍對我就只有一個要求。
「我早逝的髮妻留下的孩⼉不愛說話,性格孤僻,動輒尋死覓活。」
「可我常年在外征戰,⽆法陪伴,你賢名在外,只要能讓我淮兒好好活著,整個府里的東西都是你的。」
我眼前一亮。
嚯!無痛當媽,好事⼉啊!
穿越前大學四年趕早⼋學的⼼理學,終於能派上⽤場了!
1
我⼀向是個樂觀派。
所以在發現穿越後,我迅速適應,該吃吃該喝喝。
唯一覺得可惜的是,我辛辛苦苦趕了四年早⼋苦修的心理學,⽤不上了!
不過好在,岳晉霖出現了。
媒⼈帶著岳晉霖上門提親的時候,正好趕上我娘為我相看人家。
她本打算把我嫁給一個前來京城趕考的秀才。
⼀見岳晉霖,我娘⽴馬把秀才的媒人打發走了。
畢竟,岳晉霖這位⼿握兵權的鎮國⼤將軍,便是丞相的⼥兒也是配得上的。
而我卻只是區區九品小官之女。
這不是我第一次見到岳晉霖。
但卻是第一次隔得那麼近。
上一次見面,是他勝戰歸來。
一襲紅色盔甲,高坐在紅鬃烈馬之上,眉目有神,通身威嚴,很符合我對古代將軍的印象。
當時我只是站在高高的酒樓上,打開窗戶在人群之中看了他一眼。
而現在,活的岳晉霖就在我眼前。
一身黑色寬領窄袖長服,袖口還有金絲勾勒出的圖案,華服配美玉,看起來便是貴不可言。
至少在我現在的便宜父母家,是沒見過這些金貴的玩意兒的。
更別提,對方手中還拎著明顯是自己親自射來的一對大雁。
岳晉霖請來的媒人嘴角利落,加上鎮國大將軍的身份,將我娘哄得一愣一愣的,立馬答應了下來。
待我反應過來時,婚期都要定下了。
我正感慨著不愧是古代,不愧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時,岳晉霖突然看向我。
「周小姐意下如何?」
我一愣,萬萬沒想到,他竟然會問我。
畢竟,這個婚事,在誰看來,都是高攀。
我穿越到這兒雖然只有一兩年,但是岳晉霖的事,我可沒少聽說。
身為當朝鎮國大將軍,岳晉霖大半時間都是在外面打仗。
他的髮妻是同僚的女兒。
可惜紅顏薄命,只給他生了一個兒子,便因為生產大出血而死。
如今那個孩子剛八歲。
此前京中不少人猜測,岳晉霖到底會娶誰做續弦。
數不清的人家翹首以盼,也有被岳晉霖遞過拜帖的,但最後都無疾而終。
沒想到,這種好事居然還會落在我身上。
想到自己無痛當媽,還能擁有將軍府夫人的身份,在眾人的視線里,我故作溫婉地用手帕半遮住臉,點頭應下了。
岳晉霖意外地看了我一眼,倒也沒有含糊,直接將其他拜禮放下,拿著我的八字走了。
2
這一去,等到下聘那天,我才與岳晉霖見第二面。
這個時代雖說沒有大防,但到底男女還是要避嫌。
岳晉霖執意讓我清點一下聘禮。
等我看完,見他還站在原地,好像有點走神。
「岳將軍還有事嗎?」
岳晉霖欲言又止,這個在戰場上所向披靡的將軍,面上頭一次泛起了難。
「周姑娘,淮兒的情況想必你清楚,我想再問一下,你確定願嫁?」
我略一挑眉,難道他覺得我會悔婚?
「岳將軍這說的什麼話?婚期都定下了,哪有反悔的道理。」
岳晉霖看了我一眼,緊皺的眉頭展開了,唇角勾了勾,似是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些聘禮若是你不滿意,都可以跟我說,若是不夠,儘管叫人去將軍府取。待你嫁入我將軍府,我府中一應家業也會盡數交由你打理。」
雖說岳晉霖是這樣說,但我都當耳旁風。
畢竟,先不說我會不會打理,單是我的身份,將軍府便不會真的放權給我。
但我只是笑笑,道了聲謝。
大婚當天,我起了個大早。
事務繁瑣,但是娘告訴我,這一切的流程,全是按照髮妻之禮辦的。
這也算是岳晉霖對我的看重。
本就是高嫁,送出門前,娘再三提醒我,要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以免為周家帶來滅頂之災。
這些年,我凶名在外,好在原身與娘並不親厚,我才沒被娘發現,被打成妖怪。
眼看著到了相看人家的年紀,我娘不得已為我打算。
她也是費了好大勁,又是在外宣揚我的賢惠名聲,又是將我好生梳妝打扮到外面溜了一圈,這才誆騙到了個外地來的秀才答應娶我。
現在攀上了將軍府,雖不知道岳晉霖為何找上我,但裝也要裝一輩子。
坐在床上,外面鑼鼓喧天,好不熱鬧。
時至夜上中天,屋外一陣說話聲。
細聽之下,是岳晉霖和他部下聊天。
無非是鬧洞房之事,但是被岳晉霖拒絕了。
隨著房門被打開,腳步聲漸漸靠近。
我的心也跟著跳了起來,恍如隔世。
畢竟,這是我第一次結婚。
喜秤挑開了蓋頭,入目的便是穿著紅色新郎官服飾的岳晉霖,寬肩窄腰,濃眉俊臉,放在現代是妥妥的男神級別。
等到流程走完,我斂著性子上前為他服侍。
雙手放到腰間時,卻被他一把攔住。
「我自己來。」
我低著頭,鬆開了手,規矩地站在一旁。
「是。」
「你不必如此收斂,把這兒當作自己家便是。」
我正愣神時,便聽到岳晉霖開口。
他看了我一眼,像是洞悉一切的眼神,我卻驀地鬆了口氣。
終於不用裝了。
「其實我有一點不明白,將軍為何選擇娶我?」
我坐在床上,看著他自己洗漱,線條流暢的肌肉,水珠順著小麥色的皮膚上面滾落,細看之下,深深淺淺,顏色不一的疤痕,像是這個在戰場上賣命的男人的勳章一樣。
岳晉霖動作頓了一下,轉過身看著我。
「我早逝的妻子留下的孩子不愛說話,性格孤僻,動輒尋死覓活。」
說到這兒時,他面上明顯帶了些無可奈何。
即便在外是無所不能、百戰百勝的鎮國大將軍,但在家,他還是那個面對孩子而無措的父親而已。
「我常年征戰,無法陪伴,你賢名在外,只要能讓淮兒好好活著,整個府里的東西都是你的。」
這症狀……
不抑鬱嗎?
我眼前一亮。
嚯!
大學四年趕早八苦修的心理學,還真有用武之地了!
雖然他口中「賢名」這話,聽起來像是在嘲笑我。
但是沒關係,有錢就行。
岳晉霖長得也符合我審美,還能讓我在這個醫療落後的時代無痛生娃,橫豎我也不虧。
只是……
堂堂將軍府的小少爺,怎麼會有抑鬱症呢?
雖然他爹常年在外,但是家裡還有祖母、管家、下人一應俱全嗎?
光是陪他一起玩的同伴,不說同僚之間的小姐少爺,單單是府上的丫鬟小廝,便數不勝數。
這樣躺贏的人生,怎麼還抑鬱了?
不過,既然都嫁過來了,那我肯定要把人看好的。
「包在我身上!」
我拍拍胸脯,一口答應。
下一秒,發現岳晉霖看著我,突然反應過來,連忙低下頭,柔聲道。
「妾身一定會好好照顧淮兒的。」
岳晉霖頗有些忍俊不禁。
「你之前那樣便好,在我將軍府,不用拘束。」
我眼睛頓時亮了。
我娘給我請了個教習嬤嬤,教我規矩。
之前可給我憋屈壞了。
3
等到岳晉霖洗漱好,我後知後覺意識到,今天是洞房花燭夜。
正有些無措時,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尖叫聲。
「快來人啊!快來人啊!小少爺出事了!」
我下意識鬆了口氣。
岳晉霖脫衣服的動作一頓,下意識披上外袍往外走,沒走兩步,像是反應過來,回頭看我。
我將頭上鳳冠一掀一甩,幾步走到他面前。
「愣著幹什麼?走啊!」
對自己兒子這麼不上心,這聽起來可是重度抑鬱症啊,還不趕緊的。
要是現代醫院敢這麼干,慢吞吞的,早不知道被投訴多少回了。
岳晉霖回過神,大步跨到我前面,說是給我帶路。
雖然早就知道那個淮兒動輒尋死覓活,有自殺傾向。
但是真正看到,還是格外駭人。
在大學裡,我學了那麼多年理論,還是第一次見到實況。
不大的房間,略顯黑暗的環境,直到小丫頭點上了燈,映入眼帘的,便是四散而開的鮮血,塗了滿地。
而那個小小少年,就抱著一個髒兮兮的布老虎,蜷縮在角落裡。
他的眼神空寂,彷佛手腕上密密麻麻的傷口半點不疼。
我實在難以想像,這個孩子才八歲。
「淮兒!」
岳晉霖立馬想要衝上去,但是剛靠近幾步,淮兒便哐哐開始撞牆。
「別!不要動,淮兒,爹不過來了!」
岳晉霖連忙停住,淮兒這才停了下來。
他的視線看向我,眼中有些恐懼。
頓時,下人們七嘴八舌議論起來,說是我不討喜。
我心中閃過一絲疑慮,沒等我想明白,岳晉霖發火了。
「閉嘴!今日是誰負責看著淮兒的?!人怎麼會變成這樣!」
將軍不怒自威,現在發火,身上氣勢更是逼人。
下人跪成一片,面面相覷,瑟瑟發抖。
我嘆了口氣,拉了下岳晉霖的袖子。
「將軍,還是先叫大夫吧。」
岳晉霖氣勢一下弱了下來,看著毫無辦法的淮兒,咬牙切齒地叫大夫。
這時,人群中一個姑娘突然衝進來,一下跪在了岳晉霖面前。
「表哥,淮兒他自從你回房後,便成了現在這副模樣!我怕打擾到你,這才沒跟你說。」
她一邊說著,一邊不住地用手帕抹淚,眼光不住地往我身上看。
岳晉霖冷哼一聲。
「不用狡辯!日後,淮兒自有慕瑤照顧,你還是回到老夫人身邊伺候吧。」
「表哥!」
那姑娘一下抬起頭,滿眼不可置信。
「你竟然為了這個新入府的女人,要把我趕走?!」
她指著我,臉上儘是不忿。
岳晉霖皺了皺眉。
「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將軍府也是她的家。更何況,本將軍哪裡能將你趕走,不過是讓你哪兒來回哪兒去罷了!」
她還想說什麼,正好大夫來了。
岳晉霖看著房間混亂的模樣,一揮手,讓人把姑娘拖了下去。
一時之間,房間內就剩下寥寥幾人。
4
這一次靠近,淮兒倒是沒有做什麼動作。
任由岳晉霖將他抱到了隔壁房間的床榻上。
等到大夫將人傷口包紮好,淮兒沉沉睡去,已經是快天明了。
岳晉霖同我回到房間,看著還未燃盡的龍鳳燭,沉默了下來。
「抱歉,今夜……」
我打著哈欠,疑惑地轉頭。
「怎麼了?」
岳晉霖面上帶了些愧疚。
「今晚的事,讓你受委屈了。」
嚇我一跳。
岳晉霖這種身份的大佬,居然還會說這些話,實在超出了我的想像。
我還以為他是不能把家產給我,覺得不好意思呢。
「沒事沒事,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再說,我也算是淮兒的娘了,應該的。」
聽到我的話,岳晉霖舒展了眉頭。
「明日一早,我便讓管家把簿子拿過來,以後將軍府的一切都歸你管。」
我有些詫異,居然說真的,交給我一個新入府的夫人管。
「不用了,明兒我自己去拿吧。」
岳晉霖正脫衣服呢,聽到這話欲言又止。
「明日叫許墨和你一起去。」
那時我還沒當回事,直到第二天去找管家時,才發現帶著人很有必要。
「夫人,這帳本的事,還須我向老夫人稟告一番,才能給你。」
不管我如何解釋,老管家始終只有這一句。
老夫人三個字,便盡數將我的話擋了回去。
「若是我沒有記錯,這將軍府,做主的可不是老夫人,而是我夫君吧?」
我坐在許墨給我搬來的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著倚老賣老的老管家。
對方身上綾羅錦緞,一看便值不少錢,身上的飾物,也是一樣比一樣貴。
照許墨說,對方是將軍府幾十年的老人了,幾乎是看著岳晉霖長大的,也算是長輩。
但在我看來,頗有些現代保姆妄想成主人那勁兒。
「夫人您這話說的,自然是由將軍做主,只是……老夫人那邊,你可不大好交代啊。」
我冷哼一聲,一拍桌子站起來。
「不好交代?那是你的事!有本事,就讓老夫人自己去找將軍!」
「許墨,東西拿著,我們走!」
我一開口,許墨機靈地搶過桌子上那些帳本,以及老管家身後的,任憑老管家怎麼阻止,就是不讓他得逞。
興許是岳晉霖早就知道,府里的人的德行,這才讓許墨跟我一起來。
我帶著許墨滿載而歸,剛走到門口,就看到趴在門上的淮兒。
他身上的傷口又裂開了,布條上都是血,但是身邊卻沒有一個人跟著。
我試探著上前,朝他攤開了雙手。
他朝我走了兩步,在我要抱住她時,又突兀地轉身跑了。
「淮兒,慢些跑!」
看著他跌跌撞撞的腳步,我皺著眉,有些擔心,又不敢追。
反觀許墨,像是習慣了,沒有一點意外。
等看著人跑遠了,才有丫鬟出現將人帶走,我才帶著許墨回去。
同時,暗暗記住了那個丫鬟的樣子。
5
在書房看了大半天的簿子,我才發現,岳晉霖說給我的家產,完全是給我挖了個坑。
也不盡然,對於我的九品小官爹來說,這些是真的家大業大。
但是看著那一筆筆巨額支出,我著實有些心痛。
畢竟作為一個愛財如命的守財奴,我是見不得這樣貪贓的。
等我從堆積如山的簿子裡抬起頭,才發現已經晌午了。